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珲想到这一层,勉强忍了口气,“可他与金国相约要谋宫,这金人也是亡我之心不死啊!”
朴承宗道:“王上,书信上看,金人并不想废黜王上,另立他人。相反金人在书信上已经说得明白,只要我国能遵奉金国,归附大金,称臣纳贡,共抗明军,便可免去灭国之祸,王上亦可保住王位。只是金人生怕我朝中生变,因此才勾结姜铮权行此下策。”
李珲眼前一亮道:“爱卿的意思是……”
朴承宗道:“臣的意思很简单,便是直接拍使臣与城外这队女真精锐接触,并派使者向金国称臣纳贡,换来金国的援兵,以此保存朝鲜社稷!”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皆是议论纷纷,数内忽然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喝道:“王上,不可如此啊,我国世受天朝厚恩,铁血之盟,如何能背信弃义,去投靠那白山黑水之间一群渔猎之户的金国?如此一来,我等与禽兽何异?事到如今,臣愿为使者,亲自到明军帐前请罪,陈说厉害,劝明军退兵!”
言语震耳发聩,众人看时,原来这人乃是朝鲜宗室金林郡公李开音!
第340章 李开音之女()
殿内灯火明暗之际,李开音震耳发聩的话语让一众朝鲜大臣皆是心头一凛,大部分朝鲜大臣都是暗暗点头赞同李开音的话。原因无他,明、朝两国实在是关系太深,朝鲜受中华文化影响太久远。后世史上记载,明亡之后,朝鲜虽被迫屈服清朝,但却一直沿用崇祯年号,甚至在国姓爷起兵攻打南京的时候,朝鲜一度还想要出兵恢复明朝的。
但此时朝鲜王庭之上,气氛颇有些不同。朴承宗闻言淡淡一笑道:“李郡公,明军都打出要废黜王上,另立绫阳君的旗号来了,你劝明军退兵怎么劝?难道是要答应明军条件,废黜王上么?”
此言一出,殿上拥立李珲的北人党纷纷出言附和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的屁股已经决定了脑袋。李珲面色不善的看着李开音,说实话,若是明军只是来兴师问罪,他大可断绝与后金联系,但现在明军都打出要废掉自己的旗号,这如何能忍?
李开音涨红了脸,大声道:“王上,明军此趟问罪,无非是担忧我国彻底倒向金国,只要王上下定决心,断绝与胡奴来往,此事定有转圜余地。”
李珲不动声色,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除了勾结胡奴,他还杀弟幽母,迫害宗室,横征暴敛,明朝向来以仁孝治国,他的过犯并非只有勾结胡奴一条。
朴承宗哼了一声后怒斥道:“一派胡言!王上,这李开音定然是与明军勾结了,在这里妖言惑众,当速速收押,严加审问!”
李珲也不犹豫,当场喝命内禁卫军拿下李开音,关押起来严加审问。李开音被拿下后,兀自大喊冤枉,大声斥骂朴承宗误国,殿上众大臣们除了北人党之外,其余人等无不心下悲凉。
处置了李开音后,朴承宗又道:“王上,既然金国已经派了兵马前来,想必大军随后不久便到,当尽快与金国人商议定好大事。”
李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朴承宗又看了看姜铮权,随后道:“姜铮权虽然背主谋事,但念在他乃是金国贝勒女婿,可为此趟与金国人互通使者人选。”
李珲颔首道:“好,姜铮权,你可愿意为孤王奔波,促成我国与金国之盟?”
姜铮权急忙磕头道:“王上,小人甘愿效命。”当下李珲便下了旨意,夺了姜铮权兵权,另外委派内禁卫大将朴泰熙统领姜铮权麾下军马,这朴泰熙乃是朴承宗之子,看来李珲是完全信任朴承宗了。另外又委任郑仁弘为正使,姜铮权为副使,天明后负责接纳金国商队入城,与金国人商谈结盟之事。
郑仁弘受了旨意后,忽然问道:“姜大人,此趟领军前来的金国将军秉性如何?若能知晓其喜好,或能事半功倍。”
姜铮权道:“此趟领军来的乃是劳萨将军,听闻此人喜好女色。”
朴承宗闻言,心中还深恨李开音,便笑道:“喜好女色便好,王上,听闻李开音有一女,长得国色天香,如今李开音已经是待罪之身,其女也是罪人,何不将此女献给劳萨将军?”
