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小子。”王况见他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猜到是林主簿就要来了,心说:“你这不是故意装糊涂么,我王况天天在街上遛?,除非你很少出门,否则肯定就知道我是王大郎,况且这偏厅里除了自己外,还有谁在?”
“某姓李,林府管家,前日的长安李管事是某家二弟”来人凑近一步,附耳对王况小声说了一句,又退了开来,提高声音,“郎君片刻即来,还请王大郎稍安勿燥。”这后一句话里是提醒王况安份点的意思,王况听出来了,就是前一句把王况楞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李管家还是前些日子送华容道来的李管事的哥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提醒自己还是警告自己?王况来不及思考,就见门外又踱了个人进来。
进来的人脸胖乎乎的,和一旁的李管家的瘦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和林翰长的有些相像,这应该就是林主簿林明了,只见他头戴黑色幞头,身着圆领及膝的湖蓝袍衫,腰束一条褐色革带,似乎是牛皮做的,革带扣用的是玉做的,只是那玉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玉,有点发黑的样子。足登黑色软皮长靴,这长靴可就比王况现在穿在脚上的麻布软靴精美多也保暖多了,看得王况是直流口水。
“你可是王大郎?胆性不小啊。”林主簿接过随在后面的下人手上端着的茶杯,呷了一口,放在案几上,盯着王况,半晌才冒出这一句。
“嘿嘿,回明公的话,小子从小就胆性大,常带了二弟去山上捅马蜂窝掏蜜吃,为这没少挨蜂蛰。”既然你不明说,我也装糊涂。
“哦?是么?难怪,怕是没上过学堂吧?”言外之意,你王大郎缺少教养。
“明公明鉴,小子家里穷,供不起,乡下多半是如此,因家里穷,都是让小孩子自己玩耍,若是家里劳力不够的,岁起就要帮家里干活了。”别得瑟,你有教养还不是你家里有钱供得起你读书?要你家也这般穷,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一句话把个林主簿给噎的,没话搭了,就又端起茶装模作样喝了一口:这个王大郎不简单,句句机锋,看来还是小瞧了。
一旁的李管家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插话:“郎君有所不知,一般也只有大些的家族庄子才能全村人凑些资财,延请教习的,若要是偏些的,孩子都是放到野地里玩的,某兄弟二人也是因傍了郎君的福气,才能习些书文。。。。”听这口气,倒是为王况解围的。
林主簿盯了李管家一眼,打了个哈哈:“原来竟是某孤陋寡闻了,但王大郎你未上过学堂,如此场面却面不改色,却是殊为不易,难得,难得。”李管家连忙住嘴,退一边去了。
“小子的阿爹曾教诲过小子,若是贤明的上官,对人必定是和颜悦色的,亲子民如同父母疼惜自己的孩子,小子常在街上听说明公的贤明,因此也就胆性大了。”管你想什么,先把你套进去再说,若你要为难我,那你就不是贤明的上官。
绕来绕去,林主簿才发现结果把自己给套了进去,这下可好,训斥又不是,刁难他岂不是显得我不够宽宏大度?
“哈哈,好一张伶俐的嘴。不错不错。”得了,还是赶快把这个王大郎打发走吧,这张嘴可了不得,别闹到最后把自己真给绕进去,那就大失脸面了,还好厅内都是心腹之人,否则今日的答对若要传出去,我主簿的脸面往哪搁?
“听我家小儿说,王大郎你想要买些铁做个铁箱?这铁箱做了可有什么用处?你小小年纪,怕是没什么贵重之物吧,莫非是你家伯父要用?”
“回明公,这铁箱有两大用处,一是防火,二是防盗,铁箱分两层,中间夹缝中若是填满砂土,寻常大火也耐何不得铁箱内的事物,若是有足够的铁,加重铁箱份量,再使巧匠造把大锁锁上,普通盗贼也莫可耐何。”
“有点意思,填以砂石确实能隔绝火势,只是你小小年纪却是如何能想出如此巧法?”听完王况解释,林主簿不由两眼放光,若真是如此,把这铁箱做法呈递上去,自己离县令的位置岂不是更进一步?
