《汉祚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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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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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也知,早先于都时,我曾有举措,言道两月为期,日后隐爵不复接纳新的资友。”

    说到这里,庾条让人呈一份账目,继而又说道:“在座诸位,多为二晋以,全是我隐爵骨干坚。有人已经不愿再与我共事,但这两月隐爵所获,应与诸位交代一番,彼此都无拖欠,各自心安。”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便振奋起来。他们近来虽不理会隐爵之事,但也知这两月集资颇多,早先迟疑者赶在这最后时节蜂拥而入。

    外人对于隐爵或许尚有疑惑,但在坐这些皆为因此获利者,对于隐爵牟利的手段也不乏了解。加入的人越多,他们能够分到的利便越大。虽然不乏人打算要抽身而去,但若临走之前还能捞一笔,那也是一桩美事。

    然而很快,便有人不满道:“庾兄不可隐爵近日动荡不宁,即便尚有资利也要存留以备渡过难关。既然彼此都有了异志,自去即可,有何面目再言分利”

    “哼,我等加入隐爵之日,便被告知只要尚在爵一日,便可坐而享利。今日尚未退出,岂可食言而肥”

    听到这话,登时便有人不乐意起来。这些人皆知隐爵分利一次所获有多惊人,怎么肯放弃这眼看要到手的返利。

    一时间,厅众人便分成了两派,彼此互相言语攻讦发难,局面混乱不堪。那些不打算退出隐爵的,怎么肯眼看那些无义之人再拿走大笔财货,须知这些人离开了,他们能够分到的利便更大。早先或还顾忌一点交情体面,但如今对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分道扬镳,南迁吴,又有什么交情可讲

    庾条手按在账目,坐观众人争执不休,心却是感慨沈哲子对人心的洞悉之明。虚晃一招,便让这些人瞬间分成两派,彼此互不相容

    他拿出这账目,压根没想过再分利。况且这两个月来所收入的财货,早已经转到了商盟之,算要分利,也已经根本没有了财货可分。

    眼见这些人在厅争执的越来越狠,甚至于连彼此祖辈做过的龌龊勾当都翻了出来,几乎要大打出手,庾条心更加淡定。他在堂蓦地一拍案几,怒吼道:“都给我住口亏你们各自都是旧姓子弟,区区一桩小事,半点体面都不愿留吗?恶言相向,以后还要如何相见”

    长久以来,庾条也在这些人当积攒了不小的威望,见他如此愤怒,众人才纷纷住口,只是彼此对望时,眼皆有浓浓的恶意怨念。

    “只要仍为隐爵资友一日,彼此便不能相害。哪怕人皆弃我而去,我也要强求一份全义。”

    听到庾条这么说,那些心存去意的人脸便顿时流露出喜色,甚至于对庾条发自肺腑的尊敬,如此重义之人,实在世所罕见。

    打量着众人神色,庾条又悠然道:“言道分利,不得不提哲子郎君。我苦心央求,哲子郎君才终于决定助我渡此一厄。可惜,如今哲子郎君也弃我而去,我已是心灰意懒。”

    “沈氏又不曾入我隐爵,为何会与分利有涉?”有人疾声发问道。

    “只能说,好心做了错事。我知诸位多有南迁之意,山水遥迢,各家族人部曲众多,可知此行并不轻松。因而我才决定由吴购得一笔盐米物资,欲为各家壮行。可惜,这一笔物资已被郗公扣押,难得动用。”

    庾条悠然说道。

    那些人听到这话,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郗鉴扣押沈家货他们也有所耳闻,正因此才觉得或可借助郗鉴之威来完成南迁之事。没想到这件事居然又牵涉到隐爵分利,继而便有人不悦道:“如此大事,庾君为何不与我等商议?”

    “你等要弃我而去,可曾与我商议?”

