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婆娑- 第22部分

她问出来这个问题，自己却找不到答案。至少在杜长陵身上，她一点儿也读不懂他心中所想，更无法确定，他是否已经放下了戒备。

正文　章五十一　语重心长

“想什么呢？”

一声低沉的说话在洞口前响起，薄日从杜长陵的身后照进了洞府，拉出一个长长的黑影，将端坐在草蒲之上的琳琅整个人罩住。

“没什么，刚刚调息了一下，觉得好多了。”琳琅看到杜长陵又回来了，赶紧起身，只是步子还是略有虚浮，险些一个踉跄。

“你小心点儿！”杜长陵一伸手便捉捉住了琳琅的手腕，稍微使劲儿便将她的身子扶正，顺而一股纯净的木系灵力从她脉门处灌入，顺带查看了她体内的经脉和法力恢复的情况。

只一探查，杜长陵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我不过觉得身子有些虚弱罢了，应该再调息一下就无碍的。”琳琅被杜长陵严肃的表情给唬住了，想要抽回手。却发现手腕被对方牢牢的握住，一股轻微的疼痛传来，让她忍不住抿起了唇。

“你这丫头，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怎么还如此莽撞不知轻重！”杜长陵的语气像极了一个慈爱的父亲，数落起琳琅，毫不顾忌对方女儿家的脸面：“寒潭幽深，连我也未曾潜过。虽然之前未曾交代，但我想你应该是个懂得分寸的人，就没有特别嘱咐。没想到你却好，我前脚走，你后脚就一头往深碧潭深处潜去。潜就潜吧，你又消耗完了体内的灵力，差些溺死在深潭之中！你说，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给师父交代？”

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听在琳琅的耳朵里，却觉得犹如乐音般动听，顿时唇角翘起，睁大了眼看向杜长陵：“是我不对，大师兄，你教训的是。”

面对琳琅乖巧的态度，杜长陵一肚子的气倒也出的差不多了，可脑中闪过当时救她时的画面，忍不住，脱口便问道：“好了，其他的不说，关于你之前在湖底的举动，可有解释？”

心里”咯噔“了一下，琳琅知道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缓缓又抬首，轻挪莲步，让自己从杜长陵的影子里走了出来：“大师兄说什么，我不明白。”

看到清晨的日光将她的灰袍染出一抹淡淡的红粉颜色，一如天际那漫天的云霞，杜长陵微眯了眯眼，收起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刻意用了平静的语气又问道：“水下我救你之时，你正好释放出了神识。若我没有感觉错误，你的神识修为已经到了凝气期第八层了吧？”

背对着杜长陵，琳琅的身形在洞口明媚的日光下愈发显得玲珑纤细：“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能信吗？”

杜长陵看着琳琅的背影，被日光长长地拖入洞府中，巧好重叠在了自己的影子之上，任凭崖壁之外山风烈烈，她的影子却半点未动，就那样静静地，和她的人一样，让自己看不出半点端疑。

沉吟了半晌，想起木青峰的反复嘱咐，杜长陵终究还是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执着：“我信不信你，重要么？”

“自然是重要的。。。。。。不过，若是你始终放不下，我也没有办法。”

琳琅垂首，不知怎么回事儿，总觉有些失意。五年来的朝夕相处，难道还不够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品性么？还是她哪里做的不好，让他怎么也无法信任自己呢？

或许是琳琅低落的情绪感染到了杜长陵，他愣了愣，随即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大师兄是什么意思呢？”琳琅终于转身了，抬眼，清眸澄澈而明亮：“自从五年前拜入师父门下修行，我自问循规蹈矩，并无半点错处。修炼之事，并未我能自身掌控，难道天赋异禀成为了让师兄怀疑我的根源吗？若真是如此，那我认命就是。”

琳琅的话，简单，朴实，含着几分真诚，让杜长陵一时间有些哑然。

为什么，他始终放不下心里的疑惑呢？五年来，他眼看着琳琅从一个半人高的小姑娘逐渐长大，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少女。几乎每一天，她都在勤于修炼，也从不曾有过任何让人生疑的举动。

