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散发着墨香的新鲜出炉的书页,房玄龄瞪大了双眼,怎地如此之快?那书是某自己取的,书页也是随手翻的,这就断断没有了事前造假的可能,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没错,正是那页书,字体不同,字的大小也是不同,绝对不可能是从书上撕下的,再说了,那书还是完好无损的么。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诡异,魏老头不愧是被称为魏大胆的,一个箭步上前,把龙案上的一本奏章抽了过来,一翻:“喏,蒲监丞请按此页再印。”本来蒲熙亮是副监丞,应该称为蒲副监的,但魏老头知道,经过今天一来,这副监就成了过去式了,干脆直接叫监丞。
结果自然又是很快的印了出来,而且殿中众人都看得出来,蒲熙亮的手法很是生疏,死板,若要是换了个天天印书的人来操作,这速度起码快上一倍不止。
“陛下,大喜啊。臣以为,当重赏蒲熙亮。”长孙无忌第一个就反应了过来,站他对面的程知节白了他一眼,暗淬一口:又被臭老酸抢了先了。
众臣子这时候也都回过了神来,纷纷附和着,这新的印书法明显是太过便利了,应该是大功一件,当然里面不乏许多世家出身的,但他们根本没想到过这个新印刷术将来能改变朝中政治格局。
“陛下,臣不敢居功,此法乃宣德郎所创。”蒲熙亮心里也乐开了花,作为新法印刷的参与者,这功劳是谁也抢不走的,但主要功劳却不是他的,因此口中连呼不敢。
“宣德郎?哪个宣德郎?”大家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蒲熙亮指的是谁,因为宣德郎作为低级散官,并不是只有一个的,这就如同,后世的政协委员一抓一大把一样,可以说,若是将整个大唐的所有官员都聚拢了,随便抓一把,十个里面肯定能找出那么一两个是宣德郎。
而王况离开长安已经有半年,大家已经渐渐的淡忘了王况的存在了,因此蒲熙亮一说宣德郎,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程知节尉迟敬德和李靖几个心中透亮,这又是那个王二郎整出来的了。
蒲熙亮离开长安去建安的事情,除了户部尚书唐俭因为当初蒲熙亮有向他备假外,其余人并不知道。甚至连长孙无忌李世民都没告诉。他也是担心若是这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万一王况到时候搞不出什么花样来的话,这面子丢得可就够大,所以楞是谁也没说。
“这自然是建安宣德郎王二郎了。”程知节哈哈大笑,得意的捋着胡须。
“怎么又是王二郎?”
“王二朗不是回建安了么?怎么蒲副监又和他搞在了一起?”这是嫉妒蒲熙亮又靠王况得了个大功劳的。
当下蒲熙亮就说了自己当初如何为答谢王况,亲手打了一套家具送到建安,王况又是如何相邀,陛下准了自己的假去建安云云。
这蒲熙亮真是好命,竟然连得两次王二郎相帮,不对呀,不是传说这蒲熙亮当初曾图谋过王二郎种的辣椒么,怎么王二郎还帮他?于是就有人不信了,开始盘根问底起来,这里面尤其以魏老头最是咄咄逼人,把蒲熙亮当初是如何图谋王况辣椒苗的事情全给挖了出来。挖得蒲熙亮是冷汗涟涟,心道侥幸,幸好这事陛下是知道的,不然的话,今天恐怕功劳没捞到,反而要落个罪名下来。
看来这王二郎倒是不错,不记仇,这胸襟,只能用了一个字来形容,服就有官员心里打起了算盘,得,以后可多要去升平坊走动走动了,林家有什么地方也可以关照关照下,若是依了王二郎的这个性子,还愁没有回报?
