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某家,某家就在这客栈,还能跑了不成?”孙二死命的扯着被侯老四攥得紧紧的袍袖。
“后堂又不让某家进,某家又得看着你,如此,要么让某家进后堂,要命你就别进后堂,有什么事情,你喊一声也一样招呼。”候老四依旧是冷冰兵的,不肯放手。
“这是怎么回事?”
曹老六转头一看,门外踱进来一精瘦老头,穿的袍子比孙二要好多了,他心中一紧:难道是富来客栈的东家来了?不是说东家出远门访亲了?
“唉呀,掌柜的,您来的正好。”孙二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见来人就喊道:“掌柜的,先给某支一百贯,年底从某的花红上扣。”
“嘿嘿,孙二啊,不是老朽不帮你啊,东家临走前吩咐过了的,不能再从帐上给你支钱了,要怪啊,就怪你先前支得太多了,老朽看看啊。”来的正是孙掌柜,他一见孙二说要从帐上预支钱,一瞟只有一个可客人坐在门边,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跑到柜上,开了锁,拿出本帐目,装模作样的翻了翻:“你到目前为止已经预支了五十三贯了,五十三贯啊,那可是可以让小户人家过得三年有滋有味的日子,你一下就支了那么多,老朽估摸着,今年的花红也不过五六十贯而已,你还想再支一百贯,真当这钱是水啊?想要多少就打多少?”
确实是,四文钱一斗米,合着一贯钱就能买到十二石米(十斗为一斛,二斛为一石),一百贯那就是能买一千二百石米了,换算成后世,按一斤米2元算,一斗约摸四斤,那就是近十万斤米的钱,有二十万的RMB了,不过当然不能直接按米价来算,唐贞观年间,只要没有大灾,米价都很便宜,一匹麻布就能换个两石米左右,一匹布十丈,我们就按三十米算,在后世也不过三四百元,顶了天到五百元了,如果按这个算,那一百贯就相当于六十万RMB。所以衡量唐时候的物价不能单纯从单一产品的价格来对比。不过不管怎么说,唐贞观时城镇里的三口之家(无田,做小本生意的),不用十贯钱就能过一年不愁温饱,而一般的小户人家,加上一两个仆役丫环类的,也就十口人左右,有个二三十贯也能过上一年了。所以这一贯钱大抵上相当于五千到一万RMB(不是很准确,大家权当是硬性的剧情设定罢)。
听说孙二年底的花红竟然能有五六十贯,曹老六目瞪口呆,他一年的月钱加上主家偶尔的赏赐,也不过一二十贯而已,而且那还是在长安,长安居,大不易,这是世人都知道的,虽然自己一家吃住的都是主家提供,可算下来,自己赚的钱却远不如孙二多,一下子,他心里有点不平衡了。他还真想甩手不干这差使了,反水到富来客栈来做事情,不过想归想,却是不一定能成,首先自己反水人家接受不接受是一会事,再有就是自己一家老小可都还在长安呢,自己反水了,妻儿老小怎么办?再有就是主家也答应此事办妥了,就能给他一千贯钱,让他出去自立门户做点小生意。想想下也就按住了有点躁动的心,继续坐那看戏,可不是看戏么,人家专门排练了演给他一个人看的。
听说东家交代了不再给他支钱,孙二的脸就垮了下来,眼瞅着就要哭了出来,不过曹老六分明看见,孙二的眼光瞥到他这边来的时候,似乎亮了一下。
