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肚子像吹气球似的大了好大一圈儿,听说已经快五个月了。
十一郎直觉少主的目光黯了几分,车内气氛有些紧绷。
看来,他得提醒一下那位高桥夫人,有事儿没事儿最好别再来这走动了,否则哪日痛失爱子就麻烦了。
那日午时,菜市口有近百人斩首示众,罪名是扰乱社会治安,且散布不利于两族融合发展的反动流言,危害新一代子民的健康成长。
获罪者有亚国的书院夫子,还有傀儡政府的官员,以及当地的几个有名的教育界权威,东晁也有数个女性教员,甚至还有几个年幼无知的孩童。
事后,来北平做教育支援的东晁教育部长忧心忡忡,语声激动地对织田亚夫说,“亲王殿下,你这样杀一儆百,会不会太过残忍了点?之前您说要我来主持两国的和平同化,现在你又当众斩首杀人,这完全跟咱们之前谈论的相悖!”
织田亚夫波澜不惊地品着香茶,淡声说,“先生您多虑了。从我宣布政令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他们一个个地给我阳奉阴违,害先生您疲于解释,甚至于您的属下都暗中与他们勾搭成奸,背叛祖国。难道不该给他们一个警醒?
本王最厌恶痛恨的就是欺上瞒下。若不给他们一个敲山震虎,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而今威慑已经达到,接下来,就看先生您化腐朽为神奇,让我们东晁先进开明的文化涤清这些迂腐的脑子和血液。
先生,要振兴一个民族,从来靠的不仅仅是书本,还需要加上教鞭。我想,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教育部长向来自认口才一流,却也说不过男人的严辞厉证,最终只得点头认同。
夜里,十一郎送上药和水,叮嘱男人。
男人拿起那放满了小白丸的药瓶,旋开盖子后,手一翻,里面的药丸全倒进了火盆中。
“少主,您这是干什么?这些药是今天刚从东堂少爷那里拿来的新品种,他说已经做了剂量的重新调配,比以前的都好,副作用也会减少。您……”
男人看着火盆里的药丸,迅速化为灰烬。
只拿起温水杯,喝下。
“十一郎,凡事,有舍,才有得。”
长指轻轻抚过杯沿,温柔得像是在抚摸女人的娇唇。
“轻悠想要个孩子,我一定要给她。”
……
临近三月,应天的春来得迅雷不及掩耳,仿佛一眨眼,路边、墙头、脚下,就会有一朵粉红小花,或一片嫩绿叶儿,跳出来欢唱春歌儿。
在新春沙龙上,宝月的青花瓷旗袍一举获得强烈反响,连带小羊皮包,同款的针织毛呢小帽,手套,棉袜,披帛,甚至耳环、手链等等,都受到千金小姐们的喜欢。
一开始,众人都以为是从国外订制的,因为那种花纹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传统花纹,且用料也非同一般,在亚国从来没见过。
宝月在兄长的鼓励下,迅速恢复状态,告诉众人这都是家里给她制的新春装,只此一套,别无分号,就让众女羡慕了一大圈儿,纷纷打探能否订制。
宝月只摇头说不知家中营运安排,只知道这套衣服看着漂亮,其实造价并不昂贵,因为自己正是家中的财务管理员之一。
众人听说价格之后,眼前大亮。然而当其他人问起宝月身上的其他配饰价格时,宝月报出的价让众人吃了一惊。
一位模样豪富的时髦太太问,“怎么你这小小的配搭,比衣服还贵上几倍了?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就是一般的绒线。这种绒线织品,就是在泸城那地儿都不怎么流行。”
宝月不以为然地笑笑,展了展自己的绒线披帛,完整的花纹是一支支仿佛孔雀般的翎羽,炫丽又不失雅质,立即让周人露出大开眼界的表情。
解释,“夫人您有所不知,我常年伏案,我娘他们爱打麻将,上了年纪,都有些肩颈病。中医的大夫都说,要注意肩脖子这里的保暖。