议论纷纷了许久,又回到了如何赏赐的问题上来了,蒲熙亮好办,因为他是匠官,本来升迁就快,没什么忌讳,直接提了两级,从将作副监升到将作监丞,柳老夫子也因为他编的歌诀朗朗上口,简单易记而得了个流外二等的太卜署卜助教,考虑到柳老夫子年事已高,不适合再长途跋涉来长安任职,便就让他在建安行使监督地方教学的职责。
反而是王况让大家头疼了,王况一任宣德郎,那就是步入了文官行列,算不上匠官,虽然说这宣德郎品级不高,而且朝中几乎人人都有那么个散官在身,这样一来可以保证他们从某任上卸任下来后,短时间没了官职,也能依据散官的品级领取俸禄,换句话说,散官,就相当于说某某待遇。
可王况才当上宣德郎还没一年,这又要升,那也太快了点。所以不光大臣头疼,李世民也头疼。这么大的功劳,肯定是不能随便赏什么银钱财物了事的,总得有个实际的表示。
最后还是房玄龄给出了个主意,既然王二郎点子如此层出不穷,不若就让他以宣德郎代了建州别驾的缺,若是以后再有建树,那时候再来考虑是直接扶正还是另外加封。
程知节一听就跳了起来,极力反对,他心里清楚,这个房老头,也太会算计人了,建州是下州,建州别驾只得从七品下,比起宣德郎的正七品下来,还低了两级,即便是日后王二郎想办法把建州升格到中州,那别驾也才是从七品上,比宣德郎还是低一级。
别看这是给王况一个实职,可这就等于把王况绑在了低级别的官员行列里绑上好几年,如果王况要是在地方任了实职,那只能跟着建州诸官员一起慢慢的升,州升格后,还要考课两次合格,历经三年,才能升到和宣德郎同级的程度。这期间,无论王况做出什么样的功绩来,都没办法再破格升上来。
相反,若是王况游离于建安的实职官员体系外的话,就不受这个限制,随时可以升级。别看说是现官不如现管,有实权的官员往往更有地位,但王况是什么人,程知节可没少听小魔王唠叨过,王况本来就不爱管事,给他散官,最是符合王况的喜好,你若给他个实官,没准王二郎就会开始怠工起来,那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安排到建州的子弟怎么办?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二郎升官的速度快些,又是不用管事的官,王二郎只是要个官身做护身符而已,有个名头就行。这样,他就会更加积极,建州升格就更快,自己等人的子弟也就能沾上光。
李世民也知道,这是房玄龄等人在为上次给王况直接跳过流外,直接入品封官而提出的补救措施,但王二郎是什么人,精着呢,房老头你这点算盘能瞒得了他,朕看来,你房老儿这次可要得罪人啦。
李老2考虑得要比臣子们远些,若是真按了房玄龄的提议,说不定王二郎真能如程知节说的那样,撂挑子不干了,那以后可就没这么多新鲜事物出了。这个新法印刷,可算是真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强有力的帮助,有了这个,今后就会有许多的寒门士子买得起书,参加科举的寒门就会越来越多,那么不用多少年,或许,在自己在位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朝中增加了大量的寒门出身。
不得不赏,不得不赏啊。李世民实在是头疼,怎么赏呢?再封官,肯定要招来反对,封地?王二郎本身商贾出身,再说了,上次给王村平反的土地,现在都是由他们兄弟三人继承,封官的时候又给他封了地,他不缺地。给钱?王二郎生的就是点石成金的手,还缺钱么?
商议来商议去,楞是没个结果出来,朝堂下,尉迟敬德一个劲的冲房玄龄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皇帝就坐在那,保不齐他就要冲上去一顿乱揍了。
这真应了当初的那一句话,赏无可赏了。
不提长安怎么为了王况的封赏闹哄哄的,这几个月,建安的学子们发现,公用书馆旁边,悄然的起了一个书局,一看名字,就知道又是小东家的手笔:富来书局。
富来书局里摆满了书,都是崭新印刷的,有的学子一眼就认出了那字仿佛是柳老夫子的字,难道说,这书是在建安印的?建安什么时候也能印书了?
