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早在玄清别院的时候就对双拐和尚击落的紫焰钉感到好奇,可惜那时没有机会下手。此时无惊无险,自然要拿来一观究竟。
“住手!那不是真正的法器!”广陵真人得见唐善跑出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见他竟然俯身去拾紫焰散人遗落的紫焰钉,不仅大惊失色,急忙高声喝止。
唐善对于修界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可广陵真人却是早已悟道的前辈。耳听前辈真人示警,唐善自然不敢造次,缩回手爪,转身疑问:“不是真的法器又能怎样?难道连碰也碰不得?”
“碰不得!”广陵真人手托魔琴徐徐走来,拉着唐善退开数步,道:“你看!”手指拨动琴弦,弹出一道白光,对着地上的紫焰钉射去。
“轰”的一声,被白光击中的紫焰钉腾起一团烈火。烈火散发出浓浓的黑烟,久久不熄。其它三枚紫焰钉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也相继炸起。
唐善吓得瞠目结舌,“这个……看起来的确碰不得!”
“唐将军?”梅儿走来,脸上带有疑惑之色,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叫他梅儿还是露露?”
唐善瞥了瞥瞪着一双血眼,但却显得浑浑噩噩的陆槐,随口回道:“姑娘或许还不知道,我和陆大哥是老相识。”
梅儿似乎有些意外,扭头看向掌柜。掌柜无需回话,点了点头。
唐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梅儿说他将要变成一位武修,而广陵真人却对武修深恶痛绝。如果此事泄露,广陵真人将会如何对他?
性命攸关,唐善的心底禁不住泛起阵阵寒意,暗暗思量该如何让梅儿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知道一种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让梅儿变成一个死人。
可即便不去考虑梅儿和陆槐是什么关系,毕竟梅儿曾在白羽手上救过他的性命。
唐善知道自己是一个卑鄙无耻,阴险狡诈,贪财好色之徒,但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去做恩将仇报之事。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计方法,不计手段,不计代价。这便是唐善藏在内心深处的做人准则。
“梅儿!广陵真人对武修深恶痛绝,而至今为止只有你知道我将会成为一位武修。看在我和陆槐是老相识的情分上,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面对有恩于他的梅儿,他也只有直言相告,好在他懂得传音入密。
梅儿面带微笑看来,轻轻眨了下眼。
得到她的回应,唐善终于可以安心,缓缓的舒出一口气。
陆槐直着眼睛看向掌柜,自从他看去便没有眨过一下眼皮。
掌柜有些发憷,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当陆槐的眼皮终于眨下的时候,他道:“你是我的掌柜,我是你的伙计!”
自从陆槐吸收了血梧桐的精华,先是变成了嗜血的妖魔,除了对梅儿还能略有感知,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
幸亏雪莲将陆槐的情况禀告了广陵真人,广陵不辞辛劳为陆槐夜夜抚琴,终于抑制了他的心魔,使他渐渐恢复了本性。
可谁曾想紫焰散人再又一掌把陆槐拍成了浑浑噩噩的白痴。
眼见陆槐的脸上重新被硬壳包裹,一双眼睛不再清澈,又变得血红。掌柜回想起经历过的这些日子,只觉得心力交瘁,万万不想再次看到陆槐变成嗜血的妖魔。
此时突然听到他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掌柜感动的简直快要泪奔了。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拼命的点着头,久违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终于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梅儿的脸上也满是欢喜之色,对广陵真人道:“真君?他的情况怎么样?”
广陵真人没有回答,而是疑声反问:“他怎么会凝出实器来?”他眼见陆槐的九柄飞剑和六杆飞枪都被紫焰的“火轮”绞碎,可剩余的三杆飞枪却能压制住“火轮”,并与鎏金僵月刀相抗,自然看得出这三杆飞枪有所不同,但却不知是何原因,所以才有此问。
“他……他吞噬了铁臂罗汉的法器!”梅儿不敢隐瞒,如实相告。
广陵真人叹息一声,道:“铁臂罗汉能够凝出三柄钢枪,已经具备入选法宗的条件。此次魔宗法会,法宗旗下的神木散人特别邀请了他和身下弟子,准备将他们收在神木门下。可陆槐却……”钢枪已被陆槐吞噬,广陵自然可以猜到铁臂罗汉和身下弟子不会留得性命。可他也知道这些都是陆槐魔性发作时的丧心之举,并非出自陆槐的本意,却也怨不得他。所以广陵真人再又叹息一声,咽下了随后的责怪之言。
唐善围着陆槐转了两圈,弱弱的问:“陆大哥?你可还认得小弟?”
