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拼死拼活挣钱养家,你们在家里虐待老人啊,啊啊啊……”
“没人给老人做饭,想饿死老人啊啊啊……”完全是旧社会苦大仇深的控诉兼血泪齐下,虽然眼眶是干干的,但声音却凄惨无比。
展颜听了一会儿好像听明白了老人乔天阳没有吃午饭,这一切都是她这个十恶不赦的媳妇虐待所致。这时候刚满六十岁的身强体壮的体重超过乔轩的老人乔天阳抬起眼睛愤恨地望着她,眼里有无数的无声的控诉。
“爸爸不可以自己做饭吗?”展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小声地说。
“你爸爸他年纪这么大,身体又不好,还要叫他自己做饭,这是什么态度,这是要把老人往死路上逼!我告诉你们,逼死了人我要找法院告你们,你们要负刑事责任的!”梁芷柔迅速把问题引到更高的高度。
展颜觉得这些话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曾经看到过的一部电视上面文化大革命时上纲上线的批斗会。
后来她知道了梁芷柔精于此道的原因,——文化大革命时她是N市红透半边天的造反派头子!不过那是后话,展颜还在回忆电视上的精彩镜头,梁芷柔已经气冲冲跳到了跟前,“你说,你是什么居心?”尖尖的指甲锐利指着她,漂亮的指甲,上面涂着肉色的指甲油,再镶上几粒闪光的水钻,显得优雅时尚。
“妈,不要闹了!”乔轩站起来,低声道。
“你护着她,你护着她,你不要爸爸妈妈了,可怜你小的时候我辛辛苦苦挣钱养你……”梁芷柔滚到乔轩怀里,哭得抢天呼地。
每次学校放假,开学后学生都有一段时间心不在焉,可是展颜发现自己提前犯了学生的毛病。她的思想又开了小差,她想:不对,电视上都是说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为什么不一样呢?
还有这个闹剧要怎么结束呢?她很头疼。
这一天的运气实在好,立刻就有救星来按门铃:叮咚,叮咚。
梁芷柔立刻停止哀嚎,迅速从乔轩怀里松出来,小步小步跑到门口在猫眼里看了看。展颜又发现一个奇迹,那木屐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只见梁芷柔看了一下,立刻脸色大变,忽然回过身来,眼睛愤恨往回扫了一眼。这一次展颜看得清楚,那愤恨的目光不是朝着自己也不是朝着乔轩,而是——乔天阳!展颜赶紧擦了擦眼睛生怕自己看花了,又或者是梁芷柔有斜视的毛病。但是看起来两者都不是,梁芷柔已经迈着不出声的猫的步子往回走,走到沙发前忽然站住了,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展颜再次揉揉眼,不错,的确是笑容,温柔的亲切的笑容,而且主要针对自己。
“刚才的事就算了,你爸爸老是有依赖思想也不对,还是应该让他自己锻炼一下身体!”
展颜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但是看梁芷柔的神情那样温和,不由得又觉得那俩耳朵好像很正常,因为它清清楚楚听到门铃还在响,而且梁芷柔转向乔轩,“你和颜颜先上楼去吧!”
一场暴风雨就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束,展颜实在心里感激来的客人,同时又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什么样的客人威力这么巨大,可以让梁芷柔瞬间由泼妇变贵妇,由蛮横变讲理。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冒出来,并且在心里慢慢成形。她的心忽然兴奋地跳起来,跳得如此欢快——她终于明白了客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展颜和乔轩刚登上楼梯就听见梁芷柔在下面轻柔地说:“乔轩,妈妈今天累了,等会儿下来给我捶捶背!”
展颜的眼角瞟到梁芷柔对着门口的镜子精心梳理了头发,然后才开了门。
“你先洗澡休息一会儿,我下去一下!”乔轩揽住展颜的肩膀把她送进卧室,然后抽身下楼。
“乔轩……”展颜叫住了他,想想又觉得还是不告诉他,万一他反对岂不是坐失良机,于是温柔地笑了笑:“没什么,你下去吧!”叭地在乔轩脸上亲了一下,“老公,我们是一个人对不对?”
