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玉冷笑,“你刚才说的没错,花流雨是我师父,这些年来她将毕生所学对我倾囊相授,平时对我也颇有照顾,我怎么能狠下心来杀她?”
萧呵哒闭上眼睛,“你不肯杀她,自己就会有性命危险。”
弄玉双手握住萧呵哒的肩膀,“你智谋无双,定可以想办法带着我和师父离开这里!”
萧呵哒不语。
弄玉使劲摇晃萧呵哒,萧呵哒仍旧不语。
两人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弄玉眼角渗出一滴泪花,接着泪水不停地外涌,“我早该知道的,你将自己的雄图大志看得比甚么都重要,绝不肯为了我离开掌剑门。”
“这天下找不到比掌门更适合一统江山的人,若是离开他,我毕生所学都会付诸东流,终将郁郁终老于山林之中。”萧呵哒终于开了口。
弄玉急了,“这天底下枭雄多得是,城外有黄巢,灞水以西还有沙陀人李克用和李存勖父子,再往远了说,凤阳有李茂贞,蜀地有袁龙城,这些人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凭你的聪明才智,随便投靠其中一个就能飞黄腾达,何必要效忠一个逼迫我和师父自相残杀的人呢!”
萧呵哒静静地看着弄玉,任由少女如刁蛮的小狮子般在自己面前发怒,无奈地说道:“你和掌门相知日浅,并不知道他的为人。况且你当年能够活下来,多半是他的功劳。”
“可是我觉得他这个人变了,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弄玉咬了咬嘴唇。
萧呵哒淡淡一笑,“掌门没有变,你没有见过他当年在草原上叱咤风云的模样,灭吐蕃、杀大将、圈禁萧夫人,所谓心狠手辣莫过如此。可也正因为他能做到这些,方能走到今天。一个胸怀天下的人若是抱有妇人之仁,恐怕不仅难以走得长远,迟早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弄玉嘟起嘴,“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带我离开。”
“你得杀了花流雨,她是本门的叛徒。”萧呵哒环视了一圈四周,见无人窥视,于是将弄玉拥在怀中,紧紧相拥,“掌门答应了我,只要你办成此事,我便能带着你一起前去潼关。”
“潼关?听说那里有黄巢的十万军马把守,无异于龙潭虎穴!”弄玉颤声道。
“可也正因为如此,才可以立下不世功业。”萧呵哒两眼放着光。
第七百五十一节 军师谋反()
弄玉沉默良久,叹道:“我的毒学造诣不如师父,拿她没有办法的。”
萧呵哒问道:“那你有药吗,要最毒的药!”
弄玉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里面有一粒红色的丹药,人吃了以后会昏睡至死,普通人闻起来没有味道,却瞒不过我师父。”
萧呵哒将青瓷瓶接过,“不需要瞒她,我会请她服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进屋去吧。”说着指了指屋门的方向。
“不行,你这样做,未免太欺负人了。万一师父怒极出手,放出甚么厉害毒药,你我二人都会死得很惨。”弄玉满脸惶恐。
萧呵哒微微一笑,“不会的,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是人皆有命数,谁也逃不掉。”
“还是再想想吧,这样做太冒险。”弄玉不肯走。
“相信我,不会有事儿的。”萧呵哒抓住弄玉的手。
弄玉咬了咬牙,迈步走开,“我走前面,万一师父下毒,我会提醒你,然后你赶紧跑。”
萧呵哒抓住她的衣袖,“傻丫头,别慌张。”
两人并排向不远处的屋门走去,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桑树背后,一道人影倏地晃过,转眼便出现在另一棵距离屋门更近的树下。
人影蹭蹭地爬入了树冠中,在浓密的树叶遮掩下,令人难以发觉。
待萧呵哒和弄玉进屋后,这道隐藏在树冠中的人影随即又跃出,在空中几个踏步,如狸猫般轻盈地落在屋瓦上方,未发出丝毫声响。
这人影轻轻揭开一块屋瓦,悄悄地窥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
……
当天下午,花流雨暴毙的消息传遍了大理寺。过了不多久,灵堂在偏院中搭起,围观的人团团挤在院外的小门处。他们对院中的古怪药味感到恐惧,皆是不敢近前。
弄玉作为花流雨的弟子,身穿孝衣,跪在院中央,哭得梨花带雨。萧呵哒陪在弄玉身边,不停地小声安慰。
弄玉一边哭一边喊,“师父啊,我早就劝你了,那种毒药不能随便试,不是甚么毒都有解药的,可你偏偏不听……”
在院外远远地看着热闹的众人这才听明白,原来花流雨是死于试毒,不由地大感唏嘘。
执法长老董能不停地摇头,“俗话说得好,擅其技者必死于其技。依我看,这毒药就不能随便碰啊!”