更让学子们欣喜若狂的是,这里的书出奇的便宜,在扬州,一本一贯都买不到的《诗经》,富来书局只卖一吊钱,而印这一本书的纸张就要三十多文,换句话说,也就是富来书局只收了六十多文钱的刻印钱,娘咧,那可是工程浩大的啊,要印一本书,得多少人工刻多少版?若是有一个字错了,这版就废了,要重新刻过。
有些精明的商家也发现了富来书局的书便宜,便宜到连刻版钱都不够,就想大量的从富来书局贩到外地去卖,但是,富来书局的规定让他们钻不了什么空子,一人只限买一本,而且你要买书,还得通过县里派来坐镇的两个教习的关,若是他们两个认定你买书回去不是自己读的话,那就走人,别在这杵着了,不卖
因此,哪怕你请了再多的人来排队,还是只能买到可怜的几本而已,那些学子,自己一本书的名额都觉得不够用,怎么肯轻易相让?
王况其实并不担心别人倒卖书籍,一本书一吊钱,利润已经很是丰厚了,现在富来书局加班加点,十几万的活字,十几个人同时印,每人只负责那么几页,一天印个几百本不成问题,若真要是好卖,再加人手,一天上千都能做到。天下读书人毕竟有限,你再贩卖,最多也只能前期给你利润而已,后来等到大家都发现了建安书便宜,都蜂拥而来,那些商人也就无利可图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要给那些搞雕版的人一个转行的时间,王况恨不得一下就把他从长安带来的书每样印上个几万本来。但这样一来,全国就该有很多人一下就失业,这个冲击不小。现在规定了一人只能买一本,也就延缓了建安有便宜书的传播时间,或许,都不用等到这里的消息传出去,长安就已经有了大量的便宜书卖了,长安的各地学子不少,经过他们口口相传,应该就没多少人把注意力放到建安这里来。
正如王况所料的,那边怎么封赏王况还没个结果,长安的东西两市一下就冒出了两家书局,时间正是蒲熙亮回到长安后的第二个月。两家书局卖的书价格只比王况的高一点,他们的计算方法比较科学,按字的多寡来算,不像王况很随意的就定了个价格。
李老2一得到活字,当下就让蒲熙亮召集了人手,一百多个匠人一起动手刻字只花得半个月时间,就刻出了二十多万活字,再半个月时间,就将各种常用书籍都赶印出了上万册,这速度,是王况想得到却一直没办法的。
这两家书局都明晃晃的打着国子监的招牌,李世民也怕有人投机贩卖,更是下了严令,每本书后面都印制了价钱,只要有学子买到的书价格和书后面印的不一致,便可报官,彻底的杜绝了投机取巧商人的路子。这也是王况做不到的。
短时间内,长安有便宜书卖的消息经由游学的学子或是各地行商,尤如潮水一般的速度,以长安为中心,向四处蔓延开来,不到一个月,洛州就得到了消息,再过一个月,杨州也得到了消息,一时间,各地学子是纷纷打点行装,奔赴长安,后来史上称这一年为游学之年。
自然,当后来人们得知这便宜的书是出自于陛下的手笔,学子们个个是感动涕零,尤其是那些以前买不起书的寒门士子们,个个发狠,要学得治理天下之能来报效陛下的恩德。
在这点上,不得不说,李老2还是考虑到了王况的安危的,所以并没让人传出去说这活字是王况所为,当日在朝堂上的所有官员都被他告诫了一番。
而那些官员呢,因为从蒲熙亮的述说中,推测出了王况是个很喜欢送功劳的人,条件只有一个,只要你对他好就成,哪怕你以前对他有什么成见,只要能改了,那就行。基于这一点认识,他们自然也就不再愿意冒了得罪王况的险来,万一哪一天,王二郎又有什么东西出来,自己也有那么点机会的,不是么?
