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那些骑兵铁盔上拉下来的面甲。
和这个安静的小镇子氛围格格不入,便是那些骑兵身上凛冽的杀气。镇子里的老人们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们自然不知道并不是每一支军队的士兵们身上都会带着杀气。只有真正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杀伐的士兵,才会有这样冷冰冰让人不适应的气质。
如果说这个小镇子的安宁如一池水,那么这支进入小镇的骑兵队伍就是一条狰狞的鳄鱼。
“官爷”
闻听到消息的里正郑三水一边披着衣服一边跑过来,拦在队伍前面谄媚的笑着:“不知道官爷是谁的队伍,来我们小镇有什么公干?我是这东沿镇的里正,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我帮您办。”
“这镇子里有没有外人来过?”
为首的骑兵别将问道。
“没有的,我们镇子最安生不过了,从不曾有外人进来。”
郑三水点头哈腰的回答。这些年来东沿镇也进过兵,也见识过乱匪,应付这些人郑三水已经有了些经验。他知道这些兵大爷绝对不能得罪,想不遭罪就要顺着他们。
“我们要找的人很特别,你若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别将从怀里取出一副画像抖开:“都是这样的?样的光头,见过没有?”
“这样的光头?”
郑三水心里忽然一颤,想到此时在自己家里做客的那个光头……他不知道这光头什么来历,只觉得这人性子很温和,待人客气,而且极博学,而他儿子将束发却没读过几天书,他就把那光头留了下来。
“没……没有。”
郑三水下意识的回答,他隐隐觉得如果自己承认自己家里藏着一个,肯定不好过。
“请乡亲们配合一下,这些光头都是从西域套过来的佛宗弟子,他们前阵子试图刺杀镇国公,事败之后潜逃,这些人表面温和却极度险恶。若是有人发现,立刻举报,不然恐有大祸。”
“没有的……”
郑三水喃喃了一句。
“他家有!”
村口的一个老汉忽然站起来,指着郑三水大声道:“我昨天才看到他家里有个光头,就是和这画像上的人一般打扮,进去就没有瞧见出来,想必是被郑三水藏起来了!”
别将看了郑三水一眼,然后打了个手势。
他身后的骑兵立刻分成两队,向前冲出去要把院子围了。就在这时候,一个僧人从院子里飘了出来,向远处疾掠了出去。
“火枪!”
为首那别将喊了一声,那些骑兵立刻从后背上将那长木棍似的东西取下来,然后一边纵马追那僧人一边填充子弹,那是火器。
嘭!
随着 第 984 章 的火枪齐射下终于抵挡不住,一颗子弹穿透他的躯体之后,他的内劲运行立刻一窒,紧跟着,数不清的子弹将他的身躯打穿,血雾一阵阵爆开。
……
……
大军向北进发的准备已经基本完成,黑旗军的队伍分派出去不少千余人的马队,清剿残余的乱匪。方解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在他离开之后,他可以断定胜屠和杨坚手下的那些逃兵大部分会成为乱匪,祸乱一方。可是他终究要离开,只能多清剿一些。
回到固原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今天一天,火器营出动只击毙了一个僧人,就是藏在东沿镇的那个。不是火器营的威力不够,而是这段日子方解一直派火器营的人在干这件事。当初大自在带来的那些僧人,高手都被他和项青牛杀了,有些人逃走,但数量并不多。
“还在想洋人用什么手段击杀的大修行者?”
项青牛问。
方解点了点头,他抿着茶皱眉沉思。
“左鸣蝉从牟平那边送过来消息,才到。”
方解把面前的一份密信递给项青牛:“牟平城里现在有不少洋人,戍守牟平的杨顺会已经彻底沦为洋人的奴才,洋人绕到沐广陵身后的队伍就是从牟平登陆的。左鸣蝉信里说,最初的洋人队伍是假扮成商人进入牟平的,一批一批的进来,化整为零,然后悄悄离开牟平,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形成了一支人数数万的队伍。这支洋人军队本是要绕到沐广陵身后的,却被从江都赶去的赵天铮拦住了。”
“不过,自此之后,杨顺会对洋人算是没有任何阻拦了。洋人也没有再用之前的法子一点点把军队渗透进来,而是水师的舰队直接在牟平城登陆,大军一队一队的进城。杨顺会的两卫战兵全都撤到了三十里之外,不闻不问。”
方解叹息了一声道:“指挥牟平那边洋人军队的,是个叫厄尔泰格的奥普鲁帝国大公,带着的人马不下十万人。杨顺会干脆的坐了洋奴,而牟平城里那些有血性的修行者却不甘心,组织了一次暗杀,想除掉厄尔泰格。结果……去的十几个修行者都死了。”
方解道:“左鸣蝉知道这件事之后,带着人打算接应那些江湖客。可是没有接应到,那些人进了厄尔泰格住的院子就再没出来。左鸣蝉冒险进去探查,检查了那些江湖客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是被火器击杀的。”
“但是,左鸣蝉怀疑那些击杀了江湖客的火器非同寻常。他悄悄放翻了一个洋人士兵,检查了那士兵的火器没有发现什么不同之处。然后他去生擒了一个厄尔泰格的亲兵出来,检查了那亲兵的火枪,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和咱们火器营配备的火器基本相同。”
“没区别?”
