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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梁芷柔还不肯罢休，这时楼下响起了门铃声，“叮铃，叮铃……”。
他们住的是一幢复式楼，展颜他们住的房间在正对着大门的二楼，那铃声传了上来，在宁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脆。梁芷柔的脸色瞬间一变，发狠霸道的脸上忽然就有些顾忌的神色。拦住展颜的手也不自觉松开。就在此时乔天阳也在门口催促她：“云姨来了！”语气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
梁芷柔“哦”了一声，忽然飞快地瞟了一眼乔轩。乔轩的眼睛正关切望着展颜，梁芷柔的脸色一沉又要发作，却又硬生生忍下，阴阳怪气哼了一声，“乔轩，跟妈下去迎接云姨吧！”
“哦！好的，妈，我马上就来！”乔轩好不容易盼到这场闹剧结束，忙不迭地答应。
梁芷柔还待说什么，瞥了眼乔轩的不整齐的平脚内裤，翻了个白眼，踢踏踢踏吸着木屐出去了。门口，乔天阳小心赔笑的声音，“芷柔，头发有点乱了，去梳理一下！”
屋子里恢复了宁静，展颜颓然在床上坐下，床软绵绵的，床单零乱，分明还留着昨夜亲热的痕迹。旁边乔轩挨过来，“老婆！”
依然亲密的称呼，听到耳里却有些讽刺。展颜木然看他一眼，“刚才不是叫展颜叫得挺好！”
“老婆！”乔轩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焦急伸出手来拥住她的肩膀，展颜左右扭动不让他碰到，乔轩受伤地将脸贴过去，“对不起！”他歉意地说，恳切地望着她。那双眼里有一种异样的悲哀，是展颜在他眼里从未看到过的。无奈，难过，甚至是痛苦。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低低地说。
那样的温柔！展颜流下泪来，起身穿好衣服，“我出去走走！”站在镜子前仔细看了看眼睛，还好不算太肿，可以勉强出去见人。
“老婆！”乔轩从后面抱住她不肯松手，她轻轻拨开他，“你妈不是叫你下去陪云姨吗？”
展颜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样走出那个家门的了，只记得下楼时梁芷柔和云姨在客厅里热情地交谈，而梁芷柔还专门扭过头来，头发已经梳理得很整齐，脸上的妆容依然精致。
“颜颜！”她微笑着说，一如平时温婉的腔调，“这么早就要出门去吗？”
乔天阳坐在一旁，气度沉稳的看着晨报。
“老婆，我和你一起出去走走！”乔轩跟在身后，梁芷柔笑着开口了：“乔轩，云姨难得来家，你就在家里多陪陪她吧！”
七月的江边。早晨江面上朦朦胧胧笼罩着一层轻雾，道旁是繁花的树，树下，有一排排干净的椅子，长椅子，通常可供两至三人并排坐。恋爱的时候，展颜和乔轩经常在这椅子上坐着，眺望江面，一坐就到深夜。
他们总有说不完的话！用乔轩的话说：老婆，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的面前，我总觉得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想和你说！他在她面前像个大孩子，爱说爱笑，爱争论，爱滔滔不绝发表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也宠溺地任由她絮絮叨叨讲学校的琐事，然后两人哈哈大笑。可是在家里，在医院里。乔轩是沉稳的，沉默寡言的，难得开口发表他的意见。
乔轩是我们科室最谨慎的医生，少年老成，我信赖他。外科李主任用流行的广告词高度评价乔轩。
反差之大，展颜总觉得他身上好像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吸引她，又或者她觉得他像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只有在她面前，他卸下了面具，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晚上的江边是热闹而喧哗的，像一幅色彩鲜艳的水彩画；而清晨的江边，则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画，几笔勾画而成。在这简单的黑白的线条上，最适合的就是一个孤寂的，飘散着长发的女子的身影，独自倚在栏杆上，眼里是迷茫的，看不到未来的迷茫。