“回明公话,小子自幼好吃。”王况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子常坐灶前帮阿母烧火,见那灶里是火势腾腾,热气逼人,而外面却只是温热,所以小子就猜,约摸是中间填的砂石起了作用,这回正好客栈要打一个帐簿柜子,小子就寻思着试试这法子,好在伯父一向疼惜小子,也就由得小子胡来了。”
“嗯,这法子倒也值得一试,你且先回去,明日自去打铁铺让他们照做便是,这铁的事某来安排,若真如你所说,定有赏。”挥了挥手,却是不大想多说了,转身就要离去,迈了一步,却想起来,敢情这半天我连他为什么送豚脚给我吃都没问啊?复又转身问:“最后一事,你能解释下为什么送豚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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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又来个王大郎
王况见林主簿这会才想到问到正题了,就把之前嬉笑的心态收了,端端正正的给林主簿行了个礼:“回明公,打小的时候,阿爹就说,心里若是敬一人,就当把自己最喜爱的物事送给他。小子打小就最爱吃这豚脚。”
“哦?”这记马屁拍得林主簿很是受用,心里存着的一丝不快一扫而空,想了想,又问:“那豚脚是不是每次吃了肚腹都会难受?”终于还是忍不住,那豚脚实在太美味了,自己既然已经吃过一次,除了昨晚的不适外,也没见什么,况且郎中也说过了自己身体并无碍,好着呢,只是昨晚那一夜闹腾实在难受。
在王况告诉他,那是因为第一次吃辣味的正常反应,适应了后就不会了后,就不再吭声了,却向李管家使了个眼色:“李大你送王大郎出去吧。”
李管家应了声领了王况往外走,出了偏厅后,低声对王况说:“大郎你昨天送的豚脚我家郎君很是喜欢,往常郎君只吃得一碗饭的,昨日竟然多吃了一碗,以后不妨常送些来。”
王况应了,感于先前李管家解围,向他施了一礼:“谢谢李管家先前帮小子解围。”
“举手之劳而已,大郎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某也是常在府外办事的,这建安城里鲜少有人说大郎不识礼数的,想必大郎今日如此当是故意为之吧。”说完冲王况拱了下手:“某还得谢过大郎呢。”
“怎么要谢我?”王况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自己和这李管家并无往来,和他弟弟李管事也只不过是见了两面,又没什么交情。
“嘿嘿。”李管家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脸上却是挂满了欣喜之情,“不瞒大郎说,某今年三十有四,却一直膝下无子,但听说你们富来客栈的泥鳅芋子有返老之效后,就常让人帮着买了回来吃,吃了几个月,如今我家里的现已经是怀上了,却是你们富来客栈的功劳。”
泥鳅这类常在泥地里钻的有滋阴补肾的效果王况是知道的,但也没这么神奇吧?想必应该是正好对症,误打误撞之下帮了这李管家的忙,难怪他会帮自己说话了,王况这才恍然。
回到客栈,孙铭前正在堂前来回的踱着,见到王况回来大喜:“大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眼看就一个时辰到了,伯父还担心林主簿为难你呢。怎么样?没事吧?”