    庾条听到这话,脸又涌现出勃然怒色:“此事由我所为,自然由我担当既然言道要分利你家,早晚将资货送罢了,你们既要离开,各自留下名帖,现在便走罢。我要与同志资友谈一谈日后隐爵分利之事。”

    虽然庾条下了逐客令,但真正起身离开的却寥寥无几,一方面心念那不知何时会到手的分利物资,一方面也想听听庾条还有什么手段能够解救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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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8 供销一体() 
0228 供销一体

    那些人不愿离开,庾条也由得他们,继而转向先前那些发声力挺他的人,神态则变得和缓一些:“患难而见真义,诸位不愿弃我,我今日于此誓言,此生必不相负隐爵不会垮,只会越来越好”

    “若非庾兄相助,我等如今仍是困蹇度日,哪能有今日从容挟利相负,背弃旧谊,非人矣”

    彼此既然已经言恶,这些人言语自然不再客气,语调充满鄙夷暗讽。

    留在这里的那些异志者听到这话,更加难以自处,当即便又有几人将要起身离开。

    然而这时候,庾条却又说道:“往年隐爵只是小试,有了沈氏吴豪宗相助,日后隐爵才是真正的巨利营生”

    听到这话,那些已经站起一半的人便又坐下来,实在好庾条将要说什么。

    庾条扬起案那一份画册,继而对众人笑语道:“诸位可曾见这册图画?”

    众人视线纷纷转向各自案头,继而又望向庾条,等待解惑。

    庾条拍了拍手,继而便有仆人自外行来,将一个长条案几摆放在厅。然后更有十数人各自捧着一个被丝缎覆盖的托盘走进来,将托盘摆在了案几然后便退去。

    “这图册精美,其诸多物都新精致,世所罕见。其有许多,更是闻所未闻”

    庾条手捧画册,笑吟吟站起身来,将图册翻到其一页,这图画倒并不出,乃是一坛美酒:“人不患贫,而患无知。醴泉真浆之名,盛传于吴,只是不知座有几人饮过此等佳浆?人言皆为虚,眼见才为实”

    一边说着,庾条一边举起酒杯来,让仆从给自己斟一杯酒,鼻端轻嗅,继而轻抿一口,然后才慨然而叹道:“酒香绵织醇厚,其味辛烈回甘,如雅音绕梁,悠长久远。”

    因为沈家刻意控制酒水产量,在座这些人尝过真浆的确是寥寥无几,见庾条如此作态,已经有人忍不住也倒一杯尝了尝,继而眉头便微微皱起:“这是什么酒水?这分明是火啊”

    “非此猛烈,如何能将散毒裹挟而走,让人起死回生”

    庾条笑吟吟说道,这醴泉真浆成名之事,在座多有耳闻,听到这话后,便又饮一口,继而闭目皱眉回味,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经不复淡然。

    旋即,庾条又将画册翻过一页,那图画乃是一尊青瓷花瓶,色彩鲜明活泼,让人观之心喜。

    “吴越瓷瓯,妙趣天成。烈火焚烧,釉光流彩,可谓传世佳作”

    说着,庾条将一个丝缎覆盖之物掀开,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与图画一般无二的瓷器。众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视线一俟落在那瓷器便难以转开。

    时下南北都不乏陶瓷技艺,虽因用料费工颇巨而价格高昂,但座众人都属高收入高消费的群体,家自然多有所用。

    庾条手臂一展,示意众人前围观。待行到近前仔细端详,众人益发感受到这瓷器釉质细腻、色泽纯洁如翠,有人忍不住手去抚摸把玩,益发觉得光洁如凝脂一般:“真是妙手巧艺,世所罕见”与之相,各家所用那些釉色暗哑,釉层粗糙的器具简直跟瓦砾没有区别

    待众人视线皆落在那瓷器时,庾条却已经又翻了一页,这一次的画面却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为何物。当庾条将另一个丝缎掀开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则是盛放在器皿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晶体细沙,无人能辨认出此为何物。

    “甘之贻,使我乐而忘忧,此银河之沙耶?瑶台之蜜耶?不似凡俗应有”