可她对于种植灵草的天赋，还有她的神识修为远高于法力修为的事实。。。。。。总是让杜长陵有种不确定的感觉。

面对看起来似乎是一张白纸，纯净而毫无杂质的琳琅，他却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种矛盾的感觉让杜长陵很难去忽略。

见杜长陵只是用深沉的眼神盯着自己，半晌不说话，琳琅也没了耐性，粉唇轻咬，跺了跺脚：“既然大师兄想不明白，那您自个人先好好琢磨吧，我先去药园了！”

说完这句话，琳琅转身便从洞府中祭起了桃木灵剑，飞身而下，只留得一缕淡淡香风还在远处，柔柔的，散在空气里不曾化开。

这是她五年来第一次露出淡然之外的其他情绪吧！

奇怪的是，杜长陵看着琳琅气冲冲地离开，并未有半点的不悦，反而唇角翘起，似乎有笑意在脸上扬起。

“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生气，永远都只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性子呢。。。。。。”

心中这样想，杜长陵又苦笑着摇摇头，自己又何须在乎琳琅身上的秘密呢。修仙之人，皆逆天而行，谁能真正做到毫无保留？就连他本人，也对木青峰有所隐瞒。只要心性不坏，不会做出伤害师尊和宗门的事情，那就行了！

思绪至此，杜长陵才终于从胸臆中吐出一口浊气，从袖口掏出了木青峰之前给他的玉简。

浓烈的药香被杜长陵用法术包裹着，玉简青华流转，内里所蕴含的能量充满了纯净的木系灵力。即便是隔空取在手中，对于杜长陵来说都有着十足的诱惑力。

但木青峰亲自交代过要琳琅接受传承，杜长陵就绝对不会有染指此物的想法。

若说之前他还未完全确定要不要替木青峰转交这一枚无比珍贵的“成丹术”玉简，现在的他，却突然释然了。

炼丹师不仅仅需要耐性，更加需要有韧劲儿。百试不得其法，还能坚持的炼丹师，最后才可以稳定宗师的级别。

琳琅的性情温和，骨子里却极为坚韧。抛开其他不说，至少比起自己更有资格继承师尊的衣钵。

正文　章五十二　熏华灵草

心中有些苦闷，琳琅托腮坐在碧潭边的大石头上，盯着五年来被自己伺弄地十分茂盛的小药园发着呆。

说起来，这些年杜长陵待她也是极好的。除了为她炼制上品的蕴神丹之外，每月还抽出时间亲自指导她修炼。亦师亦长，他不但尽了本分，也费了不少的心。特别是这一次自己冲击第四层的壁垒，整整十二个日夜，她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却知道他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一旁，给她护法，甚至还为她鼓劲儿。

一想到这些，琳琅就忍不住心中有愧。

自己隐瞒身怀玉婆娑，是为了整个玉家的安危，她不能透露哪怕半句，更不能让杜长陵有半点疑惑。否则，消息一旦走漏，五衍宗会不会放过玉家，谁也难以预料。除非自己有了能够保护玉家的能力，否则，玉婆娑在她身上的事儿，就不能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师父木青峰，或者是大师兄杜长陵，都不行！

随着念头的愈发坚定，下意识地，琳琅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中露出了惯有的坚毅。有些事情，需要权衡，五年前的她还是个小姑娘，面对同样的问题，也不曾动摇过半分。五年后，自己已经不再是个懵懂的孩子了，孰是孰非，心中有数，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隐瞒杜长陵固然有些不对，但比起爹娘的托付，比起玉家的安危，这。。。。。。真的不算什么。

自我安慰了一番，琳琅终于有了决断，心情也轻松了一些，正准备站起来回到洞府，却一眼瞥见了小药园中的一丛薰华草。

此灵草乃四阶灵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

虽然熏华草的味道不怎么样，却是炼制上品蕴神丹必不可少的一味材料。熏华草不算很难培植，却因为它天生会伴有一种名叫濡蛇的怪虫长在茎干之上，所以需要特别留意照料，否则便不易成熟。