第一九六章不可思议的圣旨
第一九六章不可思议的圣旨
王况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在乎李老2会给他什么封赏了,基本上,回到建安后半年多的运作,他在建安的地位已经是牢不可破,不要说别的,仅凭了个卖便宜书这一点,建州学子就铁定站在他这边的,谁要是传出什么对王况不好的话来,建州学子们的唾沫淹都要淹死他。3∴35686688
还有建州的商家,他们都得了王况的承诺,等到秋后,愿意种辣椒的都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从富来商行这里买到辣椒酱,不贵,一两种子只要一贯,买回去后,随时有问题,随时都可以到富来商行请教。
因了沿路个亭民众的踊跃,唐兴到建安的路修已经基本修完,从建安去唐兴的商人也比以前多了起来,他们发现,从唐兴到建安,两百多里路,即便是载满了货物的马车,早上早点出发,一路上慢悠悠的走,天擦黑就可以到了,和以前那样紧赶慢赶还需要在屗上住一晚相比,少了一晚的住宿费用,节省不少,这时候的运输费用大头其实就在人力上,沿途住宿吃饭花费不少,别看这两百多里路省一晚,就按一个车队五辆马车,加上五个赶车的车夫,押货的伙计,加起来至少得有二三十人,连吃带住,加上马匹的草料等等,这么个小规模的车队一晚的花费就要两三吊钱。
而且,因为当天可到,等于说,一年里,只要有足够多的货,那一年就可以多跑一倍的次数,这中间的利润差可是不少。
因此就有商人盘算着,是不是再鼓动鼓动下使君,把从建安到延平,唐兴到须江的路也修上一修?如是一来,便可北上扬州,南下福州(福州一称是开元十三年才有,本文提前,因此时福州称泉州,后改闽州,最后才定为福州,为了不给大家带来困扰,直接就按开元后的称呼,和现在的称呼更接近)取海路便可一路直通漳泉岭南。不过盘算来盘算去,却是发现,若是想同时修这两条路,费用不少,而且因为有了唐兴到建安的榜样在,这修路费用,说不得又要捐,才捐了没多久,实在是无力再捐了,只好先忍着,先看看能不能把从建安到延平的一百多里路先修好。
但是问题来了,建州下辖建安,瓯宁(含今南平,顺昌,沙县等地,后部分与建安合并,始称建瓯),建平(今建阳,含今建阳,武夷山,光泽),将乐,绥城(今建宁,泰宁县)唐兴六县,是唐时地域最大的州之一,若是武德年间,福州未从建州中分出,建州就是唐时第一大州,范围几乎囊括了如今福建省全境。不是光光建安的商家们看到了修路带来的便利,整个建州都看到了,因此各地都有修路的打算,都想按样板路的样子也搞捐献。
建州的经济也才刚刚起步,人口并不是很富足,哪来的那么多劳动力修那么多路?因此上,各县是吵得不可开交,最后都想到了王况这个始所佣者身上,让王况给出个主意。现在各县找王况拿主意已经是理所当然了,整个建州的官员,目前除了黄良和李业嗣外,就王况的品级(爵位不算)最高,不找他找谁?谁都知道说服了宣德郎,那么使君和镇将那里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王况也没的办法,但考虑如今的延平虽然只是个小镇,但却扼守着闽江,从延平就可以弃陆路改水路而下直达出海口,建州几乎所有行商往南都要取道延平;而唐兴也扼守着建州往北直通扬州金陵的咽喉,而且一到须江,沿途山少平原多,也好走了许多。因此这两条路才应该是当务之急。本章由为您提供'
至于说其他路,先只能放一放,等到其他时间劳动力有了闲后再来想办法,经王况这么一分析,大家也就都不吭气了,实情就是如此,总不能无理取闹罢?最后商定了修路的顺序,先集合全州之力,把唐兴到须江的路和建安到延平的路修好,至于在须江境内的路段,由刺史黄良出面找衢州刺史说合,有之前王况分给须江县令剿贼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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