“有劳伯父记挂了,没事。况先前说会有惊喜带回,如今却真的有。”王况笑眯眯的。
“说说,说说,有什么惊喜?”那边孙掌柜也支楞着耳朵听着呢,一听这话也就放下手中的笔,颠颠的跑来问,他是孙家的老人,孙铭前可以说还是他带大的呢,所以在孙铭前面前也没那么些顾忌。
堂前本来就有不少食客是见到林主簿的家人来把王况唤走的,又见孙铭前那一脸焦急的模样,估摸着不会是好事,因此有好事的也就故意磨磨蹭蹭的吃着酒,想看看热闹,现在又见王况笑眯眯的回来,还隐约听说有什么惊喜,就都支起了耳朵。
王况见堂前说话不是个事,就把孙铭前和孙掌柜拉到了平日里他们自己吃饭的小房间里,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
“没想到大郎竟有如此机智,好啊,妙啊。”孙铭前开怀大乐,孙掌柜眯着眼捻着胡子,虽然不说话,但脸上已是开满了花。
“如此说来,这铁箱殊为关键,可马虎不得,可大郎有没想过,你要打三个铁箱,总是会被林主簿知晓,这如何隐瞒?”
“这个无妨,那打铁铺掌柜的说起来和孙二也是远亲,和某也沾点亲的。只是往日孙二落泊,难得走动,如今孙二已经是管事了,富来客栈又是蒸蒸日上,晚上就差孙二跑一趟,许以利害,想必能让其缄口。”孙掌柜这时候说话了,“似打铁铺如此重利之人,封口倒也好办。”
“甚好,那就这么办,至于需要多少打点,孙掌柜你看着办就是了。”见这事情有了解决的眉目,孙铭前也就放下心来。
当下议定,王况就又没什么事情了,眼看天光还早,他又准备去街上遛?遛?。才来到堂前,就见堂前一个案前围了一圈人,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他人小,加上食客也都敬他小东家的身份,他三两下就挤了进去。
“你这牌牌哪来的?”里面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兵士模样的人,正一手抓着一个食客的袍子领口,用劲很大,几乎都把那食客提的双脚离地,另一手握着个牌子。
那食客领口被抓,勒的都喘不过气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又哪里能说出话来?旁边食客见那兵士模样凶恶,也不敢出言提醒。
“高三,高三!”王况见状大叫到,这帮家伙,现在眼光都高过天了,食客来了上了吃食后就不管了,这会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兀那小子,你穷叫什么?某问自家的事,与你何干?!”那兵士见王况叫人,扭过头来狠狠盯了他一眼,“莫要以为你年岁小,某就不敢拿你如何?”
见过横的,没见过这么横的,王况心里嘀咕,眼光却瞥见那兵士手里拿着的牌牌是就是自己平日里送出去的木牌牌,至于那个食客,王况有印象,就是前几天来吃酒时跟王况说了王况最担心的隐太子之乱的事已经平息了,王况就给了他这块牌牌。这时候旁边有胆子大的食客说话了:“这位是富来客栈的小东家,壮士你在人家客栈揪人不放,小东家自然要叫人了。”
“你把他放下来吧。”既然人家是冲着王况送出去的牌牌来的,王况就对那兵士说到:“那牌牌是我送给他的,我这里还多的是,你问这牌牌做什么?”王况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块放在案上。
“就是就是,那牌牌我也有。”就有那手中也还有牌牌的食客也帮腔了,都亮出了自己的牌子。
“你这牌牌从哪来的?”兵士放下那个被他提着的食客,手一转又想来揪王况,到了半途,可能见王况还是个孩子,旁边又有那么多人围观着,也不大好意思,就收了回去,不过眼睛可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况掏出来的牌子。
“自己做的。”见对方无礼,王况也没好气。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问题,见王况没好气,兵士有点尴尬,脸涨得红红的,憋了半晌,“啪”的抬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然后对王况说:“刚才对不住,是某唐突了,这一耳光算是赔罪,小东家若要是觉得不解气,要怎么办,您说,只是求小东家告诉我,这牌牌的来处。”
王况心里一动,莫非…。
其实这牌子是王况见王冼戴着的那块花梨木牌做得有点韵味,有点年头的样子,就照着模仿着刻的。一来是当初准备刻牌子的时候一时间想不到刻个什么样式的好,二来是王冼那块花梨木牌花纹并不复杂,刻起来也容易,所以王况就直接拿来摹仿了。却没想到引来今日的事故来。
