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才夫妇看着那马车驶去了好久,才叹着气走进屋里。
屋里传来老人呻吟声和小孩子玩闹的声音,还有洪才与洪方氏互相埋怨的声音,一个说“你只顾着钱,把别人坑了,当时钟姑娘给我们方子时,可没要过钱”,另一个就长长的叹气,说“你看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我还不是想多挣点钱,你都有七八年没买过新布料了……”
洪方氏和洪才又在老人的呻吟声和小孩子的玩闹声中长吁短叹起来。
有关洪家的事,紫烟早就告诉过钟意了,在马车里,紫烟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你心一软,不跟他们计较了,可我们怎么办呢?”
银蝶也说:“是啊,要是奴婢,就跟他们要几十两,权当那方子的钱。”
钟意捏了捏银蝶的脸,笑道:“他们卖我们的面粉也不值这些呢!”
紫烟忧愁地看钟意,问道:“我们可怎么办呢?”
钟意凝神想了想,忽然说道:“我们可能又要搬回白鹤楼了。”
银蝶和紫烟不明所以,都看向钟意。
钟意看着她们说:“我想凑点钱,干点大事。”
☆、107 和陈大有谈判
钟意说道:“我们那个园子,听说是一万多两买的,跟东家说声,把它抵押出去,换点钱给我。”
紫烟没说什么,银蝶忍不住了,说道:“姑娘要做什么,奴婢是不好开口的,只是白鹤楼现如今也做得这么大了,我们还回去住着,到底也不大像。”
紫烟看银蝶也说了,就也开口说道:“银蝶说得有道理,再说我听说,咱们住着那园子,也是沈二公子不知道哪里捣腾的银子,现如今也是借着别人的钱,若是把它卖了,怕是得先还钱呢。”
“这样啊……”钟意还真没料到竟然是这样。想到沈澈一直没什么钱,就觉得紫烟说得也有理。
一路上,钟意不再说话,只是在想心事,紫烟和银蝶知道白鹤楼如今遇到了麻烦,也不说什么。
到了白鹤楼,钟意就去翻账本,在本上画了半天,列了一堆谁也看不懂的竖式,算出来白鹤楼的所有资金,是两千七百两。
离她要做的事儿,差了很多。
钟意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算完竖式之后,就一言不发地一个人去摘星阁了。
陈大有正在柜台上招待客人,看到钟意来了,连忙迎了出来。洪记面粉铺不给白鹤楼供货,同样也不会再给摘星阁供货,白鹤楼和摘星阁这两家现在是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
陈大有本就想算完了账找钟意。没想到钟意却主动找上来了。
“掌柜,我要说的话你可能接受不了,所以你特开一间包厢。一个人也不要,我们两个谈。”
陈大有看钟意神色凝重,知道这一次非比寻常,洪记面粉铺虽然是个很小的面粉作坊,却是白鹤楼和摘星阁的咽喉。不管是谁,都有弱点,之前陈大有也提过。钟意说那面粉作坊很小,不会引起对手注意。没想到玉仙楼还是盯上了。
不愧是京城第一大酒楼玉仙楼,在花街屹立十年,是有些手段的。
陈大有吩咐茶仙子上了一壶雀舌,亲自端着去二楼最尽头的包厢。与钟意对坐,等着钟意说话。
对陈大有,钟意就不能开门见山了,她要做的事,对陈大有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决定。
“陈掌柜,玉仙楼掐着了我们两家的七寸,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钟意上来就把问题抛给了陈大有。
陈大有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钟姑娘。我想过再把你那方子找一家面粉铺去做,但一来生手不好培养,未免会影响咱们点心质量。而来,若是又让那玉仙楼以高价抢走,相当于咱们为玉仙楼提供了两个面粉铺,得不偿失啊。”陈大有叹口气,说道,“看玉仙楼的势头。是要把我们逼黄的。”
钟意严肃地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京郊的所有面粉铺,我们不能用了。但若是我们自己做面粉铺,开销未免太大,也不好打理,我们毕竟是做酒楼茶馆的,不生产这些原料。”
