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的青狼骑士闻声一怔,不由自主的转过头,看了眼小狼,重新打量起唐善来。
“是时候了!”唐善暗暗给自己鼓舞着底气,脸上显出一副傲慢的模样,迎着他看去,肆无忌惮的说道:“把你的烤羊送给我,自己再去弄一只。”
所有的青狼骑士都是一愣,纷纷看来,再又转向领队的大汉,看他有何指示。
“你现在就想死?”领队的青狼骑士站了起来。
“你敢杀我?”唐善挑衅般的反问着。
领队的青狼骑士唰的拔出了弯刀,眨眼间跳到唐善面前,对着他当头劈下。一股凛冽的劲风吹散了唐善额前的头发,但弯刀并没有落下,而是停在他的额前。因为唐善已经摸出了那块刻有嗷啸着狼头的青铜令牌。
“参见会主!”领队的青狼骑士只看了一眼,立即倒握弯刀,单膝跪地参拜。其余的十二个大汉围了上来,各自凑上前看了看,随即退到他的身后,跪地参拜。
“这些汉子倒也实诚,什么也不问,就凭这么一块破铜牌,他们就认定了自己的身份。”
唐善心中窃喜,可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盛气凌人般的问:“你叫什么?”
领队的大汉毕恭毕敬的回道:“回会主,属下是弘吉刺惕布日古德。”
唐善蹲下身,歪着头看去,淡淡的问道:“布日古德?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你敢杀我吗?”
“不敢!”布日古德垂下的头再又压低了一些。
“都起来吧!”唐善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道:“布日古德,把你的烤羊送给我,自己再去弄一只。”
“是!”布日古德大步赶回,把他的烤羊拿给了唐善,自己再又砍了棵树,宰了只羊,烤了起来。
唐善的左手没什么力气,端不动几十斤重的烤羊,叹息一声,将其丢在雪地上。布日古德顿时一愣,目光中露出些许慌张之色。其他人怯怯的看来一眼,忙又垂下了头,径自烤自己的羊。
“不关你的事!”唐善叹声解释道:“我身上负了伤,使不出力气。这条胳膊也废了,一点知觉也没有!”
布日古德一惊,急忙对一个汉子唤道:“巴雅尔,看看会主伤在了哪里。”
“是!”汉子应了一声,急急赶来,先是小心翼翼托起唐善的右手,把了把脉,再又托起左手……煞有其事的忙碌了一番,说道:“会主曾经中了敌人两掌,内脏都有损伤,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右臂是冻伤,耽搁了太久,已经废了。”
“靠!蒙古大夫!”唐善在心底骂了一句,甩开他的手,斥道:“废话!”
巴雅尔惊恐的退后半步,躬着身子垂下头,不敢应声。
“你去吧,我身上的伤,我自己心里有数。”唐善挥手把他赶了下去,对布日古德问道:“青狼会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会主有所不知,现在的青狼会……”布日古德吞吞吐吐的回道:“会主长年在外,会中无人掌事,少布狼主趁机发动叛乱,带领狼人攻占了狼穴——我们被少布驱逐出狼穴以后,便开始在草原上四处游荡,只盼会主早日返回,带领属下重新夺回狼穴。”
唐善心中吃了一惊,幸亏自己碰到的是布日古德,要是碰到少布的人,如此冒冒失失的亮出青狼掌印,岂不是自寻死路。“狼主?狼人?”他一时之间也弄不明白布日古德说的是什么,而且也无心追问,径自嘀咕了两声,说道:“我现在身上有伤,权且容他们逍遥些日子。现在……吃羊!”他把小狼放了出来,掏出短刀,自己割了条羊肉丢在嘴里,再又割肉丢给小狼,开始享受布日古德孝敬的美味。
三五斤羊肉下肚,唐善的肚子胀得溜圆,再看布日古德等人的烤羊,早已经变成了一堆堆骨架。十三个汉子,人人都有这么好的胃口,倒也令唐善感到愕然。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那只小狼的胃口也大得惊人,越吃越“凶猛”,竟然将唐善剩余的烤羊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一块骨头也没剩下。