李珲心头也恨李开音,此刻虽然李珲迫于形势不得不依靠后金,但骨子里朝鲜君臣还是瞧不起后金的,认为金国人都是野蛮的渔猎民族,岂能与深受汉文化影响的朝鲜相比?是以在朝鲜没人会想把女儿嫁给一个野蛮人,都把将女儿嫁给金国人为耻。
当下李珲便下了旨意,命朴承宗抄了李开音的家,家人全部下狱,家财全部充公,把李开音那十六岁的女儿献与金国大将劳萨!
朴承宗奉旨后,不敢怠慢,便点起内禁卫军出宫,连夜包围了李开音府邸,随后便是进入府中,聚齐李开音家人,当众宣读旨意后,便即挥军冲入府邸,捉人抄家!
……
今夜本是李开音长女李顺贞十六岁的生日,全家人刚刚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办了个简单但很温馨的家宴,替李顺贞庆贺了生辰。而且家宴上,父亲李开音已经答允了李顺贞的婚事,准备挑个良辰吉日,将她下嫁给平府院君金鎏之子金成熙。
金成熙是位才子,熟读汉学,和李顺贞自小便认识。七岁后,两人虽不再见面,但一直都书信往来,早已经约定终身。这十六岁生日上,李顺贞不但终于行了及笄之礼,还得父亲应允婚事,李顺贞霎时间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家宴还没办完,王宫里来了旨意,急诏父亲李开音入宫议事,父亲急急匆匆的去了,家宴也就此收场。虽然家宴未能尽兴,但小姑娘李顺贞还是觉得今夜是极为美好的,于是小姑娘怀揣着幸福的喜悦,躺在绣床上,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入睡。
子时之后,李顺贞进入了甜美的梦想之中,梦中她梦见自己与心爱之人成婚,好一个甜蜜的梦。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顺贞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郡主!郡主!快起来!”几名仆妇敲开李顺贞的门,均是面色焦急,“宫里来人传旨,教家中人等都去听旨意。”
李顺贞连忙在仆妇帮助下,将衣饰穿戴好,也不及装扮,便匆匆来到前院。
来到前院,只见院中跪满了人,家中长辈、母亲、兄嫂、姑婆等一众人都到了,四周都是明火执仗的内禁卫军士兵,虎视眈眈的看着前院一众人等。
李顺贞心头突突直跳,看这架势似乎不太妙,当下低头来到母亲身边跪下,心中很是害怕。好在母亲温暖的大手轻轻握住她后,李顺贞心下安定了不少。
前来宣读旨意的居然是当朝领议政大臣朴承宗,他的旨意很简单就是李开音勾结明军,意图谋反,奉旨将李开音一家全都拿下问罪,家财抄没。
李顺贞一下子瘫倒在地,母亲更是晕了过去,家中男子纷纷叫屈起来,女眷则是哭哭啼啼,一派凄凉悲惨的景象。
宣读旨意后,朴承宗一声令下,一众军士如狼似虎的将李开音一众家人拿下,戴上镣铐。当军士抓起李顺贞时,朴承宗却上前问道:“你可是李开音长女李顺贞?”
李顺贞点点头,泪水扑扑直下,灯火之下看得分明,果然是楚楚可怜,美艳动人。朴承宗见得此女颜色,忍不住赞了一句:“果然是国色天香,可惜如今是个罪人之女了。”
顿了顿朴承宗狞笑道:“李顺贞,如今你父亲下了大狱,谋反可是要全家诛杀的!但眼前有一条路,可让你家人免于死罪!”
