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好了,你们赶紧去睡,不要吵到母后和妹妹休息。”
“哦。”
六哥坐到床边,“十一,你觉得怎样?”
“我刚刚大吃了一顿,好饱。”
“谁问你这个”他瞪我,然后又笑开,“不过看你这么有精神,还大吃大嚼的,跟上一回真是天壤之别啊。唉,我这颗心,终于可以放回去了。你累了一天,休息吧。”
乳母上前把两个孩子抱开,我叫住要出去的六哥,“等一等,你取好名字没有?我之前看你起了那么多,男女都有。”
他点头,“嗯,拟了两个,你看行不行,姐姐呢叫子悦,妹妹叫子衿。”
“子曰?”
“悦,愉悦的悦。然后是青青子衿的子衿。”
“嗯,不错,这两个好。”
三年后
我看到子晟轻手轻脚的进来,然后跟我打过招呼,就从侧门溜出去了。
“回来,你干嘛呢?有人追你不成。”
“是啊,有一千只鸭子在追儿臣。”
一千只鸭子?
我正疑惑,外头传来宫女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公主、三公主,你们慢一点,小心脚下。”
一千只鸭子!
“萧子晟,你给我回来!”
早没影了,哪肯回来!
“母后,三皇兄呢?”两个穿着一模一样嫩黄衣衫的小姑娘看着我。
“厄,皇兄他,上学堂去了吧。”
子悦撅着嘴说:“儿臣听到大皇兄说的,今天不用去学堂,夫子请假了。”
“哦,那你们去找大皇兄玩儿吧。”
子悦指指子衿,“妹妹拿大皇兄的笛子出来玩,结果敲断了。”
“大皇兄怪你们了?”
“大皇兄还不知道。他一直都好喜欢的,子衿不想大皇兄难过。”子衿小声说。
“那你还拿出来乱敲乱弄。”子悦小声说。
“所以你们要找三皇兄帮忙想办法?”
“对!”
旻儿现在用的那只笛子是我当年做给他的,所以一直看得很重。
“找三皇兄,你们觉得他靠得住么?”
虽然被扔掉了,但两个女儿还是毫不犹豫的点头。
“只要说了,三皇兄一定有办法的。就是我们刚看到他,还没来得及叫住他,他就不见了。”
厄,他眼睛比你们利,早看到你们了。既然不用去学堂,一早出去肯定是约了人玩不想带你们嘛。至于说只要跟他说了就一定有办法解决,那是。他很懂得指使人的,也很知道来找爹娘求助。所以在两个小妹妹眼底,三皇兄是无所不能的。
“小锦,找人去打听打听三皇子溜出去干嘛去了?”
“是。”
翠侬走后升任掌班的小锦应声而去。
“不用急了,等把三皇兄找回来就好了。”子悦安慰子衿。
“嗯。”
“小锦,旻儿呢?”
“大皇子一早就来跟娘娘说出去了。”
“哎呀,他也学会了,含含糊糊说出去了,我还以为他上学去呢。”
小锦笑着说:“娘娘放心,两位皇子身边都有人跟着的。”
“算了,儿大不由娘,他们要偷偷出去玩,偶尔一次我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这下两个丫头生气了,“出去玩不带我们!三皇兄,可恶,大皇兄,也可恶!”
“还陪不赔大皇兄笛子了?”我问她们。
“赔!”子衿耷拉着脑袋。
“那跟母后来吧。”
皇宫里有一处竹林,我慢慢走过去,两个小尾巴走了一段就讨抱,让两个宫人抱上跟着我走。
“母后,去哪里?”
“小竹林。”
“做什么?”
“做一只笛子替子衿赔给大皇兄。”
两个丫头瞪大眼,“母后,你会做么?”
“不然你们以为大皇兄之前用的是谁做的。”
“哦,难怪大皇兄那么宝贝。”
到了地方,我就地凿竹,制成竹笛一把。其实是很粗糙的东西,当年兴之所至做了给旻儿,比他用的那些名贵笛子差劲多了,可是他一直用着,还每日擦拭的很干净。就算不是被子衿弄坏的,我也要再做一只给他。
试了试效果,还不错,低头就见到两个女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母后,你居然还会做竹笛。”
“母后还会做竹蜻蜓呢,你们要不要?”
“要!”
我给她们做了一天的竹制小玩意儿,结果回去就看到两个儿子没什么精神,蔫蔫的。
子衿赶紧把那只竹笛送到旻儿面前。
“大皇兄,子衿不小心,把你的笛子弄断了。这是母后做给你的。原谅子衿吧!”
“弄断了?”
“嗯。”小丫头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来,“不过这只也是母后做的。”
旻儿收下了,“好了,原谅你了。”
“谢谢大皇兄。”
“你们俩怎么了?蹴鞠输了?”
“母后你知道啊?”子晟小声说。
“嘻嘻,母后说要这样。”两个小丫头并排站在一起,子衿睁左眼、闭右眼,子悦睁右眼、闭左眼,看着特别的搞怪。惹得我大笑,两个大儿子脸上的阴云也散开了。
“输了就输了嘛,也值得这样?”
