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疯子还没怕,杜臣见流浪汉走来自己就先害怕,就先吓的逃开,那疯子的病不仅不会好,还会加重,更有损他心理医生的形象,前面的治疗和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一个敬业的心理医生绝不会这么做,更不会这么懦弱胆小,杜臣他就是再怕,硬着头皮都会撑住。
我不确定杜臣是今天还是明天去广场,但我决定这两天我都要去广场潜伏着。
我要亲眼目睹流浪汉的针扎进杜臣的身体,将一针管的恐惧和绝望以及我的仇恨,输入他的身体。
疯子和皮球出门去诊所了,我紧接着也出了门。
春阳路虽然拒绝机动车进入,但有不少人力的小三轮车,三轮车一般两边有布帘,可以拉下。
坐这三轮车的一般都是外地人,可以慢悠悠的观赏街景。
我找了一辆三轮车:“包你一上午车,多少钱?”
“二百!”
“不是要你骑一上午,你就给我骑到春阳路广场那儿停,然后你自由活动去,我要在你车上坐一上午。”
“妈呀,你要干吗呀?是警官卧底查毒贩?如果是警官我不能收钱,我要免费!警民鱼水情呀!”
看来这司机很熟悉春阳路,知道那里面的特色和勾当。
“不是,我是一个记者,想用针孔摄像机暗访广场上的吸毒贩毒场景。”
“这是好事啊,曝光那里的丑恶,让有关部门管一管,我们平常骑车都不敢经过那儿。”
“那你今天就敢去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司机坦率的要命。
“走吧!”
春阳广场有点像舞池,略低于地面,像凹下去一样。
或许本来建造这个广场就是让市民跳广场舞或锻炼聊天所用,但万万没想到被一群流浪汉占领后,就无人敢来这里了。
于是搞的就像政府专门为流浪汉修了个家似的。
我和曹国庆去广场一般都是扶着栏杆向下张望,由广场内向上走,可由左右两个阶梯而上,阶梯十几级,几步就上来了。
我坐在三轮车里,仔细打量着周边地形。
虽然这地形我已经查看过无数次,但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以前是复习,今天是实战。
杜臣如果带疯子来,一定也是跟曹国庆一样扶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的指着众流浪汉。
没有必要跑下广场走到人群玩那么大,如果他真要玩那么大,那对我而言,固然是最好。
那流浪汉如果还在老地方睡觉,不是自由活动的话,那与杜臣的距离应该在十五米左右。
这么远的距离,眼神不好的流浪汉是否看得到伏在栏杆上的杜臣?还有,万一流浪汉还在睡觉怎么办?我记得他睡觉跟死猪似的。
所以当杜臣来了后,我应该想办法弄醒流浪汉才是。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流浪汉好象还真的在睡觉。
那流浪汉可能是有一头蓬乱长发的缘故,显得鹤立鸡群,在一堆人中特别显眼,我很容易就用目光锁定住了他。
我告诉三轮车司机:“朋友,你别自由活动了,陪我在这聊一上午天吧。”
“随你,车在人在,你包车就是包我。”
“哎呀,可别这么说,我包你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三轮车司机挑挑眉毛。
我晕,这是性挑逗还是开玩笑?
“到时,也许我会让你叫一个特别典型的流浪汉过来,我想近点偷拍他,你就对他说有人要给他钱,让他过来应该不难吧?你不怕吧?”我道。
那流浪汉没有下床气,我亲身验证过,那天弄醒他他没生气,他气的是我抢他的钱。所以这三轮车夫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这一生恩怨分明,从不欺负人,从不愿伤害连累无辜的人。
“怕是不怕,可这好象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三轮车司机略显踌躇。
“没事,我加你钱!”我心领神会的递过一根中华烟给司机,司机立马就笑眯眯的了。
车停的离栏杆约二十米远,又有车帘阻挡,我不担心杜臣会看到我。
司机仍坐在驾驶室,回头和我聊天,当我们抽到第五根烟时,我看见杜臣和疯子慢慢的朝这里走来。
杜臣除了棕色皮鞋和我的运动鞋不一样,其他的和我昨天一模一样,白衬衫,黑领带,爱马仕腰带。
我扔掉烟头,握紧拳头,一阵紧张,没想到他们今天就来了。
疯子做了个往后退缩的动作,杜臣拽着他的衣角,硬把他往前拖,他们真的靠在了栏杆上,对着广场内指指点点。
我虽然听不见,但我能想象得到杜臣在说什么:“看呀,这些都是流浪汉,他们有什么可怕的?不都睡在那里吗?只要你不去惹他们,谁会无缘无故用针扎你啊。”
我拨开车帘一个小角,眺望了一下,那流浪汉仍在睡觉,看来非要司机出马不可了。
“师傅,看到树下那个头发很长的流浪汉了么?”
“哪个?”三轮车司机极目远眺。
“就那个头发很长,爆炸似的立在头上,双腿蜷缩着,双手夹在腿中间睡觉那个,面前有个破瓷碗。”
“哎哟妈呀,你这是什么眼神啊?面前有个碗都看见了?”
