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点点头,瞥眼看来,“如果他们父子要对付我,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放心,有本宫在,他们也得顾忌三分。”怀柔郡主吃吃的笑着,“笼络典真对他们父子有利,得罪本宫他们父子也不会好过。他们父子都是人精,应该知道怎么做。”
有人郡主的一番安慰,唐善宽心了许多,松了口气,客气道:“总之要麻烦郡主,还请郡主多费心!”起身施礼,便要告辞。
“吃了饭再走吧?”怀柔郡主有意相留,对面容清秀的小宫女递去一个眼神。
小宫女施礼道:“奴婢这便去准备!”
“不必了!”唐善有些尴尬,“下官刚回宫,有些乏了,还是改日吧?”
怀柔郡主板起脸,垂眼嘟嘴,默不吭声。
唐善施礼,道:“下官告退!”
“你滚!”怀柔郡主叫骂着,双臂抱在脸前,扑在茶桌上。
唐善抬腿便走,临出堂门前叹息一声,道:“郡主美意,下官心领了,可下官承受不起!”
唐善说的是用饭。可大家都知道,他不能承受的又岂是一顿饭食。
陈炯等候在唐善的厢房里,正如唐善预料的一样,自己回宫没有去找他,他一定会来找自己。
两人寒暄了一番,都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各怀鬼胎,都在打探对方的隐事,可谁也没能如愿。
宫门落锁前,陈炯起身告辞,对唐善留言叮嘱,“皇上今夜会在端妃宫内留宿,让兄弟们提点神。”
端妃曹氏的寝宫就在唐善的辖区内,唐善当然不敢怠慢,亲自带领军士巡逻,并在宫外多布岗哨,以求万安。
是夜,端妃宫内忽然行出一名宫女,神色慌张,踉跄奔行,一路向方后寝宫跑去。
“出事了?”唐善对随行的军士询问。
军士小声回道:“皇上近日好怒,宫人纵有微过也要严加捶楚。大人病养的这些天,受责殒命的宫婢足有一百多人,伤残者还要更多。”他对远去的宫女看去一眼,叹道:“不知又是哪位姐姐触怒了皇上,张姐姐该是向皇后求情去了!”
唐善摇头叹息,却也无奈,但他猛的一愣,暗道:“曹妃倍受皇上宠爱,即便宫人受责,也该请曹妃向皇上求情,何必惊动皇后凤驾?再者,后宫嫔妃争宠,明争暗斗不止。曹妃圣意日浓,方后深感嫉妒,宫内尽人皆知。曹妃的宫人怎么可能跑去皇后那里求情?”
唐善越想越疑,道:“皇上身边有没有伴驾的侍卫?”
刚刚回话的军士一笑,道:“大人真会说笑,皇上留宿端妃宫内,侍卫自然要返回侍卫房,哪有陪着皇上留宿的道理?”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唐善嘀咕着,道:“我去看看。”
“大人!”军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惊恐的道:“持刀觐见,惊了圣驾,那可是诛灭九族的重罪!”
唐善把绣春刀解下,交给他,道:“惊了圣驾,本官一人承担罪责!”当即举步,推开宫门,径直闯了进去。
前传 215:在劫难逃
宫内漆黑一片,可正殿内却隐隐传来悉悉声,像是一群小贼正在殿内翻找值钱的物件。曹妃在殿中侍寝,岂能容他人一旁观摩?
听殿内悉悉声,怕有不下六七位宫人。即便皇上龙兴大发,总不能同时要六七个宫女侍寝吧?况且曹妃端淑有度,绝不肯与宫婢同床侍驾。
唐善心中起疑,但也不敢闯宫,装着胆子道:“下官唐善,有要事禀奏皇上,恳请端妃娘娘转奏。”殿内顿时没有声音,但也无人回应。唐善疑心更重,放声道:“端妃娘娘,皇上可在殿内?”
“什么人?”端妃从偏殿走出,站在门外,严声道:“皇上已经安歇,何人闯宫,在此喧哗?”
唐善接着月光看去,心中不禁一动。端妃内穿丝袍,外面裹了一件貂裘披风,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怪不得她深受皇上宠爱!”唐善暗暗唏嘘,却又起疑,“怎么只有端妃一人,其她的宫人哪里去了?”
