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光德亲王殿下频频与英国公爵夫人瑟琳娜女士密会,常见两人一起出席上海各大名流的社交沙龙。”
“光德亲王一掷千金,在上海租界内购置一套豪华海景别墅,据传闻,此为金屋藏娇之地,瑟琳娜夫人时有出入。瑟琳娜夫人谈及光德亲王时,容光焕发,言辞甜蜜,俨然如陷入爱河的女人,并说今冬将在别墅中举行万圣节晚会,邀请全上海的名流参加。”
亚夫现在上海!
虽然有些惊讶,但这又是在意料之中。因为小叔现在上海就医,他那么担心小叔的病情,一定会陪在小叔身边的。
可是,这些新闻下面的深意,似乎让大总统姜啸霖非常震怒。
“大哥,我们今晚就走,那轻悠他们……”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担心他们。”
是的,姜啸霖是用着微微动怒的声音截断弟弟的反驳,不容置喙地下军令。
“可是你之前已经答应宝仁大哥,要带他们一起离开的。您现在说走就走,不是失言而肥吗?”
姜啸霖转头问轻悠,“七小姐,你可听你大哥说我要带你们一家人走?”
那双盯来的眼眸寒意森森,轻悠心头莫名一跳,直觉不安。
姜恺之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道,“没有。大总统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带着我们一家上百口人走。你们在这里数日,帮我们稳住了张大帅,我们已经托关系找熟人打包转运家中重要物件了。恺之,你别怪你大哥,这事是你理解……”
倏然失声中,一个闷声响起,刚刚还直挺挺瞪大眼站着的男人突然昏倒在地。
轻悠退后一步,十郎立即护在她跟前,警惕地看着那个动手打昏了姜恺之的警卫长。
姜啸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这背后暗算弟弟的一手,稀松平常,他看着轻悠的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声音低沉得仿佛能坠入人心的大山:
“你还不笨。现在,我派人送你回去,警备处的人会派出便衣护送你们出城,之后……”
轻悠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接过话,“轻悠代我爹和我们全家,感谢大总统为我们设想这么多。如果还有机会,我会跟恺之解释。”
“不必了。你快走!”
姜啸霖大手一挥,背转过身。
轻悠咬了咬牙,“不管怎样,谢谢您的慷慨相助。”
然而,身后又传来声音,“轩辕轻悠,你该知道今天的事不是偶然,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你也该心里有数。
那个男人倒是够狠心,抛下你另结新欢,连半点情份也不念,还任你为人欺辱,更逼我带走恺之,完全不顾你家人死活。
他在上海滩声色犬马,妄想结交名流以染指我亚国领土,其心可诛。若你还自认是亚国人,希望你为了你的家人,好自为知!”
轻悠捏紧手指,道了声“谢谢关心”,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她没看到,在她转身的一刹,姜啸霖回了头,看着她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
车上,轻悠忧心忡忡。
她当然知道姜啸霖的言下之意,表面关心,实为警告。
很显然,那彩色报刊竟然能在芙蓉城大肆发行,根本就是织田亚夫故意为之,让姜啸霖不得不离开,他一走,必然会带走姜恺之。
姜家一走,他们轩辕家就失去了庇护。看起来,倒真像织田亚夫被轩辕家的女人抛弃后,故意所做的报复。
可她知道,事实绝不是如此。
因为轩辕家,不仅是她的家,同时也是他的家人。
她不信,他会这么狠。
至于那个泼她油漆,暴露她爱上东晁人的那个人是谁,她已经知道了。那些辱骂她的人,没有一个人提到织田亚夫或光德亲王的名讳,只是指骂她为情妇汗奸。很显然,除了百合子,不做第二人想。
突然,轻悠浑身一震,急让司机赶紧开回轩辕家。
“小姐,怎么了?”