我眼神当然没那么好,我只是不知觉的把昨天看到的景象复述了出来。
“就是他,你把他弄醒,说有人找他,愿意给他钱,让他往我这边走过来。”说完话我就递了四百元钱给车夫。
三轮车一般上车十元,路太远再加点钱,这车夫今天算是发了大财了,所以他屁颠屁颠的朝广场一路小跑过去。
尽管那流浪汉眼神不好,可他要走到我这儿来,必经杜臣身边的栏杆,不会有超一米的距离,我不信就这样了他还认不出来。
车夫像邀功似的,流浪汉一醒,就一溜小跑咧着嘴朝我奔来,流浪汉迷惘的抓抓头,端着盆,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当流浪汉走上阶梯时,他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杜臣,他眼睛都直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偷钱贼过了一个钟头又回来了。
当然,杜臣也看到了他,但杜臣不以为意,只看了他一眼。
咦,为啥不叫骂呢?难道这流浪汉还没认出来杜臣?或是这流浪汉不记仇?我心烦意乱,用力的推开车夫那老是往我身边贴的谄媚的脸。
第二百六十一章 流浪汉立功啦()
流浪汉有气无力慢吞吞的走着,但是眼神一直死死的盯着杜臣,因为不看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由于距离太远,我只能看得出来他在看着杜臣,但阅读不出那眼神是愤怒还是什么。
我在心里拼命叫着,快扎呀,你他妈快扎呀,你要不扎,我这么久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焦虑中,我不停转动着手指中的香烟,越转越快,烟丝都洒了出来。
流浪汉慢慢的步上阶梯,我的眼神跟随着他,眨也不敢眨。当流浪汉走到杜臣身后时,他突然从裤档摸出了针管,雪亮的针头在阳光下特别的耀眼瞩目。
以前我就说过,裤档是宇宙黑洞一样的存在,什么都能装得下,这话适用于精神病和流浪汉。
我心头狂喜,手都哆嗦起来。
原来这流浪汉是怕杜臣逃跑自己追不上,所以计划偷偷的走到他身后再行动。
刚才的逃跑,我可是将他远远的抛在身后,这流浪汉挺有谋略啊。
“我操你大爷!抢老子钱还敢来这儿?”流浪汉的针头高高举起势若奔雷的扎向杜臣时,他的怒骂声也随之喷涌而出。
针头扎进了杜臣的肩膀,杜臣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捂着肩膀回头大叫:“你他妈干什么?”
这瞬间,人只有本能的慌乱,根本就顾不上想针头有没有毒或病之类。
“你这小狗日的穿的人五人六的,竟然抢老子钱!”
“谁抢你钱了?我抢你钱干什么?你有几个钱?”杜臣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惊愕,他无法相信和接受这么荒谬的指证。
“快跑啊!”疯子大概是想起我的话来,撒腿就跑。
我让他别管杜臣,他非得吼这一嗓子干什么,你自己跑就是了,我挺郁闷。
人的情绪会感染的,动作也一样。
如果一群人去探险或爬山,遇到各种意外或危险时,大多数人下意识反应一般都是呆若木鸡不知所措。但若有一个人逃跑或尖叫,这情绪和动作会迅速蔓延开来,所有人都会一轰而散。哪怕第一个尖叫或逃跑的人看见的其实只是个蟑螂。
就像很多学生爱聚在教室里玩一些各种各样的灵异游戏,而且往往觉得玩的过程中确实发现很多灵异和不可解释的东西。其实根本就没什么灵异,都是心理作用。心理暗示会传染,一个人过于敏感感觉到了什么或尖叫一声或有夸张举动后,就会立马演变成群体性癔症,慢慢的,使最坚定的无神论者都开始怀疑和害怕起来。
紧急关头人大脑一片空白,会不由自主的从众,受暗示性也极强。
杜臣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大步跟在疯子后面逃跑,他若能冷静下来想想,我怕一个手无搏鸡之力的瘦弱流浪汉干什么?那也许就不会跑了。
心理医生不是超人,并不能摆脱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真正超凡脱俗的是修行者,而不是心理医生。
“咱们走吧,送我去枫丹大酒店。再加你一百。”
“你不采访那流浪汉了?”车夫问。
“采访个毛啊,你没看到他都扎人了,我还怎么敢采?”我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其实心花怒放。
这当然是个好理由,车夫不得不信,他压根也不会想到这一切是我策划的。
谋划了这么久,每个细节,每个可能出现的变故,我都在心里想了千百遍,终于成功了。
我坐在车上打电话给皮球:“你们立马回酒店,我等你们。”
“同志,你约炮啊,要不要我去帮你接那姑娘?”车夫还是很殷勤。
回到酒店,我在房间里兴奋的坐立不安,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我太高兴了,高兴到完全坐不下来,只想大蹦大叫。
不一会,皮球和疯子回来了,皮球问:“崔冕,你喝酒了,怎么脸这么红?”
