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英雄可以不问出处,女子则不行。不管嫁给谁都是一定得问的,更何况是嫁皇帝。尤其,是封后,不是册妃。”
她呐呐的,不好接口,只说:“十一小姐要再歇会还是现在就开始?”
“我不学。”我干脆的回答她。
“这,这老奴可怎么交差啊?”
“推到我身上就是,放心,这点担当我还是有的,不会在皇上面前反口不认。”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十一小姐权当老奴在耍把戏吧,您学也好,不学也好,老奴得教。”
于是,秦嬷嬷便真的‘耍起把戏’来,边说边示范,每一个动作都很规范。说完了做,然后重复几遍。
我要么叫人赶她走,要么就只有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算了,看她这么卖力表演,我就在塌上边晒太阳边看。一会儿还招呼她休息,让云兮送茶水糕点来。
真是没劲,来个会说话的,结果是这样。还没有吴妈可爱呢。想起吴妈,又想起小柳,叹口气。那时候陪着我的人都已经变作了鬼了。
秦嬷嬷喝了水,歇了歇又开始‘耍把戏’,自说自话的也不嫌累。眼看太阳落下去了,我站起来回屋准备吃饭,她这才收工。
翠侬,也不知道到底怎样?六哥把我带进宫里关着,我对老爷就还有用处,他不会往死里打我的贴身丫头,免得引起我更激烈的反弹。可是,总归不会轻饶了翠侬。还有绣鸾,让她跟着镖局押着装着石头的镖箱先走,没等到我们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希望能随机应变。我同她私下说话,发现她除了情爱这事,脑子其实挺清楚的。在打听到她从前那个情郎,说过生死不负的,在她上京十日后,就被家里人要死要活的逼着押进了洞房以后,她连这点不清楚也没了。应当能应变才是,大不了损失些金钱。她人没事就好。
秦嬷嬷在我这里直耍了一个多月把戏,六哥才再次出现。
“你就这么看着?”
“嗯。”
“都记下了?”
“没有。”其实都记下了,秦嬷嬷很尽责,每日我在哪,她在哪。把没反应的我当成最愚鲁的学生来教,十遍八遍的重复,再配以动作说明,我想不记住都难。
“皇上,老奴失职。”
六哥看看跪在地上的秦嬷嬷,挥挥手,“你下去。”他也不说什么,直接躺到我的塌上,眯着眼,“替我捏捏。”
厄,好吧。看在我吃你的,穿你的,住你的的份上。虽然坐牢本该就要管牢饭的。
我看过四哥那里的穴位图,替他按压着穴位。
“使点劲儿,看你不是脸颊都圆了些么,总不会是没吃饭吧。”
嫌我劲儿小,你等着。我挽起袖子,使出吃奶的劲儿捏他。
“嗯,这还差不多。”
怎么肩胛硬成这样?随着我捏到某些部位,他又开始叫:“轻点!”
我把手松开,“皇上,那臣女侍候不了了,我哪知道几时该轻,几时该重啊。四哥说过,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你是经络不通,所以才痛的。要疏通经络,当然痛啦。还应该叫太医看过开药方煎药来服。然后叫专人给你捏才是。”
“嗯,回头叫秦涌去学。这会儿你先替我捏吧。”
我脱鞋上塌,挽起袖子我都觉得还不足,干脆连膝盖也用上,朝穴位上顶。
“啊”六哥脱口叫出来。
“你不要叫啦,这又没多痛。”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幸好没有暗卫冒出来。
“不然你趴这儿,我来替你捏,你就知道痛不痛了。”
“我每天按时活动,我身体好得很,不需要。再说,哪敢劳皇上亲自服侍啊。”说着我又用力往他穴位上顶去。
这回好歹忍住了没叫出来,不过面部表情有点扭曲。
看他一脸的忍痛表情,我觉得挺解恨的。反正对他有好处,我也出了气。叫你关我,关了一次还关二次。
结果到后来,我整个人乏力了,“不行了,这活儿我干不了了。”坐在榻上直喘气儿。
他翻身坐起来,“嗯,舒服些了。”
到最后他也没问我礼仪到底学得怎样,我也不去追问说了学好礼仪放我出去的话是不是真的了。他又没说放我出哪去?回头我真下功夫去学了,他说他的意思是让我可以在宫里走动走动,不还是白搭么。就算是放我离开皇宫,回林府去。想想望女成凤的老爷,还有大嫂,我头都大了。至少这里他们进不来,不会来给我洗脑。我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絮叨。
至于,六哥说的封后,我不当真。六哥恐怕是这么多年顺风顺水惯了,仇人也收拾了,皇位也坐稳当了。回头他就知道了,那些孔门弟子不是好惹的。
自那天开始,六哥倒是时时过来,有时候和我一起吃晚饭,或者在院里一起走走。甚至在我的要求下,带我上到房顶上去。这样看得比较远。只是,我想往哪里看呢?
