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能把你捧多高,就能把你摔多惨。
曾经称我为催眠之神,心理学泰斗的媒体现在称我为心理医生界的败类,说什么心理医生刺伤生理医生是相煎何太急。
后来,本市心理医生协会还落井下石,号召所有业内人士举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大游行,一半是抨击我,一半是自己顺便做广告。心理医生们举着拳头在街头喊着宣誓一样的口号:本协会正式宣布将崔冕这种业内败类害群之马除名,并保证本协会所有医生都将严格自律,医德至上,请患者朋友们放心。他们还呼吁建议当局重审我的案子,认为我是装梦游蒙混过关,亵渎法律威严。
我当时正在家里,站在窗旁,用手指将窗帘挑起一小块,向下偷窥。
杜臣也在队伍里,他举着拳头叫的正欢。
我怒视着他,半天眼都顾不上眨,直到眼晴辣辣的,好象进了辣椒水一样。
我啥时加入到你们协会了?对我除什么名?真不要脸!我愤愤的想。
还让法院重审?审什么?这种小案子难道还想判我死刑不成?不管我是真梦游还是假梦游,这种小案子我已经在看守所蹲了七八个月,这还偿还不了吗?
看到这群心理医生的愤慨,我才明白昔日我得意时,确实是触犯了业内的众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往往摧你的不是风,是树林。
原本在监狱里我想的最多的是出来找杜臣报复,不需要调查什么真相,直接往死里报复他。但要注意的是,我也要用他那样不露痕迹不犯法让他有苦说不出的高智商犯罪手法。
可现在,慢慢的我变得连门都不敢出了,别提什么报复了。
我闷在家里,醒了就看电影,看累了就睡觉,醒来吃饭,再看电影……
我的生活只剩下睡觉,看电影,吃喝拉撒这几件事。
我宅在家中足足有三个月没有出门,我像一个吃软饭的废物宅男。
我越来越害怕出门,总觉得每一个路人,每一个行人,对我都是满满的恶意。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份工作?”悦儿经常有意无意的问我。
“我的积蓄够我这样活到死吧?”我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
工作一天会累,睡一天同样会累,睡一天的我觉得骨头都要散架,就像跑了50公里一样。
我算过,两个医生的赔偿加诉讼费七七八八的用了我六十多万,再加上买房花了一百多万,我的积蓄至少还有六七百万。
“让你工作不是钱的问题,是你必须要融入社会,你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了,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悦儿将镜子递给我。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蓬头垛面胡子拉碴但雪白粉嫩的大胖子。
一般蓬头垛面胡子拉碴这样的字眼似乎跟又黑又瘦的人才比较搭配,胖子一般给人出锅馒头般白白净净的感觉。
可镜中我这个大胖子就是不修边幅至极,因长年不见太阳,皮肤白嫩的跟女人似的。
我呆了半天,将镜子翻来覆去的看,确认这镜子不是哈哈镜,不是整蛊镜,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镜子里显现的那个死胖子就是我,不是别人。
有钱之后,我有些轻微发福,虽然几块腹肌消失了,但绝对不算是个胖子,现在竟然变成了货真价实的胖子。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用力的摔碎了镜子。
我很厌恶镜中的胖子。我那双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因脸上肥肉的挤压,因长年不见阳光,变得只剩下一条缝似的。
悦儿激动的道:“对嘛,你终于觉醒了。”
“我要减肥!”
“说的好!明早你就出去跑步,不能死宅在家里了。”悦儿啪啪啪用力鼓掌。
“不,我要网购个跑步机!”
悦儿脸色由兴奋的绯红转成铁青色:“说到底,你还是不想出门?”
“是的,我为什么要出门?出门被别人笑话?”
“你……你!你……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悦儿冲上来重重的拧我。她还是这幅朝天椒的泼辣脾气。
“哎哟,疼,求别掐了。你就是我的全世界,有一个你我就够了,所以我不出门也一样充实。”
“不要这么肉麻,我不听。我不想你变成这样,颓废,毫无斗志。”
“那么,你愿意跟我离开这座城市吗,离开你的父母亲戚,你的工作单位?”
悦儿犹豫了。
“那你给我找工作去吧,你看看这城市哪家用人单位会要我这样劣迹斑斑的劳改犯。”我赌气似的叫道。
“你叫什么叫?很委屈的样子?难道是我把你变成劳改犯的?”悦儿也有点生气了。
“我不是怪你,我出门恐怕实在是没单位要。”我口气软了下来。
悦儿无奈作出让步:“你就是闷家里不想出门,你也得做点什么啊。比如说开个淘宝店?我觉得你需要和人接触沟通,然后试着重新融入社会,不要闷家里得了自闭症。”
开什么玩笑?让我一个身家几百万的小土豪去开网站?为了几块钱的利润涎着脸对陌生人喊着亲,抱歉小店不包邮喔,亲,给个五星好评吧。
这是我干的事儿吗?