濡蛇不过米粒大小，却犹如盘蛇，可以将身体拉的极为细长，将熏华草的茎干层层缠绕，经年累月吸取其内力的灵气。除非宿主枯萎，否则不死不休。

而且一旦寄生有濡蛇的熏华草枯败凋落，其上的濡蛇会立刻缩回米粒大小，寻找其他可以寄生的灵草。等发现又新的熏华草生长出来，它才会放弃临时寄生的灵草，回到熏华草的茎干上。。。。。。如此周而复始，濡蛇会渐渐长大，直至变得肉眼可辨，才会被修士发现。

濡蛇极小，在其拉长身子之后，更是细如雨丝，呈半透明状，且悄无声息，天生具有隐息的禀赋，即便修士释放探查术，也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琳琅只一眼扫过，就发现了一个悄然盘踞在一株熏华草茎干上的濡蛇。

清眸凝神，一股玉色的光芒逐渐布满了双眼，琳琅立刻真切而分明地看到一个濡蛇在蠕动着，不断将身体变得更细，再细，直到完全嵌入那株熏华草的茎干之中才作罢。

琳琅已经变做玉色的瞳孔之中，那濡蛇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可见。只见一端稍微鼓起的蛇头一下子就钻入了茎干中，贪厌地吸取着其内的灵气。而熏华草内原本盎然生机的灵气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失。

没有坐视不管，琳琅反而唇角微微一翘，笑意浮在了脸上，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掐诀，便将那一个刚刚才寄生好的濡蛇给凭空捻在了手中。

“嗯，第三十六条，凑齐三百条就能炼制一件隐甲了。”琳琅面带喜色，将这条濡蛇收入了储物袋中，嘴里还念叨着：“到时候穿上隐甲，只要不是面妒忌元婴修士，我不主动显出身形，就没人能察觉得到。嗯，看来还得多收集一些，给玲珑也弄一件才行。”

对于自己这双能够透视灵物的眼眸，琳琅很有几分自得。只要她愿意，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便能察觉到灵草之内的灵气波动。就像她可以看透灵兽体内神识和法力一样，灵草内哪怕细微的一丁点儿异动，都逃不过自己的双眸。正是靠着这天赋，琳琅才能发现濡蛇的存在。因为一旦它开始寄生，便会打破熏华草内原本的灵气规律。

灵气对于种植灵草来说十分重要。只要灵草吸取的灵气适合它本身的五行属性，而且越精纯，最后成熟的灵草等阶就会越高。

比如同样是熏华草，如果吸收的五行灵气很杂驳，那等待成熟周期一到，就只能收获等级为一二阶的灵草。但如果熏华草所吸收的五行灵气，正好就是和它本身五行属性相符合的，那等到成熟期，便能收获等级更高的灵草。

这也是上品蕴神丹与下品蕴神丹的不同之处。一样的材料，等阶却差了整整两阶，自然炼制出来的丹药药效就千差万别。

世上的灵草何止千万种，所以很少有修士能完全分辨出每一种灵草的五行属性，只能不断尝试，找到适合栽种的药田。否则，只有碰运气！而大多数能够种植出高阶灵草的药园，都靠着经验丰富的修士来坐镇。但大多数也是瞎猫来撞死耗子，要想种出真正的高阶灵草，着实不易。

但这个问题对于琳琅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甚至一点儿难度也没有。

她只要一眼，便能看出被种下的灵草是哪一种五行属性，然后从周围的空气中分离出这一株灵草所需的五行灵气，灌注而入。假以时日，被她悉心照料的灵草便能逐渐成熟，成为杜长陵炼制丹药的材料。

当然，她不能太惊世核俗，不然以她的能力，直接将熏华草种成十二阶的顶级灵草便是。可那样，熏华草的成熟周期就会相应增长，收获起来也会少的可怜。

反正只要能够成为上品蕴神丹所需的等阶就行了，琳琅一直控制着用三种灵气来“浇灌”熏华草。这样收获的周期不算长，也没有太过离谱，让杜长陵无法起疑心。只当是她每日悉心照料这些灵草的缘故。