“回去!”唐善站起身,看向来路。或许是突斯突大叔所说的“荣誉”,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刚刚吃肉的时候,他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让布日古德他们带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养好身上的伤,恢复修为,再做他想。但冥冥之中却有一种声音在催促着他返回,像是在告诉他,只有回到突斯突大叔身旁,他的心里才会踏实。
布日古德等人整装待发,虽然没有人言声,可看来的目光已然带有询问之意。
“你们要跟我走吗?”唐善问,依次看向每一个青狼骑士。
“当然,您是我们的会主,既然找到了您,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您。”布日古德代表骑士们做出了回答。
“青狼会已经被少布攻占,也就是说……草原上已经没有了青狼会!”唐善思量着,为自己编了个假名,“不要再叫我会主了——我想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不叫元虎,我的真名叫弘吉刺惕赤狼。”
“赤狼?”布日古德毕恭毕敬的重复了一遍。
“现在我们回去,你们是自愿去保护依可儿和她的族人的,我还是放羊人,你们明白吗?”唐善说着,把小狼抄在手里。这个小家伙,竟然把一只羊吞进了肚子,重得出奇。
“为了草原上最美丽的‘其其格’,高贵的依可儿小姐,我们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她。”布日古德欢声叫喊着,带领骑士们翻上了马背。
天黑前,唐善等人沿着勒勒车的车辙追赶,终于追上了依可儿。他们已经来到了突斯突大叔所说的小树林,冰河恰巧从它的中间穿过。得见青狼骑士们返回,库勒显得更加紧张,再又聚集骑兵们戒备起来。
唐善赶着羊群走在骑士们的前面,这是出于尊重,所以骑士们才会尾随在他的身后。可看在依可儿等人的眼里,倒像是唐善被他们压了回来。
“突斯突大叔呢?”唐善走的满头大汗,头上和领口冒出白色的水汽,像是刚刚在大锅里蒸熟,却又突然跳了出来,站在了库勒的马首前。
库勒没有言声,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像是对他依然活着感到惊讶。
更令人惊讶的是,布日古德带领着青狼骑士排成一列,向依可儿施礼,说道:“高贵美丽的依可儿小姐,我们是离开羊群走失的羔羊,弘吉刺惕氏的骑士。万能的长生天指引着我们遇到了您,请您收留我们,布日古德将带领着他们为您效劳。”
依可儿被他的一番话惊呆了,张着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像是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仁慈的长生天,突斯突赶着勒勒车走了。”奴儿帖老阿妈走到唐善身前,骄傲的说道:“他可以引开草原上的豺狼,让我们美丽的依可儿躲过凶残的敌人。”
唐善心中一惊,闷声不响的把羊群赶上冰冻的河面。走出几十丈,终于在从林边看到一串乱糟糟的牛蹄和车轮印迹,逐渐消失在草原深处。
依可儿刚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用银铃般的欢笑声说道:“伟大的青狼勇士们,欢迎你们的加入。”
库勒悄悄策马行来,停在丛林边,看着雪地上留下的车辙印,不无忧虑的说道:“黑夜掩盖不了这些清晰的印记,博合林的人将会很容易分辨出来,这条路上只有三辆勒勒车。”
“所以我把羊群赶了回来!”唐善微微一笑,说道:“驱赶着羊群走在上面,清晰的车辙会变得模糊,趁着黑夜,应该可以迷惑后面的追兵。”
“依可儿说,只要你活着,那你便不再是奴隶,你现在是自由人。”库勒在暗示唐善,他可以拒绝冒险,留下来,和依可儿的族人们在一起。
“这是我的荣誉,如果要死,也不该让别人代替我。”唐善赶着羊群,沿着突斯突大叔留下的痕迹走了出去。
“给他一匹马。”依可儿赶了过来,眼中流露着异样的光芒。一个汉人,心甘情愿为自己牺牲,她不能不为之感动。
唐善头也不回,说道:“不用了——我是一个残废,只有一只手,抓了马缰就握不了羊鞭!”