项青牛好奇的问道。
“肯定有区别,只是左鸣蝉没有发现。”
“那就是哪儿不对。”
项青牛沉思了一会儿:“火枪没有不同,难道是子弹?”
方解点了点头:“现在我也开始怀疑这一点了……等等……”
方解的眼神忽然一亮:“我之前见过洋人的所谓法师,在云南道的时候南燕皇帝慕容耻请来的洋人帮手里,有几个法师,他们用的手段和修行者不同,但功效却相差无几,也是用到了天地元气,只不过他们不是用修为之力催动,而是用……”
方解转头吩咐道:“派人给在沐广陵和牟平城的骁骑校发千里加急,让他们尽量找一些那些洋人重要将帅身边的亲兵队用的子弹。”
……
……
就在方解想到了什么的同时,远隔万里之外的牟平城。
骁骑校千户左鸣蝉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死尸,忍不住摇头叹息了一声:“整整两个月,这个家伙居然扛了这么久!两个月,手段用尽,也没逼问出这些洋人火器的秘密。”
“千户!”
一个年轻的骁骑校揉了揉鼻子,蹲下来看了看说道:“这家伙身上没有找到子弹,他为什么不带子弹?”
左鸣蝉啪的拍了一下脑门:“我操!他娘的只顾着在火器上找不同,在人身上找不同,我甚至他娘的以为这些洋人也有修行者,只不过修行的是将内劲依附在子弹上,却没有去想子弹的问题。”
“咱们去弄一些!”
他笑了笑:“只要知道那些洋人是靠什么击杀大修行者的,然后破解,洋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如此熟悉的东西
第 985 章 如此熟悉的东西
大军开拔
不只是在固原城的黑旗军尽数开拔,朱雀山那边也在开拔。
之所以方解等了这么久,其一是为了稳妥,其二是在等人。
方解在等陈定南的军队回来。
陈定南在接到方解的军令得知要攻打长安城之后,哪里还敢耽搁,尽起云南道可用之兵,先是走水路直达信阳城,然后派人回朱雀山调集人马在信阳汇合。陈定南带着人马在信阳城等着,而陈搬山则回到朱雀山大营调动剩余可用人马。
两个人汇合之后,按照方解的指示没有往东进入江南,而是一路向北,横渡黄牛河进入大隋西北。
方解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悲伤兵马数量太大,如果兵力集中在一起的话,渡河北上的速度必然缓慢。水师虽然现在实力不俗,但要护送那么多的兵马渡河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陈搬山和陈定南两个人,带着人马渡过并不是特别宽阔的黄牛河不需要水师协助,搭建渡桥即可。
他们两个人的任务是先赴西北,请教金世雄在西北残部。然后将西北的铁矿拿下,留下人驻守之后,大队人马再渡过沂水进入河东道。
这样安排,有两个好处。
其一自不必说,西北虽然疲敝但毕竟那是数千里江山,更何况还有一座规模巨大的铁矿在。其二,自西北进入河东道,断了高开泰的归途。
陈定南和陈搬山两个人都知道这一战的意义何其重大,所以两个人都不敢懈怠。大军汇合之后派人给方解送信,然后两个人随即起兵。黄阳道治内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渡过黄牛河也没有什么难度。即便是到了西北,两个人面对的抵抗也不会强烈。金世雄走的时候几乎是倾巢而出,留在西北的守军数量并不多且装备简陋。
方解不担心陈搬山和陈定南,倒是对驰援东疆的队?
??颇为在意。纳兰定东领兵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东疆混乱的局势。现在从江南江北驰援东疆的队伍不止赵天铮和纳兰两支,到了东疆之后名义上所有的队伍归沐广陵节制,可如此庞杂的队伍要想管好,难如上青天。
大家都是为了抗击外敌去的这不错,可是要知道不管是方解的前世还是今生,中原汉人对于权利的**从来都不分时刻不分地点。沐广陵是名义上的统帅这不假,可有几人真心实意听他军令?又有几人觉得自己应该是那个副帅?
