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促地向那位姑娘的脖子吹了一口冷气。
这个突其而来的举动,使她禁不住一缩须,“叮”地微响一声,那枚青蜘蛛掉到地上去了。
她生气地倏然转身。
在两个火折的光亮之下,彼此瞧得清楚,不但瞧得清楚,而且因相距太近,连呼吸也能够觉察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向她徽笑一下,露出齐整雪白的牙,衬着他的那红唇挺鼻,看来甚是迷人。
那位姑娘不觉怔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他说道:“那是域外龙家的壁虎功啊,对么?”
只见他的眼光忽然变得非常锐利,生像要洞穿这位美丽少女的心似的。
只听他又道:“你贵姓啊?”
她诧异地把眼睛瞪大一下,禁不住点点头。
眼前这位俊美的少年,不但那眼光使她感到像是一种压迫,而且他喷在她额前的鼻息,也使得她异样地不安。
虽然她也木明白不安些什么?
她答道:“我姓龙,你奇怪么?”
他急道:“不,我不是奇怪,只想了知道你的姓名罢了。”
她瞧见少年眼光中露出粗侃之意,便忽然变得大胆直来,挑战似的也向他笑了一下,轻轻道:“我的名字是碧玉。”
她举举手中的碧玉杆。
他赞道:“好极了,碧玉,真像碧玉那么美丽。”
他可是衷心赞美,然而一旁的楚孟两人,都忍不住浮起笑容。
他们对望一眼,又是会心一笑,齐齐四下张望,看看有什么地方可以摆放手中的火折,然后离开这里。
他们并非仅仅为了让给少年男女有个好机会,同时也是要急于回去和龙头狮子李公明会会。
可是他们的动作已引起这对少年男女的注意。
她问:“你们找寻什么?”
一面稍稍退开一点,避免和他站得太近。
楚天材答道:“没有什么,龙姑娘。”
他又接道:“我只不过四下看看而已。”
她忽地望然向祠外瞥了一眼,然后转眼看着江上云。
江上云向她点点头,两人猛可同时飞出洞外,是四下黑沉沉,一片寂静,丝毫没有异朕。
她悄声自语道:“除非是我婆婆,否则没有人能够这么快了。”
江上云听得清楚,以为她夜郎自大,但眼光扫过她面上底天真而自信的神色,便忽然忍住。
她抬目看看他,道:“啊,你以为有人么?”
江上云只耸耸肩头,没有回答。
她挑拨地道:“但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反驳我呢?”
江上云一听之下木禁为了她的问话而大为失惊,暗忖她真聪明,怎的就瞧出我的心事?
她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不敢反驳呢?”
江上云招架不来,呐呐道:“我是……我是觉得你非常相信的婆婆,所以我不忍反驳。”
她哺哺道:“啊,是这样么?”
词内楚孟两人已先后走出来了到了铜门时,同时熄掉火折,四下忽然黑暗下来。
江上云连忙想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听口音,你们两位不是衡州人……”
他瞧见两人摇头,便加上自己的推断道:“那么,两位到衡州来干什么?就光是为了他们么?”
他指指李公饲,意思巴代表了蜘蛛党。
八卦刀楚天材和子母梭孟君业这时都认定这位使美少年,乃是刚才和他们动手的蒙面人,心中实在对他精湛的武敬佩不已。
楚天材道:“我们来此之意,难道尊驾会不知道,那就奇了,这件事早已轰传江湖,不论南北十三省黑白两道,凡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都知道这件事,十天之后,可就更加热闹哪,咳,说来惭愧,楚某不自量力,也赶来参加一脚,但刚才见得两位超凡人圣的武,真个汗颜无地。”
孟君业打岔道:“十天之后,恐怕不光是热闹相信还会有一场惊动天下武林的凶斗,楚兄你未免把其余的人估价太高了,以愚下之见,虽然许多人齐聚衡州,但其中多半心存观望,并非真个决心要参上一脚,这位尊兄大概不是江湖中人,又恰是本地人氏,我想可能不是因为这事而现身此地吧?”
