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点了点头,道:“所以我才愣了一下!”
岳思鸾道:“你在这个时候发愣,你身后的那个人完全可以杀了你。”
杨乐道:“不错!可他却逃走了!”
岳思鸾道:“因为四把老刀赶到了?”
杨乐道:“对!他虽然可以杀了我,可他自己也绝不可能逃脱。”
岳思鸾道:“你现在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吗?”
杨乐点头:“知道!我知道一个人懂得离魂剑。”
岳思鸾道:“左忆山?”
杨乐道:“对!”
“不对!”突然有一个人叫了起来。
杨乐翻身坐起,与岳思鸾对视一眼,二人抬头看向车顶,道:“左忆山!”
前传 第六章:征路
一阵马嘶,驾车的阿四竟将八匹快马齐齐拉住,整架马车带着轰响定在当地。
紧随在车后的十八匹快马分别冲过,左右转向,将马车团团包围。
虎子借着马车的冲劲由车座上飞起,摔在了对面座椅的锦被上。杨乐与岳思鸾却早在他飞起之前便已经钻出了车门,站在了车顶。
霞儿拉起摔得七荤八素的虎子,下车来看。
车顶坐着一个人,偏瘦,微须,鼻骨旁有一芝麻大小的黑痣。
杨乐站在这个人身左,道:“左忆山?你来干什么?”
左忆山叹了口气,道:“三少爷要找左某,左某又岂敢躲起来不见?”
杨乐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左忆山道:“老爷说的,难道有假?”
杨乐道:“我爹怎么说的?”
左忆山道:“老爷说三少爷险些中了离魂剑的暗算,恰巧左某又懂得离魂剑,所以命左某前来对质。如果真是左某暗算了三少爷,即便三少爷不杀我,老爷也不会饶了我的性命!”
“好!我来问你,”杨乐道:“你听说过影子门吗?”
左忆山道:“听说过。”
杨乐道:“在哪儿听说的?”
左忆山道:“自然是从老爷那里听来的。老爷说过,影子门每年要向总坛上缴几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可不小,所以左某就记在了心里。”
杨乐道:“你可知道影子门的门主是谁?”
左忆山道:“刚刚知道,是少夫人元香。以前却是不知道。少爷应该明白,总坛名下有三十六堂、七十二门,每一名堂主、门主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他们只对老爷负责,除了老爷便只有六位长老知道他们的身份。虽说八位少爷名下各有分堂,可三少爷怕也不知道其他少爷都掌管着哪些分堂吧?更何况像左某这样的下人,怎么可能知道总坛的绝密?”
杨乐道:“你当年为什么要带我去见元香?”
左忆山道:“老爷嫌三少爷太多事,在分堂里搞什么惩恶扬善,扶弱济贫,不仅连续三年未能如数上缴供银,而且还把总坛搞得人心惶惶。所以老爷才命左某为三少爷物色一个女人,缠住你的手脚,稳定总坛人心。可没想到,她不仅怀了三少爷的孩子,还变成了三少夫人!”
杨乐道:“这就是你的解释?”
左忆山道:“这是事情的真相。”
杨乐突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发问,他本以为左忆山该藏起来,可左忆山却自己送上门来;本以为左忆山乃是影子门中重要人物,没想到左忆山却矢口否认……
见到杨乐发呆,左忆山突然一笑,道:“三少爷不必发愁,左某正有一事相告。”
杨乐道:“什么事?”
左忆山笑着站了起来,道:“老爷要左某前来不仅仅是与少爷对质,还要左某助少爷铲除影子门。”
杨乐道:“可有一件事你还是没有解释?”
左忆山突然拔出插在腰间的剑,对着杨乐的胸口划去,这就是他的解释。
毫无预兆的一剑,离魂剑!
杨乐闪身躲避,利剑险险的从他左臂掠过。
一剑过后,左忆山已经将剑收入斜插在腰带上的剑鞘内,眯着眼睛看来,道:“这一剑你之所以躲得开,是因为我在明处,你看得到我拔剑,心中早有准备。可如果我在暗处,直接劈出这一剑来偷袭你,你还能躲得开吗?”
杨乐道:“不能!”
