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宝宝呢?”
扎着输液管的手抚向自己的小腹处。
她嘶哑破碎的声音,传到了病床对面的一道白色帘幕后,站在那里的男人一下攥紧了拳头,地上打落一滴滴血红的珠子。
安德森顾左右而言他的劝说,似乎起了效果,轻悠没有再追问。
可是,接下来又问了第二个更难回答的问题:
“我,以后还可以生宝宝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护士们动作明显一僵,沉沉的呼吸在突然冷寂的空间里,显得压抑而悲伤。
洋大夫的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抽搐,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合适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心情,在面对那样一双充满渴望的大眼睛,任何说谎的行为都是对上帝的亵渎。
安德森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理由。
轻悠低了低头,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也依然没有继续追究。
虽然安德森立即就给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傻丫头,你当然还有机会做母亲。按我们的研究,女孩子最适合做妈妈的年龄……”
不管这说辞有多科学,安德森都不敢看着女孩的眼睛说。
没人注意,女孩掩在被下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几欲断指。
“孩子爸爸呢?”
安德森诧异地看着女孩,“你想见他?”
“他不想见我吗?因为我已经是个名符其实的石女,已经不是真正的女人了。他,已经彻底对我厌倦了,抛弃我了,所以他没有等我醒来?”
对于女孩这出人意表的话,众人都愣住,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护士们纷纷转过头,安德森也跟着看了过去,之前保证只静静待那里绝不出现或发声的男人,已经走了出来。
可是他的脚步踌躇缓慢,只走了几步,就远远地站住,没有再前进。
侧方的落地窗外,透入明亮的光芒,将他高大的身影模糊成一片,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收紧五指,急着撑起身子。
护士低呼着急忙给她摇高床,垫背靠。
他们遥遥相望,却都没有开口。
其他人识趣地迅速退出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两人。
“悠悠……”
他见她没有过激的反应,才迅速走到床边,坐在床边,将她扎满了针管的手轻轻捂在掌心,看着手背上青森森的针眼,他的呼吸一窒,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先开了口,“大夫说,它已经一个月两周。算起来,它是在向大哥离开的那晚就有了……”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凄凉地看着她,她的目光却落在虚空中,仿佛对着空气说话。
“那天晚上,好漫长,比在除夕夜里忍着瞌睡陪娘守岁还要漫长好多好多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被你活活弄死了……可是我听家里的那些老嬷嬷说起窑子里的女人累死在男人身下时的那种……”
“够了,轻悠,别说了!那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我们……”
她调转回来的目光,好像一把刀,一下割断他的声音。
“都过去了么?我想她们肯定没见过,像你那样,把人狠狠摁在树枝里弄的模样……我想这样死掉,真的很耻辱,太丢脸了……我爹说,我们轩辕家在上古时代,是连皇帝都要叩拜的神祗,我怎么能死得这么难堪,我不能辱没了我的姓氏。”
她突然一扯唇角,那笑容在他眼里,已经是噩梦。
“呵,这都是骗你的。其实,我很胆小,我很怕死,我忍受你的狠辣无情,只是想活命罢了。”
她望着高高的天花板,那里一片刺目的雪白。
“轻悠,我……我不知道你有了孩子。如果我早知道……”
她截过他的话,问,“你会留下我们的孩子吗?会让他冠上你的姓氏吗?会让他叫你爸爸,而不是父王么?会在五月五日的男孩节里陪他放鲤鱼幡么?会在七夕女儿节时给她买最好的玩偶娃娃么?会在人前介绍,他是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么?”
她每问一句,他的背脊就僵硬一分,当她话音落下时,他久久地看着她苍白萧索的小脸上,嵌着那双腥红的大眼睛,哑然无声。
她又扯出一个笑,苍白得可怕,他的手一抖,那团冰凉从掌心滑落。
“真抱歉,我怎么又在说笑话了。以亲王殿下您的尊贵高傲,只有出云公主那般高贵美丽的女人才配给您生儿育女。轩辕轻悠只是亲王您最下贱的奴隶,是生是死,是全是残,都全凭殿下您的心情,她的孩子,就是孽种,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早点死了去投胎更好,也免得来到这世上像她愚蠢低贱的母亲一样,被人玩弄,被人欺辱瞒骗,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放声尖嚎,突然腾起身子扑向已经僵愕的男人,输液管被甩得哗哗作响,金属枝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捶下的拳头带着丝丝血痕,落在他胸口,脸上,肩头……
“你这个无情的刽子手,还我孩子的命来,还来……就算你看不起我,不要我的孩子,也没资格决定它的生死……该死的是你,是你,织田亚夫,你这个杀人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替我的宝宝报仇……你该死,该死——”
她疯狂地扑打他,他一动不动,即不还手,更不遮挡。
可是他的纵容,却丝毫没有平覆她心头沉痛的悲伤和无法遏止的怨恨,那血淋淋的伤口被撕裂出更大的血洞,无穷无止地漫延。
一直守在门外的医生护士勿忙赶了进来,就看到病床上一片狼籍,雪白的被子枕头床垫都染上了点点血痕,可是却分不清,是女病人的血多一些,还是男探病人的血多一些。
女孩疯狂的叫骂让人心疼又同情,若看那一动不动听之任之的男人,教人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苍凉无色,再无生机和希望。
当医生和护士们手忙脚乱地将女孩重新摁进床里,强行注射了镇定剂,才终于停止了这场可怕的争执。
不,或许应该称为之单方控诉。
失去了力气,意识渐渐模糊的女孩一直瞪着眼,她的眼眶一片红肿,却干枯得挤不出一滴泪水。
他握着她的手,声音一片嘶哑,“悠悠,对不起,对不起……”
两滴温热的水珠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看着男人的方向,眼神却早已涣散,呢喃般地说:
“为什么你那么狠心,能下得了手,向我开枪?