李顺贞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急忙道:“请大人直言。”
朴承宗道:“天明后,便有金国大将来朝出使,王上打算挑选美人服侍这位将军,若是你能办好此事,你一家人都能免了死罪。”
李顺贞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呆愣当场,泪水潸然而下,嫂嫂、姑婆都过来抱着李顺贞痛哭不已,兄长李顺成更是大声喝道:“朴承宗,我等死便死尔,绝不会让妹子去服侍女真胡奴!”
朴承宗大怒,命军士痛打李顺成,很快李顺成被打得奄奄一息,不论李家人等如何哀告都是无用。最后李顺贞起身来,银牙暗咬道:“住手!我去,我答应,我去服侍金国将军!”
朴承宗摸着鼻子笑着点点头,喝令停手,当下吩咐将其余人等收押,而李顺贞则单独留下,让几名仆妇伺候着,上了马车,直接送到宫里。
到了朝鲜王宫之中,李顺贞被安排在一处小院之内,几名仆妇伺候吃了点东西,随后继续安睡。李顺贞哪里吃得下东西?胡乱吃了几口后,和衣而卧,泪水止不住的流着,一夜无眠。
天亮后,宫里来人传旨,教李顺贞准备。几名仆妇连忙伺候李顺贞沐浴更衣,李顺贞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便在沐浴更衣的时候,李顺贞趁人不备,拿了把剪刀藏在怀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藏一把剪刀,若是她不能服侍好金国大将,家人都会被处死,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但拿把剪刀,或许只是弱者最后的一种自我保护了吧。
梳妆完之后,李顺贞就一直在小院中等候,但说也奇怪,到了午后也没人来传消息。有时候等待是最让人难以煎熬的,用了些午饭后,李顺贞心头悲苦,又是以泪洗面,仆妇不得不劝了又劝。
将近黄昏时分,该来的还是来了,宫中内侍女官到来,吩咐几名仆妇将李顺贞梳妆好,随后出了院子,坐上小轿子,抬着便往宫内深处而去。
到了一处偏院外停住后,李顺贞被人扶下轿子,只见此处居然内外都是明朝服色的军士守着。
李顺贞微微一惊,连忙低声问那内侍道:“尚宫,不是说服侍金国将军么?怎么此处都是明国服饰?”
那女官叹口气道:“其实他们都是女真人,听闻今早入城时,他们就穿了明军服色,说是担心穿了金国服饰入城,城内百姓会害怕。”
李顺贞一颗心沉了下去,若是明国将军,好歹还会讲点礼义廉耻,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还是女真人!李顺贞与汉城百姓一样,对女真胡奴有一种深刻的厌恶感,见到女真服侍的人还真是会反感。
“想不到这些女真人这么狡猾,换了明朝军服,混淆视听。”李顺贞心头暗想,不过话说回来,见得这些女真人穿着明朝服侍,颇有些亲切感。
那女官尚宫通禀之后,偏院大门打开,走出一位年轻将军来,李顺贞抬头一看,不由得微微一鄂,暗想道:“女真人之中居然还有这般英俊的人?”
第341章 午夜备起事()
那女官尚宫说明来意后,那后金年轻将军上下打量了李顺贞几眼,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让李顺贞倍感屈辱,低下头在袖中捏紧了粉拳。
“你说她是金林郡公李开音的长女李顺贞?”那年轻将军腰间垮了把非常难看的弯刀,绕着李顺贞又上下打量了几眼。
那女官尚宫急忙道:“正是,郡主乃是本国宗室,身份尊贵,王上特意敬献给劳萨将军的。”
那年轻将军嗯了一声道:“行了,人交给我带进去就行,你们回去吧。”
那女官尚宫微感为难道:“郡主千金之体,还是留下几名仆妇伺候吧。”
话音才落,那年轻将军冷冷的扫了一眼道:“我的话不想重复第二遍!”那眼神很是骇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来,让在场的女官、内侍人等都吓了一跳。
当下那女官尚宫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将李顺贞交给那后金将军,带着余人急忙告退去了。
待人走后,那后金将军收敛了那股凌厉的气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顺贞,李顺贞被看得有些窘迫,抬起头来怒视着那后金将军,那后金将军忍不住莞尔一笑道:“跟我进来吧。”
李顺贞觉得这人很奇怪,一时浑身杀气好像个魔王,一时又笑容可掬像个温文儒雅的邻家公子。在门口犹豫片刻后,想到一家人的性命,李顺贞还是跟了进去。
来到院中,那将军忽然回头用汉语道:“听得懂汉文么?”适才对话,这将军皆是用朝鲜语说话,女真人当中会说朝鲜话的不在少数,是以李顺贞并不觉得惊奇,想不到这将军还会汉文。
见李顺贞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模样,那将军摸摸鼻子笑道:“真听不懂么?我放你回去如何?”
