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冗长的仪式之后,皇太极在盛京皇宫中大宴群臣,君臣同乐、军民同乐,人人都是笑逐颜开,但很快却被一个噩耗打乱了这种欢乐祥和的气氛。
“……是役,劳萨、马塔福以下五百白甲巴牙喇悉数阵亡,次日明军入汉城,废黜李珲,李倧登位,已经宣布与我大金断绝往来……如今朝鲜八道已尽数归明……”
看着范文程送来的密函上的文字,皇太极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昏晕过去!好在身旁的新晋正宫皇后,蒙古美女博尔济吉特。哲哲扶住了他。
皇太极强压下一口气,将一口老血憋回腹中,看着面前端着酒杯,假作前来敬酒的范文程低声喝问道:“十余天前的消息,何故今日才送来?!”
范文程强颜欢笑,实则汗流浃背,颤抖的声音低声道:“此前明军在安平北道大肆抓捕我军细作,并且断绝商路往来,后来又突袭汉城,朝鲜八道接着又大肆搜捕我军细作,断绝了所有商路,是以消息送来得晚了。”
皇太极嘿了一声,手中的金杯居然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了,他咬牙启齿道:“散席后,召诸贝勒、重臣,勤政殿议事!记着此事不得走漏风声!谁走漏风声,诛杀九族!”
看着皇太极那杀人般的目光,范文程汗流浃背,这噩耗来得不早不晚,今天正好是皇太极登位的好日子,四方来贺,八方臣服,要是走漏了风声,这让皇太极和大清颜面何存?可偏偏这消息今日送来,着实令皇太极心头添堵。
见范文程诺诺而退,坐在皇太极稍远处的大玉儿秀眉微蹙,她今日也得了册封,是为庄妃,本是高兴的日子,但想不到筵席进行了一半,范文程忽然离席,随后匆匆来到御前呈上一封密函。大玉儿当时看了就觉着不对,再看两人神情,虽然两人都掩饰得很好,但大玉儿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后半程的筵席虽然皇太极依旧若无其事,面带微笑,但大玉儿看得出来,皇太极有些心不在焉了。知夫莫若妻,大玉儿反复揣度了几回,觉得能让皇太极如此模样的,也只能是朝鲜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按理说劳萨、马塔福领五百精锐巴牙喇前往汉城,即便事败,也不能让皇太极如此心不在焉的,难道是比突袭汉城更加严重的事?
朝鲜、郑冲、北上应援的郑氏水师,大玉儿心头盘算着,待到筵席结束之时,方才豁然想通了。一定是朝鲜出了什么大事,而大玉儿在心中已经大概能猜测到是什么大事!
“散席后,请诸贝勒、诸重臣勤政殿议事!”送走前来朝贺的蒙古等使节后,皇太极吩咐内侍召集诸贝勒、重臣议事。大玉儿见得如此,一颗心更是往下沉,看来自己所料不差。
“郑冲,看来这趟又是你的缘故。”回宫的途中,大玉儿在轿子里反复思量着,郑冲这个名字被她念叨了很多遍,“此人定是我大清心腹之患!”
……
“郑冲定然是我大清心腹之患!必要除之而后快!”勤政殿上,多尔衮烦躁不安的大声说道,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殿上一众贝勒、重臣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现在他们已经脸色好看了许多,从刚刚得知噩耗的震惊、恐惧,渐渐将情绪转变成了愤怒。
“自先汗一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我大清所向无敌,麾下精锐巴牙喇更是立功无数,想不到汉城一役,五百精锐巴牙喇居然会全军覆没!我要亲自领兵征讨郑冲,取下他的狗头,祭奠战死的勇士!”多尔衮有些暴躁了,这支巴牙喇中,从他旗下抽去的精锐最多,他的损失是最大的!