现在初春了,披皮毛太热,一般的披风嘛,又太普通常见没什么特色,正好这种绒线披肩小褂儿即好看又保暖,因为都是从英国进口来的上乘羊绒线,帖着肌肤也很舒服。”
一听说是“英国进口”的洋货,众人又来劲儿了。上流社会喜好追求西洋新奇玩艺的风俗,轩辕家的人早就心知肚明。
立即就有小姐姑娘上前抚摩宝月的绒织披帛,帖脸感受,均道舒服又不刺脸,质料的确比他们以前试用过的所有绒线都好,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年轻女孩们喜好尝试新鲜的东西,特别是绒线织品的颜色、花样、款式,都与年长者们喜好的那种旧式织锦,穿在宝月身上的半透视效果,大不同于传统披帛,很有眼前一亮的效果。
于是,率先提出要去天锦坊看料订购的人都是千金小姐们。
宝月故做为难说,“目前这种设计,我听我家姨娘和小妹说,只订做套件,不单做的,恐怕各位要只做衣服的话,可能得等一段时间了。”
众人一听,哪会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现在订的就是独人独家款,过段时间订那就成了批量生产线,价值和花样可能就大打折扣。
宝月又补充,“套件的款式质料,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设计。批量生产的类型,就不可能跟之相比。这也是订制精品,和批量成衣的最大区别了。”
有档次,有区别,有个性,东西要绝对的好,便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的穿衣追求。
一连几场的沙龙,宝月和锦业都大获全胜,拉到不少客户的同时,也为轩辕家在上流社会的成衣订制领域里打响了名号。
拉高端客户对天锦坊来说,向来不难,以他们多年来做为皇家御用的民间织造坊的经验,应付起来也绰绰有余了。
不过就轻悠打出那个“做普通人都穿得起的衣服”的口号,满足低端市场消费,打牢机械纺织厂的地位,仍在摸索中。
而这方面,林家一直走在轩辕家之前。
在锦业高兴地签回几个高端订单回来后,就被记者堵住了。
“轩辕四少,听说最近你们在高端成衣的几大沙龙都销售的极好,这是真是假呀?”
锦业一高兴,就亮了亮自己的意大利鳄鱼皮包,得意洋洋地宣布的确又签到几个大单子,其中还有部长夫人和大明星。
记者立即问,“你们家七小姐之前不都说要做普通人穿得起的衣服吗?怎么现在一直没看到有反应,不会只是说着好听,博了大家的掌声,转身就把咱普通老百姓当猴耍的吧?”
锦业一听,就明白这分明是来找茬儿的。
“谁说的,咱普通老百姓的衣服也不比高端品差,也要精工细作的,到时候出来,一定请大家都来参观参观。”
那人揪准了这句追问,“轩辕四少,你别给咱们打马虎眼儿啊!话说做为你们的最大竞争对手锦笙坊,前不久遭遇东晁清扫令大受损伤,可现在都已经出了新料子,市场反映可好得很呢!”
“就是啊!我现在身上穿的就是他们洋服店的,质料好,价格又便宜,我说你们天锦坊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新春装啊?别不是到了夏天还拿不出来好货吧?”
顿时,众人讥笑四起,引来更多的人围观。
锦业不甘,“谁说要夏天了,我告诉你们,咱家的新料子绝对比林家的那什么破料子好,漂亮又实惠,你们等着,不出半月,咱们就出货!”
他一句海口夸下来,却不知会累到自家人差点吐血。
……
林家
“呵,招标办给咱们设计制作样品的时间,只有半个月,我看他们轩辕家怎么出料。”
“小姐,你真是太聪明了。那轩辕母女又要设计空军服,又要设计普通民服,除非把自个儿给劈了,否则哪有那么多时间啊!要是她们便宜应付,做出的东西绝对没法跟咱们专心一致的精品比嘛!”