依可儿勒马驻足在冰面上,高声询问道:“勇敢的汉人,请把你的名字留给依可儿。”
“赤狼!我叫赤狼……”唐善喃喃着,像是在回答依可儿的询问,又像是提醒自己记牢这个新起的名字。
前传 247:黑夜幽灵
黑夜漫漫降临,就在黑夜降临前,依可儿的族人已经沿着河面行去。唐善孤身行走在黑夜里,刚刚收拢了十三个属下,可现在却距离他越来越远。
如果不离开自己的青狼骑士,只要没有碰到少布的人,唐善可以在广漠的草原随意游荡。自从带领青狼骑士返回到依可儿身旁,他便把自己推到了危险的边缘。离开青狼骑士独自上路,肩负着引开敌人的使命,他已经陷入到极度危险之中。
对于一个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信奉“安全无上”的人来说,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就连唐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他不是傻逼,不会逞匹夫之勇,白白送命。就在他赶着羊群追赶依可儿的时候,裂損的丹田像是被极其微弱的真气完全修复,他的体内已然生出了两股真气。
如今,他行走在寂静的草原上,每一次呼吸,鼻孔内都会喷出两道烟气,一道似炽热的炭火,一道似阴冷的寒冰,如同羽箭般,直射在胸口外尺余,才会消散。
寒冰烈火,九转阴阳。在这茫茫黑夜中,只要恢复三成内力,他就将化身为诡异的幽灵,让尾随的追兵胆战心寒。
唐善的纯阳内力开始运转,暖暖的,像是怀里揣了一只暖炉。只是这只暖炉越烧越旺,渐渐的,就连他的脸颊都变成了赤红色。一股滚烫的熔岩从丹田内缓缓溢出,散在百骸之中。整个人只觉得飘飘欲仙,无比畅快。
阴柔内力也开始兴风作浪,唐善的身躯顿时变成了一坨寒冰。受苦的是怀里的小狼,被冻得直打哆嗦。
唐善忽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他的内伤似乎和小狼有着某种联系。被塔尔铁俘获以后,小狼没有什么吃食,饥一顿饱一顿,他的内伤也时好时坏。等到小狼在突斯突大叔家里喝了顿热腾腾的羊汤,他的体内就了一丝微弱的真气。刚刚这只小东西整整吞下了一只烤羊,按照它的小肚皮,恐怕要撑破十几次,可他还是受用了下来,而自己也开始运转内力。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多疑,唐善无瑕思量,也自知理不出头绪。反正内力开始恢复是件好事,眼下提升功力保命要紧,倒也懒得理会其他。
谁能想到,茫茫大漠,一个毫不起眼的放养人,正在炼精化气,吸气化精;元阳真气逆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元阴真气则反之,逆任脉而上,顺督脉而下;自然循环运转着小周天。
唐善的任督二脉早就贯通,两股真气刚刚运转过九个小周天,轰然合并,进入冲脉,随即开始运转大周天。大周天运转过九次,彼此相容的两股真气再又进入十二经脉和奇经八脉,并将它们全部贯通。
修炼内家功法讲究“积气冲关”,也就是将真气积攒到足够能量,一一冲破经脉。唐善倒好,刚刚生出两股真气,也不管内力恢复了几成,随随便便就开始冲关。练气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心性沉稳才能逐步递进,以至大成。旁人如果想冲破任督二脉,总要下二三十年苦功,即便如此,成功者也是百无其一。慎重是好,可却丧失了信念,一旦缺乏了自信,别说难以大成,更有可能滋生心魔,以至走偏。
唐善稀里糊涂的冲破了任督二脉,早已对其它经脉毫不在意,自认为真气运转,自然破关,本在情理之中,全然没有一丝顾忌。结果这个毛头小子傻兮兮的冲破了全身经脉,竟然还没有欢喜之意,理所应当嘛!
那些练气、凝神、培丹的修玄老者要是知道,他这般轻轻松松就进入了无为定界的上乘境界,气得吐血的肯定有,走火入魔的也不在少数,异化成为妖灵也不无可能!