担忧归担忧,但既然队伍已经放出去了,方解知道自己不能过多的干预。
冬天就在这样匆匆忙忙中过去,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黑旗军北伐的大幕缓缓拉开。
按照方解的军令,大军分成六路。最前面开路的是夏侯百川,带兵五万。左翼是诸葛无垠,右翼是刘旭日,各领兵五万。后队是崔中振坐镇,领兵八万。方解自带中军,以独孤文秀参谋军务,领兵二十万。
这是典型的前后左右中大隋进军阵型,虽然和洋人相比在武器上大隋的军队处于落后,可是在阵法上,大隋从来都不会落后于任何一方。
三十八万大军,浩浩荡荡。
除此之外,郑秋和段争的两支水师已经在长江河道上等着了。方解的军令发到云南道之后,最先赶到的便是段争新组建的水师。整合了原来南燕的水师之后,再加上新造的战船,段争的水师规模上已经不弱于郑秋的舰队。
这样声势浩大的用兵,是方解建立黑旗军以来的 第 985 章 ,说是要劳军。”
“劳军?”
独孤文秀笑了笑:“到了他们做姿态的时候了。”
“劳军带来多少东西?”
方解问。
陈孝儒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盘。
“除了粮草之外……还有这个。”
方解侧过头看了看,心里忽然一紧。
那大大的托盘上,放着一套灿灿生辉的金甲!
第九百六十二章 还有一件大事
第九百六十二章还有一件大事
方解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这一幕,又或者说今天经历的一切他竟然有那么浓烈的熟悉感。当他看到那些士绅百姓们献上来的金甲,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一刻,他不得不想起自己南下的时候经过的那座大山那座高台。
如今已经在长江岸,金甲不早不晚的在这个时候送来。
似乎,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
陈孝儒托着金甲走到方解面前,阳光在金甲上反射出来的光华如此夺目。这金在打造出来的那一天或许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可是当这金甲送到方解面前的时候,它的意义就已经变了。
或许已经无从查证,这金甲当初是不是专门为方解打造的。
“好兆头”
散金候吴一道看到这副金甲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快步走过来,看着托盘里那灿灿生辉的金甲赞道:“阵前百姓送金甲……主公,这可是大吉大利的事儿。”
方解伸出手想去触摸一下那金甲,手在半空中却又停了下来。
“把金甲给长公主殿下送过去。”
方解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之后摆了摆,吩咐了一声后转身上了马车,没有再看那金甲一眼。众人都有些不解方解为什么这个反应,这样吉祥的事对于士气来说也是鼓舞极大,可方解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
看到他脸色有些异样,正在马车里泡茶的沉倾扇忍不住问了他一句。最近这两年来,沉倾扇的性子越来越安静,已经看不到了以往时候那种带着些野性的妖娆和冷傲。这是女人的一种必然的成长过程,在安逸中安静下来,其实很好。
“没什么,只是忽然不想见到那件金甲。”
刚才沉倾扇她们虽然没有下车,但也看到了陈孝儒端着金甲给方解送过来。
“不想看就不要去看,喝杯茶吧。”
沉倾扇根本就没有去问为什么,不只是她,马车里的其他几个女人也没有人问为什么。或许如果大大咧咧的完颜云殊在的话会问问他,那是因为完颜云殊根本就不会去考虑什么复杂的问题。
而她们几个,则都属于那种聪明到从不需要别人来提醒自己什么的人。
“我只是有些抗拒……”
方解在马车里靠进窗子的地方坐下来,接过沉倾扇递给他的茶杯:“如果我说我几年前就看到了今天发生的这一幕,你们会不会觉得不可思议?从长安城出来过长江的时候,我站在高台上出现了幻觉,看到了几年后的今天……我看到了身穿金甲的自己,站在一架巨大的辇车上向北而行,我身边跟着的是数不清的身穿黑色甲胄的士兵……”
方解嘴唇触碰着茶杯,却没有喝下:“如果上天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那么我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出于自己的遗愿还是早就已经注定?”
沐小腰听完方解这句话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寒冷……方解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可若是仔细去想的话就能体会到那话里那份冰凉。如果一个人要经历的所有事都是被安排好的,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按照别人设定好的路线在走……那么每个人岂不都是一个提线木偶?别人怎么抖,你就怎么走。
不寒而栗
“只是巧合”
沉倾扇想了想说道:“我们总是会遇到很过奇怪的事,比如会梦到一些事,几天之后这些事真的发生了。或许走到某处会觉得自己曾经到过格外的熟悉,这些玄而又玄,解释不清,但这并不代表任何事都已经被什么东西安排好。你可以自己想想看,这些年你哪一步像是按照别人定好的路线在走?”
方解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讨厌这种感觉。每每有这种感觉,我都会忍不住往天上看,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个面无表情的人正在冷冰冰的往下看着,用眼神告诉我你什么都逃不开……”
“也许真的有吧。”
沫凝脂忽然说道:“可就算真的有,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讨厌那种感觉。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很兴奋……”
他看了方解一眼:“当初我被她们带走的时候,曾经也想过命运为什么要这么作弄我,明明我应该有的生活是安安静静的长大,学习女红刺绣,学习琴棋书画,然后等待着家里为我选一个合适的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平平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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