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这队伍就散了。
首先散的是神,然后是形。
沐广陵不是没有派人去,想把那支队伍带回来。可惜的是,杜定北把那支队伍隔绝的太彻底,想带回来都带不回来。再加上方解把从中原带来的修行者都留在了各支队伍里,沐广陵一点办法都没有。
除了沐广陵的队伍之外,唯一能威胁纳兰定东就是魏安那十五万人马了。但是魏安现在可没有心思也没有胆量去和纳兰定东争雄,他还要忙着追杀奥普鲁人呢。现在奥普鲁人的队伍一溃千里,这就是在后面追肥羊,能抢来多少就是自己的本事了。
矛盾,是在以后才会爆发出来的。
等到方解把长安城的事干完了,自然会重新整理东疆的事。
这次方解留下了纳兰定东和杜定北,纳兰定东手里有至少二十五万黑旗军精锐,杜定北手里有十余万战兵。两个人就能把东疆南北都稳定住,现在的目标就是追击奥普鲁人,能杀多少杀多少。
“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沉倾扇有些不理解:“你应该等伤势好一些再启程。”
方解道:“赶跑了闯进家里的外人,是时候收拾躲在家里的小偷了。”
这句话说的特别耐人寻味,可惜的是沉倾扇她们都不怎么在意朝廷里的事,所以不能理解方解的意思。就算她们以为自己理解了,其实远没有想的那么深。
……
……
吴一道为方解诊了脉,笑了笑道:“还好,只是用力太过了些,体内的修为之力几乎被你一次用尽,也就是你体质好,换做别人这样压榨自己,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叶竹寒就要比你严重的多,就算静养几个月再加上一气观的丹药,他想完全恢复也最少要一年。”
“还有项青牛,只怕三个月之内他的道心都不可用。”
吴一道将其他人的情况说了一下:“不过项青牛的道心已经很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道心在这次力竭休养之后还会有所变化。这个人的潜力不可估量,到现在我才算明白为什么当初万星辰会说,道宗的未来在项青牛身上。”
“有什么变化?”
方解好奇的问。
“他现在的道心是黑白鱼,不久之后,可能道心就是心,没有什么具体的表现了。”
方解不是很理解这句话,但他隐隐间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很高深的境界。不过再想想项青牛那一副欢脱的样子,再高深的境界顿时都没有了让人高山仰止的感觉。这个家伙好像就没有正经过,偏偏如此潜力这么惊人。
“石湾还好些,他的消耗比叶竹寒还要轻一些。毕竟叶竹寒要分神和你融界,还要保护其他人,还要守着后来加入战团的那么多修行者。他的体质远不如你,你能做到十分,他最多可以做到六分,所以他更吃力些。石湾应该是最先恢复过来的那个,两个月之内就能再次开界。”
“盖赦呢?”
方解问。
“在咱们的人视线里盯着,这是个很奇怪的人……”
吴一道的语气有些无奈,似乎是难以理解盖赦的想法:“他没有很快离开东疆,而是漫无目的的在东疆闲逛,去了很多地方,走了很多名山大川。没有银子他就去大街上卖艺,随随便便露几手换一些银钱,曾经还未一个富户做了三天的护卫……收了三千两银子,不给他就把人家揍了一顿。”
噗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盖赦说的没错,他有个闯荡江湖的梦。”
他说。
吴一道也跟着笑:“这个人领兵的时候,身上透着一股子冷傲气。可是一个人走江湖,就显得那么可笑。从他行走的路线来看,他根本没有目标。他也知道咱们的人跟着他,有一次骁骑校的人跟丢了,正着急的时候,他突然出现,给骁骑校的人每人送了一块烤红薯……”
方解道:“由着他自己玩吧。”
吴一道嗯了一声:“需要他的时候,我会派人通知他。”
“他未必会再帮我。”
方解道:“他用这样一种方式来了解恩怨,对他来说其实已经很不容易。如果换做是我,说不得会一直追杀自己的仇人……我是他的仇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回长安城之后,打算怎么办?我总觉得长安城的局面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虽然我在长安城里生活的时间足够久了,和杨易相处的时间也足够久了,但如果有人问我了解不了解长安城,我还是会说不了解。”
“能大概猜到水有多深。”
方解笑了笑:“我们不了解敌人,敌人也未必全都了解我们。有些时候我们看到的是敌人想让我们看到的,而有些时候敌人看到的也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到了这会儿已经不是看谁计谋够好,而是看谁实力够强。回长安城路上这几个月的时间,对我来说最为重要,我必须恢复过来……说不得,要大开杀戒。”
“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都是谁,都有谁。”
吴一道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沉重:“长安城,好像是一座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都城。这么多年来它一直一成不变,不管它的主人是谁,它都是那个模样。哪怕杨家人把长安城的规模扩充了足足两倍有余,但它还是那样。任何一个人走进长安城,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肃穆那么中正。就好像,任何人也难以改变。”
这也是方解的感觉。
方解曾经不止一次的感慨过,长安城的肃穆一成不变到让人乏味。
“会变的。”
方解往后靠了靠,让自己躺的舒服了些:“当初我第一次进长安城的时候,觉得自己站在一座大山下面,即便用最大的努力去仰视,也看不到山峰最高处。后来我以为我已经站在山顶,然后才发现……其实山顶不代表最强的力量。”
吴一道嗯了一声:“我一直有个错觉,过往上千几百年的历史,都是在一中无形的力量操控之中。杨家人拼了命的挣扎,也没能挣扎出这个宿命。”
“不!”