“轩辕锦业就是头猪脑子,让他夸下海口,轩辕轻悠那个小贱人大言不惭,回头我会让他们通通都自食恶果,名誉扫地。”
“对,小姐。他们不过就会在军服上做几个便宜兜子,咱们也不会输给他们。”
林雪忆对心腹秘书点了点头,夸奖其做事用心,为公司收罗到了极有价值的情报,事成之后,定然要大大奖励于他。
心腹秘书见利忘义,立即用力拍了了林雪忆一堆马屁。
这两人谋划得开心得意时,并没注意屋外有佣人将一切探听了去。
……
深夜,天锦坊的设计室和生产车间里,还有灯亮着。
“小五小六小七儿,爹,三娘,快,快来吃好吃的。咦,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回家陪嫂子啊!不好意思,我可没买你的的份儿。”
锦业一手提着两提大食盒,跑进了设计室里。
“去你的,臭小子,重女轻男啊你!”
“重女轻男又咋啦!咱们轩辕家要没这一屋子女人,能有你这么大一小子嘛!”
轩辕瑞德喝了,“小四,你胡说什么。”
“哥,你吵死了啦!”
女人们齐叫。
满屋子菜香飘飘,笑声嚷嚷。
锦业捧着两碗热腾腾的云吞,送到正埋头绘图的轻悠桌前,讨好地笑着,“小七儿,宝宝,该吃东西了。你先歇歇,吃了东西再画,成不?”
这教锦业的手下看到他这龟孙样儿,一个个都捂着嘴到门外大笑去了。
轻悠目不斜视,“再等等,我马上就好了。”
锦业抹了把满额的热汗,“宝宝,你今天才吃了一顿饭,瞧你下巴都能戳穿咱这料子了,要再这样下去,亚夫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轻悠也觉得肚子饿了,迅速画完后,吃下一个云吞,觉得浑身都舒畅不少。
锦业急忙上前帮忙揉肩头,伺侯得妥妥帖帖,遭到一屋子其他人的打趣儿,最后为了平覆众怨,不得不做了全职按摩工。
“哥,你不用过来了。你白天跑销售也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啦!”
“这怎么行,咱全家主力都在战斗,我做为前锋怎么能休息。咱大男人耐操得很,不像你们小姑娘那么娇弱,赶紧地做完了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好好休息。”
“哥,你不用那么内疚啦,就算你不夸海口,我们也计划要尽快把普通大众的料子给制出来的。”
锦业看着妹妹们体谅的模样,很窝心儿,也很感动,仍是坚持陪着众人一块儿干活。
这时,宝月跑来说,试验布料强度的工人要下班了,也已经加班几日,特批了休息。刚好三娘又出了一块布要做试验,就没有人手了。
锦业立即自告奋勇要承担重任,帮忙试验。
于是被宝月带到了试验房里,拿着诸如木棍铁棒砖头等等东西,敲击或摩擦布料,还得记下致使破损的数据。
这活儿看似简单,却很重要,但又浪费时间。
锦业听后也疑惑了一番,待宝月的详细解释说明一完,撸起袖子当起了试布工。
这一干,就是好几日,眼看着展示样品的时间将近,时常上门来打听新料子的商人不少,且门外守着他们大众春装新品消息的记者天天报到蹲点儿,让轩辕家人第一感受到不同以往的压力。
此时,桌上摆了三块布料。
“一号布料,保暖透气性最好,漂亮。但是,不耐磨,破损性最大。”
“二号布料,耐磨,但是透气性差,穿着闷热,触感也不舒服。”
“三号布料,综合了两者的主要优点,但染色效果不好,不好看。”
三娘说完,轻悠接着发言。
“我们目前缺乏的就政府和试穿者的投票,而民众方向来不太稳定,属于一大变数,至于投资商方面,之前姜阿姨就肯定了我们那天穿去的设计,现在我们只要做到更好,她这一票应该不会跑掉。”
锦纭锦绣纷纷发表意见。
“我选一号。一号穿着舒服,而且染色效果也最好,造型方面没有二号好,但是我觉得能够满足那些女飞行员的要求。小七不说,那个宋家小姐就是其一吗?只要咱们弥补了外观上的不足,应该不会输给他们。”
宝月的意见不同,“我选二号。我觉得在高空作业会很冷,二号透气性差,可是更保暖。女性都畏寒,就算稍有些不舒服,也总比冷的好。若选一号,万一衣服破了,不是更容易伤害飞行员的性命么?”