这就是我要的婚姻生活吗？她问自己。
正文 第三节 迷茫
手机又在响，响了一遍又一遍，是展颜最喜欢的古筝弹奏的春江花月夜，这个铃声是乔轩特地在网上下载了给她，也是他的专用铃声。他说：“老婆，听到这个就要赶快接哦！”展颜摁下挂机键。
可是手机是不知道疲惫的，轮番地响，并且换了铃声，陌生的来电。展颜掀开手机盖，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叫她：“展颜，我是云姨！”
云姨，就是今天早上的导火索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展颜并没有因此憎恨她。从一开始接触，云姨就是一个温柔的长辈，从来都对她和乔轩关心备至，可以感觉得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
不知道来意，但展颜还是有礼貌地叫：“云姨！”，等待下文。
电话那头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柔声说：“展颜，我都知道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展颜*在栏杆上，远远望向江边，没有作声。
“你受委屈了！”云姨的温柔像一眼纯净的泉水，纯纯粹粹地冒出，没有半点的虚假。
几滴晶莹的泪珠悄然从脸上滑落，展颜走到了茂密的竹林里，*在一棵结实的竹子上，在外面，初出的阳光，霞光万丈，晃得人眼睛发疼，也晃得鼻子发酸。
“乔轩妈妈那样，你不要跟她计较！”电话那边似乎在斟酌词句，“想想乔轩，他在其中很难做……”
“乔轩也很难过，他不想你受这样的委屈，可是乔家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云姨欲言又止，恳求道：“展颜，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会给乔轩带来幸福，你就看在你们那么好的感情上，忽略这一次吧！”
乔家的情况有些复杂！展颜咀嚼着这句话。这时手机上的信箱直跳，打开来，就是一连串的问号。——老婆你在哪里？老婆你还生我的气吗？老婆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直接回了短信，“我在机场等你，你把行李拿出来，我们直接去九寨沟！”
去九寨沟度蜜月是一早订好的计划，只是飞机是下午两点的。她打的去了机场，在候机厅的凳子上坐着，怔怔地瞧着四周的人们。有送别父母的，一家子在絮絮叨叨拉着家常；有送别同事的，几个人南谈北谈。还有几对明显是情侣，头凑得很近，窃窃私语着什么，毫不掩饰柔情蜜意。
看着看着，眼泪又不自觉掉下来。朦胧中有双温柔的手放在了肩上，鼻间有熟悉的剃须水的味道。
“老婆，对不起！”乔轩紧紧抱着她低声道。她*进那熟悉的胸膛里哭泣起来，“老公，我们搬出来住吧！”
结实的胸膛震了一震，好半天，乔轩犹豫道：“这件事，恐怕很难做到！”
“为什么？”展颜的心情变得更加灰色，身子慢慢从那怀抱里移出来。
“我妈这个人，”乔轩犹豫再三，“她老早就说过，如果我不孝顺，她就……”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怯怯含着一根棒棒糖，战战兢兢站在梁芷柔身前。
“你长大了要孝顺妈妈，娶了媳妇也要听妈妈的话！”梁芷柔笑眯眯。
“娶了媳妇要是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就去自杀，跳河，吃老鼠药……”
“搬出来住怎么是不孝顺？今天早上的事还不够，你要我以后都在你妈的白色恐怖下生活？”展颜再也忍受不住，从早上到现在的怒气一下爆发。
“老婆，老婆……”乔轩在后面追赶，不一会儿就追上了愤怒的展颜，她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息得说不上话来。
“老婆！”乔轩愧疚万分，紧紧抱着她。
展颜拼命挣扎，却怎么也甩不掉，这时电话又响了，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起床号，这是展颜为当过军官的老爸设定的手机铃声，这个时候，老爸老妈打电话找她有什么事？