代善有些谨慎起来,小心措辞道:“此趟五百巴牙喇乔装商队,孤军深入,本就有些托大,而朝鲜与大明百年血盟,消息走透也非意外。敌在暗,我在明,偶有失手,非战之罪。眼下当务之急,乃是该趁朝鲜国君初立,迅疾挥兵直扑朝鲜,剿平朝鲜,彻底安稳辽东局势。否则等朝鲜局势安稳,明军靠水师与朝军沟壑一气,只恐急切难图。”
范文程也急忙出班跪奏道:“此言有理,皇上,眼下明军不惜在朝鲜兴兵,更替国主,便是想依托朝鲜与我军周旋。当年毛文龙屯驻皮岛,开义州、宣川等地,已经多得朝人暗中相助。如今朝鲜国主更是大明一手扶植,势必全朝都将彻底倒向大明,若不趁早剪灭,势必养虎为患!”
多尔衮怒气不减,大声道:“不错,皇上,此刻兵马已经集结,臣弟便请为先锋,领兵征讨朝鲜!兵贵神速,当趁朝鲜政局不稳,军心不齐之时,立刻出兵!”
皇太极闻言也不再犹豫,当下便缓缓站起身来,朗声道:“朝鲜不肯臣服,与我大清世仇明国交好,又杀我商队,劫掠我边民,此趟我大清初立,朕奉天命,亲提大军征讨之!”
顿了顿皇太极又道:“此战事关国运,郑冲此獠又狡猾多端,明、朝联军势大,朕将御驾亲征,亲自统领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八旗一共一十五万人马,征讨朝鲜!”
当下教下旨,皇太极将御驾亲征,率领十五万后金大军攻伐朝鲜、东江镇,并派济尔哈朗守盛京,阿济格、阿巴泰守辽河入海口以遏明军。令多尔衮、豪格分统左右两翼满洲、蒙古兵为前锋,从宽甸入长山口;多铎、岳托等人率数千兵马从北面长白山小道突袭。皇太极与代善率其他各路军马随后跟进,分多路突袭朝鲜!
皇太极本来就打算在立国号登位后便征讨朝鲜,开春后清军就一直在不断征调兵员、整备待战,此刻皇太极一声令下,整个满洲都动了起来。
当夜便有信使连夜兼程赶往蒙古臣服各部,蒙古各部其实也早已经准备好人马,便是等着皇太极的诏命了。随后诸贝勒、诸大将各奉令也都征调旗下兵员,每个满洲兵都有自己的奴隶,每次出征都各自带着奴隶以为辅兵。于是乎,整个大清一夜之间都动了起来,十五万战兵,二十五万辅兵,一共四十余万人迅速开始集结,皇太极亲下讨伐朝鲜檄文,对外号称八十万大军征讨朝鲜!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此乃大清立国后第一仗,一定要赢得漂漂亮亮!
当晚,皇太极忙碌到很晚都不曾安睡,天亮后又接着朝仪,安排出兵之事,比起原定五月初一日征讨朝鲜,大清的这趟立国之战可是足足提前了半个月。
又是忙碌了一天,到得天黑后,皇太极方才有些许喘息的机会。正在腹中饥饿时,殿外内侍来报,说庄妃娘娘送了晚膳过来,皇太极微感欣慰,当即在殿上传见。
第364章 回马枪之势()
勉强吃了半碗小米粥,皇太极再也没了胃口,大玉儿见了微感忧心:“皇上稍后还要御驾亲征,当保重龙体啊。”
皇太极轻叹一声道:“诸事繁杂,着实令人倒胃口。”
大玉儿秀眉微蹙道:“皇上乃盖世英雄,能让皇上寝食难安的,或许也不是一般的人和事。妾身猜想,是不是那位辽东总兵又给皇上添堵了?”
皇太极嘿了一声道:“这趟御驾亲征,定要好好会会这郑大公子,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他!”
