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其世道:“此言不假,老夫亲眼见过。”
诸葛元听了龚其里的附和以后,不觉傲然一笑,但随便又露出衷掉的容包,继续道:
“她背面向外而死,乃是想在我的心中永远留下娇艳美丽的容颜,故此藏起死后难看的笑容……”
天狼龚其里怔了一怔。道:“老夫想了十年,结果没有一个答案是对的!”
诸葛元闭上眼睛,仰头向天,面色惨淡地暗中祷祝。
龚其里四顾一眼,江老爹和笑和尚已不知走到哪儿去。
他的面色变换个不停,倏阴倏睛,稍有世故的人,只须一眼便可以明曰他心中正有善恶两个念头在交战。
现在事实已经摆明,诸葛元和他是誓不两立,而且话中已隐隐透露出同归于尽的意思。
故此天狼龚其里虽然自负,却也不得不另行考虑目前的情势,像诸葛元这种武林高手拼起命来,的确危险异常。
于是他暗中考虑到底要不要趁他心神病乱之时,突施暗袭?横竖现在没有别人在场。
片刻工夫,诸葛元睁开眼睛,龚其里神色已恢复一贯的阴骛样子。
诸葛元道:“我真奇怪你刚才为什么不突施暗算?”
稍一顿,又道:“换了是我了,也许会忍不住忽然出手!”
龚其里怫然道:“老夫岂是那样的人!”
诸葛元道:“好吧,区区最后也反问你一件事,不知你是否肯坦诚相告?”
龚其里道:“你说来听听。”
诸葛元道:“区区想知道你刚才对南江老先生说的迷宫途径,是否已全盘说出?以区区想来,江老先生若能从笑和尚念珠下脱身,定必直奔钟岛去!”
龚其里道:“你问得好,老夫的确已将迷宫出入之法告知南江。只除了一点,便是迷宫内门万千,其中主要的门户,却都可以移动变换。因此假如已曾变换,已摆特别妙的阵法,则非我本人亲自到那里看看不可,试想阵图变化,这一门学问深奥无比,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明白的?”
诸葛元道:“这样说来,江老先生岂不是危于累卵,凶多吉少。”
龚其里道:“大慨会是这样,人家迷宫主人步履不出迷宫一步,镇日默思静坐以炼功,相信那迷宫必有惊人的变化”。
诸葛无非常生气地瞪着他,怒声道:“除非不告诉人家,否则便应该说个详细。”
龚其里阴笑道:“嘿嘿,老夫着完全说出,他岂敢到迷宫去?日后老夫定会到迷宫去救他出来,因为我和他一段梁子还没有清结呢!”
诸葛元骂道:“你这老不死用心诡毒,我今日该把你宰了……”
骂声中双手飞出两段红白相间的连环索,有如长蛇出洞猛噬龚其里。
乌光划天而起,风声呼呼,已抵挡住这一击,眨眼间,两位武林高手又已战作一团。
如今龚其里绝学尽施,那只天狼箭点、戮、刺、划、招招神奇无比,世间未曾见过。
尤其是那“划”字诀,威力奇妙,时常虚虚划出,但对方漫天飞舞的连环索最凌厉的攻势,便因他一划而消解。
但是那诸葛元的奇兵兵器,亦是世间所无,故此招式的古剑神妙,也令人无法揣测。
两人拼命争锋,杀气冲天,鸟兽为之匿伏。
一百招过后,诸葛元出现出暴怒躁急之相,脚上也逐寸后退。
原来龚其里是内力造诣较他高出一筹,而天狼箭法又是霸道的招数,经迫得诸葛元逐寸后退。
日后逐渐西移,两人已拆了将近一千招,诸葛元手中的连环索。只能发出一丈长,忽地感到退无可退。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退到一堵岩石峭壁之下。