“你是什么人?”端妃再又追问了一句。
唐善一醒,单膝跪地,抱拳垂头,道:“回禀娘娘,下官唐善,锦衣卫仪卫,有要事启奏皇上。”
“来人?”端妃轻轻的唤了一声,等了片刻,无人回应。她提高音调,再又唤道:“来人?”四下依旧无声,宫人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影。
唐善提醒道:“娘娘,皇上安否?”
端妃一愣,看向正殿,一边举步,急急行去,一边呼唤道:“皇上?皇上?”
嘭的一声,殿外的大门被人发力推开,方皇后带着一大群宫人和巡逻的军士冲了进来,一路高喊道:“侍卫军士何在,速速救驾!”
“皇上?”唐善惊叫一声,飞身飘到正殿门前,撞开殿门,便向里闯。
殿内并无灯火,一团漆黑。
唐善借着稀疏的星月荧光摸索前行,赫然见到帷帐环绕的锦榻上,一群宫女分别按着皇上的四肢和胸口,两人以绳套死死勒住皇上的脖颈,发力拉扯。还有一人用黄绫盖在皇上的脸上,拼命掩住了皇上的口鼻。
“皇上?”端妃刚刚来到,眼见此景,一声惊叫,瘫倒在地。
唐善先是一愣,急忙冲上,双手乱抓,扯去帷帐,手拨脚踢,将一众宫女驱散。
方后也已进入殿内,言声令道:“掌灯!”却有一宫女外逃,与之正对,当面便是一拳,正中眼窝。
军士齐上,将殿内一众宫女悉数擒下。
灯火掌起,殿内一片雪亮,犹如白昼。
唐善早已拿掉盖在皇上脸上的黄绫,解去了脖颈上绳套。
此时,朱厚熜的脸已经变成了黑紫色,看起来也已晏驾归天。
方后肿着一只眼,悲呼一声,跪倒在地。
唐善并指试了试皇上的鼻息,还有丝丝热气,看来并未气绝,忙道:“娘娘不要惊慌,皇上并未晏驾,快传御医前来施救!”
很快,御医来了一大群,可见皇上被勒受惊,气息将绝,一个个唯恐获罪,无人胆敢用药。
消息在后宫传开,常安公主、怀柔郡主带着大批侍卫人等赶来。方后立即颁下懿旨,封锁消息,关闭宫门,以防有变。
唐善没有资格留在殿内,只能焦急的守在殿外。按理说,朱厚熜并没有被勒死,换做寻常人,过个一时片刻就能缓过气来。可皇帝老儿贪生怕死,所谓伤势严重,气息将绝,大半是受了惊吓所至。如果皇上真的一命归西,万一问责起来,先有宫女跑去告之太后,而他与军士却置之不理,难免要受到牵连。
寒泉曾经警告过他,深居皇宫,好生修炼。可要是被谋逆弑君的案子牵扯进去,别说留在皇宫,怕是连脑袋都留不住。
一群庸医,畏缩不前,着实令人恼火。唐善恨不得一刀砍死几个,看看他们拿不拿得出救人的方子。
恼火归恼火,想归想,唐善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胆子的是常安公主和怀柔郡主,二人共同发下令旨,把一众御医全都赶了出来。侍卫抽刀在手,依次询问,但有不应,立即斩杀。三声喝问,三颗御医的人头滚落在地。一众御医顿时傻了眼。
“公主!郡主!”太医院院使许绅挤了出来,“老臣甘冒万死,调药一剂,或能管用!”
许绅身为太医院院使,乃是太医院最高医官,眼见同僚受刑,这才挺身相救。
其实朱厚熜此刻已无大碍,无非惊悸过度,口不能言罢了。
朱厚熜服下许绅配制的汤药,卧床将息,嫔妃、宫人服侍左右,侍卫人等殿外守候。可方后却在此时审理起宫婢谋逆弑君的案子来。
懿旨下,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陈寅审理此案……
案子很快便审理完结,锦衣卫奉圣旨,曹妃同杨金英、苏川药、杨玉香、邢翠莲、姚淑翠、杨翠英、关梅秀、刘妙莲、陈菊花、王秀兰宫女等一起被凌迟处死。
案子审得糊里糊涂,人也死的糊里糊涂,说是奉圣旨,可唐善明明知道皇上还在将息中,口不能言,如何下旨?