“十郎,我怕家里已经出事了。”
“那,那这车就不能直接开回轩辕家。小姐你在外等着,我先回轩辕大宅看看情况。”
轻悠哪里等得着,十郎的态度非比寻常地坚定。
“小姐,您若还相信少主。就听十郎一劝,此时绝不可冲动。”
她当然知道。可是,他到底不是神,他虽手眼通天,早在她的家乡布下了不少耳目眼线、暗桩间谍,可是这里不是东晁,是她的祖国,有很多事他不可能都预料到,就像今天泼油漆事件。
最后,轻悠还是勉强答应十郎在轩辕大宅后的暗巷里,等上一柱香功夫。
没想一转眼十郎回来了,还带来了家中的门房,门房得了轩辕瑞德的命令,专门等轻悠回来,叫她赶紧离开芙蓉城,不要再回来了。轻悠一听这话,哪可能离开。
“不行,小姐您现在要是回去了,就被他们抓个正着。”
“难道看着他们杀了我的母亲吗?”
“那属下去救夫人。”
“别乱来,只有你一人,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救得出来。而且,要是他们发现你也是东晁人,就凶多极少了。我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那样十一郎会难过的。”
“小姐……”
十郎讶然,在她的意识里,像她这样的忍者死士早就随时做好准备为主人牺牲。虽然她遵织田亚夫的命令,向轻悠宣誓效忠,但她还是不喜欢轻悠过于优柔寡断的好心肠,暗地里,她也觉得轻悠配不上亲王殿下。
可此时,轻悠抓着她的手不准她乱来时,她的心也抑不住微微一暖。
……
最终,轻悠在十郎的护卫下,踏进了轩辕家的大门。
一进门,守在那里的族男们就一拥而上,十郎立即抽出随身的长剑一挥,就削掉了一圈儿人的毛发。
为免被人抓把柄,十郎临时换了兵器,只不过那舞剑的姿势实在是破绽百出,好在族男们没啥见识,都是仗着男人的身高和力气来吓人,见到真正的武把式就怕了。
其中一个貌似小头目的人给自己找台阶下,说先把人带到大屋听审,就算要行刑也要等到审完之后了,不能坏了族规。
轻悠冷笑,也懒得理这群狐假虎威的人,迳自往大屋去,一路上发现自家的护院都不在了,门口守着的全是族中的人,仿佛家里已经被人攻占了。
刚到大屋门口,她又听到了六姥爷耀武扬威的喝叫声,今天出门遭了一堆气这正没处使呢,他就撞上枪口来。
“轩辕瑞德,我告诉你,今儿要不把轩辕宝宝就地正法,难平族怨!”
“我就奇怪了,这之前从来没人打着旗子来抢咱们麒麟锦秘诀,怎么自从那个周亚夫来了之后,天锦坊接连又不是火灾,又是保险箱被盗。”
“原来,这个周亚夫竟然是东洋鬼子的头儿。肯定是轩辕宝宝与这鬼子头儿里应外合,专门跑来抢夺咱们轩辕族的麒麟锦。你们这群蠢祸,竟然还相信他的花言巧语,还让轩辕宝宝插手天锦坊的事务,根本就是为虎做倡,引狼入室。”
宝仁反驳,说,“不,七妹没有引狼入室,亚夫更没有可能觊觎我们家的麒麟锦。这一点我敢以人头担保,六姥爷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轻悠这才发现,原来所有护院全聚到大屋中,护着家中人,连几个壮实的门房都站在大屋前。看到她回来时,立即上前迎接,把跟着她的那群族男都赫退了几步。
六姥爷冷笑,“你们以为我人老就眼瞎耳聋了吗?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张大帅勾结东洋鬼子,要把咱们西南三省都卖给北方的傀儡皇朝,你们竟然还跟他勾结,根本就是陷我轩辕一族于不仁不义。今儿个我要不把……”
“你胡说八道。”
轻悠冲进大屋,直接冲到六姥爷面前,六姥爷刚好转身,手上还挥舞着老木杖,一见轻悠冲过来,他扬手就要打,却被速度鬼使神差般的十郎给一剑划开,老躯不敌贯力就朝后一屁股坐下去。
由于十郎的身手太诡异,周人都来不及出手,当然,也是因为没人会料到轻悠会突然冲出来,更没人料到十郎竟然敢出手。
六姥爷摔了个大屁股,疼得嗷嗷大叫,周人又碍于十郎手上明晃晃的长剑,没敢立即上前搀扶。
轻悠给十郎递了个“很好”的眼神,心说总算出了口恶气。
这一招先杀你锐气,咱接着跟你斗。
“六姥爷,真抱歉,我的护卫太心急,让您受惊了。”
她伸手要去扶,六姥爷嘴里骂着,可一见那青葱似的小手,男性本能激生伸手就去抓,轻悠立即佯做抱手作揖闪了开,让六姥爷扑了个空。
“轩辕宝宝,你敢当众侮辱族姥,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啊!”