正是前有追兵,后无退路,诸葛元大喝一声,运索如风,强攻三招,把龚其里反而迫一步。
龚其里忖道:“他正作困兽之斗,我不宜迫得太紧……”
正想之间,忽觉对方招数已稍见凌乱,心中大喜,倏然一式“君临万方”,滑步欺身迫近敌人,天狼箭照头压下。
这一式取相日运中天,阳光四射。
威势猛烈无比,箭头发出的内家潜力,有如一座山般压将下去。
诸葛元惨笑一声,忽地又索缩得只剩下三尺。在头顶交互一击,那两枚金钢环发出龙吟虎啸之声,顿时震荡起一股风力,硬挡上去。
说得迟。那时快,龚其里这一招乃是生平绝学精革,那支天狼箭仅仅缓得一缓,仍然压将下去。
诸葛元可撒手,突然手掉连环索,接着双臂大张,使出独步天下的“九天罗”奇功。
只见在那一方丈圆之内。潜力暗涌旋卷激荡,那情景有如水势极急的大江暗礁间的漩涡。
龚其里这一箭压下去,敌人当然脑袋尽裂而死,可是他自家也得肉碎骨拆,立刻倒毙当场。
在这电光石火间,他弃掉一击毙敌的主意,双肘一掀,两掌也同时推去。
前天说过,诸葛元的九天罗奇功擅能借敌之力,增长自己威势。
龚其里目下以双肘挡住诸葛元左右两方袭来的力量,又复以双掌前推之势,抵住前力。
这来后背变成门户大张,正好教诸葛元将三面力量滑到后面,化成一点凌厉攻入。
谁知龚其里使的乃是极阴柔的力量,因此使诸葛元发动得较为迟缓。
就在瞬息即逝的空隙中,龚其里那颗白缺皑皑的头颅往后面一仰。
只见龚其里那雪白发根根倒竖直指后方,一股阴柔之力,已先发制人地封住后门。
诸葛元又惨笑一声,双臂缓缓合拢,浑身骨节连珠般响个不住。
现在只要他咬破舌,喷出一口鲜血,对方全身发出的最上乘内家真力也因之而人倚轻情量,于是他全力运九天罗奇功内一合,便收与敌偕亡之效。
他忽然想起鬓发俱白的江老爹。想着他老人家大概已下山直赴金钟岛迷宫去办一件重大之事。
然而这位四绝之首的南江决不会成功的。
因为那迷宫道路迂回往复,奥秘无伦,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一位声言探岛的高人能够生还。
他暗道:“我已曾苦练了十年,而卿妹也曾等候十年之久,我们总还要中以再等候一些日子再见面!”
他极快地又想道:“因此我不能现大立下毒手,把这头老狼弄死。因为那样一来江老先生决不能活着返回中土……”
在他的脑海中,,此时忽然现出江老爹持拐现身于他们和笑和尚正在僵持时的现场中。
他明白江老爹乃是为了他当时被笑和尚插手进退两难、故此不借树立强敌,突然出现,硬把笑和尚弄过去,以便自己放手报仇。
那时节的人最讲究恩怨分明,他受了这位义气的老人家之恩,而只有他才知南江有险,也只有他能够使江老爹幸免于难。
那么他该怎样做呢;
龚其里被四面旋激的潜力压得心惊胆跳,这时尽运全力抗拒住。变成僵持之同。
诸葛元心意一决,倏然运足全力,登时把龚其里追得将防守圈子缩个许多。于是他冷笑一声。忽然撤回力量。
天狼龚其里机警狡黠无比,趁这空隙,不进反退,一掌迎胸推到。诸葛元大叫一声,全身骨节一起爆响,双臂抱去。地上飞沙石走,势猛烈惊人,天狼龚其里左肘稍稍一软,腰肋间立刻如被大铁锤打了一下重白勺。