“妈……”听到妈妈的声音，她的泪水一下子决了提，哽咽难语。
“颜颜，怎么了？你的鼻子有点瓮。昨天婚礼太累了没休息好吗？”妈妈关切的声音。
“没，没什么！”她慌忙在电话这头挤出一个笑容。这样的烦恼，她怎么开口和妈妈说呢？妈妈身体不好，，知道后她又会长吁短叹，黯然神伤，何况，何况当初老爸并不认同这门亲事。她定了定神，深呼吸，装作高兴地问妈妈；“老妈，什么事打电话找我？”
“乔轩妈妈打电话来了，让你和乔轩回家吃午饭呢！”
“她说什么了？”展颜大惊失色，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果然够强大，居然追到家里去了！
“没说什么，只是说你们俩的电话打不通，还以为你们在我这里，所以打到家里来了！”妈妈忽然敏感的问：“怎么了，颜颜，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怎么会有什么呢？”展颜赶紧哈哈笑，岔开话题，“对了妈，那条米色的裙子，晾在阳台上我忘了收，记得替我收了放柜子里！”
“已经放好了！”妈妈嗔道：“等到你这个马大哈想起来，裙子都晒坏了！”
“讨厌，说人家是马大哈！”展颜在电话里撒娇，眼泪却无声流下来。
“我的手机没电了，妈，我有空再打给你！”仓惶地挂了电话，生怕妈妈听到自己忍不住的低啜。
抬起迷蒙的眼，是乔轩恳切的眼神。
“老婆！”
展颜叹了口气，“你答应我的要求吗？”
乔轩为难，“老婆，买房子需要很多钱，我们，我们没有这么多钱！”
“你的工资奖金呢？”她大吃一惊，据她所知乔轩素来没有打牌，抽烟等一切乱花钱的恶习，工资自己用已经绰绰有余，还不算奖金。谁不知道外科医生的奖金很高！
“我没存！”乔轩老老实实回答。
“没存？那到哪里去了？”怀疑的眼神冷飕飕扫过。乔轩工作的时间不短，担任主刀医生也已经有两年了，少说也应该有十万八万存款。
“全在我妈那里！”乔轩老老实实回答。
这一下展颜不由气结。她不得不冷静地思考梁芷柔在家里的地位了。看样子她完全是一家之主，不仅掌握了精神上的命脉，还掌握了经济上的命脉。而经济上的命脉更坚固了她在这个家呼风唤雨的太后地位。
“老婆！”乔轩揽住他，展颜没有拒绝，任由他拥着她坐到长椅上，并且展颜一笑，“老公！”叫得很甜。
“你的工资应该交给谁？”她*在他的怀里幽怨问。
“老婆！”乔轩老老实实回答。
“奖金呢？”
“老婆！”
“那，什么时候从你妈那里拿回来？”她歪着头，手指在乔轩清秀的眉毛上无意识地画。
“过一段时间好不好！”乔轩恳切地说。
“记住了！过一段时间就拿回来，你不能骗我，骗我的话你知道后果吧？”恋爱的时候他们俩看了一场电影，女主角被男主角骗了，伤心欲绝，寻死觅活。“要是我被骗了，我才不会这么傻，我选择永远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我！”展颜看着心碎欲绝的女主角，笑吟吟威胁乔轩。
他们俩相拥在候机厅坐了很久，不像往常那样谈笑，展颜不说话，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乔轩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她。
正文 第四节 挑选的合格品
幸福中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短短十天的旅行，一晃就过去了。在这期间，乔轩和展颜尽量避免谈起家里的任何话题，虽然梁芷柔仍然一天三个电话查问行踪，但每次打电话乔轩就下意识走到卫生间或者别的地方，展颜也装作不知道。
可是蜜月旅行的时间飞也似的跑到了最后一天。下了飞机，拖着行李出了机场，展颜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乔轩的家在N市最好的小区，这是一个坐落在半山的小区，依山傍水，风景十分优美。远远望见乔家的阳台，展颜的脚步更是停滞下来。乔轩握紧了她的手，深深看她一眼，展颜咬咬牙，还是跟着乔轩，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回去。