轻悠迅速退开,“哎呀,六姥爷,我这就是为了尊敬你啊!不是你说我给族里带来了秽气,招来了灾难。要是让六姥爷您沾了我这个瘟神的晦气,就您这老身子骨,经得住操嘛!要是一不小心,咯嘣一下没了,咱们轩辕族可就损失大了咧!”
话落,众人脸色齐齐一僵,隐有抽搐。
年纪还小的小八就直接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哈哈哈的大笑声,气得六姥爷绿了老脸,却又不好意思跟个乳嗅未干的小孩子计较,只得喷着粗气由族人扶了起来。
这刚一站起身,就立马发威要抓轻悠。
护院门房们一下冲到了轻悠面前,护着轻悠,生生将族男们给拦下了,两方对峙,气氛紧张而压抑。
轻悠却不以为然,直接道,“说什么我与亚夫串通,勾结东洋人,出卖轩辕族?六姥爷,空口白话无以证,那就是诬陷,诽谤,按照国民政府的法律,是要判刑坐大牢的。就算你再有理,也得拿出人证物证来,否则,就算你是族姥,也没资格动用私刑!”
六姥爷立即跳脚,从桌上扯了一把报纸甩到了轻悠面前。
“这就是证据!你那个姘夫就是这画上的男人,他根本不叫周亚夫,他是东晁帝国的亲王!”
哼,就怕你不把这证据拿出来呢!
轻悠冷笑,拿过报纸就把上面的几个大标题念了出来,才道,“各位,亲王殿下一掷千金,随便就买了一套海景别墅,你们知道要多少钱吗?还有,他投资开设的电器商行,价值多少,你们又知道吗?再有,你们知道他在东晁拥有的封地,相当于整个川省大吗?”
她每说一句,周人的眼睛就睁大一分。
“实不相瞒,当年流落东晁时,我就去过他的封地,那里比这里可繁华先进多了。你们以为,凭他富可敌国的身家,凭他尊贵的皇室身份,他会稀罕轩辕族区区一个秘传绣艺?麒麟锦再好,有整个川省值钱吗?”
“六姥爷,你拿这种证据,是故意侮辱在场每位轩辕子弟的平均智商吗?”
顿时,除了轩辕家,全场人差点儿瞪突了眼珠子。
每双瞳孔里都映着那一身玉兰旗袍的女子,自信而坚毅的表情。
------题外话------
本卷最后大高潮啊大高潮!
下章,咱要虐掉一大批坏蛋哟!嘿嘿!绝对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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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超级大高潮,各种爽!(本卷完)
轻悠这一句嘲讽至极的反问,登时激得六姥爷满脸抽搐,愤怒得一双老眼差点瞪突出来,风烛残年的老躯抖如筛糠。
轻悠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走到父母身边。
三娘着急又心疼地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翻,发现女儿身上的衣服和出门时大不一样,心里紧了一紧,却不敢多问。
轩辕瑞德见得女儿回来,轻叹,“宝宝,我不是已经叫人守在屋外不让你回来,你又……”
轻悠道,“爹,我是轩辕家的女儿,怎么能在危难之时就抛下自己家人跑掉。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到死我也是轩辕家的女儿。”
她说得极淡极淡,可那话里的深意,却让靠近前的众人听得心窝子一阵发热。那多年的嫉恨、不甘,私怨、憎恶,似乎终于消散了。
轻悠的目光接上每一个看来的人,轻轻一笑,回头再面对又旧案重提的六姥爷时,面色倏然冷冽,气势强悍,愈发像一位冷静持重的当家人。
正在这时候,一个族男跑进来跟六姥爷咬耳朵,听到最后,六姥爷仿佛又逮着什么把柄,得意地瞥了轻悠一眼,目光落在轻悠身旁的三娘身上时,恶毒得就像淬了毒汁,让人心头发毛。
那人说,“全城的人都已经传起来了,甚至有利索的小报竟然把新闻都登出来了。六姥爷,这回咱们族人真的麻烦大了。”
六姥爷冷哼一声,推开那人,转身直对正上位,喝骂,“轩辕瑞德,你教出的好女儿。你可知道今日下她又干了什么丧权辱国、败坏我族风的大事吗?”