龙碧玉低哼一声,忽然纵身而起,江上云也听到三文外有脚尖擦地之声,可是他又想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以致这许多武林名手都来衡州,是以犹疑了一下,这才猛然飞纵跟去。
但见白影一闪,刚好比她早一步隐没在两文外的黑影中。
她这回可真急了,猛提一口丹田之气,宛如离弦之箭跟踪直扑,手中碧玉杆斜斜前指,居然发出异声。
江上云一听到碧玉杆的异声,以为她已和人家动上手,去势快得如同电光一掣,转眼间和她赶个并肩。
龙碧玉没追上暗中窥们的人,倒发现了另一件奇事,当下碧玉林横伸出去,把江上云拦住,一同停住身形。
江上云坦然问道:“你拦我干么?”
他又道:“刚才我听到声音,还以为你和人家动上手了呢!”
她在黑暗中凝视着他,虽则瞧不清楚,但早先已有了印象,因此这时只须多加一点儿幻想,便生像已把人看得玲现浮凸。
她问道:“你方才和我动手之时,没有尽出全力么?”
声音十分坚决,表示出具有要对方非回答这问题不可的决心。江上云犹疑一下,反诸道: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她悻悻地道:“哼,你不懂么?刚才你所显露的那一手轻功。比早先跟我拼斗时显出高明得多啦!”
江上云忽然用玩笑的声调答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他又道:“轻功好不见得其他功夫都好啊,对不?我看你……”
他没有说下去,却轻轻的笑一声。
她在黑暗中瞪大眼睛问道:“我怎么样?”
她接问道:“你笑什么?”
他不在乎地回答:“没有什么。”
他接道:“我只不过觉得你很好胜罢了,是不?其实你纵然能够强胜过别人,那又有什么用呢?”
他忽然想起温柔如春水的朱玉华。
她虽然尚有稚气,可是她温柔的天性,深造得像无底的大海,无所不容,却没有海那般令人莫测和不能控制和恐惧。
于是,他把面前这位美丽而且武艺高强的姑娘视如尘土。
江上云道:“我要回去了。”
他这种毫不在乎的态度,把她激得一腔怒火,可是当他真个身形晃动之时,她却忍不住叫道:“且慢,我还有话问你。”
江上云不耐地回答道:“你想知道神么?”
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谁?”
他答道:“我没有师父,至于第二个问题……”
他故意狡猾一声,才道:“我的姓名是……”
说到这儿,忽觉有两件东西袭来。
他们彼此都是以内家其力从兵器上发出,封挡袭来的暗器,可是那两宗袭来的暗器体积极小,把两人都震得微哼一声,努力一挣,脚下才算稳住。
她吃惊地向边瞥扫一眼,只见一个白衣人,影绰绰地站在一棵树边。
江上云暗中皱皱眉头,想道:“这人的暗器落地无声,想是花叶之类,可是劲力之沉,重如山岳,恐怕爷爷也不外如是,我可别上前去受辱。”
心意一决,便屹立不动。
龙碧玉矫虽我,捧杯疾扑过去。转眼间转过大树,隐没在黑暗之中。
江上云自个儿忖想道:“我最好还是回家去,不,我得先去问问那两人,究竟是什么事情而使这么多武林人都赶来衡州,回去也可说给华姐姐和南哥哥他们听。”
当是反扑李公河去,在外面中唤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四处寻了一遍,量楚孟两人踪迹俱失。
思想人家大概已回了,便只好一径回家。
他先到孙伯南房中,因为房里点亮着灯,便推门进去,但见孙伯南正坐在灯下独自拂拭他那柄古长剑。
见他进来,孙伯南一抬头,微笑道:“爷爷回来了么?”