左忆山笑了起来,道:“所以偷袭你的人并不是我。”
杨乐道:“的确不是你!如果前日是你出手偷袭,那你一定知道我中了你的剑气,受了内伤,刚刚那一剑足可以要了我的命,而这四周有众多高手,你也必定难逃一死。”
左忆山的脸色刷的变白,颤声道:“你……你受了伤?”
杨乐道:“还好鸾儿先你一步治愈了我的内伤,否则我现在就是一个死人。而你……”他用手指点着左忆山的胸口,“你将比我死的还要冤枉!”
左忆山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他的解释的确有些冒险,但也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现在你可以说了,”杨乐道:“你要怎么帮我铲除影子门?”
左忆山拭去额头上的汗珠,挤出尴尬的笑容,道:“左某介绍少夫人与三少爷见面之前曾调查过少夫人见过的所有客人。”
杨乐闻之眼睛一亮,道:“那八个人……”
左忆山道:“还好左某的记性不差!”
杨乐道:“在哪儿?”
左忆山道:“开封府。”
岳思鸾看向阿四,道:“开封府。”阿四点头。
马车再又开始奔驰,车后依旧跟着首尾相接的十八匹快马。只是车内多了左忆山。虎子坐在他的身边,直着眼睛冥想着什么,手里凭空比划着。
左忆山笑呵呵的看着,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散去,渐渐布起惊异之色。突然,他猛地跳了起来,头顶“咚”的撞到了车顶。可他根本不顾头上撞起的肿包,失声道:“你小子是人是鬼,怎么学了我的离魂剑?”
虎子自顾自的耍弄着,对左忆山的鬼叫置若罔闻。岳思鸾掩嘴偷笑。杨乐与霞儿也是一言不发。左忆山却连头发都吓得竖了起来,道:“乖乖?你是什么鬼东西?”
虎子终于耍弄得累了,看着霞儿、杨乐和岳思鸾,道:“你们看到我奶奶了吗?”
杨乐道:“我们去找过,你奶奶已经不在那里。”
虎子指了指左忆山,对杨乐道:“他刚刚说你惩恶扬善,是真的吗?”杨乐苦笑。虎子道:“你爹杀了我十三个叔伯,如果你真的惩恶扬善,那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偷偷杀了你爹?”
杨乐一怔,道:“不能!我尽量去做些善事,本就是替我爹赎罪!”
“噢!”虎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左忆山目露凶光,道:“小崽子?你跟我家老爷有仇?”
虎子看也没看他,道:“我从前养了只兔子,你知道是白色、黑色还是灰色的?”
左忆山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道:“不知道。”
“噢!”虎子看去一旁,径自发呆。
前传 第六章:征路
这是一条很宽的街,很少有镇子能修出这么宽的街道。八匹马拉的大车行在街中,左右还要多出两丈空余。
“小姐?”阿四的声音传入车厢,车速也随之放缓。
杨乐推开车窗看了看,对虎子和霞儿道:“呆在车里。”拉着岳思鸾下了车去。
左忆山已经来到车门边,转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虎子,道:“黑色的?”
虎子道:“你见过?”
左忆山脸色一变,窜下车去。
霞儿嘟着嘴想了想,道:“你们在说什么?”
虎子道:“在说兔子。”一边说着,一边趴在了窗口。
大街上跑着一只兔子,但却不是黑色的,而是灰色的兔子。有个七八岁大的男孩正拿着根胡萝卜追赶着它。
马车几乎停了下来,直到男孩追着兔子跑过才再又起步。
这条街不仅很宽,而且很直,很长。
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醉汉,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破棉帽,晃晃悠悠的走来。
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小贩,但看在眼里起来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杨乐与岳思鸾行在马车前,经过三处小摊、两位小贩,终于找到了原因。
这里商铺没有一家开门,便只有这些小摊小贩。这些摊贩也是奇怪,卖鸡的小摊就只卖烧鸡,绝不卖鸭;卖鸭的只卖烤鸭,绝不卖鱼;卖鱼只卖烧好的江鲤,绝不卖肉;卖酒卖茶的便连花生、蚕豆也不肯为客人准备,卖花生的小贩不摆蚕豆,卖蚕豆的小贩除了蚕豆再不卖任何东西……
杨乐数了数,沿街的摊贩共有十二家,八个摊位,四个小贩,主人连同食客一共三十一人。那些摊贩的主人低着头忙着为食客们准备吃食,而客人们则自顾自的吃着东西。面对街上突然出现的马车和十八骑,这三十一人竟能视若无睹,没有已人抬头来看。
看向马车和一行十八骑的只有沿街走来的醉汉。随着他的临近,寒风中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一行十八骑也止马不前。所有的人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危机四伏。
莫七嗅了嗅鼻子,空气里竟然充满了死尸的味道。这味道阴森恐怖,似将整条街道幻化成一处偌大的坟场。
手里拿着根胡萝卜追赶兔子的小男孩已经跑到了十八骑的尾端,仙剑门的一位弟子拨了拨手,驱赶他离开。
醉汉行到杨乐面前,举了举手中的酒壶,道:“你要不要喝酒?”