昔日我与人聊天可是按分钟收费的,现在你让我在网上为着几块钱利润和一些吊丝买家扯蛋?可能吗?
我没将激烈的心理活动说出来,只是大叫着:“坚决不做网店。”
“崔冕,你无可救药!”
“我怎么无可救药了?我没有自尊心吗?换位思考下,如果你是我,你愿意每天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嘲笑吗?”
“你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么点挫折就一撅不振了?”
“是,我是男人,一个戴了绿帽的男人!”我不知道怎么的就莫名其妙的说了这话出来。
我是个细心细腻的人,有时或许有点敏感过度。在入看守所之前,我一直对悦儿细微的变化耿耿于怀,胡思乱想她出了轨。
但苦于没有实质性证据,我患上了跟老马一样的病疑邻盗斧症。
只是我一直将这种怀疑埋藏在心里,因为我现在这幅熊样,没有资格去抓奸,也不能失去她,因为现在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还没有抛弃我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悦儿柳眉倒竖。
我底气不足了:“没什么。”
“你需要心理医生!你有被迫害妄症,你总觉得全世界都要害你!那次那个精神病杀你只是一场意外!你说那两医生割你前列腺,又说什么清明梦培训班的老师杜臣和那两医生是一伙的,设计害你。现在你又说我给你戴绿帽子?崔冕,你很可怜,很可怜,知道吗?”
“不要在我面前提心理医生这四个字,不要提!”我痛苦的捂上了耳朵。
恋人之间,很少直呼其名,一旦直呼,说明对方已经愤怒至极。
今天她叫了两次我的全名,这是前所未有的。
悦儿平常叫我小崔,小冕,老公。
只要她叫了我的全名,哪怕后面什么都不说,我都觉得很难受,很隔膜。
心理医生也是我的忌讳词。她也明白,最近一直小心翼翼的绕过这四个字,平常聊天非说到医生这词不可时,她就用大夫来代替。
没有人会说心理大夫,只会说心理医生,她这大夫二字用的很是巧妙,绝不至于刺激到我。
可今天,她竟然犯了我的两个忌讳。
我们的矛盾不是一日造就,而是日积月累了很久,只是都埋藏在心里,今天是第一次公开撕逼。
撕完心里虽然都舒服了些,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彼此都板着脸一个字不说也挺别扭。
我们足足有三天没说话。
睡觉虽然没分床,但床中间就如象棋中的楚河汉界一样,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每个人都尽量往旁边睡,不想碰到床中间,更不想碰到彼此身体。
关于我那案子的所有推测,我没敢在法庭说,但出看守所后全部说给了悦儿听。悦儿听后说,你觉得这一切是一个计,是杜臣妒忌你,害你,赶你出这个行业?
我说是,就是这样。
她表示,你的很多言行变得古怪难以琢磨。你好好的跑去别人病房睡觉,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刺伤医生。最后你又说这一切不是你想的,是别人设下套子让你去钻。我怎么就听不懂了?脑袋是长在你身上,别人怎么能把你想什么做什么算计的一清二楚?杜臣怎么就能算到你要去病房睡觉,又要用刀砍医生?
我见连她都不信我,自然声嘶力竭的争辩,杜臣对我下了迷药,我困的不行,他又故意带我去那间空病房,我自然是见床就睡。他以前也对我暗示过什么暴力清明梦里要宣泄痛快,又扳断我手指,让我误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可以砍人不犯法。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女友的秘密()
我那么激烈的语气,谁曾想到悦儿只是在浅笑,你不能做心理医生了,倒是可以去写侦探小说,真的。你说的这一切有什么证据?
悲哀的是我竟然拿不出证据,一点都拿不出。我只得哑口无言。
悦儿又继续道,你之前遇到的那么多差点身亡的意外,依你意思也是杜臣干的喽?我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心理医生这么神通广大,可以操纵车祸、电线、天上的冰溜子。
我还是只能保持沉默。我也不认为杜臣有这么大本事,这些事显然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我宁愿相信他是买凶杀我,有一个专业团队在做暗杀我的事。
悦儿是个警察,是个一切讲证据的警察,绝不会因为我是她男友,就无条件相信我说的一切。
即便相信,我想也只是情感上的倾斜假装相信,另一个理性的职业的她,是很难接受我的说法的。
后来我无奈的想,既然最亲近的人都不信我,那别人就更不会信我了。
如果这事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是一个患者跑来跟我倾述,我会相信吗?可能我也不会信,我一定会说他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因为天底下哪儿会有这么不可思议的诡计?
