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了这没说完的其三,转念一过,脸就冷了下来,辅机啊辅机,朕是这样的人么?恐怕整个朝中大臣,大概也只有你能如此想也敢如此说罢?但长孙无忌毕竟是他最亲信之人,而他又是时常标榜自己从谏如流的贤明君王,所以也不好责怪长孙无忌,相反,他还得做个表态,看看现在阶下众臣们的脸色,想都不用想他们肯定是在担忧着。李世民心里暗恨不已,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赏无可赏那便不赏就是,相信到那时,王二郎若真是有能让朕再赏无可赏,则天下富足安康是指日可待,若到那时,朕就算封他个王,赏他个世袭铁券又如何?”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封王啊?陛下这饼画得可真够大的了,要知道,只有皇子及陛下的亲兄弟,那才能封王的,而皇孙则只能封个郡王。像程知节这样劳苦功高,功勋卓著的猛将,现在也只是封个国公而已,而秦国公,虽然是称为国公,但这个国公却是没受封的,以他在玄武门中替皇上挡下一箭的功劳,如今也仅是个右护卫大将军而已,只不过因皇上曾说了这么一句:叔宝之功,当封国公。但秦琼是以病体在身为由拒不受封,所以大家私底下依旧叫他国公罢了。
众人心中均想,陛下这话估计就是拿来封上长孙相公刚才无意中捅出的篓子,随便说说而已,王二郎封王的可能实在是太小,而且,即便陛下愿意兑现诺言,那也得王二郎有足够的功勋才行,如若不然,怕是谏书都要把陛下淹没了。因此以往要是李世民提出准备封谁谁谁为王的时候,一大堆的大臣们都会跳出来反对的情形今天竟然诡异的没有发生,这让李世民有点措手不及,要知道在这朝堂上发生的任何事情,哪怕是某某大臣咳嗽了一声,都会被坐在一旁的起居郎如实的记录在案的,而一旦记录在案的话,便是贵为皇帝,那也是没有任何的权利篡改,只有他驾崩之后,下一任皇帝才有权力来改。
这下骑虎难下了,李世民实在是郁闷,本来朕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就等着你们劝阻一番给朕个台阶下,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哪知你们今天竟然转了性了?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不是没有大臣想到过要劝阻,但人都有私心,心中小算盘一打,人人几乎都在寻思,若是能让陛下开了先河,给有功之人都赐下铁券,那自己以后只须安心做事,得了铁券也不是没可能,那样至少,新帝登基后,只要自家老实,不犯下那铁券不赦的谋反之罪,自家老小首先就没了性命之忧。也罢,就便宜了王二郎罢,若要不便宜他,自己也没可能有机会拿到铁券。
列位,你道是铁券有那么好得的?李世民登基至今,也只有程知节,秦琼及李靖李尚书得了铁券,连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都没有,可见这铁券的条件实在是苛刻,可以说比之于后世的彩票特等级奖还要难上百倍。可人就是这么怪,明明知道中的概率是微乎其微,但总都是存了侥幸心理,幻想着有朝一日大馅饼掉到自几头上。
李世民又没学过心理学,再说了,这时候有心理学这么一说么?当然也就不大明白群臣现在心中所想。
李世民心中这个恨啊,顿时急火攻心,头脑一热,大喝道:“拟旨!”
旁边早有秘书郎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不怪秘书郎这么积极,他心想,某一个从六品上的秘书郎,怎么地起点也比你一个白身的王二郎高罢?即便你今日得了大赏,能有个流外二等的典客也就不错了,更不用说陛下说赏又没说赏你个官或爵,若是赏银钱什么的,你王二郎能和某家比么?某家身为秘书郎,可以说天天陪伴在陛下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立功机会那可是比你多多了,陛下都能许给你未来,难道某家就没这个才能?鬼才信呢,要没才能,能做上这秘书郎么?别看秘书郎只是从六品上,但许多中层官员见了秘书郎那也是要笑眯眯的主动打招呼,皇上的秘书啊,谁敢不敬?