陆槐那双血色的眼睛移到了他的身上,“唐……唐老弟?你……你为露露报了仇,我这辈子都亏欠着你的人情。”他脸上的血甲突然扭曲了起来,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露露……露露……露露死了!呜……”
唐善没想到堂堂七尺男儿说哭鼻子就哭了起来,而且一哭就无法停止。嚎啕之间,涕泪交流,宛如一个孩童不见了心爱之物般哭闹了起来。
“陆槐!”梅儿急忙奔来,一双柔荑捂在陆槐的脸颊上,玉指擦拭着他的眼泪,柔声道:“怎么了?”
“露露!”陆槐依旧在流泪,可脸上却泛起了笑容,紧紧的把她搂在了怀里。
梅儿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就像一位母亲爱抚着前来哭诉的孩子。
“有因才有果!”广陵真人来到,叹声讲解道:“本座查问过陆槐的情况。原来他是陆正英的儿子,江南陆家的后代。江南陆家曾经出过一代法修,可惜得悟道法之时已是位耄耋老人,拜在法宗门下不久,尚未出世便耗尽了寿元。但他为陆家留下了一套钻心剑法,内藏凝剑悟道的法门,以待后世子孙可以悟道,甚至得道成仙。正因为陆槐修炼了这套剑法,才没有被血梧桐的千年精华胀。破元神,变为妖兽。又因为得到了家祖的荫护,所以他才能保存一丝人性,没有被心魔完全控制。更因为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深深的埋藏在他的心中,所以他才没有异变成嗜血的妖魔!”
梅儿从陆槐的怀抱中轻轻挣脱出来,跪拜在地,道:“还要感谢真君不惜损耗真元为他抚琴,助他抑制心魔,才能使他逐渐恢复本性!”
广陵真人当然知道梅儿的身份,轻轻摇头,将她扶起,道:“本座所说的那一份真挚的爱情并不归你所有!所以本座要奉劝一句,放弃你出世之时曾经许下的承诺,现在就离开他,回到仙霞洞府继续你的修行!”
“不!不!”梅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用力摇着头,噔噔噔向后退了三步,失神的喃喃道:“如果弟子违背了自己的誓言,被弟子封印的黑暗与罪恶便会打破禁制,带着妖兽的心魔返回弟子的内心。到了那时……即便弟子返回洞府继续修行,只怕也无法消除曾为妖兽之时所犯下的罪恶,待到寿元耗尽也难以得道!”
广陵真人轻轻抚摸着魔琴,道:“正因为你这样的回答,所以你更应该离开他。”
梅儿咬着嘴唇疑问道:“为什么?”
广陵真人拨响了一声琴弦,回道:“因为你并不爱他!”
梅儿脸上疑惑的表情更重,“既然他揭下了我的面纱,那他就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不爱我的丈夫?”
广陵真人背转身,缓步离去,叹道:“那只是你的承诺,并不是爱情!”
“不!”梅儿对着广陵的背影呐喊道:“我的承诺就代表了我的爱,我爱他,为了我的爱,我无怨无悔。”
“既然是这样……那你的劫难也就开始了!”白光一闪,广陵真人已经隐去。
“你要走?”陆槐拉着梅儿的玉指,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不!我不走!”梅儿坚决的摇着头,含情脉脉的看去,动情的道:“我要陪伴你走完此生!”
