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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解和沐小腰回到铺子里的时候,陈孝儒他们三个已经等了许久。大犬和麒麟因为还有事要做,所以还不能回来暴露。他们三个看到方解的样子都吓了一跳,连忙迎上去。
“出了什么事?难不成预料失误,松柏楼里还有高手?”
陈孝儒问道。
方解摇头道:“松柏楼里的事已经办好了,我出城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方恨水。”
“啊”
陈孝儒惊呼:“杀了演武院墨万物的方恨水?”
方解点头:“正是他,若不是恰好大内侍卫处的副指挥使孟无敌带人赶来,将方恨水杀了,只怕今天我就回不来了。”
方解没对陈孝儒说实话,他们三个是苏不畏的人。对于这个低调的御书房秉笔太监,方解颇为忌惮。他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竟然能杀死方恨水的事,毕竟现在长安城里太乱了些。而自从发生了被困囚笼的事,方解也绝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万幸”
陈孝儒叹道:“能杀得了一位演武院的教授,方恨水的修为可想而知。”
方解笑道:“我运气向来不错。”
他拉着沐小腰的手往里面走,陈孝儒想问这位是谁却没问出来。但他忍不住艳羡起来,方解拉着的这个女子虽然容貌上不及沉倾扇,看起来也颇为狼狈,但这身材着实没话说。当他辨认出沐小腰身上那件脏兮兮的飞鱼袍的时候,才骤然想起来方解有个女人在大内侍卫处是千户。
“沉倾扇还没有回来?”
方解问。
黑小子一边走一边吸着鼻涕道:“回来过一次,看了看见你不在就又走了。问她去哪儿也没回答,只说了一句天黑就会回来。”
方解嗯了一声道:“能不能帮我打一大盆热水来,我得好好洗个澡。”
黑小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方解拉着沐小腰手道:“一起洗。”
沐小腰脸立刻红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小女生般不知所措。任由方解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间,第一次,她在方解面前显得这般弱势。
虽然方解那样说,可毕竟外面还有陈孝儒他们三个,且现在也不是鸳鸯戏水的时候,他急匆匆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又出来,在客厅里坐下连着灌了几口酒。沐小腰洗了澡出来后已经判若两人,更显娇柔美艳。
黑小子看到重新穿上那身大红色长裙的沐小腰忍不住瞪大了眼,竟然忘记了吸鼻涕。那一条春蚕般的鼻涕挂在嘴角,摇摇欲坠。陈孝儒看了一眼那红裙下露出来的白腿嘀咕了一句非礼勿视,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蹲在一边不好意思再抬头。
倒是聂小菊似乎没什么反应,看着自己手里的绣花针怔怔出神。
方解将酒壶里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抹了抹嘴角之后说道:“今天的事基本上都已经做完,那些管事们被大内侍卫处的人拿下,到了大内侍卫处,就不怕他们不张嘴。怡亲王那边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但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帮手,对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影响。咱们能做的事差不多都做了,接下来就只能等着明天再看了。”
陈孝儒嗯了一声道:“陛下让你进宫,你什么时候去?”
方解道:“等沉倾扇回来再说,陛下这会儿只怕也没功夫见我。对了,退朝了吗?”
陈孝儒点头道:“退朝了,但陛下留了所有朝臣用饭。据说是因为议事整整一天大臣们水米未进,陛下特意吩咐设宴留朝臣一同用饭。估摸着,就算天黑那些人也未必回得来。等他们回来之后见事情已经这样,只怕会惊掉了一地下巴。”
方解笑了笑:“他们或许连吃惊的机会都没了。”
“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
他问。
陈孝儒道:“没有意外。”
方解嗯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看见沉倾扇脸色有些难看的从外面缓步走进来。她第一眼看的是方解,第二眼就看到了那一身红裙的沐小腰。
“师姐?”
她低呼了一声,显然有些惊讶。
沐小腰听到师姐这两个字,比沉倾扇还要惊讶:“啊?”
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你叫我?”
沉倾扇点了点头,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忽然皱眉:“你受伤了?是谁?”
沐小腰沉默了一会儿道:“西北的反贼……你好像……变了,你以前不会叫我师姐的,也不会关心我的死活。”
沉倾扇摇头没有说什么,沐小腰不在长安,不知道现在的沉倾扇性格上转变了很多,所以有些吃惊。
“你也受伤了?”
沉倾扇又问方解。
方解连忙解释道:“我没事,皮外伤而已。”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九品强者就是厉害啊。只是看了一眼,竟然看出来自己和沐小腰都受了伤。
“我把吴一道给丢了。”
她在方解面前坐下来,语气有些微微怒意:“他在出城之前说要去买些食物半路上吃,让我等候。我就在外面等着,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出来。我便直接进去,却不知道他怎么逃了。显然那点心铺子的老板是他的人,那人死活也不说吴一道去了哪儿。”
方解摇头道:“不管了,他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最起码证明他还安全。你和小腰姐准备一下,咱们入宫。”
他在心里轻声说了一句。
明天,会是我人生的一个转折吗?