乔轩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展颜站在旁边，心里像堵塞了沉重的铅，沉甸甸往下坠，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她自幼不喜欢和人争吵，出嫁前妈妈也教育她要做一个好媳妇，所以她简直害怕和梁芷柔针锋相对。然而钥匙咔哒一转，客厅里梁芷柔的笑脸就展现在眼前，“颜颜，你们回来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开饭呢！饿坏了吧？快，快洗手吃饭！”
这个转变给展颜的惊奇不亚于那天早上，小心翼翼进了客厅，梁芷柔还在笑吟吟，“展颜，云姨来了，快来和我坐一起！”她身上穿的，是一套优雅的灰色套裙，别了一朵银色的雅致的胸花，浅笑盈盈，举手投足里有说不出的优雅贵气。她往边上挪了挪，顺手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乔天阳也在报纸上面露出微笑的脸，笑吟吟瞧着展颜和乔轩。
此情此景，分明是一幅温馨的合家欢的画面。
展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似乎那天发生的一切都不像是真实的，而是一场梦，一场荒谬的噩梦。
这时云姨也在招手，“来，展颜，坐一会儿，今天外面很热，累坏了吧！”
云姨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材也是保养得很好，虽然年华老去，却还是眉清目秀，依稀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一个罕见的美人。面对热情的招呼，展颜只好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了。沙发是二二三形状的沙发，梁芷柔和云姨各坐了一个两人的沙发，展颜下意识离开梁芷柔，在云姨身边坐下了。
眼角的余光瞟到梁芷柔的眼中闪过一丝乌云，随即脸上绽开一抹笑容，笑眯眯问：“怎么样，玩得高兴吗？”
“还可以，九寨沟的风景比电视上还美！”乔轩抢着回答，脸上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展颜微微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一会儿做饭的阿姨来叫开饭，梁芷柔特地叫：“颜颜，来坐我旁边。这道白斩鸡是我特地吩咐李阿姨给你做的！”这时做饭的李阿姨端了鸡汤上来，她的位置恰好在梁芷柔身后，也就借着梁芷柔身形的遮掩顺便瞟了瞟展颜的眼睛。李阿姨就住在楼下，那天早上的大戏那么精彩，自然没有错过。
李阿姨是乡下人，儿子媳妇都已经出门打工，乡下人结婚得早，她现在也就五十来岁，正值身强力壮的时候，所以就来梁芷柔家作了保姆，挣一点钱预备养老。
李阿姨平时话并不多，但鉴于眼睛和耳朵的功能还属于非常发达没有退化的时候，所以这两个部位一点也没闲过，主人家有什么新鲜稀奇事，她不会和小区的姐妹们嚼舌根，全都搬回家和丈夫在枕头上聊个通宵。此刻，李阿姨饱经日晒的健康肤色的脸上，一双锐利的小眼睛一瞟之下，见展颜面无表情，不由得也在心里暗暗叹息：结婚第一天就来那么个下马威，谁受得了！梁芷柔真是一盏不省油的灯，乡下的婆婆都没有这么厉害！
展颜挪动脚步过去。梁芷柔忽然又笑道：“外面很热吧！瞧，这汗水都出来了！”在桌上扯了一张面巾纸递过来，小手指优雅地翘了个兰花指，指甲上的亮片又是一闪，晃花了眼睛。
展颜木然接过，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小声说：“谢谢！”
“妈给你扯张纸巾有什么好谢的，这孩子！”梁芷柔笑眯眯的对云姨说，“云姨，你看我这个媳妇怎么样，果然是百里挑一吧！”
云姨也笑得很高兴，“颜颜很不错，芷柔姐，你真有福气啊！”
“是啊！”梁芷柔得意洋洋，“我们家乔轩人长得帅气，工作又好，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女孩子喜欢，我都没瞧上呢！”话题似乎有点偏题，但是梁芷柔接着走上正轨。“就说他们医院，骆梦也给乔轩介绍了好多个医生，都是年轻漂亮，家里条件好的，可是我都没有瞧上！”
云姨喝了一口汤，“展颜，这汤味道不错！”乔轩也搭讪地夹了筷子菜，眼睛望向别的地方。
展颜好像有点明白正在进行的话题了，忽然微微一笑，神态一下就变得自如，舀了汤在碗里喝了，故意发出声响。
“上次江诗兰还给乔轩介绍了一个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