戏份已经做足,剩下的就看孙二和曹老六的交锋了,才五百贯的价钱,孙二有点鄙视曹老六,两株辣椒苗,怎么地也能收到上万粒的种子,到来年,一万多棵辣椒,随随便便就能卖到好几千贯钱。他可是知道,李管事已经说了,现在长安的辣椒酱,由于新一年的辣椒酱还没来,存货已经不多,一罐就能卖到三十贯钱了,一罐辣椒酱不过三四斤而已,里面起码还有一斤蒜头半斤盐,就算晒掉不少水分,那一罐辣椒酱里也不过最多用掉四斤辣椒罢。因此,孙二打算再加点码,五百贯,白白便宜你小子了,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曹老六装作对辣椒能否得到无所谓的样子,吃完就回房歇息片刻,就又骑马出门去了,说是看看能不能撞到运气,收些茶叶来,孙二当然知道他其实是想出城找到辣椒种植地。切,你以为那么好找么?近百里地远,别说建安城里的人不知道辣椒在哪种的,就连王村的隔壁村子上的人都不知道王村种的就是辣椒。前两年在孙家庄子上种番薯都防守那么严密,王村就更不用说,离村三里,就不再让人进了,有穿扮着衙役公装的人在那守着,整个王村,光守卫就有上百号人,有孙家派的人,也有林家派的人,当然核心部分自然是陈大那帮人,其余人大部分都还不知道守的是什么呢,更别说外人了。
果然,不一会儿,西城门口换防下来的兵丁就跑到富来客栈报信说,曹老六往城外去了,瞧那方向,去的好象是孙家庄。孙二自然也不吝啬,请那兵丁白吃了一餐,又给切了些卤味让他带回去给家人尝尝。兵丁喜滋滋的回去了,孙二又开始和孙掌柜这个老头嘀嘀咕咕了起来。
一直到入夜时分,曹老六才回到客栈,脸色不是很好,袍子上还有些泥,走路也不是很顺当,估计是到孙家庄给看庄子的大黄吓着了,自从第一次王况见到大黄后,就特地嘱咐了每餐给大黄喂热食,多吃肉,如今大黄越发的彪悍了起来,就连孙二这个熟人去现在都要胆战心惊的,曹老六这个外人去,肯定是要吃亏。
番薯经由林明和黄良献上去后,其实已经没什么必要看那么严了,不过依着王况的想法,还是要严格看护,这样一来,王村远,孙家庄近,常人想打辣椒的主意就会被孙家庄吸引过去,那么王村那边就能安生许多。所以孙家庄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得严严实实的,依旧是明哨暗哨齐布,这也是在建安,有林明和黄良罩着,他们知道王况的一点家底,所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要是放外州,早就被官府给端了。
入夜打烊后,孙二故意大声的说自己已经无家可归,就留下来守夜,把住店里的高三给赶跑了,高三骂骂咧咧咧的去找李大胆,说是这几天和他挤一挤。曹老六的客房就在三楼,也隐隐约约的听到孙二和高三的对骂,心下一喜,当下就故意不熄烛火,等着孙二上门,在他看来,如今的孙二已经走投无路,从白天种种迹象上看,孙二是断断筹不到一百贯的,衙门也发话了,说孙二没还完债之前不能出城,客栈掌柜的又断了他预支的路子,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果然,还没到子时,曹老六的房门就被人轻轻的敲了几响,曹老六故意拖延了些时候才去开门,开了房门却是一楞,门外站的不止孙二一个,还有另外一人。
第一三七章再放线
见门外除了孙二外,又突然多出了一人,曹老六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孙二向掌柜的告发了某家?
