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郎君,王小郎君。”就这时候,码头上的人群里传出一几声叫喊,王况听的分明,很像是杏花村店家汉子的声音,就让先前跟着去杏花村的两个家丁下了船去找人。没多久就把人给带到船上来了,这汉子挑着一担的箩筐,瞧那样子不轻,跳板都给他压弯了,就这还是比较冷的春晚,又是江风冽冽,汉子的额头上竟然布满了汗珠,在船上的火把照映下闪闪发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几里路外挑来这么沉的担子来。
原来杏花村店家夫妇俩听了王况说让明天早点送点卤味去码头官船上给他过眼,又听得王况说过卤味最重要的就是香料的搭配,至于火侯等其他环节,只要会做吃食的多做几遍也就能掌握。再加上寻思着今日是寒食,担心王况在船上没什么吃的,这一天没吃什么热食,晚上怕是要饿了肚子,因此夫妇俩等王况一走,就立马打烊,分工合作,一个做卤味,一个去采买食材回来费尽心机整了一桌的吃食赶着给王况送来。等到这汉子到了码头,才知道王况所乘的官船竟然不是他平日里见的那种普通的单桅单舱的小官船,加上围观人又多,他挑着担子跟本挤不进去,几次说是给船上送东西的,旁边人自是不信,人家那官船是什么级别,哪能要你着穿着瞧起来都破落之人送吃食?以为他是要骗了人好近前去看热闹的,因此都不让。汉子哀告许久没有任何效果,恰好徐国绪出来,全场静了下来,汉子眼尖,瞧见了站在徐国绪边上的王况等人,好在先前王况提有字,知道王况的姓,这才叫出声来。
汉子上得船来,见到身边站着一溜的羽林军,登时就手足无措起来,见到了王况愈发恭敬:“小郎君,某是担心您船上没的做吃食的,晚上饿着,因此就没按您吩咐等明早再来了,若是有冲撞之处,还请小郎君饶恕则个。”
王况见他紧张,笑了笑,拍拍他肩膀:“莫慌莫慌,某和你一样也是一介白丁,这是徐黄门,也是个和善之人,就是边上站着的各位兵哥,也是和善得紧的,不信你看。”说完王况就冲着离的最近的一个军士提起脚虚虚踹了一下:“绷紧个脸给谁看呢?来,笑一个。”
兵哥这个称号是王况到了船上后无聊叫出来的,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些个军士,就取了后世的叫法,没想到这叫法倒很受这些军士欢迎,说自己本来是兵,叫兵哥既点明了身份,又显得亲。于是兵哥这个词就在船上流传开了,现在就连船上的仆妇见了这些军士都是兵哥长兵哥短的。
那个被王况点明的军士就是在栖霞岭上杀敌最多的人之一,因此每次站位,他都抢着站在离王况最近的地方,他有点不放心别人保护王况,常说:“你们别和某争抢,论功劳,某比你们大,辛苦点应该;论勇猛?你们勇猛怎么当时不多杀几个贼人,啊?!”因此争了几次之后,大家也就都让着他了。
这军士听了王况话,咧嘴笑了笑,没想他不笑还好,本来他就长得满脸横肉,这一笑起来就更是狰狞,把那汉子给吓得退了一步。