这时拼命一挣,蓦觉已挣出圈子,目光一扫,只见诸葛元面色煞白,靠着石臂喘气,双目圆睁,凶光四射,一时看不出他被自己一掌打成怎样。
同时自家也感到胸口作闷,喉头一甜,差点就吐出鲜血,赶忙努力忍住,转身便走。
走出老远,回头一瞥,诸葛元没有追来,当下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一面抚胸喘气,一面想道:“九天罗功果真惊人,奉而那厮被我一掌打伤,不敢逞强追赶,否则我自下真气不调,腑脏已伤,决禁不住他再来一下……”
那边的诸葛元靠壁站了一会,自知胸骨尽碎,内伤甚重,稍稍歇息了一会,便踉跄下山。
管岑山上的一场血战,至此已告结束。
但在湘南衡州府一场天下武林群英大会,正告开始。
这时刚刚黄昏,六月的风,夹带着想着一股暖流,吹掠过衡州城外众山群峦。
那雁回峰本是衡山七十二峰之始,相传雁群南飞,至此而回。在雁回峰的南面,荒山野岭,连绵不绝。
乱山中一座石山之阴,地势斜斜伸展,成为一个极大的盆地,可是遍地仅是乱石,故此除了偶尔有一两丛灌木之外,便没有其他植物。
石山之巅两块大石并排屹立,因是长形,故此远远骤眼一看,倒真像有两个仍并肩侧立,眺望无方。
在两块石的下半截。有个文许方圆的大洞,却因山高石大,看起来就仅仅像那两人的脚没有挨住,故此现出空隙。
猿啼之声,隐隐随风吹送过来,在这荒山日暮之际,的确令人觉得有点肠断的味道。
龙碧玉把玉面贴在孙伯南壮健的臂膀上,幽幽道:“南哥,我不要听那猿啼的声音,啊,我一听了便想起家……”
孙伯南轻轻呵慰道:“你别管那声音,你叔叔婶婶都在那边呢,见人出人意料,不要思家吗?”
他们仆俯在一块大石后面,在他们周围都有低矮而浓密的灌木丛树遮掩着。故此即使有人从后面来,也看不见他们。
旁边数尺之远传来低低的嘘声,孙伯南微笑一下,低声道:“忠伯要我们别做声哩!”
那边发出的嘘声人,果然是随江老爹多年的老家人江忠。
这刻他也像孙伯南般,浑身束扎得十分利落,背剑持拐,面色凝重地把耳朵贴伏在地面,留神细听。
但他发出警告似地嘘声之后,一丝微笑爬上那张皱纹纵横的面上。
他想:“年轻人总是这个样子的,换了云少年恐怕还要更加捣蛋些哩。那位龙姑娘虽然也是国色天香,但我总奇怪南少爷为什么不要更温柔的华姑娘而却要看上她……”
他以内家视听之术,早已发觉乱石贫地周围都伏有人。只因地功夫未够精纯。故此必贴耳地上来听。
这位老人家开始不安地想:“大家都在等候月出的一刹那,南少爷这一趟须得到那柄宝剑才行,可是天下高手也尽皆虎视耽耽地伺候那宝物出世,咳,老爷又不在这里,真是叫我担心极了。今天是六月十三,月出应在酉戌之交,实在真要命,要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帮助南少爷……”
他越想越是担心,面色更是阴晴不定,眼光认树缝石隙间投出去,落在那乱石盆地上。
那广阔的盆地宛如一张其大无比的血口,正在等个着吞噬一些武林高的的性命的尸体。
他暗道:“照道理说,我们应该些到这里来搜寻宝物才对。可是事实上这么一大片乱石山地,的确无从找寻起。我想该有不少人事前来找寻过的,这些人无一庸手,至今仍然没有什么消息,可以想知藏宝之处,是十二万分隐秘!”