若是别的什么人说出这句肉麻的话,唐善恐怕要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此情此景历历在目,耳听梅儿的痴心话语,他禁不住暗自唏嘘,“别再去与王选侍偷情,也别打算寻找机会按倒雅柔,快快赶去无极宫向霞儿求婚,做一对逍遥快乐的神仙眷侣岂不是美事?”想归想,可他的想法仅仅在眨过几下眼皮的时间内就已经不见了踪迹。如果王选侍并不急于逃出皇宫,该偷情还是要去偷的,否则岂不委屈了这位美人?
想到雅柔,唐善的脑海里立时浮现出初次相见之时,雅柔头戴珠钗、身穿大袖衫、腰系凤尾裙、脚踏白布金丝绣花软靴时的模样。妩媚的身段、妩媚的娇容,还有那双更加妩媚而且勾人的眼睛……唐善只觉得一线血气直冲脑海,恨不能立即抽身赶去翠玉赌坊。要是真能按倒雅柔,那他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皓月之下,陆槐与梅尔彼此传递着饱含柔情的眼神,相互间轻轻挽着双手,情意绵绵。
掌柜知道唐善不会无端出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不忍惊扰了这对儿珠联璧合的佳人,也不知唐善在此纯情美景之下竟然还能产生如此龌龊的想法,悄悄将他请去一旁,抱了抱拳,询问道:“唐大人?该不是陆槐给你的三万两黄金出了什么问题吧?”
“三万两黄金?”如果不是掌柜提醒,唐善早把陆槐托付给他的差事忘在了脑后。
再过些日子,当他再次看到怀里这张三万两“金票”的时候,说不定就把它当成了某位下属送来的孝敬!
唐善虽有过目不忘只能,可那也需要用心。一来他只对别人的银钱感兴趣,银钱一旦进了他的口袋,他的态度就会变得马马虎虎。再者这笔金子明里是为了慈济庵的佛像重塑金身,可暗里却是帮助神剑山庄的六庄主韩文去讨好铁相神尼的弟子穆青青。他对自己如何讨好女人很感兴趣,但同样的事换成了别人,他却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想起了怀里这张“金票”的用处,唐善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但他对此事绝口不提,径直道:“不是金子的问题,而是我发现了陷害陆槐的凶手。”
前传 129:魔宗法会
“是谁?”掌柜闻声惊叫,眼中射出浓浓杀气。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唐善发现的不是陷害陆槐的凶手,而是屠杀自己满门的恶魔。
唐善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左忆山!我亲眼见到他在显灵宫外使出了一招钻心剑,杀死了影子门的钱主事。”话语道出,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偷偷瞥了一眼陆槐,心头响起疯狂的笑声。
就在昨日,左忆山以及其身后的庞大势力还要令他心惊胆寒。即便听闻陆槐的传奇,他还是顾虑重重。可他万万没想到陆槐的实力竟然会如此强大。现在他不仅要借助陆槐除掉左忆山和月瑶,不仅要接管月瑶的强大势力,还要让陆槐除掉杨腾,而且要彻底摧毁杨腾的势力,一劳永逸。
苍天有眼,唐善得见左忆山在情急之下使出钻心剑并没有为他引来杀身之祸,而是送给了他和陆槐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只要抓住左忆山这条线索,陆槐便能够洗刷冤屈,再也不必隐身避形,羞于见人。他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邱兰的面前,站在邱寒天的面前,让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无辜。而唐善则完全可以牵连出杨腾,先报血仇,再一雪被囚六年的耻辱。
杨腾身为邪派天尊,武功极高,势力极大。以唐善目前的实力,能够在杨腾手下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复仇雪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可现在有了陆槐,这一切实施起来简直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左忆山?”掌柜足足愣了半刻,疑道:“唐大人所说的是不是为了替元香报仇杀死了杨乐的左忆山?他不是为元香报了仇之后便畏罪自杀了么?”
唐善得意的道:“左忆山并没有自杀,而是改头换面变成了决明道长。”
掌柜沉吟片刻,道:“决明乃是凤友山庄陈夫人的属下,而后又投靠了影子门的门主月瑶,你说他是左忆山?”