“不是啊,母后,栩哥哥要走了。”
“去哪啊?”
“去西北大营从军。”
“哦,栩哥哥从小就想做大将军的嘛,不从军他怎么做大将军呢。”看不出兰王整天嘻嘻哈哈的,舍得把儿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子晟告诉我,萧栩不是以本名去从军,就是以‘萧栩’这个没多少人知道的化名。换言之,没人会知道他是兰王世子。当然,暗中兰王肯定还是要托人在军中照料,但既然是化名前去,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优待了。
“栩哥哥说没什么,吃苦不怕,就怕”
看两个小丫头在缠着旻儿讲故事,我搂着子晟问他,萧栩怕什么。他是我在宫里认得的第一个小朋友,能力范围内帮帮他也是可以的。
“他说怕自己军中三年,看到母猪都赛过貂蝉。”
“噗!”臭小子,果然还是这么玩世不恭。算了,懒得理他。
到了萧栩正式要出发前,他进宫来辞行。
六哥对这个看着长大的侄儿寄望很高,很是勉励了一番。我坐旁边看着,年过而立的他开始蓄起了胡子,倒感觉比前几年更有味道了。这些年他威势日重,愈发的高深莫测,但一直握紧了我的手不曾松开。
我再看看眼前身形单薄,但眼神坚毅的少年,八年前把他从喜床上抱起的一幕历历在目。时间像水一样淌过,他居然小小年纪就要去从军了。
正式的道别过后,他跑到坤泰殿来,子晟跟旻儿一左一右围着他说话。
我换了身轻便衣服,拎着擀面杖出来,“小子,来,我称称你的斤两。”
“好男不跟女斗,你又是皇后,万一伤到你,臣可惨了。”他做模做样的不起来。
“少说废话,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子晟跟旻儿见过我练习,却没亲眼见过我跟人对打,而两个小丫头就更是惊讶了。
“打就打,大不了点到即止咯。相信这样皇上也不为怪罪臣的。”
“好,来人,封门,不得外走消息,不然严惩不贷!”
“是!”坤泰殿的宫人面面相觑,但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可能出头去报讯,想想我只是跟萧栩对打,应该没有大碍。
我很开心的活动手脚,好多年没有机会动到筋骨了。
双胞胎很兴奋的围着我跑来跑去,我把她们安顿得远远坐下,“不许跑到场上来,拳脚无眼的。旻儿、子晟你们一人看着一个,出了事唯你们两个是问。”
他们两个伸手一人抓着一个,“知道了,母后。”
这一场打下来,我浑身都出汗了,萧栩嘛,虽然没能打得过我,但在同龄人里算是很不错了,应该可以不用太为他担心。
我伸手拉摔倒在地的他起来,“记得,强中更有强中手,千万别去好勇斗狠。好儿郎,自当赴沙场,可是要记得你现在去是为将来积蓄力量,你的责任很重大,可不只是在战场厮杀而已,家里人还等你回来呢。”
“栩哥哥我们都等你回来。”我那四个儿女齐声说。看他们很兴奋的样子,也没想到我会赢吧。
“嗯。”萧栩的脸可能刚才运动量大,有一点红,低下头去。他现在只到我耳朵,我打赢他也没什么好光彩的。只是要告诉他别以为平常跟侍卫过招经常赢,那是人家让着他。实际上他连我都打不过。
子衿跟子悦朝我扑过来,“母后,你好厉害!母后威武!”
“是栩哥哥怕伤了母后,手下留情了。”其实是我手下留情了,别当我这十来年真的是在混日子,除了怀孕和产后,我可一直在勤奋练习。
这宫里可以让我偷师的人实在太多了。在六哥手上我从只能走几招到现在二三十招都不会露败相了。
“母后,儿臣要跟你学这套棍法。”子晟也跑过来。
“好啊,你不嫌你的功课已经够多了么?”
“可是母后你刚刚的样子好帅啊!儿臣简直崇拜你啊。”臭小子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我们也学,我们也学。”双胞胎嚷嚷。
“好,都学,都学。”
我看看萧栩,他回头冲我笑,眼神明亮,“娘娘,等臣回来,一定可以赢过你的。”
“好,拭目以待!”
我跟四个子女把萧栩送出坤泰殿,他走了很远,旻儿和子晟还在挥手:“栩哥哥,记得要回来看我们!”
“好了,回去了!”
六哥回来的时候,四个小家伙,旻儿跟子晟各拿了只棍子,双胞胎一人一只银筷箸正跟在我身后比划。
“啊,女英雄啊,听说你语重心长的给了兰王的小子一番临别赠言啊。”六哥俯身,一手一个抱起女儿,听她们唧唧咯咯描绘下午我有多英勇,面上带笑,眼里简直要飞出刀子来了。
子晟打个眼色给旻儿,两人上前拉起很兴奋的双胞胎,“走走,跟皇兄出去玩儿。”
等到门关上,有人就冲我发飙了,“很厉害嘛,关了殿门不让人给我送消息,跟人动刀兵,还让几个儿女在旁边给你加油。”
“就是比划比划嘛,又没有伤筋动骨的。”
“十一,你为人母了,你得给女儿做好表率。”
“嗯嗯,我知道。说到这个啊,姐姐之前来跟我商量,子珏不小了,都要十二了,姐姐说想给她挑选驸马。”
“十二了么?”