第二百六十章 原来如此
更新时间:2013…07…06
第二百六十章原来如此
太极宫看起来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方解和沉倾扇沐小腰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发现当值的护卫并没有增加,来回巡视的飞鱼袍数量一如往常。方解知道这只是表面的东西,实则内里指不定已经紧张成什么样了。
怡亲王要造反,可他一时不反就没有直接的证据。杨胤这个人做事很谨慎,最起码想从货通天下行的事里把他挖出来很难。即便是皇帝怀疑,也不好无缘无故的拿下一位亲王。而方解也知道皇帝之所以等着怡亲王出手,或许存的是将反党一网打尽的念头。可他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有把握,怡亲王到了现在都没有表现出慌乱显然也是胸有成竹,这兄弟俩骨子里的自信倒是如出一辙。
杨家的人似乎都有这种特质,或许是百年来执掌天下逐渐形成的气质吧。
小太监木三引领着方解三人一路往里走,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和方解拉近距离。
“西北出了大事,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陛下震怒,才听完边关急报就白了两鬓,看着怪吓人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
方解嗯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西北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对于明天出兵大典的事陛下有没有吩咐什么。”
木三道:“我也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听了几句,不敢久留。陛下听西北急报的时候让我们这些伺候着人都出去了,我故意拖在最后走才听了一些。但后面陛下说了什么就不知道了,不过陛下急召了右祤卫大将军许孝恭和左祤卫大将军杨顺会进宫,这两位大将军如今也在东暖阁里候着,没在前朝。”
方解脑子里转了一下,却没从这些话中找到什么头绪。
“你说陛下白了两鬓?”
“是啊”
小太监木三低声叹道:“小方大人你是没瞧着,那么短短片刻就白了。我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等陛下传旨上朝我们进去伺候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了,当时我心里一酸,可想而知陛下心里有多生气。”
转过一个过道前面就是东暖阁,木三不再说话。四个人到了东暖阁之后,方解一进门就看到两位大将军正襟危坐在外屋,他连忙站直了身子以军礼相见。两位大将军见方解行军礼,也站起来以军礼回了。
“卑职方解,见过两位大将军!”
许孝恭和方解颇熟悉,回了礼后笑道:“你这一进门行军礼,我倒是吃了一惊。竟是忘了你也是军武出身的,很好,很好,没有忘本。”
方解和左祤卫大将军杨顺会是第一次见面,对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的大将军他一点儿也不熟悉。不过他以前也听人提及过,十六卫战兵的大将军中杨顺会是年纪最轻的,若不是因为身上带着皇族血脉,怎么可能这个年纪就能做到武将的巅峰职位。
杨顺会身材中等,不胖不瘦,脸色稍微有些发白,倒不是病态的那种白。白面无须,看着斯斯文文一点武将的气势都没有,倒是更像一个教书匠。方解知道以当今皇帝的性格,若是杨顺会真没有本事,即便是皇族血统也绝不能升到大将军的位置。皇帝历来注重能力,杨家子孙那么多,杨顺会能脱颖而出必然有其特长。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方解?”
杨顺会笑了笑道:“进宫还带着两位娇美如花的漂亮女人,果然不同凡响。”
这话里没什么讥讽,方解听得出来这位大将军只是在开玩笑。既然他还有心情和自己这样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开玩笑,方解猜测他们对明天的事应该也很有把握。又或者……他们根本不知情?而且看他们神态这么轻松,显然应该是还不知道西北大败的事。陛下还在前朝没有回来,料来也没人对他们提及。
不能确定,方解便笑了笑道:“这两位也是陛下召入宫里问话的,卑职哪里有这个胆子带着家人入宫。”
“家人?”
杨顺会愣了一下后随即大笑:“艳福不浅啊。”
这个人身上没有一点架子,而且是属于自来熟的那种性格。毕竟按身份来说,方解和他现在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小太监木三端上来茶,方解在最后面的位置坐下。沉倾扇和沐小腰互相看了看,没有坐,而是在方解身后站住。这个举动让许孝恭和杨顺会大为羡慕,他们都是三妻四妾的人,那些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可没方解的女人这么服服帖帖。
他们三个说了一些无聊的话题,谁都没有提起明天的事。显然,这两卫大将军对方解有些防备。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小太监高声喊了一句:“陛下驾到!”