陈大有点着头,看钟意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平日很干脆的姑娘,今日有些迟疑。于是就说道:“钟掌柜,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陈大有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了。”
钟意给陈大有倒了一杯雀舌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以茶代酒,郑重向陈大有敬了一杯,一口喝干,这才说道:“陈掌柜,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当日你用他妹子威胁罗成,后来他妹子被你放了,才对罗成说了实话,原来是你让大嫂特意当笑话说给他妹子听的,并没有折磨过他。他妹子年纪小不懂事,几根花糖就跑去跟他哥哥说玩笑了,倒把老实的罗成唬得跟真的似的。我想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的。”
钟意又说道:“今天一个洪记面粉铺还是次要的,可怕的还玉仙楼会掐断我们所有的上游,因为他们有钱,他们有的是钱。所以……”钟意顿了顿,终于说道,“我想卖了摘星阁,去河北专门做一条属于白鹤楼的供货渠道,不光是面,连菜、酒、茶都是我们自己的,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控制,因为上游是自己的,成本也低,我们可以把酒菜和点心再卖便宜些。”
钟意看向陈大有,轻轻说道:“唯一的代价,是摘星阁的牌子,以后不是我们的了,但钟意请你做白鹤楼的大掌柜,我毕竟是个女子,不好抛头露面,白鹤楼在我手上,不如到陈掌柜手上更加方便。”
钟意的话都说完了,于是低头喝茶,给陈大有考虑的时间。
陈大有听到钟意要卖了摘星阁时,心头一沉,他隐约也想到了钟意找他谈的事,一定是需要他付出代价的,可没想到钟意居然要做如此的手笔。但他听到钟意要把白鹤楼的掌柜让给他,又踌躇了。
白鹤楼如今的风头可比摘星阁要盛很多,虽然摘星阁也卖点心,但就在白鹤楼边上,人们更愿意去白鹤楼买,而且随着点心伙计的娴熟,白鹤楼的点心也做得比之前漂亮多了,再加上“天下第一酥”的名头,白鹤楼拥有京城最好卖的点心,这样说是一点不为过的。
他虽然在摘星阁做了八年,看着摘星阁慢慢在花街站稳脚跟,但眼下被玉仙楼盯上,他也拿不出好法子,倒是钟意提的,很有几分道理。
做生意,就是要捏住别人的脖子,才好说话,被人捏住了,那就处处掣肘了。
而且他也可以继续以掌柜的身份打理白鹤楼,钟意说的很有道理,因为白鹤楼的掌柜是个女子,很多人是不屑去的,但如果是他陈大有……别的不说,光是红绡楼的小唱,他就可以找好多个,而不是像钟意那样,只能打外围。
想了又想,陈大有思忖再三,最终也没有开口,只说要考虑一二。
钟意点点头,非常体谅陈大有的难处,就站起来,说道:“你如果点头了,就来找我,我给陈掌柜一晚上时间,我还要找东家谈,若是他不同意,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
陈大有想起了那个翩翩公子东家,自摘星阁到他名下后,他也没有来过摘星阁,倒是总往白鹤楼跑,看来是对钟意很信任的。
钟意能先找他再找东家,就说明钟意对自己在动检面前的能力,也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这摘星阁……陈大有忍不住看了看大堂的雕廊画栋,还是说:“明儿一早我派人给姑娘信儿。”
钟意点点头,没再耽搁,就起身离开了。
回白鹤楼,她找了阿四,“你去国公府找找东家,就说我有事要跟他说,请他今天最好来一趟,如果不得闲,找静容来也行。”
阿四点头去了,不多时就回来穿了信儿,说沈二公子不在家,静容也跟着出门了,说是皇上有差找他办,出远门了。
钟意看四下无人,就偷偷问阿四:“你们呢?怎么被他留在家里?”