方解摇头:“杨易已经撕开一条口子了。”
他看向窗外,语速很慢:“任何力量都不会是无形的,都有迹可循。只不过有些力量藏的太深,不是直接发力所以我们看不到。杨易当初失败是因为他的准备不足,他也没有预想到水会那么深。他以为他可以把那些最深处的大鱼一网打尽……所以他搅动了池底,搅起来太多的泥巴,鱼没有抓到却把自己淹死了。不过……他搅动泥巴,让水变浑了。可是水变浑未必是坏事,因为他的搅动我已经看到了那些深藏于水底的大鱼。因为水浑了,鱼必然要动。”
“最艰苦的时候来了。”
吴一道感慨了一句。
“嗯”
方解缓缓舒一口气:“最美的时候也要来了。”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江都行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江都行
“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手段现在还能撼动你的地位。从江北到江南,从西疆到东疆,黑旗军的地位是硬生生打出来的。就算那些人手里握着一些实力,还能有什么?高手?兵力?财力?”
散金候冷冷笑了笑:“高手,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表面上那些能见到的大修行者,有些人不愿意抛头露面。若是沉淀了几百上千年的大家族中,有几个存世的老怪物也可以理解。但是这些人太久没有走动了,真的理解这个世界的变化?当年万星辰在的时候,他们不敢造次,就说明这些个老怪物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万星辰。”
“财力?”
散金候道:“我倒是想看看,这中原天下有多少家族的财力,能和我货通天下行比一比。”
方解点了点头。
散金候继续说道:“兵力?如果说黑旗军中有他们安插进来的人,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中下层的军官手里有兵权,这不假。黑旗军后期扩充过快,容易被人安插进来人也不假……但是,就算大量的中下层军官都是他们的人,没有一个登高一呼的人似乎也难以成事。”
方解喝了口茶,看起来并不是很担忧,但是眉宇间那一抹淡淡的忧虑,散金候却看得一清二楚。能让方解忧虑的事,必然极其难办。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的就是这个……”
方解哈出一口气,虽然东疆的天气算不得寒冷,但是哈出来的白气还是显得很浓。
“我一直在想,这个能登高一呼的人是谁。”
他双手捧着杯子,好像是在暖着手。马车里的温度一点儿也不低,他此时的手冷,其实还是心冷。若非想到了些什么,心又怎么会冷?
“离开长安城之前,你安排的那些事我其实能看出来一些什么。”
散金候缓缓道:“你知道留守长安城的人里可能有人靠不住,所以才会把朝权和军权分开。但是这样一来,这样一来虽然可以让隐藏的敌人觉得有些难办,但也会让信服你的人心里不舒服。”
“我这样安排,有自己的想法。”
方解道:“虽然对于长安城来说,我就是一个新人。这城里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底蕴我不知道,就想百姓们经常说的,你都不知道你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撞了一下的人是个什么身份。在长安城,权势两个字显得那么普通。我是一个新人一个外人,我进入长安城之后想要了解这城里的事城里的人太难,而城里的人城里的事想要了解我却不难。”
“最起码,他们是看着我进城的,我进城带着些什么,他们都看得很清楚。而我却看不到他们,他们有什么无法探知。”
方解的视线在马车车窗外面,眼神有些飘渺:“所以,有些时候想要了解敌人,就必须用有些非常规的手段。”
“比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被散金候吴一道接了过去:“比如,故意露出些破绽?”