大玉儿却摇头道:“皇上,此时皇上已经登基称帝,眼光就不能只顾于一隅,而该放眼天下才是。固然这郑大公子鬼谋奇计频出,仗着水师和火器犀利,在辽东、朝鲜耀武扬威,但他毕竟也只是区区一个辽东总兵而已。”
皇太极咦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道:“你接着说。”
大玉儿缓缓续道:“东江镇明军、朝鲜都是疥癣之疾,守城有余,进取不足,实不足为患。听闻这位郑总兵沿鸭绿江与朝军联手布防,此刻已经是春暖花开,江水解冻,他有水师之利,实在不是进兵朝鲜的好时机。皇上万万不可为了赌一口气,而冒然兴兵,当着眼其他战场。”
皇太极闻言愣了一愣,随即一拍大腿笑道:“真是一言点醒梦中人,朕真是被这郑冲给激怒了,竟然失去了冷静的判断!爱妃说的没错,朕的确不该为了一口气而冒然进兵朝鲜。”
说到这里,皇太极吩咐内侍打开辽东地图,随后指着鸭绿江沿岸道:“郑冲去岁拿下义州、宣川等地后,又与平安北道李廷彪所部朝军联手,沿鸭绿江五座城池要隘布防。据镇江堡探子回报,自从江水解冻之后,郑氏水军便派了内河水师在江上往来巡哨,日夜不停的运送粮草器械,枕戈备战。适才朕还在发愁,该如何击败郑氏内河水师,渡过鸭绿江呢。想不到爱妃一言点醒梦中人!”
大玉儿微微一笑道:“臣妾愚钝,也只是劝谏一二,至于如何用兵,臣妾实在不知,想必皇上胸中已经有了成算。”
皇太极抬头看了大玉儿一眼,也笑了笑道:“朕就是喜欢你的善解人意,你懂朕。其实你也看出该如何用兵了,对么?”
大玉儿笑而不语,给皇太极续了茶水。皇太极轻轻握住大玉儿俏手,缓缓说道:“这趟朕还是要御驾亲征,还是要想办法强渡鸭绿江,朕出兵号称八十万,想来这个消息一定会让李倧吓破胆子。一旦李倧遣使向明廷求援,加上朕的大军都在朝鲜,想来大明那位崇祯皇帝一定会认为是个两面夹击的好机会,一定会催促宁锦一线的洪承畴出兵辽西。一旦宁锦一线的明军出动,朕便杀个回马枪,在野战中击败辽西明军。要是打得好的话,甚至一战都可拿下山海关。至不济,击败辽西明军后,再次借道蒙古,杀入大明腹地去!他郑冲也就只能守着那条鸭绿江兴叹了!”
方才听完,大玉儿便鼓掌笑道:“皇上深谋远虑,臣妾万分敬仰!”顿了顿大玉儿又道:“只不过,听闻这新任的蓟辽督师洪承畴也是位贤臣良将,只恐他会看出凶险,不肯出兵辽西。”
皇太极笑着摆摆手道:“不妨事,那位崇祯皇帝啊,好大喜功,又爱面子,他这里才册封了朝鲜李倧为国主,若是朝鲜吃紧,他都不催促发兵救援,那他也就不是崇祯了。一个洪承畴是经不起崇祯催促的,更何况大明朝廷中,有多少人想看着洪承畴栽跟头呢!”
大玉儿莞尔笑道:“皇上果然算无遗策,此战定然能得大胜。”顿了顿大玉儿又担忧的道:“只是这郑冲坐拥郑氏水军之利,可用兵船运送士兵至辽西,只恐关键时候,他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皇太极闻言点点头,叹口气道:“想不到他郑冲控制了大海,便教朕如此缚手缚脚。但不管如何,他水师战船也不可能深入内陆!再观他几次作战,皆是用了奇谋,而非在阵仗上堂堂正正的用兵,即便他运兵至辽西,想来野战中,也不是朕大清精锐的敌手!他要来辽西,那朕就在辽西等他!”
……
与此同时,皮岛外海,龙须号上。
郑冲打了个喷嚏,说来也怪,这些日子也没什么感冒,但就是老是会背后一寒就打喷嚏,看来是诅咒和惦记自己的人太多了,就连自己的虎躯都经不住别人背后念叨。
侧头看了一眼李顺贞,她一身淡紫色汉服衣裙在身,头上金银首饰搭配得很是合适,特别是一根凤头簪子格外醒目,这一身装扮配着她那娇美的容颜,的确令人赏心悦目。
她端坐在一方桌案之后,桌案上笔墨纸砚都有,香炉里是淡淡的檀香,只见她素手提笔,正工整的书写着什么。美人素手留书,红袖铺纸,倒也是一副美轮美奂的画卷,只是这美人愁眉深锁,那股清冷的忧伤看了就令人心痛。
“知道我为何要带你一同出海么?”郑冲斜靠在虎皮交椅上,看着李顺贞饶有兴致的问道。
李顺贞停笔,微微抬头道:“有妾身在公子身边,王上那里收到的消息才不会令人起疑。”
郑冲颔首笑道:“不错,你很聪明,我一直命人在用你的名义给李倧传递消息,好让他自以为能掌握我的消息。若是你不在我身边,这消息一看就是假的。”
李顺贞轻轻哼了一声道:“公子阴谋算计,令人不齿!”郑冲笑了笑,也不在意。李顺贞气不过,又道:“不过妾身猜想,公子带我在身边还有一层意思,便是生怕我留在玉河馆,会对三位夫人不利。想不到公子果然是贪花好色之人,而且还非常惧内!”