现在,唐善觉得浑身都麻酥。酥、软绵绵,像是全身都被一层层蜘蛛网覆盖了起来,呼吸变得绵缓幽延,神智如痴如醉,思绪敏慧。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流动的真气,但他的身躯俨然就是一股真气,竟似化解在其中一般。
呼……
纯阳与极阴真气在唐善体内运转良久,霎时从他的鼻孔中喷出,一红一白两道气箭,直冲一丈。但听“咩咩”有声,一只绵羊立即被白色的气箭冻结,就连行走的姿势都没有变,钉在雪地上;另外一只刹那间被红色气箭烧光了毛发,表皮焦糊,变成了香喷喷的烤羊。
唐善浑然一醒,怔怔的停下脚步,直着眼睛看向两只无辜遇难的绵羊,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刚刚造下的杀孽。
“呜……”的一声,怀里的小狼窜了出去,扑在“烤羊”的身上,贪婪的撕咬吞食起来。
唐善呆呆的喃喃道:“你奶奶个小狼羔子,还没吃饱?”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听到了极其轻微的马蹄声。
根据马蹄声判断,应该是三人六骑,正沿着牛蹄车辙羊蹄印迹随后追来。
“探马!”唐善立即判断出来人的身份,心中一动,对小狼笑道:“慢慢吃,我去抢几匹马,杀几个人,去去就回。”
小狼哪里听得懂他的话,就算听得懂也无心理会,自顾自的享受着美味。
唐善转过头去,如电般的双眸闪了闪寒光,随即便晃身飘出。小狼扭过头,瞥了他一眼,可他已经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哪里还有半点踪影。
沿路追来的是三个鞑靼骑兵,每人两匹马,彼此换乘。
唐善躺在雪地上,嘴里含了根草杆儿,左腿搭在右膝上,不紧不慢的摇着脚尖。只听来人“叽里呱啦”说的都是蒙语,虽然听得懂“以勒!以勒!”是在叫同伴过来,其它说了些什么却是听不明白。
“元廷退回大漠没几年,仗打的不好也就罢了,怎么连教育也荒废了。当兵的都不知道学习知识的好处,连句汉话也不会说。”唐善暗自感叹着,突然间站了起来。
三个鞑靼骑兵正在沿着雪地上隐约的痕迹赶路,马前冷不防站出一人,还以为撞见了野鬼,吓得惊叫出口。可当他们惊叫声叫喊而出的时候,三个人相继跌落在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起身。
唐善像幽灵一般飘在马鞍上,眨眼间又蹦到了三人身前,如同僵尸一般垂着两条胳膊,用阴冷的声音问道:“谁会说汉话?”
“我!”两个鞑靼兵异口同声回道。
“好!”唐善飞起一脚,踢碎了第三位鞑靼兵的脑袋,面无表情的转向两个鞑靼兵,问道:“问你们什么回答什么,如果敢有隐瞒,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两个鞑靼兵早已经吓得胆战心寒,直到此时也没弄清对面是人是鬼,有心说“是”,但却发不出声音,只有连连点头。
“你们是博合林的人?”唐善问了句不能不问的废话。
“是!”脸颊上生有一颗黑痣的鞑靼兵抢先作出了回答。另外一人先是迟疑了片刻,见他已然承认,便也不再言语。唐善一笑,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这人顿时被踩断了肋骨,内脏破裂,鲜血从嘴角溢出,随即便断了气。颊上生有黑痣的鞑靼兵吓得连连鬼叫,手足并动,向后退去。
“别怕!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不会杀你。”唐善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可随意间已然杀死了两个鞑靼兵,虽说“不怕”,但这个鞑靼兵脸上的黑痣却剧烈的抽搐起来,显然怕的要死。唐善无奈的耸耸肩,转身飘落在马背上,盘膝坐定,将语气放得缓和一些,温声说道:“我不想杀人,你也不想死——其实很容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
“我……我不知道你想要知道些什么?”被俘的鞑靼兵颤抖着声音问着,忽然见唐善沉下了脸,急忙说道:“探马放了七路,每路三骑。大军三百六十骑,驻守在东南三十里……您,您还想知道什么?”
“三百多人也算大军?”唐善不屑的耻笑一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