“嗯!”乔轩一把捉住她的手,热烈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老婆!”
“快去吧,快去吧!”她推着他往外走,等他走了自己才好坐下来,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数数数到一千,终于下定了决心呼啦一下子站起来。她迈着坚定的步子往下走,每一步都在鼓励自己:大胆一些,不会有事的。
客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穿一件普普通通的衬衫,头发是烫过的,在脑后简单的用夹子夹起来,长得很结实很强壮的样子,
这倒是出乎展颜的意料,她还以为一定是个什么高贵的像梁芷柔那样的“贵妇人”,没想到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妇女,满脸含笑,谦卑地和梁芷柔说话。展颜的信心瞬间动摇了许多,但是她忽然看到乔天阳的表情,——有点局促不安,有点心虚的样子。
乔轩在梁芷柔旁边坐着,亲密地给梁芷柔捏着手腕,梁芷柔满脸慈爱的样子看着他。
看到展颜下楼,客厅里的人的眼睛齐刷刷投射过来,展颜正想退缩逃回楼上,又发现了另外的细节:梁芷柔的眼睛里露出了刚才去看猫眼后回来的表情,温柔亲切到了极点。
管他的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先试一试再说!展颜的父亲是军人出身,经常教导她该出手时就出手,战机稍瞬即逝,过了这个山头没有这个店,展颜耳濡目染,虽然平时也胆小怕事,但是骨子里偶尔也有一种闯一闯的勇气。
她微笑着向梁芷柔走去。
“颜颜,还没洗澡睡吗?”梁芷柔十分温柔,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妈,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展颜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稳定地说。
“什么事?”梁芷柔笑眯眯,眼里全是温柔,母性的温柔。
展颜暗自捏了自己的手,“乔轩的工资卡在你那里,我想拿回来,有的时候买东西方便一点!”她极力微笑着说。
正在局促不安的乔天阳忽然吃惊地望着展颜,展颜满脸微笑,和他一起将目光转向梁芷柔,后者的脸上有那一刻的吃惊,继而演变成恼羞成怒,但是这个过程只有短短几秒,甜蜜的微笑马上布满那张历经岁月依然精致的脸。
“哦,这个啊……”她啊不下去了,可以看见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显然十分愤怒。
乔轩捏了捏在身旁坐下的展颜,显然被她的大胆说话惊住了,展颜捏了一下回应,心里反而安定下来,——既说之则安之,她等着看自己的判断到底怎么样。
客人停止了谈话,谦卑的微笑还挂在脸上,但是一双眼睛毫不放松的躲躲藏藏地观察着梁芷柔的脸色。
梁芷柔凝视展颜,忽然爽朗地笑:“对对对,放在你们那里你们方便些!老乔啊,你去我的抽屉里把那个卡拿来!有一个红色的袋子装着的那个。”说完亲热地向展颜说:“颜颜,妈有点口渴,帮我倒杯水来!”
工资就这样顺利回归,简直出乎意料。展颜心里简直说不出的高兴,说不出的舒畅,微笑站起来,“妈,要温一点的还是凉一点的?”端了杯子回来,见客人炯炯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想到工资的回归客人也立了大功,于是笑吟吟地说:“请问你喝热水还是凉水?”
梁芷柔的眼睛里立刻掠过一丝不悦。
展颜这才意识到在大喜之下有些疏忽,只注意到客人面前没有水杯,却没有想过到为什么没有水杯。还有梁芷柔和乔轩好像出奇的冷淡,展颜立刻走到乔轩身边坐下,她只是来取回工资卡,拿回了就好,不想惹出新的事端。
客人笑了笑,“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就是展颜吧?”
展颜点点头,不说话。
这时候乔天阳已经拿了工资卡来,展颜高高兴兴接过,“谢谢爸爸,谢谢妈妈!”紧紧捏住来之不易的工资卡,很想立刻就上楼去,但是好像拿到钱就走有些太露骨。于是耐着性子坐下来,暗中打了个哈欠。
“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白天工作那么忙!”梁芷柔温柔地说,完全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展颜如释重负,赶紧地站起来,乔轩的表情也有一丝轻松的样子,并肩和她往楼上走,一点也没有向客人道别的样子。展颜非常疑惑,乔轩平时待人彬彬有礼,不是这样没礼貌啊?