杨乐道:“我喝酒,可你拿的却是毒药。”
醉汉道:“毒药你要不要喝?”
杨乐道:“我喝毒药,可你不给。”
醉汉道:“给你你就喝?”
杨乐道:“要喝就不喝一口,整壶都能喝得下。”
醉汉突然笑了,脸上便连一丁点醉意也没有。他一手将破棉帽扣在头上,一手丢去酒壶,抱了抱拳,道:“见怪不怪,请!”退在街旁,展臂垂头,放杨乐行过。
骑马在前的邪派刀手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醉汉所说的乃是自家黑话,是总坛为避免旗下三十六堂、七十二门发生误会而准备的隐语。
原本危机四伏的街道瞬时变得轻松起来。摊贩和食客们纷纷站起,一个个面带微笑,抱拳的抱拳,施礼的施礼。
马车再动,一行十八骑也打马缓行。
追赶兔子的小男孩对着刚刚还在驱赶他的仙剑门下弟子做了个鬼脸,将手里的胡萝卜掰去一截,追在马后让那弟子看。
那弟子随眼看去,不由为之一惊,小男孩的胡萝卜中竟然藏着一支喷筒。幸好危机已过,否则这只喷筒便可要了他的性命。
江湖险恶,大意不得,那仙剑门的弟子着实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抬起手臂,正想要抹拭鼻尖的汗珠。谁也不曾想,追在马后的小男孩却突然扳动了喷筒的机关。
喷筒里没有毒烟,也没有毒水,而是一根毒针。毒针射入那仙剑门弟子的右肋,他惊叫一声,瞪大了眼睛,随即摔落马下。
这声惊叫便是发动突袭的信号,刚刚还面带微笑,抱拳施礼的摊贩和食客们闻声而动,各自亮出兵器,寻找对手,攻杀上来。
醉汉再又站在了杨乐的身前,脸上又似乎有了醉意。可他的手却突然握出一把尖刀,对着杨乐的右眼扎去。
杨乐先是一怔,随即一醒,暗道:“影子门!”醉汉刚刚看到杨乐眼中闪出的精光,不知怎的便被扣住了手腕,又不知怎的便飞身摔出。
骤然而起的突击,仙剑门下剩余的五名精壮汉子再又倒下四人,剩余一人若无谢天魁挡在人前怕也早丢了性命。
宣儿的小腿也被一剑扫过,皮肉外翻,深达腿骨。幸好唐元霜射来一支梭镖,结果了那厮的性命,否则她的小腿便要被生生砍去。
谢天魁的身上中了三口刀、两柄剑、一把匕首,可他皮糙肉厚,竟然毫发无损。他也随之反击了六拳,拳拳打中对方的鼻子。
被“铁拳”的拳头打中屁股也得躺上十天半月,更别说是鼻子。六个鼻子顿时被打碎了鼻骨,鼻血溅得满脸都是。谢天魁再又向每人补去一掌,六人先已被拳头打得晕头转向,哪里还知道躲闪,当场被劈碎喉咙,横尸倒地。
莫七生性谨慎,杀手虽是突起,可他却早有准备。围攻他的是三个人,一人持棍,两人使刀。持棍的人还未等出棍便已经被他砍去了脑袋,脑袋落地的时候又已经被剔骨刀剔成了骷髅。
两个使刀的已经冲到了莫七的马前,刀已劈在半空,正要砍落。可他们亲眼目睹了一颗人头变成骷髅的经过,手中的刀生生愣在半空,再也无法砍下。其中一人双腿突地一颤,胯下已是湿乎乎一片。另一人愣了半响才想到逃,却被钟离克一枪刺了个通透。
莫七瞥去一眼,似怪钟离克抢了他的生意,面露不悦。哪知钟离克银枪一拐,又将那尿了裤子的汉子挑翻在地。直到此时,他才看到莫七的表情,豁然一笑,打马便走。
司徒锦所对乃是两个使剑的汉子,一剑一个,斩去了两人半边脑袋。腾怀义、文淑雪夫妇双剑合并,气势如虹,十人之中怕有八人还没看清他们的剑招便已毙命。
四大刀手连同阿四一起守护着马车,斩马刀所在,无人可以靠近。
片刻之间,发动突袭的摊贩和食客一共三十一位尽数被歼。街尾只剩下那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他的眼睛红红的,便似虎子刚刚死去叔伯们时的模样。