你怎么能那么无情,亲手开枪打死自己的孩子?
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亲手杀了它。
织田亚夫,你还是不是人?”
------题外话------
祝大家末日快乐!
貌似这几天的情节有点儿末日,咱预告新卷喜讯:
一。好男人肯定是得学会主动出击滴——所以我们家亚夫未来是要入赘悠悠家滴。后面都是在亚国发生的事,入了我家门,就是我家男人啦!还不欢呼哟!
二。斗列强,打鬼子,玩军阀,整奸商,狠狠滴欺负蹂躏强大滴男主亚夫,都是我们末日后新世界滴大主题。还不鼓掌哟!鲜花喃?快点扔,扔晚了就谢了哟!
三。生娃娃哟?!这一条肯定不能少,末日还是要传宗接代滴嘛!
四。振兴中华——需要坏蛋来开路,坏蛋是谁?当然就是小鬼子嘛!
五。哦,你们舍不得亚夫真被打成小鬼哟!别怕,咱有超级金手指给亚夫和悠悠准备着,猜猜是啥?
正文 66。情字难解5-她疯了
百合子到医院时,已近黄昏。
看到病房门口的守卫时,她眉头微颦,垂下眼睑和怀中的女儿逗笑。心下起伏,没想到除了织田亚夫自己的侍卫,丈夫长藤光一竟然也派了警卫过来。
是的,虽然穿着同样的黑色警服,但那些人都戴着海检处的浪纹臂章。
“夫人,很抱歉,现在不能探视。”
“我想问问,轩辕小姐已经醒了吗?她情况如何?”
侍卫和警卫自然是不甚了解病人病情,百合子便找到了主治大夫安德森询问,安德森依然秉承医生职责,委婉地表示人已脱离危险,需要安心静养,暂时不便与外人过多接触,劝百合子改日再来探望。对于具体的病情,一字未露。
“安德森,我就看她一眼,她这些东西送给她。只一眼……”
最终,百合子如愿进了病房。
恰时,东堂雅矢到医院找安德森,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目光滑过了正抱着小粟子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小保姆。
……
病房中
百合子看到床上的女孩,不过几日未见,竟然形消骨立得可怕,原来还显圆润的鹅蛋小脸,现在整个削尖,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苍白干涩得可怕,青色的血管浮满全身,整个病入膏肓。
将花束和果篮放下,百合子握住那只枯瘦般的手,表情在大夫眼晴充满了悲悯。
她心里早已经欢欣得手舞足蹈,这个愚蠢下贱凭好运气才夺得织田亚夫无限关爱和呵护的亚国女人,终于完蛋了。凭现在这副模样,相信亚夫很快就会对她厌倦。
织田亚夫生平最恨背叛者,以他那高傲的心性,很快这女人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安德森不断看着时间,轻声催促百合子必须离开。
百合子又轻声说了两句安慰的话,床上的女子并无任何变化,依然眉眼紧闭,她才放开了手,依依不舍般地转身离开,埋头佯似揩去眼角的水光。
“不,不……宝宝——”
突然,一声凄厉的嘶叫声响起,床上的人一下仰起上半身,肩背僵硬,整个脖子绷得又长又直,失控地哭叫起来。
“宝宝,把我的宝宝还来……织田亚夫,你这个杀人魔,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可床上的人却始终闭着眼,吼声里全是彻骨的恨和杀意,让人头皮直发麻。
护士们跑了进来,跟着安德森一起施救。
安德森满额大汗地解释说,“她在做噩梦,但我们不能冒然唤醒她,否则她的精神可能完全崩溃。”
百合子立即退出了房间,转身时唇角轻扬,看到仍乖乖等在外的女儿,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冷色。
此时,陷在噩梦中的轻悠正疯狂地跟着要抢走孩子的“魔鬼”撕斗,纵然那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头生厉角、獠牙森白、青铜大眼、满身火焰流窜,灼烧得她浑身刺痛不堪,她也不愿退缩,心里疯狂鼓动的蓬勃希望,让她生出极大的力量。
只要再坚持一下,她的宝宝就回来了!
