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丁仔不用招呼,自动朝乘龙轩潜掠而行,去做他踩探的工作。
小混和小刀两人隐伏在一株枝叶浓密的大树顶上,看着丁仔轻松避开乘龙轩
附近的守卫人员,悄然消失于乘龙轩的阴影里。
小刀不禁轻笑道∶“看丁仔他行动毫无阻碍的样子,不知情的人铁定以为他
已经研究过对方的警戒分布图呢。”
小混吃吃直笑地点头道∶“这小子不愧天生就是做贼的料,我看他光凭直觉
也能知道哪条路行不通。”
他们正专注地等候着丁仔时,忽地──
华山东峰的方向,蓦地传出急骤的警钟之声。
不消片刻,华山东、西、南三峰一带,立即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负责防守乘龙轩的大批华山弟子,也在闻得警讯後,分出七、八成的人手,
急急赶往出事的东峰。
小混一见此地人手走了大半,便和小刀同时掠往乘龙轩,准备接应丁仔。
岂料──
他们还没到半路,丁仔已轻松地愉快地迎了上来。
小混高兴地吆喝一声∶“你来的正好。走,快去凑热闹去。”
丁仔边行边笑∶“我本来以为,就凭我的本事,怎麽可能被人发现。後来仔
细一听,原来出漏子的不是这里,我知道你们一定等不及想去看戏,所以不敢耽
搁,立刻就赶了回来。”
小刀奇怪道∶“没有人阻拦你吗?”
“怎麽没有。”丁仔嘻嘻一笑∶“只是,我想既然有人先露了行藏,惊动华
山派,咱们又准定会往热闹上凑,掩不掩饰行踪自然就无所谓了。所以我把挡路
的家伙,全都当场摆平,也不管会不会让人发现。”
他话刚说完,北峰这边果然也传出叮叮当当的告急警钟。
小混当机立断道∶“老哥,你带路,抄小径直取澄心精舍。我看今晚热闹的
重点,应该是在那里。”
小刀轻松一笑∶“既然不用再掩藏身形,走树顶是最快的路。”
他伸手朝上指了指。
小混摩拳擦掌地哈哈大笑∶“早就想这麽明着硬干了,不这个样子,怎麽够
狂嘛!”
他率先纵身掠上树梢,径自朝灯火最旺的方向电掠而去。
小刀和丁仔掠上树梢时,小混的身形已在十丈开外。
小刀打趣道∶“这混混对凑热闹倒是很有心得,不用人指路也知道要往何处
去。”
丁仔扮个鬼脸,呵笑道∶“憋了一晚,这混混终于逮着机会可以明着上阵,
无怪乎他要如此迫不及待地狂奔而去。呵呵┅┅”
他和小刀亦发力全速奔行,紧追着小混不放。
经过将近二年的各自闭关练功之後,他们三人早就想找个机会好好较量一下
,看看彼此功力的进展,究竟到何程度。
眼前,可不正是好时机。
虽然华山中峰至东峰之间的直线路程并不算远,不过其间除了绵亘的森林,
自然也不乏绝崖或溪壑。
这种地形在夜里较量轻功,不但可以考验一个人的功力高低,更能测验一个
人的机智与反应。反应如果太差的人,这条可是很容易就成为他此生的不归路呐
。
小混原本无意引发这场追逐战,但只怪他们三人的默契实在太好。他们三人
之中,只要有一个想飚一下,其他二人自然义不容辞地奉陪到底,而这一奉陪,
理所当然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他们三人不拚个你输我蠃,哪会甘心。
于是──
只见他们三人有如三道流光般,自树梢上倏乎飞掠而逝,反倒将那些原先听
到警钟,便已匆匆赶往东峰准备支援的无数华山弟子抛在老远之後。
甚至有些人才觉得,脑袋上好像被人踩了一脚,抬头上望时,却只看到一抹
宛若虚无的模糊淡影消失在黑夜中。吓得这些胆大的华山弟子,以为自己见鬼了
。
他们三人愈较愈有劲,个个拿出真本事,将一口充沛至纯的真气,运行于四
肢百骸之间,彻底施展个人精擅拿手的轻功绝活驭风而行,享受着凭虚遨游的无
上快感。
小混在如此畅意的驰骋之下,不由得豪情大发,他迎着扑面而来的狂风,兴