秘书郎之所以猜测王况最高只能得个流外二等的典客,那是因为自晋隋来一直到本朝,若是无家族在后做靠山,一个白身想要当官,必定是要从流外做起,当然匠官是例外,可看这王二郎所为,做匠官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的从流外做起,流外九等里,也就只有个流外二等的典客署典客适合王况(典客署类似于后世的智囊团,典客就是智囊团成员,但典客署这个智囊团不是高级智囊团,而是类似试用期的智囊团,所以品级不高,属于低级散官的一种,里面包罗了各种各样的不同人才,有许多明经科中了的通常都会被派到这里蹲上三两年考察考察,要是试用期过了合格了,那就是入品了,有从九品下的将仕郎,从九品上的文林郎,正九品下的登仕郎等等一直到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当然从一品的散官是少之又少,而且通常都是由低一品的实职官兼任,就比如现在的长孙相公,官拜尚书右仆射,正二品,但也兼着开府仪同三司,统领天下散官。)
哪里知道李世民开始念的制式文章还好,但随后念的话让秘书郎一下就呆得忘了书写,还是身边的起居郎捅了捅他,他才收起心神,满含嫉妒的记录了下来。
“制曰:。。。。,今有建安王况,上体天恩,下察民情,屡献利国利民之策,虽其年少,然不贪不矫,赤子之心可昭之于天下,今封王况为宣德郎,仪同诸司史,赏上等良田百亩,由建安县划拨,另赏绢十匹,丝五匹,良马一双,金百两。钦此!”李世民念完,不等阶下众臣反应过来,又喝:“请玺!”
一边的当值黄门连忙恭恭敬敬的将龙案上的玉玺在朱砂中按了一下,双手捧着递给李世民。
“陛下,不能啊!”总算有人反应了过来,是魏佂魏老头,但是为时已晚,那方玉玺早就被李世民在拟好的圣旨上摁了下去。
按好玉玺,李世民解气的睥睨着阶下目瞪口呆的各位大臣,呼的总算是把胸中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给呼了出来。朕让你们不给台阶下!?你们不给朕台阶下,朕也就不给你们台阶下,彼此两清了。
见玉玺已盖,众臣情知此事再无挽回余地,即便再劝也是白搭,就不再开口,倒是心中暗暗的羡慕起王况来,这个王二郎,怎地就如此的好运,平白的从一白身一跃就成了正七品下的宣德郎,若只是个宣德郎那还罢了,那只是个散官,没半点实权,但最最关键的是仪同司史啊,那意味着王二郎可以有自己的私兵,可以随意的给别人开路引,可以随意的广收门客,从而给那些不法之徒钻了空子投到他门下以避过税赋徭役。这可是旷古未曾有过的啊。若是这王二郎心地不坏倒也罢了,可就怕日子久了,这人的心也变了,这么下去,岂不是在万里之遥放了条恶犬过去?就有心生嫉妒的御史准备从此就专门盯着王况不放了,只要一有异常,就参他一本,以前你是白身,某家参不了你,现下好了,你也是有职在身的了,某家参你那是天经地义。
李世民这样封不是心中无数的,他清楚得很,长孙五忌对自己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将王况封为散官,置之于长孙无忌的管辖之下,不怕他掀什么浪花出来。再者给王况个仪同司史的待遇,那是他也明白,王况想要整出点东西来,必定需要人手帮忙,就比如说烧璃新法,据说王况就只是提出些个想法,具体的实施还是要靠他人,而有些东西,那是需要保密的,这就需要信得过的人手,给了王况这个待遇,那么王况就可以把自己信任的人收为门客,那么这些人也就自然的属于典客署的典客了,也是个官身,随着王况以后如果有机会升迁的话,这些人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起来,跟着王况也就有了个盼头,不至于让人心寒,那样跟着王况也就更加能一心一意。想要让马儿跑,那就一定要让马吃草,还要吃好草料,那样才能跑得快,这个道理李世民懂。