可就在最后一刻时,一记稚嫩的啼哭声响起,叫着“妈妈”,她的心一下慌乱得无以复加,仿佛抓在手中极重要的东西被人狠狠抽离生命,空洞得让人绝望。
“不,不,求求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宝宝,宝宝……”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苍白的天花板,昏黄摇曳的灯光,一张张焦急担忧的脸,她一转头,正看到百合子泪流满面地抱着哭叫的小粟子站在门口。
孩子哭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长淌,可怜得揪心,小小的身子仿佛很不适地扭动着……这样的景象在轻悠眼中,仿佛梵高那色彩浓艳却阴郁的笔,完全扭曲地化入轻悠的脑海中,编织出一幅压抑而绝望的画面。
——年纪轻轻居然就成了“石女”,真是造孽哟!
——女人这辈子算是完了。
——哪个男人会要这种女人,那不是自找的断子绝孙吗?!
——哈哈哈,还轩辕之虎呢,呸,不能生子的小贱货,恺之哥哥是我的了。
——你娘竟然养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简直辱没我们轩辕家的门风。
——滚,我轩辕瑞德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她什么都没有了!
“呀,她,哭了。”不知哪个护士突然叫出声。
轻悠看着门口,停止了挣扎,豆大的泪水失了控,从眼眶中滑落。
“哭了就好,哭了就好。我可怜的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神的旨意,你一定要坚强。上帝会保佑你,一切都会好起来……”安德森以为,女孩终于将心中的悲伤发泄出来,敢于接受现实了。这是治疗心伤的必经过程,他着实松了口气。
百合子将孩子交给小保姆,又进了病房,“轻悠,你要振作啊!没了宝宝,你还有我们,有我们大家啊!亚夫哥哥他还……”
“不要提那个刽子手,那个该死的杀人犯,魔鬼,我恨他,我恨他……”
轻悠甩开百合子的手,背过身抱着头蜷成一团,缩进了被子里,不断诅咒着织田亚夫,那浓烈的恨意让人心惊。
百合子被安德森请出了病房,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心下愉悦不矣,便打道回府。
东堂雅矢站在窗边,看着百合子喜笑颜开地抱着女儿上了车,目光更加沉黯。
病房中,有护士低讶,“咦,手怎么在流血?这伤口……”
安德森拉过手一看,眉峰紧拧。这掌心的伤口皮肉翻卷,像是用什么钝器狠力划出,看看床边四周,回忆刚才情形,并无这类器物。只除了……
他看向柜子上放着的嫩黄色郁金香,眼底已尽是忧虑。
……
“织田亚夫,我要杀了你,杀了你,替我的宝宝报仇,你该死,该死——”
“快,快,按住她。”
“大夫,还要给她打镇定剂吗?她已经……”
安德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完全料错了,女孩的精神状态完全走入一个死胡同,先前的那场眼泪,不是渲泄,而是绝望的悲鸣。
最终,女孩还是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沉寂下去。
可是她瞪大的眼睛里,那刻骨的仇恨和不甘,让众人都生出了束手无策的沮丧感,但却无人敢说出那即成的事实:这女孩已经疯了!
“给我想办法治好他,不管你要什么药,只管开出来,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可以配合。”
织田亚夫看着从病房中走出的白衣大夫,口气依然强硬。他那样明亮的目光,竟然无形中给人以一种无所不能的希望。
安德森先是一怔,目光落在他紧按着的手腕上已经被血浸透的纱布,立即黯淡下去。
“先生,我恐怕,世上最好的药也没有作用,我没有办法为她治疗心里的伤痛。”
深深一叹,洋大夫双肩无力垂落,眼底尽是懊悔自责,转身离开。
织田亚夫目光一滞,一把甩掉了纱布,十一郎慌忙上前,被他推开,他倏地站起身要进病房。
此时女孩已经睡着,他可以陪在她身边。
可是,抬起推门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动不了半分。
从指尖的轻颤开始,蔓延全身,他一下咬紧下颌,才不会发出战栗的声音。他的眼瞳剧烈收缩成针尖,盯着白色的门板,脑海里却狂啸呼吼着凄厉至极的痛苦悔恨。
五指成拳,抖得更厉害。
突然,那庞大的身躯一下跪落在地,挥起拳头狠狠砸大理石地板,骨肉碎裂的声音糁人得慌。
“亚夫,你疯了,你干什么!”
十一郎扑上前阻止时,野田澈也扑了上来,两人合力才将男人制止。结果是两人还狠狠挨了几计拳头,打得闷哼不止。
“我该死,她说的没错,我真该死……我是魔鬼,我是畜牲……我不是人,不是人……”
男人终于弯下了笔挺的肩背,将脸深深埋进了双掌中,染血的十指扒过凌乱的黑发,他蜷缩在地上,颓丧得像打了一场大败仗。
可事实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经历过多少生死之战却都能挺直了腰板,迎接永远属于他的胜利。没人能料到,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扇小小的白色木门前,他竟然嘶声痛哭。
此时此刻,所有安慰都是枉然。
十一郎默默地给男人重新包扎起伤口,新的旧的,似乎每次女孩受伤,主子身上的伤也会不断增多。
野田澈心情愈发复杂,他看看好友,又看看那扇病房门,事实上他也一样,只在女孩睡着时来过,而每次醒着时,都是一场可怕的灾难。任谁见过那样的明媚,也无法接受今日这般的阴霾吧!
该死的,那晚他怎么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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