“是啊,是啊,翻过年就算十二了。勉之也都不来宫里伴读了。子珏、旻儿的婚事要提上议程了,虽然不急着办,但有些章程该订的就要订下来了。我要讨你的示下才好办呢。”
“不急,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先办。”
“什么?”
“立储。”
“立储?子晟还太小吧。”
“小什么,虚岁七岁了,也是时候了。”
是时候了么?
这几年董宝林都深居简出的,不是必须出席的场合都不露面,初一十五的点卯我早取消了。后宫统共就三个人而已,还点什么卯。这些年,二皇子的好学赢得众口赞誉,而旻儿的驽钝跟子晟的调皮捣蛋也是朝野皆知。隐隐就有说我不如董宝林会教儿子的声音传出来。
非得要把小小年纪的孩子逼成小学究做什么。旻儿我对他的要求就是自己开心就好,至于子晟,更加的没有问题,虽然顽劣,但他的功课并不比瑜儿差,武技更是令魏先生都背地里赞不绝口。说是有潜质,可惜又是当时他对着我长叹一口气,我也知道他叹什么气了。
他一生最得意的弟子是当今皇帝,现在看好的徒孙又是将来的皇帝,都不是能替他传得了衣钵的人。
四哥一心向医,五哥更长于理财,而六哥主业是当皇帝。现在徒孙辈里,十四跟清烨也志不在此,他老先生就只有叹气了。
幸好我这个不被他待见的徒媳,这两年还时时去陪他下下棋,聊聊天的。他现在有事没事就拉着我说说话。看得出来,老人家其实很寂寞。
“立储是好事,你怎么还锁着双眉?”他拈起颗黑子放到棋盘上。
我一手托腮,“我总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手里拿着颗白子举棋不定的。
“哪有储君被立时,会没有庶子存在的。”
“还不是魏先生你搞出来的。”因为这事,我一直对他小有意见。
他盯着我,“我搞出来?你有没有说错。这件事一向就是这样,是你这位林皇后太过特立独行,跟众人唱反调。好在,林家还不至于成了祸乱朝政的外戚。”
“如果林家有这个苗头,早叫灭了好不好?”我跟魏先生说话,从小到大都有点没大没小的。小时候他是我们家的账房先生,时常逗我,中间一度互相看不顺眼。现在,倒能像忘年交一样坐下来说话。
“所以当年我就觉得令尊不简单,也难怪先帝会选了他一个商人来托孤。不过先帝肯定也没料到,他的独子会迷上林家的小丫头。”
“什么小丫头啊,人家已经是四个子女的母亲了。”
“错!皇后娘娘始终没把大公主和二皇子当自己的孩子么?”
“我他们各自有自己的母亲嘛。”
“你是嫡母、嫡母,你到底把自己摆什么位置上在?”
什么位置,我当自己是子珏的姨母,所以她的婚事我基本听凭贤妃发挥。至于瑜儿,我虽然不难为他,该做的会做到,甚至暗中安排人照顾,但心头始终觉得他会是我儿子的对手。
魏先生拈着颗棋子,“算了,这世上很多嫡母待庶子庶女都是面甜心苦,你怎么说也是表里如一,而且没有使坏,很难得了。”
“就是嘛,非要我去扮慈母,我觉着别扭。”
“你待安乐王很好啊。”
我挠挠头,“那是因为他无害嘛,而且养着养着他全心依赖我,自然就养出感情来了嘛。”
魏先生喝一口茶,“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出宫干嘛喜欢来找我喝喝茶、下下棋的?”
“哦,听你一口一个小丫头的叫,我就觉得自己好小的感觉。”我嬉皮笑脸的说。这些年,六哥威势日重,我又何尝不是。在宫里,连翠侬都走了,私下可以放肆一点的人都没有了。人人只当我是皇后,毕恭毕敬的。也只有魏先生面前,我还能倚小卖小一下。
“对了,娘娘的外公身体还好么?”
“好,我上个月见他的时候简直红光满面,气色好得很。他总算找到一个能传衣钵的人了。不过也跟我说,他那一脉以后同我没什么关系。也没告诉那些人他是我外公。”
“他是为你好。”
“亲人始终都是亲人嘛,好在他身边有派去的人照顾,我也比较放心。”我看魏先生陷入沉思,然后像是想明白了的样子,吓得扑到棋盘上,“魏先生,你不是要说你也想出去走走,找个人传衣钵吧?”
他温和的笑了,“果然聪明,老夫才一动念头,你就猜到了。”
“不要啊。”我哀求的看着他。
“三十二年了,老夫从襁褓中的婴儿看着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点一点的成长,推翻安王夺回皇位,到如今他登基马上满十个年头了。老夫也该走了。”
“我都好舍不得,别说六哥了。”
“真正陪他一路要走下去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