方解点了点头,微笑。
他微笑的时候,虽然眉宇间的那淡淡阴郁还在,但是看起来却有些轻松。
“有些时候,这样的手段是必须的。”
他说:“一个人想要杀我,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不管我走到哪儿去干什么,始终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出手,但是他很谨慎,他需要等到最合适的机会。我对这个人不了解,甚至连他的修为都不了解。我只是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只是知道他可能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出手。这种情况下,我的处境极为不利。”
“哪怕这个暗中盯着你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高手,我的心里也会发慌……人们对于看不见的威胁,总是会有些发慌。这种时候,最需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暗中的人出来,只有他出来,我才能反击。”
“但是这样的人在暗中已经生活的很久了,他有经验,他不着急。我看不见他摸不着他,计算发力往四周去扫也不可能逼他出来。所以,我只能骗他出来。我必须暴露自己的破绽,让他觉得这就是出手的最好时机了。”
方解道:“我希望,他会出来。”
“但是……”
他朝着吴一道笑了笑:“这种破绽,是真的破绽。我做不出一个假的破绽给这个敌人看,因为他看的极清楚。要想让他从暗处出来,只能露出真的破绽。这个破绽,可以让敌人对我一击毙命。”
“只有这样,他才可能出来。”
方解说。
吴一道的脸色很肃然,他知道方解的这种选择有多无奈。
“可即便如此。”
吴一道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方解考虑的多。而当他开始考虑这些事之后,才发现真的不是那么轻易简单能解决的。
他说:“即便如此,即便你露了破绽出来,却还是不知道敌人会怎么出手。”
“只能等他出手。”
方解道:“所以,很被动。”
……
……
马车一直行驶的很平稳,大队人马进山海关之后道路就变得越发好走起来。东疆毕竟是从楚国抢过来的疆土,说到建设来说毕竟不如中原。虽然论富庶来说,东楚在人均上对比肯定强过大隋,但是论建设投入,东楚远不如大隋投入的多。
可以说大隋好面子,但是在这种事上大隋历来都不会被人诟病。
这些日子以来,队伍行进的速度不算慢,但是为了保证士兵们不会筋疲力尽,所以并不是很急。方解似乎有意让人知道他一直就在军中没有离开,也好像是有意在告诉别人他并不着急回去。
一个月之后,队伍已经到了江都。
方解是故意让队伍绕路走江都的,对外界释放的信号,俨然就是皇帝巡游一般。
江都城,曾经是南朝陈的国都。
方解的车驾进江都城的时候,地方上的官吏乡绅,是按照迎接皇帝的规模来迎接的。江都赵家在去东疆之后被沐广陵阴了一把,结果元气大伤。带兵去东疆的赵家人几乎全都死了,赵家和沐家的这个仇也就算是结上了。
当初,赵家可是主动带着几乎全部兵力去东疆的。这种千里驰援本是一件美谈,可是到了东疆之后因为被沐广陵猜忌,赵家人损失惨重。江都赵家,可以说由此跌入了谷底。本是为了保家卫国而去,结果死在同僚的算计之下。
赵家虽然树大根深,在江都城的地位已经稳固了很久。但是这次打击之下,赵家人几乎被隔绝在权利地位之外了。江都城成了无主的地方,表面上还是宣称效忠朝廷,可连个做主的人都没了。
各家各户都想争这个位子,奈何谁也不敢先挑头。
所有人都很清楚,谁挑头谁就是众矢之的。无奈之下,大家商量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将赵家仅存的一个年轻人推举起来,表面上还是赵家人做主,其实不过是个傀儡。赵家人经营的产业,早已经被其他各家都蚕食了去。
现在的赵家,就是一个空壳子。
一群女流只会哭哭啼啼感慨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只有一个才不过十六岁的赵天奎苦苦支撑。只是这赵天奎别看名字显得很有气势,其实是个性子稍显懦弱的书生。
方解特意带兵绕路走江都,其实正是为了赵家而来。
江都城外
凡是有头面的人都到了,人头攒动,锣鼓喧天。
方解现在已经俨然是中原之主,虽然还没有晋位登基,可在普通人看来,哪怕在一般的豪门看来,已经没有人可以撼动方解的地位。自古以来最讲究一个站队,此时方解还没有称帝,大家要是不趁着还早站队的话,以后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臣赵天奎,携江都城同僚乡绅,恭迎王爷。”
赵天奎站在众人前面,撩袍跪倒。
穿了一身黑色团龙长袍的方解从马车上下来,神色已经看起来恢复的和正常时候无异。他这样抛头露面的出来,也是为了打消某些人的顾虑。不少人都听闻方解在东疆战场上身负重伤,如果方解不出来,难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出来。
“快起来吧,你父亲是我最敬佩的人。”
方解快走几步,伸手将赵天奎搀扶起来:“赵令公高义,于东疆战场上与外敌作战,身先士卒,正是我辈楷模。若非没有赵令公这样的人,东疆的战事不可能这么快结束。”
赵天奎的父亲镇守江都,加中书令。所以方解称呼一声令公,到也不为过。
赵天奎对方解这样飞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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