从小到大,我看到的都是四角院墙上面的天空,说是坐井观天也不为过。我想要看到的到底是何种景象呢?外面的天地到底是哪样的呢?我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我看了很多很多的书,那些书给我插上了想象的翅膀,但我终究飞不出这四角的高墙么。
我在这里已经两个多月了,夏天就要到了。
虽然是吃喝不愁,但每日怎么度日成了问题。每天无所事事真的很讨厌。我又不喜欢绣花什么的。后来,便找着秦嬷嬷、小顺子还有云兮陪我玩马吊。秦嬷嬷以大礼相责,这回她是理直气壮了,纠正我的言行本就是她的职责。
“没意思透了,闷死了!”
“十一小姐,这话不同能乱说。在宫里说话得有个忌讳。”
我踹开小马扎,回房间不出来,一个人闷坐了半日。
‘啪啪啪’,是谁?先是拍门,然后居然用脚踹我闩着的门。我正闲的发慌呢,怎么就有人送上门让我整呢。
“小姨,开门,小姨,开门。”
子珏?
我拉开门,伸着小脚踹门的小家伙一脚踢空,扑了进来,我赶紧接住。
“你都吃什么了,又沉了这么多?”
“吃饭饭和菜菜啊,小姨,你怎么在这里啊?”她歪着脑袋,可爱极了,四处打量着。
“那你又怎么在这里啊?”
“我在清宁殿陪皇祖母说话,秦公公抱我出来玩,然后就到了这里,这是哪里啊,怎么子珏不认得。要不是秦公公说小姨在这里,我才不来呢。小姨,你病好了么?这么久都不进宫来看子珏。哼哼,进了宫也不来看子珏。”
这小丫头记性贼好,两个月不见,还能认出我,然后抱怨一大堆。
生病,大概是老爷放出的风声吧。我就知道,他绝不会想到要来找六哥要人的。我当初被关三年半,也没见他着过急。
“病没怎么好,我在这儿就是养病呢。”
“哦。”小丫头蹬掉鞋子,往塌上爬,结果个子太小,爬不上去,我过去帮她一把。
“小姨,子珏来陪你玩。”在塌上坐定后,她一副小大人样的说。
是我陪你玩吧。嗯,咱们相互陪吧。我憋坏了,对于子珏的突然到来,欢喜得很。
子珏玩了一会儿就到晚上了,晚上同我,还有六哥一起吃晚饭。
我给她布着菜,注意荤素搭配,不让她挑食。
“这个,这个。”她伸手指着鸡翅膀。厄,我也最喜欢这些手手脚脚的了,有嚼劲。便夹了一个给她啃。
“来,吃些虾仁,这个营养好。”我拿勺勺了一小勺,子珏乖乖的两手捧碗接着,谁知道勺子到了半路,被六哥斜刺里伸出筷子拦截了。他用筷子夹住勺柄,方向就变了,虾仁全倒在他碗里去了。
我瞪着他,有这么当爹的么?
“你再给她勺嘛,快点,子珏等着呢。”
子珏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觉得有趣,咯咯的笑起来,“小姨,我也要。”
“嗯。”我再勺了一勺给她。
接下来,我夹给子珏,如果不再夹给六哥,下一筷子也要叫他抢去。偏生子珏还在旁边拍手。
“你看,你看,她吃得比平日多小半碗,这么喂是有效果的。”
我无语。你多大了你,抢孩子的菜,居然还掰出这么个歪理来。
“子珏过来,不要紧么?”
“不打紧的,就吃了顿饭。让人回去说了,清宁殿留饭。琳琅比你拎得清多了,才不会干傻事呢。”
子珏吃过饭,就被送回去了,临了说以后再来陪我玩。六哥概叹,“这样的日子,多好!”
我小心的问:“你受什么刺激了?”一顿饭,至于么。六哥可是一向喜怒不太形于色的人啊。嗯,那两次拍狮子、踹香炉是叫我刺激得狠了,那这回又是怎么了?我确信自己没招他惹他。
他张了张嘴,又打住,“算了,尽是不开心的事,不说也罢。”
那就算了,许是朝堂上的事不顺心吧。
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一家的男主人藏在后院某个不知名院落的娇客,无名无份,尴尬极了。就算他打算娶我,也没有先不先把人弄到这里来的呀。可是,这个话题一提就是火药桶,我也只好不提。只是,要是他吃过晚饭流露出不想走的意思,我就会变着法子的赶人。
“我就略坐坐。”平常倒是敲敲边鼓啥的,就会回去了。毕竟他也是要回去批折子的。今天却撵都撵不走。他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我一再的问,他还是不肯说,只说:“别撵我就成,陪我说会儿话。”
我看看他,“今儿你好像喝了不少啊?”