    虽然沈哲子这广告词编得让人恶寒,可是庾条念起来却是顺畅,尤其当他捻起一点砂糖送入口时,更是一脸的熏然陶醉,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有人也学着庾条将一点砂糖放入口,待唾液化开糖粒尝到那甘甜滋味,神色既震惊又茫然,待要再取一点,却发现那砂糖罐子早已空空如也,再看旁人,皆是一样的神情,难以置信

    眼见众人饱受震撼的样子,庾条情绪更加笃定,继而次第将那些丝缎一一掀开。后续这些物,既有新趣未见之物,又有价格高昂的珍。

    众人都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可是在受到频频冲击后,神情都有些迷惘。如此多或趣、或珍、或异宝之物,实在让他们有大开眼界之感。

    待回到各自位置坐定,庾条并不急着开口,而是给各人留下一个平复心情的时间。

    良久之后,才有人发问道:“今日始知天地之大,物之多,实在是眼界大开只是庾兄让我等欣赏这些异物,与今日之议又有何关联?”

    庾条闻言后一笑:“隐爵至今,资财输入输出,已经渐有匮乏。这乃是不争的事实,开源不足,后续乏力,久而成困。因而我才有不再接纳资友的决定,这也是无奈之举。”

    众人对此多有感触,其实这也是许多人想要退出的原因。隐爵集资分利,但是民资有限,所入越少,所分越多,这样一个趋势发展下去,似乎已成绝境。尤其庾条不再接纳新资友,更让人感觉到危机将近,连强势如颍川庾家都不敢再裹挟更多人来。

    “无奈之外,其实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一点分别之心,不愿让更多人加入进来,与我等分利。”庾条又笑道。

    “没有资友奉资,利从何来?”

    “利由此出”

    听到这个问题,庾条便指着那个长条案几笑语道:“以往分利,钱行不便,绢帛难量,实在太过繁琐。日后若再分利,废除钱帛,只计绩点。譬如我,月分可得十万利,折成十万绩点。所谓绩点,譬如台城记功,以此而行,可得便捷。”

    不待众人发问,庾条便指着案几的那些珍异宝说道:“绩点存于个人名下,不独案所有物,但凡世间应有之物,诸位皆可以绩点兑换。”

    众人听到这话,却是狐疑,于他们而言,那红口白牙的绩点哪得真正的财货靠谱。用所谓的绩点取代本来该有的财货,这是庾条所谓的解决困境之法?实在是让人不能信服。

    一时间,不要说那些异志者不出声,连早先支持庾条的人都沉吟不语起来。

    “绩点初行,诸位或许仍有疑难。这么说吧,绩点便是隐爵之钱,有爵在身者以此可在爵内购买一切所需之货。以往各家取资,再市易诸货,日后不必如此麻烦,直接在爵兑换支取。”

    见众人一时间不能理解,庾条又耐心解释道:“譬如京口之盐,市价斗盐百五十钱,而在爵,只需百二十绩点。”

    “如此说来,岂不是可节省三十钱?”听到这话,便有人渐渐出一丝玄机,疾声发问道:“那么,这绩点又能兑换多少货?”

    “只要诸位名下绩点充足,粮盐之类,予求予取,绝无限,皆市价而折”

    这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味到此法的益处所在。若果真如庾条所言,那么他们只要有绩点,便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货,只要在隐爵取出,再贩运到集市售出,其差价便是得利。这么一算,可原本单纯的财货分利要划算得多

    “庾兄,是不是什么货都能以绩点兑换?”