再有,本来李世民也只是想最多给王况个从九品上的文林郎,偏生刚刚群臣实在不懂得配合,让自己倍没面子,这一口七赌了下去,不宣泄不行,再说了,皇帝眼中,一个正七品下的宣德郎和从九品上的文林郎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小蚂蚁一只,伸个小指头,一摁就死,既然没区别,又为了出口恶气,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前无古人的圣旨新鲜出炉了。
但是,李世民还是觉得不够解气,眼睛扫了一眼众臣,一丝微笑浮了上来,又道:“宣内府少监徐国绪。”
众臣纳闷,怎么突然宣内府少监了?有知道徐国绪和王况关系好的,心里想:“哦,这是让徐吃货去给王二郎宣旨了,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徐吃货,又平白的得了一次蹭吃蹭喝的机会,便宜他了。”
徐国绪的内府监就在大殿的侧门外,为的是方便随时皇帝要赏赐什么东西,好用最快的速度去拿来,这也能增添少许皇帝对臣子们的恩德。大殿里嘈杂一片,他早听的心痒痒的按捺不住了,这一听宣,就颠颠的小跑了过来。
“臣内府监听陛下吩咐。”一边回话,眼角却是向程知节那扫了过去,他虽然听的是殿中一片嘈杂,也知道程知节今天来是为王况讨个公道,但就是怎么也没听清,因此自然而然的就看向了那边,却见老魔王一脸喜气,尉迟敬德也是如此,心中一下放了下来,二郎没事,没事就好,看老国公的样子,二郎指不定是得了赏了,而且赏赐当是不少。
“徐国绪,你就去林府代朕宣旨意罢,另传朕的口喻,王二郎若是有半点骄燥之心,朕就流他去塞北牧羊去,若是能再建奇功,日后朕还有重赏,去吧,另外问问王二郎还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朕许他两条。等下,去宣旨之前,先办一件事。”李世民一指殿中众臣:“喏,诸位爱卿往日里为朕分忧,即便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这么地,四品以上的每人赐一对璃瓶,四品以下的每人一只。对了,他,他,他,还有他不赏璃瓶了,各赏玉瓶一只罢。”他手指之处,包括了程知节,尉迟敬德,秦琼和长孙无忌,唐俭等几个刚才出言反对重赏的老臣。
众臣本来对皇上后面附加的口喻心有不忿,怎么,圣旨还不够,还又加赏?这一听竟然殿中人人有份,而且是价比玉瓶还高的璃瓶,顿时心中暗道侥幸,幸好刚才没有反对重赏,看看,报应来了吧,几个反对重赏的都只得一只玉瓶,某家得的却是璃瓶,好在某家嘴巴慢了一拍,不然恐怕就要与这璃瓶擦肩而过了。
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秦琼三人相视一笑,都不言语,别人看起来是赏得比他们的还好,可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的璃瓶,怕是连个银碗的价值也不到,若不是陛下严令新烧璃法外流的话,恐怕不用几年,那璃器的价格和陶器的也是差不多了。
徐国绪当下知道这赏赐是谁重谁轻了,心中也是暗中欢喜,这赏赐一改为璃器后,外人看来是高了,可实际上内府的开支却是大大的降低了不少,这么一来,以后自己就可以让二郎给内府也整点什么东西出来,嗯,这皇宫也该修修了,还有后花园里的几个水池,该掏掏淤泥了,以往听说内府一般都是入不敷出,没什么余钱来弄皇宫,现在好了,可以好好的整治一番,也显出某家这个新上任的少监还是很称职的,这都是二郎的功劳啊,好兄弟,真的是好兄弟。
食王传第一五四章难道日头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趁着殿中的小黄门跟了去拿璃瓶的时候,徐国绪细细的询问了殿中所发生事情的经过,这一听倒让他吸了口凉气:二郎这个宣德郎得来得实在是险之又险,若不是臭老酸书话重了点引起朝臣们无端猜疑,若不是陛下为了安群臣们的心,若不是群臣们劝阻慢了那么一点点,若不是陛下急于还众大臣一个颜色看看,恐怕二郎现在最多只能得个九品左右的官,最大可能还是流外。二郎实在是好福气,可以说,只要这前面诸多若不是中有一个哪怕生出一点点差池,结果就天差地别了。