这话像不知怎的就触怒他了,他‘哗’的一声站起来,“你用不着防狼一样的防着我。我告诉你,我真要做什么,你防不住。”
他火,我还有火呢。上上回喝醉酒就把姬瑶当我给强迫了,上回在乾元殿撕我衣服,又差点把我就地正法。他的记录实在算不上好。大嫂说的没错,这种事,男的都是想的。女孩子得看重自己,如果自己都不看重自己,指望旁人看重你那是不可能的。绣鸾那样冰雪聪明的女子,不就是差点因为一念之差毁了自己么。
再说了,就提了下喝酒了,他立马炸了,这简直是在为心虚做注解。
“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了,你要说什么,我洗耳恭听。”我坐得离他远些。
“不稀罕,哼!”说完,又走了。
得,又不欢而散了。六哥这一走,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来。我开始还记记正字,后来发现没什么意义,想知道是几月初几,直接问秦嬷嬷就是了,她老虽老,记性可真是不坏。她来给我讲解的内容,听说还是二十多年前安穆太后封后的时候她陪着学过的,居然理一理,直接就可以讲给我听。
不过,我一般也想不起来问。所以,六哥到底是半个来月,还是二十多日没过来了,我不是很清楚。只觉得又少了个说话的人,怪寂寞的。秦嬷嬷跟我完全说不到一块儿。而子珏,也不能老把她弄过来。我还是不希望宫里人都知道我在这里住着的。就让她们当林莳宜病了,在家里休养好了。估计现在有人在暗地里称快呢,巴不得我误了进宫的日子才好,或者干脆一病不起,去见阎王最好。
唉,我是真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不过我每日都把六哥赶回去,秦嬷嬷看我眼神倒是渐渐变了。每日里讲解的更上心,我都替她累得慌。
“秦嬷嬷,你今天的把戏耍完了吧?”
她刚刚示范完,听到我的话,额角有点抽抽,“回小姐的话,老奴今天就讲到这了。”
“嗯,回去歇着吧,你耍完了,就该我了。”我看她一脸欣慰的看着我,赶紧解释:“不是,我是要活动活动,不是要练习你教的东西。”
她叹口气,“那您慢慢活动,老奴告退。”
我的擀面杖那天放在马儿的革囊里,六哥鞭子一卷把我卷到他的马上,我就不知道擀面杖后来到哪去了。不过,我还会做五禽戏。我每日都找机会把这套华佗编的五禽戏认真做一遍。
说起来,我身体一直很好,也很少生病,很大程度得益于我听四哥的话。他平常有意无意间说的关于养生的话我都记得牢牢的。记得我小时候一个人在院子的花坛旁边做五禽戏,还被路过的六哥嘲笑我,说我根本不用做五禽戏,因为我也是禽类,每天不用刻意,动作也跟五禽差不多,自然而然就养身了。他一直说我是猴子来着,还问我要不要学学五行拳。
我倒是兴致勃勃跟他学,结果他骗我倒立了一下午,直到手撑不住了摔在土里。那以后我见面就叫他坏蛋。他还一脸惊讶的说:“你还真实在,我还以为你一会儿就会发现不对下来呢。不过按你说的,你耐力很不错啊。”
我是压根没想到他会恶整我,这才上了当。后来就再没被他骗到过。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那时候的日子真好。记得晚上他带我散步,院子里一长一短两道拉长的影子。他踩我的影子,我就跳起来两脚并在一起用力踩回去。
人要是一直不长大就好了,他是最疼十一的六哥,我是六哥的小跟屁虫十一。
宫门外一阵喧哗,怎么回事?
“小顺子,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顺子点点头,麻利的跑过去,结果刚到门边,门就被人踹开了,差点砸到小顺子。然后我就看到气势汹汹当先走进来的姬瑶。
第一意识是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第二个反应是,她的肚子呢?按说她现在应该又挺上了才对啊。她这么气势汹汹的是要干嘛啊?
我觉得不对,刚才是直接踹门进来的。她肯定受啥刺激了。我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可是,除了那条密道,这个院子唯一的出口被姬瑶给堵住了啊。
“林十一,原来是你!”她一步一步的进来,她身后的人要关门,外头冲进来几个侍卫,为首的人说:“贵妃娘娘,请不要为难我等。您请出去吧…”
“滚出去!”姬瑶怒斥。
那几人面面相觑,还是杵在那里不走。别介呀,平时拦我的时候不是挺横的么。早知道我也试试一脚踹门而出行不行得通。要不,你们出去一个报讯去也好啊。那密道我肯定是不能往里钻的呀。
姬瑶的样子本来就很凶悍了,看到我似乎更是毛发都张扬起来了。她要是一味蛮干,我打不赢她啊。她是三岁就跟着姬少康扎马步的。我小时候只做过五禽戏啊。操擀面杖杀人,那纯粹是别无办法了,智取的。我跟着小柳学棍法,初衷那不过是打发时间。哪能跟将门虎女硬碰硬。更别说她还带了浩浩荡荡一帮人马。有宫女,有太监,有仆妇,摆的就是贵妃出巡的架势。只希望有人注意到她这个架势,已经报告给乾元殿了。唉,没事的时候整日过来,有事的时候你可得来快点啊。要不然,我那些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实用型的小东小西你别全没收了啊。不然,我还可以跟她搏一搏的。
嗯,她该不会是孩子没了,疯了吧。不过,已经这么生龙活虎了,孩子没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现在才抓狂。
不对,她刚才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肯定是没疯。现在吃惊也吃过了,正冲我大步走过来呢。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扭头就跑。
脑后呼呼有风声,我一低头,躲过姬瑶砸过来的小花盆。好家伙,直接上手就是这个啊。我回头想还击一下,结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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