熏华草出自《山海经，西经》，原文记录如下：浮山有草焉，名曰薰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后来李时珍的本草也有记载，变成了熏香，也就是零陵香。呵呵，天使君也不知道它是臭还是香了，这里取《山海经》所著，就当它很臭吧！

正文　章五十三　丹术传承

清晨，山中薄雾蒸腾，阳光也无法完全穿透，一丝丝一缕缕地垂落而下，映在草地上。被山风一吹，散在其上的光斑便随绒草起伏，像极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将濡蛇收好之后，琳琅舍不得那一株即将成熟的熏华草，缓缓吐出一口清气调息体内法力，开始认真地控制空气中四散的五行灵气，将眼前这株熏华草所对应的木系灵气缓缓灌入了其内。

不过一会儿，被濡蛇折腾的已经有了枯败迹象的草叶就已渐渐恢复了青绿之色。

做完这些，琳琅额上渗出了些细汗，抬袖轻轻擦去，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每次这样替灵草灌注灵气的时候，会让她消耗不少的法力和神识，但每一次结束后，自己再调息，琳琅都会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有进益。即便这种进益十分的微小，但比起修炼吐纳所获得的艰难进步，这种方法倒是额外的奖赏般，让琳琅觉得很是欣喜。

“你在做什么？”

悄声无息，杜长陵从洞府落在琳琅的背后，见她蹲着身子，蜷缩在一团，右手在空中轻轻扬着，一副专注的神情在看着脚边的一株熏华草。

“啊！”

正在专注地“救治”熏华草，琳琅根本就没有注意杜长陵的到来，吓得她“噌”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没什么，这几株熏华草惹了虫，我想看看能不能救回来。”

瞥了一眼琳琅所指的灵草，杜长陵觉得有些奇怪：“这熏华草长势十分喜人，眼看就要成熟了吧，怎么也不像是惹了虫的样子。”

“嗯，我已经把虫挑干净了，应该是无碍的。”琳琅不自觉地挪了挪，用身子将脚下的熏华草挡在了身后。

杜长陵知道琳琅关于照顾灵草的习惯，对她的动作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五年前，他和木青峰就曾问过，为何以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经验，竟能将普通灵草种出极高的等阶来。

那时，她只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眸，认真地说：“经她手照料的灵草，旁人最好别动。因为灵草有性，也会认主。若换来伺弄的人，灵草会失去生长的劲头儿。至于她为何能让低阶灵草成熟出高阶的品质，很简单，用心就好。灵草有性，除了认主，也会挑选主人。以前在出云峰，她五岁起就开始伺弄灵草和灵茶，经她的手，二阶灵草均不在话下，皆能成熟。或许是灵草觉得和她亲近，才愿意努力生长吧。”

话虽如此，私下杜长陵和木青峰仔细分析过原因，觉得琳琅在伺弄灵草方面的天赋，应该是源自于她特殊的体质。

天为阳，地为阴。灵草秉天地灵气而生，究其根本，却是阴物。而琳琅的凝阴体质，或许正好与灵草的本性相契合。所以经她之手照料的灵草，才能轻易成熟。

当时，木青峰还曾经将七阶的紫芋草给琳琅试种了一下，虽然最后未能成熟，却明显是因为琳琅对紫芋草并不熟悉的缘故。若多给她一些机会，让她照料高阶灵草，说不定就能成功。只是高阶灵草十分珍惜，木青峰也不敢奢侈地随意让琳琅尝试，这才暂时作罢。

面对琳琅对灵草种植的天赋，无论是木青峰还是杜长陵，都十分惊讶。前者更是欣喜若狂，干脆放放心心地将整个青霞药园里四阶以下的灵草都交给了琳琅来打理。果然收获比起他亲自动手还要颇丰。

。。。。。。

看到杜长陵沉默不语地盯着自己看，琳琅蹙了蹙眉：“我只闭关了十来天，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