“得,得,得,尽帮倒忙。”王况无奈,又转过头看徐国绪。徐国绪正看着呢,一见王况目光转向他,就嘿嘿直乐:“二郎,你怎地这么孩子脾性啊?”见王况不依不饶的看着他,只好投降:“行了,行了,某也笑一个成不?”当然,他是不会学那兵士那样去笑的,好歹他是天使,人后随便王况怎么跟他没大没小都行,可现在是众目睽睽之下,还是要保住天使威严。这时候前面祭拜已经结束,轮到他了,于是微微冲汉子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赶忙去祭拜,借机脱身。他能这样做已经是给了王况很大的面子了。
王况见那汉子还是紧张,也是无奈,只好不再理会,转而去看那汉子挑来的东西。打开箩筐上面盖着的布,才发现其中一个箩筐里满满当当的装了十几罐泥封的陶罐,罐子外面似是洗过,不过可能时间匆忙没洗干净,还沾有些泥土。想必这应该是他们自家酿的酒了,王况不由大喜,这酒好啊,看那陶罐外面黑釉已经没有光泽的样子埋土里肯定有不少年头,估计是杏花村最好的酒了。不好的酒肯定不会埋进去,而且这酒是越埋得久就越醇。再看另一个箩筐,最上面是满满一大钵的卤味,羊肚,羊腿等等,怕是有二十来斤。再下面就是一些他们夫妇俩整治的菜肴了,瞧菜式应是下了一翻工夫的,至少色香味中就占了个色字。最为难得的是,王况竟然看到了一碟笋干炒羊尾,只是烹饪不大得法,羊膻味没去掉,不过也没关系,等下回锅再加工一下就是,笋干可是不怕多炒的,而且是越炒越香。
菜是热的,味道随着箩筐打开也都散了开来,可惜船上众人都已经吃惯了嘴,连带鼻子也挑剔了起来,味道是闻到了,就是没人往这里瞧上一眼。王况见没人捧他“徒弟”的场,就抱了一罐酒出来,拍开泥封,喝了一口:“好酒啊,好酒。小淼淼,来,咱们把酒抬回自几舱里去,晚上喝个痛快。”
酒一开封,那些军士就都闻到了酒香,又一听王况有独吞的意思,都急了,连忙围了上来,争着抢着要帮王况抬,好乘机自己捞一罐。
王况那番话也只不过说说而已,想要好酒,就凭自己传艺的情分,杏花村以后还不是他想喝多少就送多少?见大家都争抢着抬东西,王况装模作样的护了几下也就罢了手。
让孙嘉英把那钵卤味切了些过来,尝了尝,王况点了点头:“不错,味道还可以,不过就是桂皮放多了点,你以后少放点,还有就是寻访下买到桂叶来代替桂皮,这样就不怕分量放多了。桂皮和桂叶都是同一树上的,一个是树皮,一个是树叶,应该不难找。以后若是有熟识的商人到建安,可让他们到富来客栈找某,某给你捎些新调料来,可以代替茱萸,味道更好。”
王况说一句,汉子就应一声,紧紧的记住王况的话。见王况没什么好交代了,连忙告辞走了,在这个他平生见过的最大官船上呆得越久,他的腿就越没力气,要是再呆下去,还不知道有没力气走回家呢。至于说道谢之类的话,汉子没说,不是他不感激,而是王况给的恩情实在是太大了,好在现在知道了王况是建安富来客栈的,有这个就够了,以后只要有过往的行商,就让他们多带些酒去,哪怕运费再贵也是要带的,他对自家的酒还是很有信心的。
码头上围观的人还没散去,见汉子下得船来,有认识他的就说:“咦,这不是秀山门外杏花村的么?怎地他会送东西去船上,难不成是给船上的官家送的吃食?”