常安公主和怀柔郡主的脸色都很难看,曹端妃深受皇上宠爱,绝没有谋逆弑君的道理。怕是方后妒忌曹妃得宠,乘机把她打成主谋,借此将她除去。可惜方后持有金宝金册,掌管后宫,常安公主和怀柔郡主虽然知道曹妃冤枉,却也不敢有异议。
未时许,皇上口吐淤血,终于可以开口。虽然一众人犯已被凌迟处死,可他还是责令锦衣卫收捕各犯家人,同谋者一并处决。
唐善总算松了口气,虽然曹妃好端端的一个美人,死了着实可惜,但毕竟自己没有牵连其中,可以继续留在宫内避祸。
也不知道朱厚熜聪明还是糊涂,重伤初愈,先是问案,责令严处。再又行赏,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院院使许绅,紧接着便是唐善。
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
唐善傻了眼,他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正是陈炯梦寐以求的官位。
陈炯就在殿外,冷眼看来,再又向陈寅递去一个眼神。
唐善暗暗心急,高官厚禄无关紧要,哪怕做个殿前站桩的大汉将军,只要能留在宫内就好。如果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陈炯必将视他为死敌。陈寅刚刚升任为正一品的锦衣卫掌卫事、左都督,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日子一定会举步维艰。
唐善正思量着,该如何推掉皇上的这道圣旨,也好把“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官位让给陈炯。却听陈寅严声责问道:“唐大人,万岁圣旨在此,你还不领旨谢恩,难道想抗旨不成?”
“陈大哥,锦衣卫指挥使是您的,小弟可不敢领旨!”唐善以传音入密送声给陈炯。
陈炯斜着眼睛看来,冷声道:“唐大人不敢领旨吧?”
唐善双膝跪地,叩头不起,道:“下官不敢领旨!”
陈寅沉着脸看来,转身进了殿去。
唐善急忙向怀柔郡主传音,“郡主救命!这个差事万万不能接,如果接了,陈炯父子一定会将我置于死地!”
怀柔郡主看了看四周聚集的人群,不敢回应,蹙眉摇了摇头。
稍倾,陈寅赶了回来,厉声喝问:“万岁口谕,唐善救驾有功,为何不敢领旨?”
“唐侍卫,你只身救驾乃是本宫亲眼所见。有何难言之隐,尽管道来,本宫为你做主。”黑了一只眼圈的方后从殿门后走了出来。
“参见皇后娘娘!”殿前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
此事成骑虎之势,唐善一时也找不出推辞的理由,眼见怀柔郡主也在暗暗焦虑,突然心生一计,挪动双膝,正对方后,道:“下官不求官禄,斗胆向万岁讨一件赏,还请皇后娘娘给下官做主。”
“讨赏?”方后呵呵一笑,道:“说说看,是什么样的赏赐?”
唐善看了眼怀柔郡主,壮着胆子道:“下官恳请皇后娘娘和万岁做主……把怀柔郡主许配给下官!”
此言一出,殿外众人一片哗然。
常安公主扭过头来,先是怔怔的看向怀柔郡主,继而掩嘴发笑。怀柔郡主羞得面红耳赤,垂着头,连连跺脚。
方后沉吟片刻,见陈寅向她有所示意,当下对着殿外众人挥了挥手。
陈寅随即令道:“无关人等,速速退出。”
宫人、军士、御医……一众人等退出了十之**。
唐善当然没有想过迎娶郡主,自然也怕皇上随口恩准了这桩婚事。按照他的打算,他已经同青青有了婚约,此时再求皇上赐婚,皇上自然动怒。到时落得个将功抵过或是再降几级,如何处罚都无妨,只要能够留在宫中便好。
只要他让出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官位,陈炯当然要念着他的人情,即便典真有心相害,陈炯也会尽力维护。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陈炯父子却不这样想。
陈炯率先发难,质问道:“唐善,王选侍业已晋升为嫔妃,这件事你知道吗?”