起地扯直嗓门,仰天发出撼人的长啸。
他的啸声虽然宏烈澎湃,却不像传统武林高手那种龙吟凤鸣般,可以直入云
宵的朗啸,也不似那种穿金裂帛刺入耳膜的锐啸。
小混的啸声,就像宽广海面上所涌现的巨浪,深邃之中一波未歇一波复起。
他的啸声更像来自大漠的劲风,浩瀚犷野里,带着不可捉摸而又无坚不摧的
强韧。
小混的啸声是如此的特异、如此的与众不同,以至于深深地震撼了每一个听
见他长啸不歇的人。但是,竟又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得出,他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凡是听见小混长啸的人,全都迷惑于这种前所未闻的古怪啸声之中。
小刀和丁仔在骤闻小混发啸之初,本来也想来段仰天长叫。但是,他们两人
啸声未起,便已被小混如此奇特又古怪的长啸,将到口的啸声憋回肚子里去。
“辣块妈妈的不开花。”丁仔傻眼地喃呢道∶“这是什麽啸声?这也算人叫
的吗?”
“还好!”小刀识相地嘀咕道∶“我好在还没开口,否则这一啸,岂不又要
被这混混嘲笑我是老古董,只懂得传统式的长啸。”
※ ※ ※
华山东峰上。
澄心精舍左近。
数百名手持火炬和风灯的华山弟子,在祁心玉和白如秀父子的率领下,宛如
铁桶般地将五名年龄各异的老少团团围住。
这五名老少不是别人,其中那三名神色萎靡,年在五旬到六旬之间的老者,
正是华山前掌门古如帆和他的二师弟孙玉为及六师弟秋道生。
另外正持剑拚死护卫着古如帆等人的一老一少,正是那原先叁与谋反,如今
却舍命前来救人的落魂剑林振英,和他的爱徒铁剑郎心官晴。
五名血巾罩头,浑身红衣的蒙面人,手持着奇形的淬毒血骨锥,正在与古如
帆、林振英等人动手拚斗。
其实,眼前这种一面倒的战况,丝毫够不上拚斗二字的形容。
古掌门等人由于功力受禁,根本手无缚鸡之力,全靠林振英和官晴师徒二人
撑护着,在五名神秘红衣人犀利的攻击下,他们众人身上早或多或少的挂了彩。
只是,这些神秘红衣人显然打算生擒他们,因此对他们只当是猫捉耗子般地
戏耍着,而未痛下杀手。否则,就算再来三、五个林振英和官晴,只怕也未必能
够解救得了古掌门一行人。
围攻古如帆等人的华山弟子之中,已有不少人因为眼前这种情况,而面现悲
愤之情。他们目光希翼地望着当今华山掌门白如秀,目光中明白地表示出,希望
白如秀出言阻止红衣人,如此凌辱自己的前掌门,以及同门师尊。
但是──
白如秀父子和祁心玉这三名华山当今的权贵,却似木头人般,面无表情地瞪
着正在遭受戏侮的同门师兄弟。对于门下弟子的不满之情,白如秀等人仿佛视若
无睹。
蓦地──
小混的长啸穿透夜空,响遍华山群峰。
正当众人迷惑于如此闻所未闻的奇异啸声时,古如帆猛然灵光一现。
“老天保佑。”这位久经阵仗,心性修为深厚的一代掌门,竟也忍不住老泪
盈眶,激动地低语∶“难道是小混帮主来了?”
五名红衣蒙面人在另一名为首的红衣人示意之下,停止攻击,收手而立。
这名为首的红衣人,虽然也是一身血红衣衫的打扮,但是并未覆面,他的表
情平板冷硬、发须花白、目光如电,看似年届六旬之人,却有着不寻常的红润肌
肤。
这个人,虽然只是站在那里,却仿佛已为四周带来死亡的气息般,直令他身
侧附近的华山弟子,饱受无形的压迫,吓得无人敢乱喘大气。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在听见小混长啸的同时,却也情不自禁地微拢双目,
显得有些困惑。
官晴终是年轻人的心性,他虽尚未自激战的创喘中恢复过来,连满头大汗也
顾不得抹,便已性急地扯着古如帆的衣袖,迭声催问∶“掌门师伯,您是说狂人
帮那个小混帮主来了吗?这个啸声就是他发出的吗?”