江上云摇摇头,忽然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那个人一定是爷爷,一定是爷爷。”
孙伯南收起长剑,问道:“你说什么?爷爷在哪里。”
江上云便将他所遭遇的经过,全部说出来,当他说到那位龙碧玉姑娘时,特别仔细地形容一番。
他说完之后,孙伯南眼睛瞪得大大的,羡慕声:“我也去过那李公祠,可是我却没碰上这么多事。”
他随即也将自己的经过全部说出来,江上云这才恍然楚孟两人为何会对他作出似曾相识之状!
江上云回身准备出房,一面问道:“你到后面看过了么?”
他答道:“看过,娘也醒了。”
他也称呼江上云的母亲做娘。
一顿又道:“可是华妹中了迷香,兀自未醒,那是五鼓返魂香,只要到了天明,她便能够醒转,故此我没有弄醒她。”江上云夷然一笑,大踏步走回自己房中。
点亮了灯之后,也自取剑拂拭,那百炼精钢的长剑,在灯下精光闪闪,寒气森森,显见锋快无匹。
怪不得早先杀伤了人,剑上仍没有沾德半点血丝。他拂拭了好一会,便将剑收起来,脱掉外衣,准备好好睡一觉。
骤然灯光一暗,劲风满室,江上云大吃一惊,蓄势待敌,转眼灯光复明,房中已多了一个项发皆白的老头子,那正是武林四绝之首的江老爹。
他仍然穿着平常的褂,没有任何兵器在身,可是神态和平日大不相同,险色沉寒,自有一种震慑人的气度。
江上云啊一声,道:“爷爷你在生气么?”
江老爹低声然而严厉地道:“那贼子使用那等下作的迷香时,你瞧见没有?”
江上云点点头。
忽然想起这正是个极大的忌讳,凭他们江家人物,也让那下三门的恶贼用上述香,这个侮辱,岂能忍受。
江老爹冷冷道:“好,好得很。”
他又道:“你居然眼睁睁地让人家动手,哼,若果那贼再一闯进房里,你华姐姐可得自己吊死。”
江上云浑身哆嗦一下,主中如被几把刮刀猛然刺戳般痛楚起来,这种侮辱不但她受不了,江上云自己第一个便不能忍受。
于是他痛苦地跪在地上。
江老爹又道:“还有,你手底太毒,后来又不分皂白,便伤了一个使大铁牌的,你怎么不分辨清楚?人家是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宗的门下,特地闻警赶来,他明知不敌那恶名震武林的蜘蛛党六恶,却仍抱着替天行道,置身身安危于度外的义侠心肠。哼,那三人虽然本领较弱,但滇边大侠熊应宗却是外家高手,加之侠名满天下,试想看看你怎么样来交待这过节。”
这一番话江上云是听了,却一点也没有摆在心上,只因这时他的心中已被痛苦所塞满。
这些痛苦来源仅仅是朱玉华受到侮辱而引起。他这个初生之犊,自负家传绝技,可没有把什么滇边大侠铁牌手熊应宗放在限内。
他痛苦的道:“爷爷,我怎么办呢?”
江老爹低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事实上这位老人家倒也被这句话难住。
倘若这个爱孙倔强地不肯认错,他大可严确的惩责他一番。
然而江上云这一认错,而且非常痛苦地请示他应该怎么办,他虽是人生经验极为丰富,却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想起那位长裙曳地的美丽少女,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家,也禁不住心波荡漾,一缕逻思,飘飞到冥冥长空。
只因她竟是那么地和他心中人的面貌相像,以致当他赶到李公调之时,一见到她的面庞,差点儿脱口唤出‘高轻云’的名字!