“只是这宣德郎也太小了些,以二郎的功劳,给个六品也不为过。”徐国绪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嘟哝开了。
“徐少监,您说以宣德郎的功劳,给个六品也不为过?!”跟在徐国绪近前的宦官惊疑道。
“某这么说了么?”徐国绪一下被惊醒了,冷汗嗖的下就窜了出来,宦官不能胡乱议论朝政,这是铁律。等到定神一看说话的是自己的心腹之人,一个名唤小六子的,这才安心下来,转头看看,那些殿里出来的和临时从殿外拉来的小黄门们都距离自己五六步跟着呢,这才放心下来,“嘘。此话不可乱说,某没说过这话。”
“某只听的少监说过宣德郎功劳大,旁的没听到什么。”小六子也是个机灵角色,一听就知道什么话该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是啊,不过有些功劳,不可为外人道也,也罢,从今往后,若是某家有什么不便利的,你就代某家常去林府走动走动。”徐国绪说的不可为外人道的功劳主要指的就是烧璃新法,这要给内府省下多少钱啊?烧璃新法他是知道的,不用再去开石英矿千里迢迢的运来,烧起来又省时又省工,烧得的璃器还大,粗算下来,一年最起码能省下十几万贯,足足抵得上一个普通豪门的全部身家,你说这功劳大不大?如今天下刚太平没多久,百业刚兴,整个大唐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几百万贯而已,分到内府的也就那么可怜的几十万贯,哪里够用。
既然这心腹听到了自家说的话,少不得总要许他点好处,拉紧了,封了他的口才是,最好的封口那自然就是常带他们去林府蹭蹭饭了。作为宦官,人根已去,传宗接代早已无望,那么剩下的无非就是个吃穿二字了,可以说,对宦官来讲,吃的诱惑比起黄白之物来说,那可大多了。钱财么,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没后代可以继承,要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吃点好的,填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那才是真材实料,而宫内宦官的伙食虽然比之于寻常人家那是好上几倍,但能跟酒楼里的比么?能跟建林酒楼的比么?能跟二郎那层出不穷的新吃食比么?身边的几个小黄门早就对自己常能出宫去林府吃好的喝好的是羡慕不已了,现在正好趁着皇后娘娘的病症已经稳定下来,自己再没那么多机会出去的机会,甩些好处给心腹之人,一举两得哦。小六子听了这话果然是欣喜万分,呀,跟着徐少监果然是能吃香的喝辣的。
既然王况都从一介白身一跃而成了宣德郎,那么蒲熙亮从一个从六品下的将作监承升到正六品下的将作副监也就没有遇到丝毫的阻力,顺利通过了,不过这还只是个许诺,必须得等他真的造出能汲水一丈的大水车来,那才能兑现。
顺带着,程处默,尉迟保琳,秦怀玉也因为被皇上强安了个协助宣德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都得了奖赏。程处默的两个弟弟程处亮和程处弼则以及尉迟保琳的两个弟弟都得了飞骑尉的爵,秦怀玉,程处默和尉迟保琳因为可以承袭父亲的爵位,就加倍的赏赐作为补偿。这个赏比起给王况封个宣德郎那可重多了,飞骑尉是等同于从六品上的爵位,比王况的宣德郎还高两级,但偏生这个封赏却是没一个人反对,都是一致的赞同。没办法,谁让王况朝中无人呢?而这几个小辈又有父辈的赫赫功勋摆在那,所以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呀。
这可把程知节和尉迟敬德给真真正正的心里乐开了花,自家的爵位,只能由长子继承,其他儿子就没有份了,现在可好,几个小子都有了爵,以后再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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