古如帆眨去盈眶老泪,镇定一笑,轻拍着官晴的手背,慈祥笑道∶“我希望
是他,我希望是。”
便在此时,小混他们三人已如经天之虹般,掠过数百华山弟子的头顶,潇洒
地飘落在古掌门等人面前。
小刀一见自己嫡亲的大伯已然无恙,当下倒头就拜∶“麟儿叩见大伯,请大
伯恕过麟儿救援来迟之罪。”
孙玉为一把扶起小刀,老怀弭慰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孩子,你来的正
是时候,怎麽没见浩文和他们一块儿来?”
小混不甘寂寞地上前插口∶“孙大伯,是我要咱们帮里的大师哥留下和未婚
妻谈情说爱的。你如果想念儿子,我可以勉强假装是你儿子,让你多看几眼,也
好安慰一下你的相思之情。”
孙玉为哭笑不得道∶“会在长辈面前如此说话之人,不是小混帮主,也必定
是狂人帮的大当家的啦!”
小混掩不住满脸得色,嘿然笑道∶“呀哈,孙大伯,你可真是了解我。光凭
这一点,今天晚上说什麽,我都得尽力表现一下,这样才算对得起你的抬爱。”
他斜眼瞟向祁心玉和白如秀父子等人,若有所指地谑笑道∶“孙大伯,既然
你 子正好是我老哥,算来咱们不是外人。你觉得要如何整治这干叛逆,才能叫
你开心愉快?凡事你只要交代一句,我保证做到包君满意。”
孙玉为含蓄一笑∶“这种事,理应请示掌门师兄决定比较合适。”
“当然,当然。”
小混对于另一头正虎视眈眈瞪视着自己等人的神秘红衣人,和愈来愈多的华
山弟子根本视若无睹。他径自迎上古掌门叙旧,闲话着家常。
“古掌门,好久不见。”小混嘻嘻笑道∶“听说你家华山近来很热闹,所以
我特别赶来凑热闹。”
古如帆苦笑一声∶“古某无能,倒叫小混帮主见笑了。”
小混扮个鬼脸,笑道∶“古掌门,因为咱们是旧相识,所以我才会一见你就
笑。我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你可别误会啦。”
丁仔岔言道∶“大帮猪,你有热闹可凑,心情自然愉快,笑得也开心了。可
是,对面好像有些人不太舒服,想吃人似地瞪着咱们呢!”
小刀亦道∶“小混混,别再瞎掰了,现在,你打算如何应付这场面?”
小混嘿嘿笑道∶“急什麽?反正古掌门都不急着回金天宫休息,你们俩难道
就不能等一等,让我和掌门人多聊几句闲话吗?如果对面的人等得不舒服,叫他
们尽管滚就是了嘛!”
小刀会意道∶“这麽说,小混混,咱们今晚是不准备走人喽!”他已明白,
小混并不打算突围而去,而是准备将华山这场叛变,在今夜一并解决。
“嗳!”小混吃吃笑谑道∶“经过这阵子我苦心的调教,你的反应果然大有
进步,好像比丁仔稍为快一拍哦!”
丁仔不服地哇啦叫道∶“我也知道你的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草药,只不过让
小刀先开了口而已。你怎麽可以随便以为小刀的反应就会比我快?”
小混连珠炮也似地抢白道∶“如果你的反应快,那为什麽不抢在老哥之前开
口?就是因为你反应慢,所以才会让老哥先说了嘛,我难道有冤枉你,你说,你
说呀,我有没有冤枉你?”