“当是吃食没错,先前他被挡在外面,正好就在某身后,某是闻到了菜香,可是也怪了,以前去杏花村,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好吃食,就是酒还不错,怎地今儿个送来的吃食那么香?隔着箩筐某都闻到了。”
“若果真如此,那明儿个某就去瞧瞧,真要是有好吃食,以后某等又多了个好去处。”
。。。。。
王况也没料到,就过了今晚,杏花村提前了两百多年登上了舞台,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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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落荒而逃的天使和竹筒饭
徐国绪这时候已经祭拜完,腾出了位置给别人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连忙把让人把李业嗣叫了来,指点着城门口的方向,俩人嘀嘀咕咕了半天。李业嗣就叫来船上的舵工,又问了什么,舵工点点头走了。不一会儿,船上的水手就都动了起来,原来降下来的帆也升了起来,跳板也抽了。紧跟着船缓缓的移动了起来,不大工夫就离开了码头。
船这一动,船头的羽林军旗就飘了起来,这一飘就把原本被遮挡了的天使节幡露了出来,码头上识得的就叫了起来:“是天使,是天使。”
王况见船动了,有点疑惑的看着徐国绪,他也看见了城门口那蜿蜒而来的长长一溜火把,在火光中还能隐约看见几顶轿子的影子,想必应该是这谷城的地方官来了。只是王况不大明白,徐国绪怎么这时候下令起锚。
“还不是你王二郎闹的。”徐国绪见王况看着自己,就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本来么,某寻思着安安静静的呆到明早走,你可倒好,又是祭拜又是让人送东西来。瞧见没,码头上大半都是看热闹的。连地方官都惊动了,想安生一晚都不成。好在今晚吹的东风,这段江面又宽,水流又缓,干脆咱们连夜起锚走了。”还有一句话他憋着没说,他现在是实在怕和地方官打交道,为什么啊,因为一打交道,少不得总是要吃酒的,吃惯了王况做的,现在让他吃其他人做的,还真没什么胃口,但又得装模作样的,实在难受,干脆就避而不见的好。就连李业嗣和底下的军士梢工都存了一般的心思。梢工们虽然是没资格和王况他们同席,但也都是和军士们一起吃喝的,王况在东北呆过四年,东北的乱炖对他来说并不难,而且乱炖是越大锅就越好吃,做法又简单,王况只示范一次,船上的厨子就学会了,还自己能想着花的变来变去,自然这些军士梢工也是不大愿意下船去吃的,这一听李业嗣说要连夜起锚,避开地方官,当然就个个都卖力的干去了。在如此宽阔水流又缓的江面上夜间行船,对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否则也没资格在这大官船上混了。
王况和林荃淼听了哈哈大笑:“黄天使,您这可算是落荒而逃了。”
“嘘,不许瞎嚷嚷,某这不叫逃,某这叫避而不见。再说了,陛下可是交代过行事要低调,没成想摊上王二郎你,这一路想低调都低不起来。”徐国绪虽然是责备的口气,可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他还真喜欢王况这样的不低调,让自己这一路上又得了功劳又得了口福,若是这些传回长安,皇上也只会夸自己恪守规矩,为了不打搅地方,竟然连夜赶路以避开和地方官的交结。
从城里出来的正是谷城县令,得了消息说是码头上来了了不得的人物,还有个宫里的人在,当下点齐了人赶来迎,赶到码头的时候,船已经到了江心,是叫也叫不应了,又听得码头上议论纷纷,说是船头有天使节幡,应该是天使。只是没想到这船竟然连夜起锚走了,于是让衙役叫了个人过来细细盘问。
问完,县令就更是迷惑不解,你说这天使来了吧,别地不去,竟然只让秀山门外一个乡野酒肆给送吃食来,送完了就走。那个酒肆叫什么来着?杏什么村,对,是杏花村。莫非这天使只是路过,在谷池停留只是为了杏花村的酒食?难道这杏花村的酒食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行,明儿个得去瞧瞧。
当然杏花村也不可能因此而一夜成名,顶多就是在谷池范围里名气会大起来而已,最远的话,估计也就只能是一州之地有点名气,真想成名,还是要以后靠小杜同志,毕竟它不在城里,寻访也是不便的。不过这已经足够了,也正是王况想达到的目的。