客人也不介意,仍旧谦卑微笑着,这一次是向着乔天阳,“爸爸;最近身体好吗?”
正文 第十节 乔家往事(上)
——爸爸!展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直接张成了O型,这时他们已经走到楼梯的一半,展颜真想马上回沙发上坐下,被乔轩一把握住手,连连使了几个眼色,她终于还是放弃了,拖拖踏踏跟上乔轩的脚步。
进了卧室,来不及把宝贵的工资卡锁进抽屉,展颜迫不及待地问:“老公,刚才那人叫你爸爸什么?我听到她叫爸爸!”
“老公,”乔轩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夜色,展颜连连在后面摇动他的手。“我跟你说话呢,那个客人刚刚叫什么爸爸,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从小就听见她叫爸爸,叫了几十年,有什么稀奇!”乔轩轻描淡写。
“啊?”
“那是我爸爸前妻的女儿,叫乔容。”
“前妻?”
于是一个比电视剧还曲折离奇的故事娓娓开讲。
很多年前,热血沸腾的青年乔天阳为了响应支援祖国边疆的号召,毅然报名到了遥远的新疆。当时他刚刚结婚,新婚的妻子既温柔又美丽,但是妻子的泪水没有留住乔天阳为祖国奉献青春的脚步。
就这样,乔天阳在边疆奉献青春,美丽温柔的妻子在家里孤苦伶仃。美丽又孤独的女人,楚楚可怜,是一道多么美的风景,自然会有人怜香惜玉,乔天阳的妻子就叫萧玉珊,刚好带了个玉字。
乔天阳在边疆苦干,一年回一次家。第三年的夏天,他刚返回边疆不久,突然接到家乡公社干部打来的电话,让他火速回去!
难道是父母病了,还是萧玉珊有事?走的时候明明好好的,乔天阳来不及细想,向领导请了假就直奔火车站。没有硬座软座,他坐了几天几夜的闷罐子火车赶回来,疲惫不堪,下车时见到的不是娇妻,而是居委会的干部,满脸严肃告诉他:“萧玉珊出作风问题了!”
那是70年代初,作风问题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换今天的话就叫红杏出墙。
乔天阳睁着一双没有休息好布满血丝的眼睛,蹬蹬蹬随着公社干部回到家。
乔家二老被公社干部以别的借口叫到邻居家聊天去了。萧玉珊孤零零躺在床上,头上包了一块白毛巾,憔悴不堪的样子,见到乔天阳进屋,先是有片刻的恐慌,接着就扑进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
“我们的孩子掉了……”
公社的干部自觉留在外面没有进来。乔天阳冷静地问:“怀了几个月了?”
“四个月了!就是你走之前怀上的,你走以后我就知道有了。想等他大一点再和你说,谁知道,呜呜呜……”萧玉珊哭得十分伤心。
从时间上来算,萧玉珊的话天衣无缝。乔天阳回家探亲,然后走了四个月了,而萧玉珊的憔悴的确也是流产的症状。乔天阳点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休息吧!”
萧玉珊的眼睛有点狐疑看了看乔天阳,然后呜呜咽咽躺下了。乔天阳也跟着上床去躺下,说:“大热天怎么还穿着几件衣服,脱了吧!”
“他们说,流产算小月子,要注意风寒!”萧玉珊小声地说。
乔天阳闷着头看了看萧玉珊,忽然低声吼道:“脱了!”