张德芳叹道:“花女侠这几年为本门默写了两百多本武功秘籍,每一本都称得了是上乘武功。她作为本门的有功之臣,竟死得如此之早,实在是太可惜了。”
狄辛站在不远处,轻轻一笑,“现在死总比以后死要好!”
张德芳最看不惯这种洋腔怪调的人,上前道:“大祭酒,俗话说死者为大,你刚才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甚么叫做‘现在死好’?”
狄辛懒得理他,丢下一句“笨蛋”,随即转身离开。
上泉信渊始终陪伴在这位昔日主公的左右,手握刀柄紧跟在狄辛身后远去。
张德芳望着两人化作黑点的的背影,往地下唾了一口吐沫,“毛病!”
董能拉了拉他的袖子,“张长老,别置气了,咱们还是进去送花女侠最后一程吧。”
“董长老想送,自己去送,我可不进去,怕被毒死。”张德芳前一刻还在为死去的花流雨打抱不平,转眼间就换了一张脸,将自己无赖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皆是不敢再作逗留,纷纷作鸟兽散。
董能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哎了一声,踏入院门,冲正在哭泣的弄玉走去。
……
入夜后,一道黑影悄悄地落在后院东耳房处刘驽的书房外,他见四周无人,悄悄地推开了书房门,溜进去后随即又将门从里面推上,动作十分干净利落。
书房内,刘驽望着拜倒在跟前的唐彪,轻声道:“起来吧,坐下。白天都听到了甚么?”
唐彪小心翼翼地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向前欠着身子道:“启禀掌门,回来的兄弟跟我说,萧呵哒想要谋反。”
“何出此言?”刘驽面色不惊。
唐彪解释道:“萧呵哒跟花流雨说掌门想要杀掉她,她无论如何都活不过今日。如果花流雨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就应该主动将自己头颅献上。萧呵哒说,这样自己就可以效仿先秦时樊於期的故事,用花流雨的头颅赚取掌门的信任,待日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便可帮花流雨报仇。”
刘驽轻轻一笑,“花流雨信了?”
唐彪摇头,“起初不信,还反问萧呵哒是不是故意来害她。萧呵哒说,他与掌门同样有逐鹿中原的雄心,一山不能容二虎,所以此举不仅是为了帮花流雨日后报仇,更是为了帮自己。花流雨听到这里方才稍稍信了,萧呵哒索性当着她的面戳破了所谓的‘顺风倒’之计,花流雨听后面如死灰,将拳头捏得格格直响。这时弄玉又扑在花流雨的身上一阵哭,说是想救师父又没有办法。花流雨这才将捏紧了拳头松开,对萧呵哒说自己这条命其实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活到今日不过是为了报仇二字,既然萧呵哒答应了她,就该信守自己的承诺,否则自己死后化作厉鬼也要来找他。说完她就主动服下了装在一枚青瓷瓶中的毒药,随即昏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刘驽道:“我原以为萧呵哒是赤诚之人,未曾想他也会说谎不眨眼,轻易就骗了别人了结性命。”
唐彪一听睁大了眼睛,“掌门,他可不是说谎。卑职听下面兄弟转述后,听得汗毛直竖,只觉此人确实想谋反!”
刘驽轻轻摇头,“他只不过是在行权宜之计而已,不至于真的那么做。”
唐彪不依不饶,“掌门,您是降世行道的圣人,若是被小人暗算了,那么不仅对不起自己,对天下万民也没有交待啊!”
刘驽听后笑了,“不偏不倚方成圣,心怀慈悲是为人。我既然用了萧呵哒作军师,自然要相信他。”接着话锋一转,“这次隼组做得不错,令我大感欣慰。萧呵哒再过几天便要前往潼关,到时候你派人在暗中保护,不可露出痕迹。”
“卑职明白!”唐彪答应得颇为干脆,“到时候我带上几名精干弟兄,悄悄跟在军师他们后头,不让他们发现便是。至于每日里的情报,卑职会用飞鸽传回长安城。”
第七百五十二节 那件事情()
刘驽道:“除此之外,你还要帮我做另一件事情。”
唐彪问道:“甚么事情?”