……
……
皇帝快步走进东暖阁,随手将皇冠摘下来递给身后的苏不畏:“你们两个先随朕进来,方解你在外面候着,一会儿朕找你说话。”
方解连忙俯身道:“臣遵旨”
他起身的时候看了看,发现皇帝的两鬓果然都白了。而且不是那种斑驳的白,白的很彻底。看起来,皇帝竟然好像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大将军许孝恭和杨顺会跟着皇帝进了里屋,苏不畏进门之前对方解微微颔首示意。方解从这个太监的眼神里看得出来,这个人对自己好像亲近了不少。
陛下警告过他不要插手吴一道的事,方解进宫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可现在看情况,皇帝的心思似乎根本就没在这上面。
他在外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宫女么挑着灯笼将走廊里全都挂满,在灯下看那些身材婀娜的美人鱼贯而行确实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方解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看美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明天的事。
一个时辰之后,两位大将军从里屋出来,对方解点了点头后直接走了,脸色已经变得格外凝重。苏不畏在门口对方解招了招手道都进来吧,方解连忙起身。
进了东暖阁,方解发现皇帝没有如往常那样坐在土炕上,而是负手而立看着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大隋疆域图。在这幅地图的西北角,有一块用红笔勾勒出来的区域格外的醒目。但曾经那红色是喜庆的颜色,因为大隋又多了两千里领土。可是现在,那红色就好像血一样扎眼,看着让人心里别扭。
“方解,今天的事……你做的很莽撞!”
皇帝没有回头,但语气里似乎没有什么责备。
方解垂首道:“是臣自作主张了,请陛下责罚。”
皇帝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地图西北角,声音很平静:“朕不让你去插手吴一道的事,但你还是去做了。你知道这算什么?”
皇帝缓缓转过身,看着方解的眼睛说道:“算抗旨不尊。”
方解没想解释,只是垂头不语。他这个态度倒是让皇帝的脸色稍微舒展了一些,皇帝没有坐回土炕上,而是很罕见的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来。
“朕一直不喜欢坐这个椅子,你可知道为什么?”
他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臣不知。”
皇帝道:“因为这椅子太舒服,坐的久了就会迷恋这种舒服。而坐在土炕上很不舒服,要不时换换姿势,即便是靠在墙上坐着,也不舒服。不舒服,才不会让人因为安逸而沉沦……但是朕在土炕上坐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让人们以为朕很傻,不知道椅子更舒服些。”
他这话,方解没懂。
“朕真的傻?”
这话,方解也不敢回答。
皇帝也不需要他回答:“朕不傻,只是有时候考虑事情不够全面。既然不傻,朕就知道你今天做的事是出于忠诚。因为忠诚而违反了朕的话,做的事且确实有成效,朕就不会责罚。朕兢兢业业殚精竭虑,无非是不想将来史书上对朕的评价是昏君二字。”
“吴一道的事既然你插手了,那朕就问问你……对吴一道,对货通天下行,你有什么看法。”
方解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臣以为……吴一道对陛下还是忠心耿耿的,从往西北运兵的事就能看的出来。至于货通天下行,确实太大了些……”
“白痴!”
皇帝白了他一眼道:“朕本以为你比那些朝臣要聪明不少,现在看来也没聪明到哪儿去。你说吴一道忠心,这一点朕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帮过你,你想报恩朕也明白……但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能让朕改变想法?”
“臣不敢!”
皇帝道:“你不敢?你好像嘴上说不敢的事不少,真不敢做的事不多。”
方解垂首,还是不解释。
皇帝对他这种不解释似乎不反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骂你白痴,是因为你真的很白痴。那些朝臣们不想想,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有朕的允许,一家商行怎么可能做的那般大?你们都以为朕要吞了货通天下行对不对?白痴!白痴至极!货通天下行本来就是朕的!朕难道要自己抢自己的东西?!”
这句话,让方解大大的吃了一惊:“啊?”
“啊什么啊!”
皇帝道:“朕登基之初,本来就想下旨重视商业。但你也知道,想要让商人的地位提起来,总会有太多的人反对,便是朕也没办法强硬着来。所以朕就想了个法子,不能明面上来,朕就暗地里来,朕让吴一道建立商行和东楚人做生意,什么赚钱就做什么,用了不到十年,货通天下行就是天下第一商行!因为有货通天下行在,大隋的商人们也都被带动了起来,国家因为商业繁华多收了多少赋税你可知道?”
“朕要做清廉的表率啊……可朕是皇帝,总不能真就缺了银子花,要是连赏赐后宫的银子都没有,朕这皇帝做的岂不是很失败?所以货通天下行也可以算是朕为了补贴家用才办的东西。吴一道是奇才,朕都没有想到他能将商行做的这般大。”
方解心说您前面说的冠冕堂皇,后面的话才是真相吧。
“现在你明白了?”
皇帝问。
方解点了点头:“臣明白了,怪不得吴一道那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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