萧玉珊的脸一下变得煞白,紧紧捂住衣领,乔天阳伸出手揪住捂得很紧的衣领。
“别,求你了!”萧玉珊小声哀求,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鹿,被逼到山穷水尽的绝处再也无路可退,只有睁着一双惊慌的蓄满泪水的大眼睛里可怜兮兮看着逼到近前的猎人。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滴答答从那动人的大眼睛里滑落,然而乔天阳毫不心动,血红着双眼,青筋暴突的手上一用力,“唰……”衣襟被硬生生撕开,露出萧玉珊洁白如玉的胸膛,高耸的胸脯,上面缠着厚厚一圈白布,已经湿透,滴滴答答滴着液体。
“阳,求你了,求求你……”萧玉珊的脸色已经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只是痛苦缩往床角,一边试图用双手掩住胸膛。
乔天阳布满血丝的眼已经变得恐怖突出,再上前一把扯开萧玉珊的双手,萧玉珊还想挣扎着把手拿回来遮掩,乔天阳几个火辣辣的耳光甩到她脸上,那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嘴角立刻沁出一缕血丝。
萧玉珊吓得瑟瑟发抖,头上的毛巾挣扎掉了,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散下来,劈头盖住了半边脸,她捂住脸绝望地呜呜哭起来。
乔天阳毫不怜悯跨坐上前,一把扯开萧玉珊的手,另一只手粗暴扯开了胸前的白布。
洁白的胸膛,高耸的山峰,没有白布的束缚,峰顶上的嫣红犹如火山爆发喷射着岩浆,只不过这岩浆是白色的,洁白的乳液……
乔天阳忽然就萎顿下来,哑声向窗外,“你们,进来吧!”
公社的干部们一拥而进,全都做了活生生的见证人。
“萧玉珊,说,奸夫是谁?你把私生子埋到哪里去了?”公社书记大声问。
“可是,有乳汁又说明什么,为什么就说萧玉珊红杏出墙?”展颜终于忍不住插嘴问。
“生了孩子才会有奶水,如果只有四个月的孩子流产的话,是不会有奶水的。”乔轩淡淡道。
刚好那个时代是一个保护支援边疆人员后方稳定的极好的时期,对所有破坏支援人员家庭的坏人一律要进行最严厉的追查。
追查的首要任务是找到证据——也就是那个被偷偷生下的私生子。可是那个孩子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公社干部们像发疯一样把乔家掘地三尺,连茅坑也翻了几遍也没找到那活的或者是死了的“证据”。
这时有人举报说头天夜里看见萧玉珊鬼鬼祟祟上山做了什么。
于是那天夜里,一场轰轰烈烈的“挖私生子行动”展开了。公社大喇叭不知疲倦响彻村头,全公社的一百多民兵紧急组织起来,连夜连晚,举着火把,打着灯笼,满山遍野到处乱挖,把附近的山头翻了个遍。
听到这里,展颜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正文 第十节 乔家往事(下)
“挖到没有?”她忍不住插嘴问。
“没有!”乔轩淡淡地说。
“没有挖到,是不是就是没有出轨?”展颜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同情那个红杏出墙的女人。那样全民捉奸的浪潮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太惊骇,就算她做了对不起丈夫的事,当时的场面也太可怕了!
“奸夫,”乔轩说了这个词后有点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这样说有点粗俗,他们都是这样讲的。第三者很快就揪了出来,是公社伙食团的会计,因为时常去关心萧玉珊,所以勾搭成奸。”
“后来呢?”展颜有点开始关心这个女人的命运了。
“后来奸夫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罪名是破坏支援边疆人员家庭。”乔轩好像讲得有些口渴,起身倒了杯水。很多的细节其实他也不知道,因为是丑事,乔家的人一直避讳甚深,尤其是后面的部分。
萧玉珊勾搭奸夫偷汉子的行为和抓奸的经过是公开的。这个公开指的是这段经过经常像放电影一样被梁芷柔拿出来放映,在各种场合放映,包括有乔家的亲朋好友在场的酒席,梁芷柔的好友们在场的地方,还有以前乔天阳上班的同事面前。可是电影似乎被剪辑过,因为每每放映到后半部分也就是捉了奸离婚后就终止了。所以后半部分的内容支离破碎,还是*了乔轩在二十年的生活中,从家里人和外人的谈论把这件事的点点滴滴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终于形成了一个模糊地大概的过程。
由于没有真凭实据,乔轩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