“坏了!”唐善暗暗叫苦,陈炯一提到王选侍,他就知道,这件事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陈炯父子一定会把他逼入死路,不会再让他有翻身的可能。
要怪只能怪他思虑不周,还以为带着婚约求皇上赐婚,一定会获罪。可他没有想到,他毕竟救下了皇上的性命,皇上只需再下一道圣旨,免除他与青青的婚约便是。
他没有想到,陈炯父子却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唐善迎娶了怀柔郡主,变成了驸马爷,那就不仅仅是陈炯的锦衣卫指挥使被抢,怕是连陈寅的左都督最后也要落到他的手里。
唐善现在想明白了,是他先把陈炯父子逼入了死地,二人为了自保才要反击。只要陈炯父子同他反目,他一定会败,而且会败得很惨。
方后看起来很是迷惑,道:“左都督,为何要本宫驱散旁人,难道有什么隐事要面奏本宫不成?陈侍卫,王选侍怀有龙种,所以才连越四级,晋升为嫔妃。此事同唐侍卫有什么关系?”
唐善一听,脑袋轰的炸响,暗道:“王选侍怀有身孕了?完了……完了……这下想不死都难!”
陈寅对方后施礼,道:“禀娘娘,臣已查实,王嫔妃也是此次谋逆弑君的主谋之一。”
“噢?”方后板起脸,质问道:“既然已经查实,为何不按律处置?”
陈炯道:“回禀娘娘,如果家父处死了王嫔妃,唐侍卫的罪责也就死无对证了!”
“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方后怒声责问。
“张公公?”陈寅向着一旁的司礼监太监张佐拱了拱手,道:“先有恶婢杨金英指认王嫔妃为主使之人,而后本官查验了嫔妃侍寝的造册,终于得到实证。王嫔妃已有一年未曾侍寝,何来四个月的身孕?”
张佐浑身一颤,急忙转向方后,跪倒在地,惊恐的道:“奴婢这便拿了那些小太监,问个清楚明白。”
“你去吧!如果陈大人所说属实,那些人一个也不能留。”方后愤怒的甩了下衣袖,张佐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胡乱擦了两把汗,转身跑出。
方后的脸色很难看,冰冷而又骇人,疑色看向唐善,道:“惑乱宫闱,混淆皇家血脉,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是谁做的?”
“唐善?王选侍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怀柔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怒声叱问。
“皇宫不能呆了!王选侍根本扛不住锦衣卫的酷刑,没有的事也能编出几件来!偷情的事,抽上三五鞭子,她就得如实招供!”
唐善叹了口气,慢腾腾的站了起来,大刺刺的揉了揉鼻子,对方后道:“我说不领圣旨吧!你们非要逼着我领!现在倒好,他们诬陷我惑乱后宫,还说我把王选侍的肚子弄大了!救驾的功劳我不要了,莫须有的罪过也别强加在我身上。小爷不干了……”话没说完,他掉头便跑。
前传 216:危机
大门外簇拥着三千营、五军营的军士、锦衣卫校尉、东厂高手,加在一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
唐善虽然不敢妄动真元,但有“九转阴阳”在身,却也不惧。两个闪身,窜出了宫门。
“想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陈寅早有准备,先已在门外布下了侍卫。
最先拦下唐善的竟然是权实,唐善与他对过一掌,将其逼退。脚下不停,飞身掠过。也就是权实,唐善对他印象颇佳,所以只用了五成内力。若是换了他人,那一掌绝不会留情。
权实退了两步,撞到了宫墙上,只觉得腹中传来阵阵剧痛,内息翻滚不已,知道已被唐善内力所伤,当即不敢再动,贴着墙壁缓缓坐下,暗暗调息。
转眼间,唐善窜出七八丈远,向着拐角处的小宫门转去。就在此时,寒光暴现,四把绣春刀突然杀出。唐善不敢力敌,收身退步,定睛看去。小门内拦有四个人,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头,而且他都认得。
左侧是经历司的冯谦、南镇抚司的马骁,右侧是北镇抚司的闵空繁和易浩群。
得见四人,唐善不禁暗暗叫苦。这些都是朝廷一等一的高手,冯谦、马骁和易浩群暂且不论,仅是闵空繁的刀法就在唐善之上。唐善所长乃是内力,四个人加在一起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可人家各有技艺,当然不会舍弃自身所长,傻。逼兮兮的同他拼耗内功修为。
四个人同时出手,每人出了三招,唐善连退三步。与此同时,吴耀祖带领着数十位大内高手现身,分别在宫道后和宫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