这样的计策,我自己想想都不寒而栗。
随便一个环节有偏差就实行不了,可偏偏我就那么傻,顺着别人设计好的轨道,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往下跑,一步也不偏差的入了套。
既然我自己都不信,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悦儿不信我?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以后我也不愿再提那些事,她也没有再提。
冷战了三天后,死宅在家的我耐不住寂寞,决定今天主动找悦儿说话。
可今天,悦儿直到夜里十点多仍未回家,我牵肠挂肚,想打个电话给她,但考虑到是在冷战状态,怎么也不好意思拨出电话。
十一点,她回来了,一身酒味。
我拉下了脸,等着她给我解释为什么晚归,她却什么也没说,直接冲去卫生间洗澡。
我鬼使神差的突然就化身为我人生中第一个病人王凯。
王凯怀疑妻子出轨,于是捡起妻子内裤查看,发现有白色粘稠痕迹,妻子说是白带,他却怀疑是精斑。
而现在,我也正做着王凯那样的事。
我捡起了悦儿的内衣裤查看。
没发现什么异常,跟往常一样干干净净的。
我还用力嗅了嗅,看能否闻到什么香烟气息和雄性荷尔蒙气息,一无所获,爱干净的她就连内裤都是香香的。
我为自己的丑陋行径感到羞愧。
突然间,我也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家庭主妇总是疑神疑鬼丈夫在外面有姘头,一句话说到底,都是闲的慌。
我也是闲的,整天闷在家里不出去,极度空虚,自然就瞎琢磨,胡思乱想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吓了沉思中的我一跳。
我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三四个月,不想开机,我不想面对任何亲戚朋友的所谓慰问,每次慰问对我都是一次伤害。
所以一定是悦儿的手机响了,这么晚谁打电话来?一般这么晚来电话都是警队有急事。
我打开她的包,拿出手机,准备送到浴室给她,不小心瞧见来电显示名是杜老师。
杜老师,哪个杜老师?我们俩共同的朋友没有姓杜的,仇人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杜臣。
这个姓杜的不会是杜臣吧?悦儿跟他能有什么瓜葛?
电话往右拨拉是接听,往左拨拉是挂断,我手在颤抖,不知怎么办。终于我的手背叛了我的大脑,它不听倒换的向右拨拉,选择了接听。
我将电话放在耳边,没有说话,对面道:“悦儿,到家了吗?”
是一个温柔的男声,但听起来又绝不娘炮。
我如遭雷击,这是杜臣的声音!他这么晚打电话来干吗?他怎么又有悦儿的电话?他和悦儿又是怎么认识的?
他问的是到家了吗?那么也就是说今晚悦儿是和他呆一起到现在?
这个禽兽毁了我的事业,难道还要夺走我的女人吗?
许多不堪的画面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
面对妻子出轨或疑似出轨,很多男人最先浮现脑海的总是妻子和别人亲热的画面。
而女人不是,女人最先想到就是丈夫不爱我了。
相对来说,男人最不能接受的是生理出轨,女人最不能接受的是心理出轨。
我想要痛骂杜臣,却又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喉咙一阵干涩,唾沫卡住了咽喉。
最近这几个月来,只有悦儿一个人陪我说话。
这三天我们在打冷战,也就是说,足足三天,我一个字也没有说。在这紧要关头,我竟像哑吧了似的,竟然不知怎么运用喉部肌肉来发出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不方便?他在你旁边?”杜臣又道。
我这一生,不说有多波澜壮阔,可多少也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尴尬场面,但绝没有哪一次让我像现在这么窘迫,这么手足无措。
我握着电话,像抓着烫手山芋,挂也不是,说也不是。
这个人,毁掉了我的心理诊所,破坏了我如日中天的名声,现在还在勾搭我的女友,可为什么我听到他声音却是底气不足说不出话来?
我昔日的自信呢?我昔日的勇敢呢?我昔日的足智多谋呢?
在死宅的日子里,我真的成了一个懦弱胆小缺乏自信的宅男?
昔日的胡主任因为是我的上司,是我的面试官,又比我年纪大,所以我潜意识里对他或许有点畏惧,可我畏惧跟我年纪相仿的杜臣什么呢?
电话传来嘟嘟声,杜臣挂了电话。
我体会到了老马的感觉,老马愤怒的是,你这个贱女人,勾搭谁不好,偏勾搭猛张飞一样我最害怕的老汪?
我现在同样是这种愤怒,你和谁出轨不好,偏要和我最大的仇人出轨?
我突然明白了我在畏惧什么,我现在失去了工作,几近一无所有,是个人人都唾弃的劳改犯。我最近一直活在自卑和压抑中,所以我没有底气面对帅气的杜臣。
我捧着电话,呆若木鸡的立在那儿。
“你拿我电话干什么?”悦儿裹着浴巾,擦着头发走出了浴室。
要不要直接挑明问她?还是装傻?两个念头在我脑中盘旋。
假如直接问她,她会怎么样,她是撒谎骗我还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我她变了心?
我希望她是撒谎骗我,因为我现在除了她一无所有,我若再失去她,那将是雪上加霜,我会再颓废成什么样?
我不敢问她,我害怕失去她,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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