远处传来一阵步履之声,纷纷沓沓,大约来人总有七六个以上。
江忠稍稍抬头张望,眨眼间那群人身形已经出现,却是分作两群,前头的共有四人。
江忠只因曾经承江老爹之命窥探南来衡州的武林人物动静,故此马上认出一个双铜将秦秀良,一个是使黑色按铁所制的旱烟袋索亦夫。这两人合称为山左双豪,武功甚高另外两人一是阴阳笔诸兆,一是昔年威燕云三太保老大贺仁星之子贺迎祥。
这四人走在一道,看起来神情微带紧张。
后面那一群人数更多,当先一位气宇轩昂,威风凛凛,原来便是武林敬仰的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宗。
跟着便是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九头狮子李公明、八封刀楚天雄、子母梭际君业等,一共六人。
两群人各自分开,就大石上坐下,但隔得不,可知他们不虽不同路,但也无怨嫌。
这里因为是山阴,阳光很少照到,故此大石均不觉得热,他门坐得挺舒服地等候时候来临。
龙碧玉的樱桃个嘴贴在孙伯财耳边道:“南哥,那姓贺的最可恨……”
这一声南哥叫得亲热无比,加之射熏微度,登是把那个铁汉也似的孙伯南叫得浑身软了。
他们已是未婚夫妇,这是当日江老爹走时,写了一封信给碧玉仙子冷如霜,函中除了一些别的事外,还提及这门亲事。
碧玉仙子冷如霜见孙伯南,觉得他端厚凝重,正好配合龙碧玉稍见娇纵的性情,便作主将龙碧玉许配给孙泊南。
孙伯南本来没有想及婚嫁之事,但即是江老爹作主,他自然不敢异议,而且事实上他也极爱龙碧玉。
如今名份一定,眼夺剑之事便平空多了两个有力帮手。
那便是西域龙家的第一好手龙乾和碧玉仙子冷如霜这对夫妇。
忽听一声怪叫,两道人影从十大外直扑过来。
众人都惊愕而顾,只见一人,长得瘦瘦削削,手中持着一条蛇头软鞭,后面的一个一身白衣,右手持创,左手挂着一面小钢盾。
子母梭孟君业尖声叫道:“是蜘蛛党仅余的两个来了……”
当先那人正是六恶中的老二苗村,后面那个乃是老四伍仲公。
伍仲公又叫一声,道:“孟君业、楚天材滚出来,咱们再决个生死!”
梦孟两人倏然起立,愤声道:“淫贼,你们待要怎样?”
苗村用阴警的眼光,溜过滇边大侠熊应宗身上。冷冷道:“我蜘蛛党六义和这姓孟两人仇深似海,目下武林朋友在座的有不少人,假如心中有与我海南黎母岭赤兄仙门下过不去的,尚请务必趁早说明白,别要抽冷子暗算……”
将句话就激怒滇边在侠熊应宗,只听他仰天大笑一声,笑声拓难壮宏亮地比,跟着他霍然站起,道:“熊某人不自量力,一向看不惯你们的行径,早就有意找你们碰碰,如今可以算上熊某一份!”
余下白龙李延之、高剑平与及九头狮子李公明三人,心中明知蜘蛛党两恶即敢骄狂自大出现,定必有了身后的靠山,大约是黎母岭赤足仙已经到了。
可是目下的情势使得他们无法考虑别的,齐齐挺身而出。
苗村似乎对熊应宗甚觉忌惮道:“原来尊驾果然是滇边熊大侠。那几位又是哪一路英雄?”
李延之等通了姓名。
突闻在二十余外之处有人轻轻地咳嗽一串,那咳嗽有宛如有形的实物般打入了众人耳中。
除了熊应宗一人之外,其余五人,全部微微变色。
只见一个身躯颀长的人,一身白衣,长仅过膝腰间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带上挂着好些东西。
只见那白衣老人这时缓步走来,可是每一举步。便远达大半,乍眼间生像那人乃是步云而来。
这位身量颀长的白衣面目清秀,年纪约在四五旬之间,一双俊眼中射出阴森的光芒。
滇边在侠铁牌手熊应完成名多年,见多识广,宏声询问:“来者莫非海南黎母岭赤足仙吗?”
白衣人眨眼间便已在众人面前两丈余处停步。苗村和伍仲公赶紧后退,侍立他身后。
苗村正待禀告这数人来历,白衣人一挥手,雪白长袖飘拂一下,道:“我听到了、”
声音十分铿锵。
只听他道:“熊大使眼力实在不凡,我多年来未曾涉足中士。但居然还未武林朋友忘记……”
众人全都但闻其名,未曾见过赤足仙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不过,他的名号以毒物驰名天下这一点来,必定是个厥状丑陋的野人,谁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似闻名,想不到他竟是个品貌清俊的人,而且出言雅,真出乎这几人意料之外,不觉都有点呆了。
赤足仙雪日的长袖又拂一下,笑道:“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