他将江上云和她在祠中时的一切情形,看得十分清楚。
在江上云身上,同时也找回他失落了许多的影子,他宛如瞧见自己年轻时确洒和不大在乎地跟她说笑。
然后,他和她互相地付出一生的感情。
他当然听到他的对话,因此在孟君业要说出此来湘南的缘时,他不想让那年轻人知道了。
以免他届时见猎心喜,因而生出事故,是以故意脚脚下发出声息,引得龙碧玉和上云一齐扑将出来。
然后他又在江上云要道破自家姓名来历时,再将龙碧玉引开。
这位名压天下的江老爹,以摘叶飞花上乘气功,试出龙碧玉不但和昔年的高轻长得维妙维肖,毫无二致。而且身上还穿着他亲手组制的金缕衣,是以不怕任何暗器袭击,于是他断定了这个少女,必定和忽然失踪了的高轻云有着关连。
想起了高轻云,一缕追绵幽深之情,重复荡漾心头,爱情往往要留着憾,才能够永恒不朽,江老爹正复如是。于是他以上乘的轻功,倏修隐没,然后跟着龙碧玉,看看她落脚何处,和什么人同来湘南。
他认得她的碧玉杆,乃是当年名震武林,艳色顾天下的碧玉仙子冷如霜的惯用兵器。
这位碧玉仙子冷如霜早在三十年前退出江湖,不知花落谁家。然而现在,她的碧玉杆和盘蛛杆法的绝艺,又出现在人间。
只因江老爹心肠仁慈,总是期人以善,故此一向认为碧玉仙子冷如霜的隐退,乃是名花有主,不再飘泊关山,是以渐渐淡忘,没有将她武功特异的家数告诉孙儿们知道。
这便是江上云何以当时会错意,以为龙碧玉的兵器和招数,均非他所曾闻,便误以为乃是祖父一向不曾告诉人他们的高家的秘艺,也正因此,打了好一会,他也没有尽施全力,将她击败。
江老爹同时又知道龙碧玉乃是域龙家的人,这一点他已从她的口中也得到确实证实。
武林中的知这域外龙家,乃是一个相当大的家族,世代相传有沙门绝技,诡异百出。
最著称江湖的,有“劈虎功”、“迷魂掌”两种。
前者纯是真实功夫,不但能够附身峭壁,上落自如,而且还能从兵器上发出奇大吸力,使得敌人往往因此而招数受制,露出破绽。
龙碧玉明碧玉杆吸住那枚青蜘蛛,只能算是初步功夫已。
那迷魂掌便较为邪门,除了掌力发出时震荡得特别强烈之外,尚须借助药物之力,使人心神完全仍,任由摆布。
这便是称为迷魂掌的由来。
这龙家一向居于域外,罕有涉足中原,如今碧玉忽然现身地,可算得是稀奇之事。
不过,本地正好发生一件武林大事,她之来此,尚有道理。
最奇的是在于她长得和当年的心上人高轻云一股模样,身上所穿的金缕衣更是确切证据。
因此江老爹非得跟踪龙碧玉查出底细不可。
龙碧玉这时换去敌人影踪,只好满肚子懊恼地向城内言归。
而江老爹紧跟在她后面,为了绝对不让她发觉,是以便将身上故意被上的白衣也脱掉。
入了城之后,龙碧玉折向城北,穿街过巷,不久在一处宅院里隐没。
江老爹世居衡州,城时人家多半识得,这时微微一笑,想道:“这所宅院自从三十年前出了人命血案之后,听说一直闹鬼,便荒置至今。地远来中全,居然找到这么一处地方,却是再好不过。”
院子里荒草蔓生,败壁蛛网,一片荒凉景象。
只见江老爹施展出绝顶轻功,他那庞大的身躯,踏着草尖便稳稳走过,宛如路在平地。
他穿另一个院子和一个大厅,到了那一边座偏院里,只见有两个房间,都映出灯光来。
他不大喜欢眼前这荒落残破的景象,飘身到了一个窗户达,里正有人在说话。
于是,他从窗户缝隙间眯眼内窥。
卫见这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点尘不染,里面床桌同周一应俱全,而且都是新买的。
对面的窗户下,摆着一张八仙桌子,此时烛台上红烛高燃,照得房中四月甚是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