唐善点点头,神秘一笑,道:“真正的月瑶或许早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月瑶就是影子门从前的门主元香,蓝元香子!”
掌柜的表情正如唐善所料。不管是谁听了这句话都会跟掌柜的反应一样,满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唐善只能从头讲起,“这件事还要从八年前说起,岳思鸾在鹰嘴峰上比武招亲……”
唐善向掌柜讲述一场精心设下的骗局以及杨乐的真正死因。
这件江湖隐事一直埋藏在唐善的心里,或许他对掌柜没有任何戒心,或许他认为月瑶已经没有了可以利用的价值,或许他终于懂得了养虎为患的道理……所以他才会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
听完唐善的讲述,掌柜紧紧的握起了拳头,恶狠狠的道:“等陆槐恢复了本性,我们就去对付决明和月瑶,把陷害陆槐的真凶一个个揪出来,谁也别想跑掉!”
“不能等!”唐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月瑶和紫焰散人也有联系,而且紫焰把两个弟子以及玄清别院都交给了月瑶,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紫焰和他的弟子嫣儿都已经见到我和陆槐在一起,这件事很快便会传到月瑶哪里。一旦月瑶收到了消息,她就会做出相应的准备。我们晚一分行动,她的准备就会越充足,只有尽早动手才会对我们有利。”
“可陆槐现在的状况……”掌柜脸上隐隐现出忧虑之色,但他思量一番之后还是做出了决定,点着头道:“陆槐已经背负了七年的骂名,现在终于有机会洗刷冤屈,而且机会稍纵即逝,不管怎样,我们一定不能放过决明这条线索。该怎么做?请唐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唐善客气了一句,道:“月瑶有四个据点,影子门、玄清别院、凤友山庄和万杀堂。左忆山不会去万杀堂,玄清别院又有南北双玄,他应该负责打理凤友山庄或是影子门……”他轻轻摇头,“不!他们经营影子门多年,大可不必亲自打理,而凤友山庄却接管不久,所以左忆山最有可能出现在凤友山庄。”
掌柜脸上渐渐泛起疑惑,像是对他的分析感到惊讶。
唐善不查,继续道:“月瑶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是玄清别院,因为她要在那里修炼妖法。可她毕竟是杨勇的夫人,所以她一定会时不时回到万杀堂。我们先赶往凤友山庄,去抓左忆山。动身以前,我会派出两队锦衣卫缇骑校尉,分别打探月瑶和左忆山的具体行踪和详细情况。如果我的推断没有失误,得到缇骑校尉回复的准确消息以后,我们就可以进入凤友山庄抓捕左忆山。至于要不要对付月瑶,或是还要对付哪些人,那就要看左忆山怎么说了!”
“说完了?”掌柜脸上没有惊讶,只有疑惑,“大人在此事上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把这件事情反过来,陆槐如此积极的帮助唐善,掌柜倒是可以理解。因为唐善毕竟为露露报了仇,陆槐欠着他的人情。可唐善并不亏欠陆槐什么,与陆槐的交情也不过而而,根本不值得他如此积极的为陆槐去运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此事没有关系到唐善的切身利益,唐善为何要如此积极主动?
凡事皆有缘由,所以掌柜才会起疑。
唐善听了他的疑问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我亲眼目睹左忆山使出钻心剑,不仅为陆槐发现了线索,也为自己引来了灾祸。八臂天王和擎天战斧就是左忆山那些人送给我第一件礼物。现在这件事不仅关乎陆槐能不能洗刷冤屈,也关乎我自己的性命。只有把陷害陆槐的人一个个揪出来,通通做掉,我才会安全。况且杨腾与我还有血海深仇,如果连他也一同做掉,摧毁他的势力,岂不更妙?”
对于掌柜这样混迹江湖多年的人精,唯一能令他相信的话就是实话。
唐善无一隐瞒,如实相告,掌柜反而有些脸红,木讷的道:“我对大人本不敢有怀疑之心,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月瑶的势力更是不可轻视。冒犯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不必!”唐善随便摆了摆手,道:“要是刚刚没有见识到陆槐的本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