阿四笑道:“我们早就是钟掌柜的人了,主人轻易不动的。前些日子主人说钟掌柜身边有小人,让我们好生防着。再说不是有安大哥在主人身边吗?”
钟意一下脸红了,不敢再对阿四说什么,连忙让他去做事了。
难怪这些天来,他不来白鹤楼,这些武林高手倒比平时更在意她,原来他是早就替她想着了的。
想到袖中一直珍藏着的那块玉佩,钟意的脸,更是又红了几分。
不过眼下正事要紧,又事不宜迟,反正东家是打过招呼了,人不在可没办法,就来个先斩后奏吧。
等得第二天,陈大有亲自来了白鹤楼,说同意了,但是只一条想问的。
“我做了掌柜,姑娘做什么?”
钟意笑道:“我做陈掌柜的掌柜好不好?”
看陈大有有点经不起玩笑,钟意连忙说道:“陈掌柜,你在摘星阁怎样,就还怎样,摘星阁卖了,白鹤楼就是你打理,但是我有一些主意啊点子啊,对陈掌柜说,还请陈掌柜能听进去。”
于是陈大有明白了,钟意是想做个太上皇呢,看似不管事,其实有什么事,还得知会她的。
陈大有心里微微有些不爽,他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到头来却要听一个小丫头片子的,但看白鹤楼全是钟意的人,白鹤楼在钟意的打理下,又比摘星阁火爆,他不服也不行。
眉毛抽了抽,陈大有只得答应了。
钟意说道:“陈掌柜不必太犯难,你和我合作久了,就知道我的脾气,该你管的地方,我是不会插手的。再说咱们只是权宜之计,若是这条线做好了,我们有了银子,再在西、南、北三城开分号,到时候做哪个酒楼的掌柜,还不是陈掌柜随便挑?”
陈大有听这话很有道理,眉头舒展了很多。
钟意也不犹豫,当时就和陈大有交接账本,然后带着紫烟、银蝶启程,又叫了阿四和阿九随行。
她是要去河北相看面粉铺子和菜农,建立渠道,要去很久,卖摘星阁的事,他交给了陈大有。那是陈大有的心头血,不会卖得太便宜了,等她这边相看好了,再甩银子建立渠道,要是运气,正好可以见沈澈一面。
谁说这个时代不能有仓储物流的啊,她钟意偏偏就要在远离京城一百里的地方建一个,看玉仙楼到时候拿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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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再次遇袭
春天的时候,似乎最适合出门了,钟意很久没出门,坐在马车上,心情很好,紫烟以前跟着钟意做过这种事,还是遍访京城的面粉铺的时候,那时候她们可连个马车都没有,都得靠脚,因此就很感慨。
银蝶则非常新奇,不停说这说那,可是阿四阿九是两个闷葫芦,银蝶说十句话,也换不回这哥俩两个字。
一行人谈笑风生的,当天晚上随便找了个客栈住宿,钟意很久没出门,和紫烟银蝶一个屋子,说了半宿话,到天都快亮了也没睡着。【wWw。WRsHu。cOm】
第二天几个人就起得有些晚,虽然开辟渠道的事是大事,也该着急,但卖摘星阁的银子也没送来呀,看好了没钱,怎么开通。所以也不急了,几个人走走停停逛逛的,反倒像春游。
现在是春天,田里的油菜花开得很热闹。古代的空气可不是盖的,钟意在马车里坐不住,索性坐在了马车外边,让春风吹拂脸颊,感到心情很好。
可恨现在没有相机,不然就一路自拍下去了。
工作的时候,面对多大的难题,钟意都不慌张,她有把握一个一个解决掉。
无非是时间的早晚罢了。
每经过一个村子,钟意就下去看看这村子的菜地,也看看村子周边的环境,想着这个村子适不适合做白鹤楼的原料基地。也有散落在村间的面粉作坊,钟意也一家一家地去看。和人谈。
就这样走了十天,看了好几个村子,紫烟和银蝶真正见识了钟意的本事——与人交谈的本事。
她们的姑娘。以无与伦比的耐心,跟这些不懂经商的人交谈,说着她的计划,将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一连走下去几个村子,她们姑娘都是谈过来的。