因为今天这事算是王况惹出来的,被徐国绪抓住了由头,王况只好听徐国绪的,等下夜里去整出一桌好菜来将功折罪。
看着那碟笋干炒羊尾,王况不禁有点犯愁,说实话,后世他可从没烹饪过羊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羊尾是好吃,可也是最膻的,处理个不好,就不好吃。先前他只是想当然的想着最多淋点酒啊,挤点姜汁啊什么的就可以搞定,可现在,酒也淋了,还是自己亲自盯着温到去膻的最佳温度的时候淋的,但收效甚微。还是不专业啊,也好,这回到了长安,找个机会寻那些大酒楼去看看,最好是能和宫里的御厨交流交流。王况倒不怕别人密技自珍,反正自己随便抛出一个,换也能换过来。
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继续的加酒蒸,最好是把羊尾蒸化了才好,反正笋干是肯定越蒸越香的。算算时辰,离下夜还好久,就不再跟那盘羊尾笋干较劲了,交代了下厨子,就去忙其他的了。
看到竹笋,王况想起了一道美食来,这谷池也是盛产竹子的,一路上王况就看到过很多离江不远的山上满是竹海,风一吹就掀起阵阵波澜,一波接一波的在竹梢上翻滚着,煞是好看。建安竹子也不少,只是以前王况嫌那吃食麻烦,富来客栈里的人有都不可能停下手来花那么长时间帮他,要停下来影响的可是王况自己兜里的铜板,所以王况一直没机会做,这下好,船行江上,船上闲着的人多的是,不愁没人帮忙。
这时候船已经离谷池码头很远了,王况就去找了舵工,说了下让他找个地方靠岸边,去砍些去年长成的毛竹来,舵工一听说砍毛竹是为了做吃食,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不多久就找了个不远处有毛竹又平缓的地方停了船,船上的仆役听说砍毛竹做吃食,个个都争着抢着下船去了,军士们也都争相着说这黑灯瞎火的,怕仆役们碰到什么野兽什么的,要去保护保护,他们可是知道王况的脾气,你卖力气越多,得的好处自然也就会越多。一时间船上是闹哄哄的,李业嗣看不过去,扯着嗓子吼了几声才安静下来。
砍毛竹的走了,王况也就开始忙起来,按着每人三两米的量,泡了满满一大盆的米,让厨子们把风鱼干撕成小块小块的,把鱼刺细心的挑了去,再把熏肉也切成丁。从建安带来的菌干也都泡好了切丁,还有板鸭也取了几只来剔骨切丁备用。又让人把白天交代买来的豚骨头放锅里熬着,就等着毛竹了。这时候王况才想起来少交代一样东西,赶忙叫兵丁又去岸上砍了几两指粗的树枝来,削了皮,做了几十个木塞。
王况要做的是竹筒饭,这个可以煮也可以烤,不过煮的没有烤的香,只是烤要花的时间更长些,煮只需两刻种就好了,烤则需要至少一个半时辰,船上可经不住这么长时间的烧火,反正船已经靠岸,干脆就让人在岸上找了个空地,挖了几个简易的灶,野外垒灶那可是羽林军的拿手,见王况在那指手画脚半天没说个所以然来,就把王况给支开了,三两下就垒出几个来,王况看得是满不好意思,敢情自己是门外汉指挥内行来着。
小半个时辰后,毛竹就被扛了十几根来,都是按王况说的挑上一年长成的毛竹,而且粗细也都差不多。做竹筒饭,必须用的青竹,而且是刚砍下来的最好,一般选头年或者前年长成的,以头年长成的最佳,竹香浓郁而且水份比较足,不容易烤裂,选老的竹子就很容易烤裂了。
在王况指挥下,很快毛竹就被砍成一段段两端带节的竹筒,又都按木塞的大小选凹进去的一端竹节上打了眼。这时候米也泡得差不多了,骨头汤也熬得了。
将米捞出,拌上先前准备好的鱼干,板鸭,菌干和熏肉等材料(材料多寡可按自己口味调整)和盐,又加了点酒进去拌匀了,再将骨头汤倒进去,恰好将米没过高出半指,加多少汤也很有讲究,得根据米泡的时间长短来定,要是米泡的时间长泡得足,那么只要加到正好没过米齐平就可以,如果泡的时间短,就多加一点点。汤加多了,米饭就太烂,没嚼头,汤加少了,米饭就又太硬。还有汤的多寡和米的品种也是有关系的,若是糯米加的就要少,基本上是按这米的糯度来增减的。
都拌好了后,就将米连汤带水的灌进竹筒里,灌差不多七八成满的样子,要是灌多了,等米饭还没熟就该把竹筒给撑爆了。灌好了就塞了木塞,那些兵丁倒也聪明,听说是做木塞,选的树枝都是那种很轻的质地比较软的,很是好用,把个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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