“咱老百姓啊,今儿真高兴。”我脱口就唱。
疯子道:“成功了?你所谓的报复就是给流浪汉扎一针?折腾这么久就这点屁事?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皮球不知道广场上发生的事,我给她说了一次。
疯子大叫原来你一直在广场偷窥我们。
今天我脸上肌肉不受控制,一说话就眉飞色舞感觉脸上肉纷纷在跳:“疯子,你以为扎一针就完了吗?这一针带来的恐惧和阴影或许会一辈子缠扰着他。”
“你确定?”
“我确定!”我抬手看了看表,又道:“一个钟头内,杜臣如果不给你打来电话,我吃屎一斤!当他打电话来时,你记得,一定要免提,我要听着!”
“皮球,你赶紧去拉吧,拉一斤。”疯子大笑。
“去你妈的,你自己去拉吧!”皮球没好气的回道。
我当然不是有什么吃屎的癖好,我只是加强语气,表示我的自信。
疯子笑道:“我不明白杜臣为什么要打电话来给我。我走时还跟他聊了半天,他倒不是很介意自己,一直很关心的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我没事,他让我明天继续去治疗。他肩膀出了点血,诊所的小姑娘帮他贴了个创口贴,他都没当回事。”
我怔了怔,这杜臣真是一个好医生,知道那样的事会刺激到疯子,会前功尽弃,所以竟顾不上自己的情况,只担心疯子旧疾复发。
的确,心理治疗中这样的事故是灾难性的。假如疯子真是一个患者,他会情不自禁的想,你杜臣跟我说了无数次流浪汉不可怕,结果现实却是*裸的打你脸,流浪汉竟然伤害了你,你也吓的逃跑了,你让我怎么信你的话?
常理来说,前面的治疗会全线崩盘,以后这个患者会更加的恐惧流浪汉。若要再治,只得换个思路换种治疗办法。
当一个患者怀疑心理医生时,治疗就该结束了,心理治疗中,信任是基础,也是最重要的部分。所以杜臣作为一个敬业的医生,他非常在意疯子的情绪状态。
见疯子那么自信的样子,我还真有点忐忑了,是我不够了解杜臣么,是我不够了解人性和人心么?
难道我真的要吃屎一斤么?这计划哪里出了点问题么?是不是疯子给了他权威性的解释,所以杜臣才不照我设想的套路走?
“疯子,他就没跟你谈谈被流浪汉针扎的事么?”我问。
“没有啊,他真没把针扎那事当一回事,一直在追问我有没有事,弄的我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我一直在骗他,他却这么真诚的在治我,这么关心我,还连累了自己被扎。”
果然,优秀的心理医生杜臣让疯子有了移情现象,他开始感激杜臣,并内疚自己的欺骗行为。
不过让我放心的是,杜臣不是不按我设的套路出牌,是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原因是他只是把病人放在第一位,超越自己的第一位。
我正色道:“疯子,你和杜臣是朋友还是和我是朋友?你觉得我让你骗他是不道德的吗?你现在同情他了?你知道他之前对我做过什么事吗?我被他坑的坐了大半年牢,诊所关门,名声扫地,他毁了我的所有你知道吗……”
“你以为他是真的关心你吗?他是关心钱!你付那么多诊金给他,他关心你的情绪状态有什么不对?治好你是他应尽的义务!”我越说越大声。
疯子慢慢的垂下头去,被我说服了。
“假如杜臣打电话来问你什么,你一切照实回答,照你有的知识回答。尽量不要对他个人的行为进行什么风险评估,不要直接说你没事或者说你有事。就含糊点,多说不好说,不确定,可能吧等模糊的话。”
我絮絮叨叨的跟疯子说了大半天,大意是教他如何应对杜臣的回答。
时间过的飞快,疯子看了看表幸灾乐祸的道:“还有十分钟,某人就该吃屎了。屎到用时方恨少呀,劝君多吃一斤屎,西出阳关无故人呀。”
很多事很奇怪,当你没什么事,玩的高兴忽略时间时,时间就会不知不觉过的很快;当你有什么牵肠挂肚的事,在意时间时,时间却很慢,度秒如年。
我盯着表,觉得时间过的慢,但矛盾的是又希望时间再慢点,万一杜臣忙,在一个钟头零一分时打来了呢?
在等待的一个钟头内,疯子钻厕所至少钻了七八次,我不知道他是在酝酿便意还是企图从马桶里扣点什么出来。估计是失败了,他又出门了,不知去哪里找屎去了。
我要求疯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大家都看得见,我怕他恶作剧搞个静音或屏蔽杜臣来电什么的。
在五十八分钟我几近绝望时,疯子电话响了,我狂喜,像饿狗一样扑了过去。拿起电话一看,是400开头,十之*是骗钱的网络电话,我将电话那头的骗子咒骂了千百遍。
五十九分钟半时,疯子不知哪儿取了一个盆,哼着小调,说他找到屎源了,准备去弄一斤回来。
哼,我真会吃屎么?你敢真装屎回来,我就能对你催个眠,让你把这屎吃下去信不?
吃屎只是小事,对杜臣心理的估计失误才是我最感挫败的地方。
第二百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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