做生意,其实拼的就是细节和耐心。还有一份坚持,当然也需要运气。
运气是控制不了的。其他却是能控制得住的,钟意要求自己,在自己能做的层面上,努力做到最好。
这期间阿九自己以脚力回去了一趟。回来报说摘星阁还在卖,因为价格太高,一时间没有卖出去,但有好多主顾问了,然后沈澈和静容还是在外边办事,没什么消息。
钟意也不以为意,索性在某个种了一大片油菜花的村子找民家住了两三天才走,这几天里每天吃吃喝喝我玩玩的,倒是过得很自在。
又走了几天。终于遇到一个村子,这个村子基本都姓张,田比别家少。基本都是种菜的,因为离某个县很近,村民大多靠挑担卖菜为生。
钟意又找到那县里,又看好了两个做面粉的铺子,老板也姓张,都是两夫妻雇着几个伙计在做事。人也很老实本分。
毕竟是离京城更远的地方,比京郊的那些人。还要淳朴些。
几天下来,钟意已经相好了地方,哪个村子产酒,哪个村子有菜,还有哪个村子有面粉铺子,都打听的一清二楚,也和村子里的人谈了个七七八八。
钱嘛,足够她开通一个原料基地,然后再做一条物流了。以后她就让她开通的物流每日往京城给她送货,路上要花钱,但是京城的人也贵,地也贵,算来算去,成本还是会下降的。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可摘星阁一直没卖出去,钟意不禁有点懊恼,自己是不是心太急了。应该揣着银子再来相看的。谁知道她以为事情很难办的是建渠道,没想到难的是卖产业。
放松下来的钟意就不着急了,又找了个风景不错的村子住下来,每天只是玩,人都有点胖了。
这一日,钟意正在借宿的老乡家和那女主人闲聊,紫烟和银蝶出去采花了,阿四阿九因为是男人,不好在屋里,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看外边那女主人的儿子忽然蹦蹦跳跳走进来,说外面有个人找钟家姐姐。
钟意以为是送银子的来了,也没多想,就迎出门去。
却是钟意不认识的人,穿着一身长袍,在这个到处都是身着短打的农夫的村子显得很乍眼。
“请问你是……”钟意疑惑问道。
那人笑着对钟意说:“姑娘不认识我,我却认识姑娘,说一个名字,姑娘就知道了。”
“沈澈。”那人笑着说道,“沈二公子吩咐我来接姑娘。”
“来接我?”钟意起了疑,并没有动过步子。这人以为她是三岁的孩子吗?说个名字她就会跟他走了?
他以为他是谁啊,她又是谁啊!
看钟意不挪步,那人并不吃惊,又从袖中掏出一件物事,对钟意晃了晃,笑着说道:“看到这个,姑娘总算信了吧!”
钟意大吃一惊,也不及多想,连忙提着裙子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那人手里拿着的,是沈澈从来不离身的那把乌金扇!
钟意一边跟着那人走,一边急急地问:“你们公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人呢?为什么不亲来,又派了你,我们这是去哪里?”
那人也不回头,只管往前走,只说“姑娘跟我来就是了”,钟意心下大大生疑,可看那人手里的乌金扇,却是如假包换的,那一定是沈澈的!
难道是沈澈出了事,这人以为她是他掌柜,有钱,去找她赎她?
钟意心头乱乱的,想到沈澈可能会出事,感觉大脑都不会思考了,再看向那人手里的扇子,怎么觉得那乌金的扇柄上,有一抹鲜红,是血吗?
是沈澈的血?
那人走得很快,钟意也不好跟他要扇子,只得脚步不稳地跟上去,越盯着那扇子看。她就越觉得上面有血,心里就越乱……
慌慌走了一阵儿,钟意的额头都沁出汗来。这才发现那人竟领着自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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