其实李顺贞每一句都听懂了,朝鲜宗室之中不懂汉文的还真是凤毛麟角。当听得这将军说要放自己回去,李顺贞却想到自己家人,当下缓缓摇了摇头。
不想这将军却误会了,只见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用汉文自言自语道:“原来真听不懂啊。李顺贞?李开音之女?后来应该是嫁给多尔衮为妻的,怎么现在给弄到这里来了?还长得挺像秋瓷炫的。”
李顺贞瞪大了眼睛,往后躲了躲,避开魔爪。不是她没听懂这将军说的汉文,而是她听懂了却一句都没法理解,自己以后怎会嫁给多尔衮?秋瓷炫又是谁?
见李顺贞一脸懵懂的表情,那将军又开心的笑了起来:“看来真是听不懂,有点意思。”跟着换了朝鲜语道:“你肚子饿么?”
李顺贞摇摇头低声道:“不饿。”那将军笑了笑道:“好,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劳萨将军。”
听得要去见劳萨,李顺贞心头很是紧张,忍不住在笼袖中又握紧了那把剪刀,眼神微有些惊慌,抬头不经意又见那年轻将军,只见他也在看自己,李顺贞不由得心里发虚,低下头去。
“有意思的小姑娘。”那年轻将军又用汉文说了句,当先便走,李顺贞银牙暗咬,跟了上来。
来到偏院堂上,只见此处堂上坐了十多名后金将军,一个个生得满脸横肉,凶恶非常。正当主位上坐了一人,四十余岁年纪,满脸络腮胡子,相貌更是丑恶。
李顺贞见了主位上这人,心头不由得一阵凄苦,看来面前这人便是她要伺候的劳萨将军了。都说女真人一个个长得如同野兽一般,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想到这里,李顺贞居然忍不住看了看身前的那年轻将军一眼,心底里起了一个古怪念头:“想不到这劳萨这般丑恶,要是长得像这年轻将军,还勉强……”想到这里,李顺贞猛然打断自己的念头,心中暗骂自己道:“李顺贞啊李顺贞,你想些什么?他们都是女真人!都是野蛮人!”
说也奇怪,见得那年轻将军到来后,堂上这些后金大将纷纷起身来,他们也都穿了明军服色,但就算在室内,他们也不把头盔取下,两鬓还用面巾裹了。还好没除下头盔,听说女真人都是金钱鼠尾的发饰,难看得很。
李顺贞低着头暗中观察着,那年轻将军上前来用汉文笑着说道:“李珲派人送了个宗室美女过来服侍劳萨将军您了。”
那劳萨居然急忙微微躬身道:“公子爷切莫取笑,小人哪有福分享用?”堂上诸将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李顺贞小脸微红,但她觉得这些女真人很奇怪,那劳萨怎会称呼这年轻将军为公子爷呢?他不就是一个把守护院的偏将么?怎么这些人对他这么恭敬?
那年轻将军摆摆手笑道:“现在不是玩女人的时候,待大事办成了再说。”见诸将面色有些犹疑,那年轻将军又道:“不妨事,她听不懂汉文,我刚才试过了。”诸将闻言,面色才松懈下来。
“先把她送到内堂歇息去吧。”那年轻将军吩咐道:“七娘,带她进去。”只见堂上一名少年护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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