    “自然是世间能觅之物,若各位强换龙肝凤髓,恕我能力有拙。”

    庾条笑着说道,众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笑起来。然而片刻后,即刻便有人跳出来:“庾兄,我要换那霜雪饴蜜无论此物作价几何,我名下能得多少绩点,通通兑换”

    闻言后,便有更多人意识到这个问题,纷纷开口点出自己要换的物。

    见众人如此踊跃,连那些异志者都双目灼灼,庾条便知这些人都已入瓮,心态更加淡然。他指着案那些物说道:“若仅只前言,我又何敢言日后隐爵乃是巨利。诸位已见案诸多珍,世间旁处我管不到,但在这京口、晋陵,这些珍只有隐爵绩点能得此类珍,专供绩点兑换,市面俱无流通”

    若前面的话只是让众人心头火热,那么庾条这么说,则不啻于将他们心火热瞬间引爆这些趣珍宝,连他们看到都心动不已,可知一旦出现在市面会造成多大动荡。若是只有隐爵才能得货,便相当于垄断了市场,其之巨利让人思之便觉心旌摇曳。

    “这些货,皆备于隐爵仓,诸位随用随取。无论市肆作价几何,统统价而降唯一一点,取货只能在京口、晋陵两地,余者不行。”

    这么说,便是将仓储囤货的危险都提众人承担下来,如此优渥的条件,若再有人拒绝,那真是愚不可及

    接着,庾条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此为隐爵第一桩改制,至于第二桩,便是诸位份内应得之利,皆折为资股。隐爵虽已不再纳新,但却不禁资股买卖,只是若要买卖资股,皆要有所立据凭证。这些细节,稍后会与诸位详谈。”

    这时候,众人已经被庾条一句句话煽动得不能自已,待听到资股可以买卖,登时便有人抓住隔席之人臂膀:“刘世兄,你家不是要南迁?你手多少资股,统统作价转让于我可否?”

    那被询问之人先是一愣,继而便忙不迭摇头道:“尚未定议,言之过早……”

    沈哲子在厅后见到庾条按照原计划,将这些人摆布于指掌,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隐爵改制之后,其实已经变成一个分销团体,早先所谓的分利,便是这些人各自业绩得利。他们能卖出多少,便能得利多少,至于记在账面的绩点,若不用来提货,便一点价值都没有

    前期改制提供的货物尚是隐爵原本的钱财购买,等到这一部分钱财耗尽后,各家也差不多已经习惯这种模式,那么便可以进行第二步改革。他们的绩点不能再直接提货,只能用来抵消一部分差价,至于货款则必须拿出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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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9 机关算尽太聪明() 
0229 机关算尽太聪明

    随着庾条话音落下,厅气氛已经被完全引爆起来。

    如果说早先的隐爵坐望生利,众人虽然得利极多,但也不乏心虚,因为细思之下,如此牟利多少有点欺蒙诈骗意味。所以要靠强大的理论来说服稳定人心,一旦有风吹草动,便有胆小者要抽身远遁。

    但是经过庾条描述一番,改制之后的隐爵让人豁然开朗,不再给人以晦涩难言之感,而是堂堂正正的货殖谋利。而且这谋利并不辛苦,只要在京口提货转销,便能收获巨利,免了集货周转,往来奔波之苦,风险也大大降低。

    一番细思之后,众人才明白庾条停止纳新之举的深意。这样一盘买卖,自然参与者越少越好,迥然不同于以往要越多资友加入才能越得利的局面。尤其资股允许买卖,更让人洞悉到这其弱肉强食、裁汰竞争者的意味。

    众人被庾条煽动的心动不已,无论是愿意留下来的,还是想要南迁的,这会儿都感觉到自己所掌握资股的价值,简直是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攫取的金矿

    但也有人生出疑窦:“我等月月可得绩点,月月都可兑换。如今隐爵不再纳新,备货资财又从何而来?”

    “这便是要与诸位言的第三件事,以往纳新分利不再可行,隐俸已成无根之泉。所以,诸位虽然可以绩点兑换货资,但绩点只可抵消一部分货资,余者还要用财货支付。虽然此议有悖于先前隐爵规定,但为了能够长久维持,也只能出此下策,还望诸位能够体谅。”

    庾条作无奈状说道:“今后隐爵三晋五级,月兑之货各不相同。一晋之人,可以绩点抵两成货款,所兑之货米粮竹木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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