男人们都不看好女人们的眼光。
“我们选三号!”
锦业和宝仁都表示,“人命最重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谁还会在意什么美不美的问题!”
“小七不是收集了一个重要信息吗,培养一个飞行员当养三个留学生了,这飞行员的命多精贵。我觉得应该把安全可靠放在第一位,美观放在最后。”
“就是嘛!这上了战场,难道敌军的飞行员会因为看到我方飞行员穿得漂亮,就不开枪不放子弹啦!你们女人的想法就是不切实际,幼稚傻帽儿。”
锦纭就着急了,“四哥,那个宋家小姐一直觊觎恺之哥,视咱们为情敌。小七都说她家帮空军学院买了不少好飞机,地位举足轻重,一定会对咱们鸡蛋里挑骨头的。咱要是把衣服做丑了,不正好落人话柄嘛!”
锦绣帮腔,“就是呀!咱眼前最重要的是拿到经营权,只有咱拿到了才有资格左右真正的飞行服制作。你们现在说什么实用第一,要是人家不接受不采纳,还不是等于打水漂儿。”
锦业不以为然,“切,评审又不是只有她们几个女人,主要还是咱们大老爷们儿。小七,你说是不是啊?”
三娘和丈夫都看着女儿,因为只有他们知道,轻悠这运气极好,也许新认识的那位“师傅”会成为轩辕家的助力。
当然,对于这个还不确定的因素,他们也不好直说,所以都以女儿的意见为主,没把参观时偶遇贵人的事告诉其他人。
而今的问题,到底是要漂亮,还是要实用?
似乎在所有商品的制作发展过程里,都经历着这样的选择和取舍。
轻悠反复看着三块布料,也在努力做着取舍,却依然让她难于取舍,有些挫败的感觉。
“轻悠,你想什么,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三娘鼓励。
“最迟在明天之前咱们必须定下来,开始做样品。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不要把成败看得太重,咱们尽力就好。”轩辕瑞德给大家减压,看着女儿的目光温柔而慈蔼。
轻悠将料子一拍,道,“不,我要再试一次。把一号和二号的纤维混织在一起,看看能不能取长补短,更完美。另外,三号的着色问题,咱们再试试其他的染料,哥,咱现在就去染料厂里找找看。”
她起身就要拿外套,突然眼前一花,身子就往下栽,吓得周人一片低叫,被哥哥抱住。
后来请大夫看过,才说是疲劳过度,必须休息休息了。
轻悠着急,放不下心,坚持不休息,要守着新的混纺织品出来。
无奈,众人只得由着她。
轩辕瑞德则带着三娘去选染料。
这一日,大家都有些忧心忡忡。
直至下午,三娘突然打电话来,说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新染料,那时候,轻悠已经在纺织机边睡着了。
晚上,轻悠一醒来,就试新染料,同时等着锦业试验新的布料效果。
这一天,轩辕家的人格外紧张,就好像当年面临皇家内务府总管的遴选一样,压力极大。
当布料从染料里慢慢提出,利用新机械技术快速烘干定色等等多道工序,颜色慢慢呈现最终状态,众人瞪大了眼看着灯光下的效果,心如擂鼓。
女人们差点儿捏断了自己漂亮的手指甲,男人们在闷热的电烤室里满头大汗,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轻悠和母亲同时对看一眼,一起将布料从机械上取下,动作流畅,显是已经做过无数次的配合。
在众人屏息中,做完了褪色试验,以及几种布料的颜色对比后,渐渐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突然,隔壁试验室里的锦业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声嚷嚷着,一脸的神精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