“你问的当是另外一块牌子吧?”王况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了句。
“你怎么知道?莫非那牌子在你那?”兵士眼光一亮,急切的问。然后又摇摇头:“你莫要骗我,你年龄不对。”
“牌子是我二弟的。”王况继续试探。
“你二弟?是不是一块花梨木的牌子?你二弟是不是叫二子?”这下兵士是两眼放光,跳了起来,“他人现在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快带我去见他。”
“您是?”王况这时候心里已经有了底了,当初见到王冼那块面上磨得铮亮很有些年头的牌子时,王况就猜那应该是某种信物之类的,或者说是用来传家的。
“某是王大,二子的堂兄。我身上也有这么块牌子。”兵士手忙脚乱的的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块和王冼那块一模一样的花梨木牌来,紧紧攥在手上,递到王况面前给他看,却不松手,仿佛怕被王况抢了去似的。
你叫王大,那别人就该叫你王大郎,我也叫王大郎,真真乱了套了。王况苦笑,心里腹诽起这唐时的称呼来。见到牌子,王况已经可以认定眼前这兵士应该就是王冼的亲人,心里也就松了下来,这心一松下来,就和这兵士开起了玩笑:“大家都叫我王大郎的。”
哄的一声,边上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个在平时是经常有的,别说建安城,就是一个小小的庄子里,都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来。
“某想起来了,你是狗子,二子隔壁家的,都是我们王家的,你叫二子做二弟也是该当。”那王大大喊,“哈哈,太好了,又见到你们了。”喊完旋又大哭,“祖宗在上,我王家人还在,还在啊!”
边上众食客看了也不免唏嘘不已,现今才贞观初,早几年,到处都是因为兵荒马乱而家破人亡的,这种情况如今这两年已经很少见了,现在又见到了这一幕,就有那有相似遭遇的,想到自家,眼睛已经是红彤彤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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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兄弟重聚(上)
王况有些讪讪的,可以说,穿过来后让他非常不爽的就是狗子这个小名。不过想想也释然,风俗就是如此,也没人觉得叫这么个小名有什么不妥的,倒是自己着相了,名字不就是个代号么?
“二子正在家学里呢,这会还没下学,你且先随我来,等我去叫。”王冼的兄弟来了,这是大事,再说读书么,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以往是王况王冼兄弟俩相依为命,后来有了富来客栈这个家,但总还是有点遗憾的,现在好了,王冼的亲哥哥来了,听这话好象也是自己这付身躯的族兄,从此兄弟俩在这世上又有真正的亲人了。他把王大带到那间客栈自己留着吃饭的屋里,虽然说现在大体已经可以确认这是王冼的堂兄,但还要经过王冼的确认才行,在这之前可不敢带回到自己那个院里。那院里秘密虽然不多,只有两个,可就这俩秘密就是王况今后发家的资本,马虎不得。
高三适时正好听到王况的叫声赶来,本来见那兵士对王况恶声恶气的,正撸起袖子就要上,这回见到情况峰回路转,就势将撸起袖子的胳膊往两边一分,“各位都散了罢,兄弟相认,有啥好看的?要看大家各自回家看自己兄弟去。看到天黑也没人管你。”
“哄”的一下,众人原本也有些感伤的,被高三这么一叫,就都笑着散了,看兄弟?还不如看婆娘来得实在嘛,大男人有啥好看的?但也有那和王况差不多遭遇的,还是呆呆站着好一会才叹息一声走开回到自己位置上。
王况陪王大坐在小间里聊天,不用王况去,客栈里早有机灵的伙计跑去叫王冼了。
“二子上家学了?有先生教?你们怎么到得客栈来了,还成了客栈的小东家?是不是这客栈东家也是我们族里的长辈?”王大才一坐下,问题就连珠炮般的一个接一个的抖出来。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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