但人家来敲门,总是不能不见。所以曹老六就故做迷惑不解的问:“敢问孙管事,这半夜三更的来敲门是有何事?某家记得可没叫过汤水宵夜的。”说到宵夜,他不得不佩服富来客栈实在是会做生意,厨房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咕嘟着热腾腾的羊汤,若是住店客人半夜饿了,一会工夫就能给你端上一晚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饼来,而据白天那个伙计说,即便是要炒几个小菜吃个小酒,也是方便得紧,有掌勺的厨师就住在店后头的小院里,随叫随做,不过炒菜的价格自然要比白天贵了许多。还是人家会做生意啊,今趟收获不小,即便是辣椒的事情搞砸了,回去后把在富来客栈的所见所闻和主家一说,也是能将功赎罪的。当然了,要是辣椒的事情办妥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曹老六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主动提起辣椒的事情来,只要一有事情败露的迹象,自己就连夜卷铺盖走人,而且事前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客栈的帐上留存有足够五天的吃喝钱,自己连夜走人,肯定没人会拦。至于出得城出不得城,那另外再说,大不了换个客栈住着,城门一开就跑。
“还好,曹郎君还未曾歇下。”孙二扭头左右望了望,拉了那人进屋,小心的把屋门关上了,还闩了门。这才对曹老六道:“此人叫姜洪,自金陵来。”
“金陵星君酒楼姜洪见过曹郎君。”姜洪用充满了敌意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曹老六,这才抱拳见礼。
曹老六不知道孙二把这个叫姜洪的带来是个什么意思,他眯着眼也打量了下姜洪,见其穿戴不俗,怕是这个什么星君酒楼里能说上话的,莫非他也是冲着辣椒来的?好个刁钻的孙二,敢情是已经搞到辣椒苗,现在是待价而沽了。哼哼,莫以为某家好欺,若是你将辣椒苗给了这个叫姜洪的,某家必定告发你,某家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嘿嘿,实在不好意思,半夜打搅了曹郎君休息。”孙二搓着双手,尴尬的说道:“姜郎君是今日傍晚刚到的建安,也是找某家要的辣椒苗,不瞒曹郎君说,某家下午已经搞到了三株,原本想着三株都给曹郎君的,但耐何这姜郎君却是某家朋友,星君酒楼又和富来客栈有生意往来,自是不好回绝,因此答应了给他一株,但姜郎君却是看到了那三株,想全要了,因此特地来找您商量商量。”
这姜洪就是王况教会了做清蒸鳜鱼的那家金陵星君酒楼的少东家,王况走后,那家酒楼便将王况要的板鸭送了过来,为表示慎重起见,就是特地让姜洪押送的,结果可想而知,在富来客栈所见所闻,都是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之外的,又加上听说王况这次路过金陵是因为皇上召见,姜洪受到极大的震撼,回去后,跟阿爹一五一十的汇报了,这让东家觉得光是将酒楼改名为星君酒楼远远不够,还得加深和富来客栈的联系。因此,几乎是每个月都要送两趟的板鸭过来,而且价格和在金陵买是相当的,等于说是星君酒楼白搭运费。第一趟的还没回到金陵,第二趟又出发了,主要是板鸭虽然可以存放比较长时间,但真正最好的口味当是板鸭风干后的一个月之内,否则放的时间太长,春夏容易变质,秋冬的话又会太干,影响口味。所以星君酒楼就按着富来客栈的销量掐着点的送来。这次正好是又轮到姜洪送来,而且这次他来还有任务,就是想法和富来客栈说好,秋日辣椒酱成熟的时候给他们多留点。要说他们不眼馋辣椒的种植是不可能的,但一来王况教会了他们一道镇店名菜,这是个大恩德了,二来知道王况此次去长安是见皇帝,回来后说不定能得什么赏呢,这样的人,不是他们敢轻易去招惹的,所以,想归想,但却从没敢兴起一丁半点的邪念。
既然姜洪来了,这个戏码又可以重重的添上一笔的,一般来说,从长安若是走官道的话,甭管是陆路还是水路,都要路过金陵,走陆路过金陵看似绕了个远路,但胜在道路平坦,尤其是骑马的走那里速度更快。以这几个月星君酒楼飞蹿起来的名气,曹老六没有不听说的道理,则这样一来就更加有说服力,曹老六是绝对想不到,远隔几百上千里之外的星君酒楼竟然会和富来客栈有着这样的关系。
其实孙二之所以要这么做,是有他的考虑的,在和孙掌柜嘀咕半天后,孙二发现了自己在设计上的大漏洞,先是说他被限制住了不能出城,但不能出城又从哪里去搞辣椒苗呢?如此隐密的事情,按常理是肯定不能假手他人的,所以只要这曹老六回过神的细细考虑就很有可能发现问题,正好姜洪的到来,让孙二有机会将曹老六的注意力引到其他方向去,让他注意不到这个缺口。星君酒楼名称的由来,第一次姜洪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而且瞧他们的态度也是很诚恳,正好,这次来就让姜洪帮个小忙。而且这样还是一举两得,一是骗过曹老六,二是也可借此机会看看星君酒楼究竟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好的合作伙伴。
“星君酒楼?”曹老六眯着眼想了想,好似路过金陵的时候听说过,是最近才声名大振的一家酒楼,可自己因赶时间,没机会去品尝品尝,都怪这该死的腹痛,整整折腾了自己三天,要不是那天那个过路的好心人,自己说不定疼死在半路上了,等回长安后,该好好的寻找下那个好心人,据来接他的郎中说,那个好心人生怕郎中不肯来,还垫了钱的。
现在看来,这酒楼可能就是靠买了富来客栈的辣椒酱后才声明鹊起的。只是这孙二也忒可恶,明明答应自己在先,现在又半路想要反悔,想到这里,曹老六没好气的威胁孙二:“孙管事,你做事情也太不地道了,明明答应某家在先的,那辣椒苗就该卖于某家才是,怎么?难到想玩一出价高者得的把戏?”