轻悠眉头一挑,心下却微微一个咯噔。
轩辕瑞德口气冷淡,“不用废话了,六姥爷你还有什么没抖落完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一次在这里说完吧!至多,为了我一家人以后能真正过上平静安生的日子,我轩辕瑞德不要这个所谓轩辕族的族长之位,天锦坊我也还给宗祠。”
他这一落话,周人哗地一下哄然开来。
轩辕家的人虽惊讶,却没有人再出来劝说收回这话。
这段时间以来,六姥爷仗着族中长辈身份,屡次三番地带人硬撞他们家不说,动不动就拿族规族法要胁威骇他们,更恶毒的还动刀动枪见了血。
回头看看过去几十年,他们轩辕家风光之时,族姥们享尽好处。人家都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他们的功劳有目共睹,铁铮铮地放在那里。可现在出了问题落没了,就把所有错都归到他们头上,凭什么?!
要认真算起来,所谓的轩辕族,其正统是他们姓轩辕的子孙,这些族人里很多都不姓轩辕,却仗着所谓的宗祠做靠山,行趁火打劫之实,行谋私利之便。
就算他们这些年受了族人们的帮抚,如黄叔洪婶儿这样的人,可这情感积累起来不易,伤害起来却是非常简单的事。谁还经得起这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
是矣,轩辕家众人再见六姥爷于大屋中跳腾叫骂时,早已生了浓浓的倦怠之心,再没人出来劝说轩辕瑞德了。
然而,六姥爷却以为轩辕家的人已经服软,腰杆更硬了,盯着轻悠恨道:
“你家这个小七,简直就是个绝世灾星!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瘟神回来,不知收敛,还大张旗鼓地跑出去丢人现眼,这纸包不住火,已经被人揭发她勾结外贼,做东洋鬼子的情妇,卖国求荣,真正的汗奸走狗!”
轩辕瑞德一拍桌子大吼,“六姥爷,凡事要讲真凭实据,我家宝宝做了什么卖国求荣的事,你说。她卖谁了,求了什么。她要真干下那猪狗不如的事,我这个当家长的立马第一个不饶她。
要是你拿不出证据,却在这里信口雌黄、诬赖诽谤,无理诟陷我的妻儿子女,就别怪我轩辕瑞德从今以后退出轩辕族谱,自出宗祠,永不回头!”
“爹!”
“老爷!”
不当族长,也算是退休给自己养老吧!
可退出族谱,出离宗祠,那就大不一样了。这是连根拨起,顶着被列祖列宗责难,完完全全反宗祠礼教,违背轩辕瑞德毕生信仰的大不道之举。也就意为着,要是真退出宗祠,他们轩辕一家就必须离开芙蓉城,远走他乡,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谁能真正割断自己的乡音乡情呢?
就算形势上断了,心里断不了,那将会是余生难解的一道深伤。
轻悠等人一听,直觉不对劲儿了,父亲的冲动完全超出了家人们可预料的底限,有种玉石俱焚的悲壮绝决。不禁都纷纷出声相阻,却被轩辕瑞德一个挥手打断掉。
“轩辕瑞德,你,你竟然为了这个孽种……”
六姥爷这回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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