那位发号施令的醉汉也还活着,杨乐将那他摔出的时候完全可以补上一掌,拍碎他的天灵盖。可杨乐要留活口,所以他才保全了性命。
醉汉摔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身。可当他爬起来才发现,他的人便只剩下街尾的那个男孩。他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笑,对着杨乐笑,道:“你想留我做活口?”
杨乐一怔,因为醉汉再从后腰抽出了把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扎去。三丈远的距离,他想制止也是不及。
醉汉的匕首并没有扎下,而是停在胸口。
宣儿发出一声轻叱,自是笑他贪生怕死。
醉汉的脸上却露出更加诡异的笑容。
当众人听闻“刷刷”有声时,终于明白了他那诡异笑容的含意。
帮手来到。
街道两边的屋脊上突然蹿出数十个身着彩衣、手托弩机、披着红色斗篷的妙龄少女。半空中似是飘出两条红色的丝带,在屋脊上一字排开。
这些少女都很年轻,十七八岁模样,也都很漂亮,身材也不错,只是脸上带着股杀气。
除了杀气,她们的脸上还带着两朵红晕,该是长途奔波,寒风吹袭所致。
这些面带杀气的彩衣少女单膝跪在屋脊之上,手托弩机,抵在腮前,瞄向街道上的一众人等。
杨乐有些担心,为马车里的霞儿和虎子担心,所以他转身看向四大刀手。四把老刀高举,自是请他安心。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街尾响起,四匹快马似一杆飞箭,由街尾转出,向众人射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巨汉,在他胯下本是一匹高头大马,可与他那巨大的身躯相较之下,高头大马看起来却像是头又瘦又小的驴子。
这人满脸虬髯,一身黑衣,手中挥舞着一柄金光闪闪的红柄弯刀。只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他先后将莫七、钟离克、司徒锦、腾怀义四人一一逼退,来到了杨乐面前。
紧跟虬髯巨汉的是一位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他也一路冲过,却被腾怀义、文淑雪夫妇拦下,双方立时杀在一处。
最后是两个两鬓斑白的老头,一人使九环刀,一人使七星剑,以二抵四,接下了江湖四杰。
街上杀战刚起,屋脊上的彩衣少女便开始施放弩箭,她们的射技极其精准,配合着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以及两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对谢天魁等人展开急射。
冲在杨乐身前的虬髯巨汉瞪起了牛眼般大小的双眼。杨乐仰头看去,顿时也将双眼睁得溜圆,对着街上众人叫道:“停手!”
手持春秋大刀的壮汉臂力过人,即便腾怀义、文淑雪夫妇剑法玄妙,却也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加之屋脊之上弩箭频发,文淑雪左臂、大腿各中了一箭。
江湖四杰也好不了多少,使九环刀和七星剑的两个老头手疾身快,招法诡异多变。钟离克防得了弩箭防不了来刀,被九环刀在胸口划出一条半尺长的血痕,险些被开膛破肚。谢天魁只能防备身前的刀剑,根本无暇顾及身后,被十几支弩箭射在脑壳、背脊上,痛得“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