郑冲直起身子来,黑着脸走到李顺贞面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捏住她的下巴怒道:“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妻儿是理所应当!我的确不放心把你留在玉河馆!不过,带着你在身边,还有另一层意思你没猜到!”
李顺贞昂首怒目而视,郑冲冷冷的续道:“把你带在身边,充作本帅的营姬!寂寞时,可以用你来排遣!”说罢竟然一口吻了下去,跟着双手紧紧搂住李顺贞,在她身上胡乱肆意起来!
陡然间嘴唇一痛,郑冲推开佳人,顺手一抹却发觉自己嘴唇已经被咬破。
李顺贞红着俏脸,樱唇之上还有丝丝血迹,瞪着郑冲道:“公子勇力,我一个孤弱女子是无法反抗的,但只要我还有一丝气力,就不会任凭摆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反抗!除非你杀了我!”
郑冲舔了舔唇上血丝,掏出怀中汗巾,伸到李顺贞嘴角,将她嘴边的血丝擦了,淡淡一笑说道:“好刚烈的女子,不过我更喜欢你主动!将来我一定会让你主动服侍我!”
李顺贞没想到郑冲非但没有发怒,却还替自己擦拭嘴角血丝,听了话后,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要我主动服侍你?除非六月飞雪,太阳西出!”
两个冤家正斗嘴时,船舱外郑彩的声音传来:“兄长,郑彩奉命前来!”
郑冲回到自己的帅位上坐好,李顺贞也忙着整理凌乱的头发衣物,到好似偷情现场一般。
“进来说话。”郑彩领命进到舱室内,也顾不得见礼,郑冲命他上前来,指着身后挂着的辽东地形图道:“叫你来是让你派船前往辽西锦州给洪经略送信!”
郑彩躬身领命道:“是,小弟明日便安排。”
郑冲摇头道:“事关重大,马上便安排船直接去锦州,也不必在皮岛停留耽搁了。”
见郑彩微有些不解,郑冲叹口气道:“虽然我军在鸭绿江布防,建奴难以渡过鸭绿江,即便渡江,我有坚城利炮为凭,建奴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现在我倒是担心辽西!”
郑彩奇道:“辽西?建奴不是一直准备征伐朝鲜的么?怎么又会转向辽西?”
郑冲忧心忡忡的道:“建奴难以渡过鸭绿江,同样的,我军也不敢过鸭绿江!建奴始终野战无敌,我们过江去野战,毫无胜算。若是我们不敢过江,就难以牵制建奴。一旦朝廷听闻建奴大举对朝鲜用兵,只怕会催促洪经略出兵辽西,夹击建奴。此刻颇有回马枪之势,若是建奴声东击西,杀个回马枪来,只怕辽西明军就危险了。所以我亲笔书信一封,要尽快送给洪经略去。”郑彩恍然大悟,当即接过书信,立刻去办了。
郑彩离去后,郑冲却还是满面愁容,盯着辽西的地图看了许久都没说话、
李顺贞继续书写,看他愁容满面,最后忍不住道:“你都已经给洪经略送信了,为何还如此担忧?”
郑冲叹口气道:“就怕洪经略经不住朝廷的催促啊。”
李顺贞瘪瘪嘴道:“既然关键在于朝廷,你何不给朝廷上奏,先提个醒?”
郑冲闻言侧头看了看李顺贞,忍不住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不到还是你看得通透。”当下郑冲连忙书写了一封奏折,又写了几封信,命郑彩又派船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