丁仔不甘示弱,开口像打机关枪地回敬道∶“你本来就是冤枉我,我是为尊
重小刀的发言权,所以特地礼让,让他先说。你以为我就抢不过他吗?你凭什麽
把我的客气当成是狗屁?真是辣块妈妈的不开花。”
小刀也凑趣地插口进来,抢着开口道∶“喂喂喂,丁仔,你说着说着,干嘛
把我也牵拖进来?我也没有叫你一定要让我先说话的嘛,有本事咱们大家抢着说
,看看谁的反应快,谁的反应慢。”
“抢就抢。”丁仔愈说愈快地嚷嚷道∶“谁怕谁?凭我幽灵小神偷的反应,
想找出比我快的人,难哦!”
丁仔的挑战立刻激起小混和小刀的响应,他们也不管现在自己还身陷重围,
三个人马上你一言,我一语,连珠炮似地抢着开辩论会。
登时,数百人的场子里,只听到他们三人叽里哇啦的嚷嚷声。然而,全场这
麽多人,却没有一个听得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麽。反倒是他们如此旁若无人,可
让在场所有的人全开了眼界。
铁掌断虹秋道生不由得失笑道∶“狂人帮果然不愧是狂人帮。这种在敌阵包
围中,自家人先开口吵翻天的事,大概只有狂人帮能够做得如此自然,毫不别扭
。”
官晴傻眼嘀咕道∶“都已经什麽时候了?他们居然还有兴致吵架?若是再不
设法突围,等到天亮时想走就更难了。”
“谁说我们在吵架?这是有关反应快慢的比赛。”
“谁说我们要突围?刚才就说好,咱们不走了嘛!”
“谁说天亮就难走?我们故意就是要等到天亮才好办事呐!”
忙着斗口的小混他们,明明没有间断他们的哇啦直叫,但每个人居然都还有
暇分神,来回答官晴无心的喃喃自语。
他们三人这本事可真叫全华山上下,都不得不咋舌佩服。
然而──
“住口!”
一直对小混他们冷眼以视的红衣头领,终于对他们如此张狂的态度忍无可忍
,再也憋不住地暴喝出声。
“你算什麽东西?”
“凭你也配叫我们住口?”
“你他奶奶的,哪边凉快哪边待去。”
“你有本事,就别再无动于衷嘛!”
“你不是自以为了不起,一直在眼旁观吗?”
“我看你这老小子的定力,也不怎麽高明嘛!”
小混他们三人极有默契的一句接一句,抢着将红衣头领大大奚落一番,这才
一副阴谋得逞似的,同是放声哈哈大笑。
原来──
小混他们斗口是假,想逼疯那群看似定力高深,而又沉稳冷静的神秘红衣人
,才是真正的目的。
“哈哈┅┅”红衣头领蓦地阴冷狂笑道∶“果然是一群狂妄出众的小辈,本
座不该太过轻视于你们才对。”
小混睇眼谑道∶“你还会这麽想,表示你这个人还有一点大脑,不是菜叶之
辈。我也不能太低估你,否则就是自找麻烦了。”
他接着呵呵笑道∶“喂,老小子,本帮主已经很久没有碰上,像你这麽不太
笨的人类,看在我还挺欣赏你的分上,本帮主特准你报上名来,好让我认识认识
。”
红衣头领非但没有因为小混这番话而恼怒,反而冷冷一哂∶“想知道本座名
号,只怕你得去问阎王爷了。”
“真的?”小混促狭笑道∶“看不出你这老小子,还有个当阎王爷的爹,不
过你那阎老爹也真是的,既然放你出来现世,怎麽连你姓什麽、叫什麽都忘了告
诉你。还要我自己去问他?真是罗嗦!”
“小子利口。”
红衣头领没想到自己威胁之语,反倒被小混用来消遣自己,脸上不由得勃然
变色。
“你到现在才知道我的嘴巴很厉害?”小混吊儿郎当地挖着鼻孔,闲闲啧弄
道∶“太晚喽,老小子。”
饶是这名红衣头领心机深沉,如今却也被小混气得浑身发颤。如果不是他尚
有过人的自制力,只怕他也和一般人一样,早就气昏头地冲上前找小混拚命。
小混愈是故意撩拨这个红衣头领,愈是对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