“曹郎君且息怒。”孙二心里暗暗呸了声,就你也配叫郎君?干如此下作之事,该改为梁上君才是。不过心里想归想,脸上还是堆满笑:“这不没办法么,姜家和我们也是老关系了,又是认识的,而曹郎君您又是先提出的,因此某家为难,所以才来找您商量商量,您想啊,若是某家不来找您商量,只告诉您某家只得了一株辣椒苗,将另两株卖与姜家,您绝对不会知道某家得了三株吧?又或者,某家直接告诉您说,搞不到辣椒苗,您又怎么能知道呢?”
姜洪在旁叱了孙二一句:“看看,某家早就说了,让你将辣椒苗全数转让于某家,可你不听,嘿嘿,这下事情闹大了罢?且看你如何收场?”
“某家也是没法啊。”孙二苦着一张脸诉苦:“您是老交情,可这曹郎君心地好,您是没瞧见,今个下午,楞是没个人来帮腔的,只有曹郎君还在安慰某家。所以,这辣椒苗,无论如何也不能全给了您的。按某家意思,您得一株,曹郎君两株,不就结了?”
“不行,无论如何你得给某家两株,只有一株怎么成?万一某家回金陵的路上因照顾不周,死了一株怎么办?”姜洪死也不松口。
这曹老六刚开始听到姜洪有两株就可以打发掉的意思,自己肯定会有一株的,心里正想,一株也行,也可以交差了,听到后半句,一想,对啊,他从建安到金陵都怕路上死了一株,那某家还要回长安呢,这路途可不止远一倍,真要万一路上也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不行,无论如何也得要争取到两株,便也开口道:“不行,某家路程比你金陵远多了,怎么地也得给某家两株,实在不行的话,孙管事您再去搞一株来?”
“娘咧!再搞一株?您说得轻巧,您当这是路边的野草想要几株就几株啊?这三株还是某家费尽心机才搞到的,再也没办法了。”孙二一听,马上反对。
“那怎么办?”姜洪装模作样的考虑半天,一拍胡桌,“有了。”把个曹老六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轻些,轻些,难道你想吵醒他人不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某家这不是激动么。”姜洪正色道:“这么地,三株,您一株,某家一株,剩下的一株咱们抓阄,谁抓到谁的。”《|Zei8。Com电子书》
本来曹老六还有一丝怀疑这姜洪的,一听姜洪提出的法子不是竞价,而是抓阄,这最后的一丝防线也就去了,抓阄?若是抓到还好办,若是没抓到,那不是危险了?不行,不能用这个法子。他金陵离得近,又是常来往的,能搞到辣椒苗的机会远比自己多得多,这法子看似公平,但却实在对自己不利。有了,主家不是说自己便宜行事么?对,就这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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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书风格,这里说几句,灰雀不想把这本书写成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书,虽然人在江湖飘,总是要挨刀,但在碰到必要的斗争情节,灰雀还是希望能写得让人轻松些,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