刘驽淡淡地说道:“就是那件事情。”
唐彪身子微微一颤,“那件事情?”
刘驽点了点头,“是的。”
唐彪轻声叹了口气,作为圣人的信徒,他唯有以服从为己任,“卑职遵命!”说完起身告退离开书房。
此时夜已过半,刘驽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开始练功,他半合着眼睛,似乎仍在等某个人。
果然过了不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那人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身形消瘦,头上戴着个斗笠,待摘下斗笠后,露出满头白发和颧骨高耸的脸庞,正是真言教主孙梅鹤。
孙梅鹤拜倒在地,“卑职见过掌门!”
刘驽睁开眼,“起来坐下吧,真言教作为本门的暗中势力,向来不用参与公开议事,你最近可过得逍遥快活?”
孙梅鹤嘿嘿一笑,“快活倒是快活,可卑职从未忘记掌门的教诲,一切行动皆是以掌剑门的利益为准。”
刘驽微微点头,“眼下我有一件事正要用到你。”
孙梅鹤忙欠身,“掌门且吩咐。”
刘驽道:“就是那件事情,我估摸着唐彪一人难以完成,因此还要由你主持。”
孙梅鹤脸笑成了菊花,“那件事情,我等了好久,我真言教的势力又要壮大了。”
“真言教只能在我规定的范围内传播,这点你务必遵循我的禁令。”刘驽见孙梅鹤有点得意忘形,口气变得严厉。
“卑职绝不敢违命!”孙梅鹤连忙止住了笑,小心地答道。
“嗯,去吧。”刘驽闭上了眼。
孙梅鹤不敢多话,从凳子上站起身,半躬着身往门口退去,转身迈出门槛,从外面合上了门。
刘驽长舒了一口气,双手在空中舞动,十指连弹。罡气从他指尖透出,如一阵疾风般在他掌心中旋转。
怪颅原本躺在他腰间皮囊中,此时敏锐地感受到了外面的罡气。它吃力地往皮囊外跳了好几次,尽皆失败。它自从被苏墨山重伤后,便一直没有恢复。
刘驽看着心疼,一脸怜爱地将怪颅从皮囊中托出。怪颅呼出一口煞气,煞气迅速融合到刘驽掌心的罡气中。
一罡一煞,相互追逐,形成盘状的阴阳图案。
随着怪颅呼出的煞气越来越多,刘驽从指尖激发出更多的罡气与之呼应。
太极图案越来越大,逐渐从刘驽的掌心扩散至其周身。
刘驽的身躯缓缓升起,端坐在太极图案中心。
怪颅绕着他开始旋转,形式一如既往,只不过速度实在缓慢,比过去差了许多。
刘驽的目光落在怪颅表面的裂纹上,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我想为你报仇,只是此事让我心怀犹豫。苏墨山之子因我而死,我若杀他,未免不义。可我若是不为你报仇,又算得了甚么主人?”
怪颅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张嘴喊了两声,声音枯涩而尖锐,令人难以听懂其中的意思。
刘驽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你真的会说话就好了,倒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怪颅绕到他胳膊旁边,差点跌落在地。
刘驽眼疾手快,急忙将怪颅托于掌心之中。
怪颅从口中呼出一口气,却不是平日里的煞气,而是一股乳白色的浓雾。
刘驽知道怪颅没有恶意,因此并没有躲避,依旧端坐在太极图案之中,身子很快被怪颅呼出的这团浓雾所包围。
他只觉昏昏欲睡,待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巍峨秀丽的青山之上,身穿白绸长袍,腰间陪着一柄长剑。
恰好他正站在一潭碧水之旁,于是探头朝水中望了望,只见自己长得俊美绝伦,仪表非凡。
此时,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从远处跑了过来,还没有走近便喊道:“玉衡师兄,前面山上的杜鹃花开了,你带我去玩吧。”
刘驽本来不想说话,可却不由自主地开了口,“师妹,我在这里等待金顶师兄和苏师兄呢,他们二人要和我商议本门的掌门继承人之事。至于赏花,咱们下午再去吧。”
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并不能控制这具身躯的行为。说到底,这具身躯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一个名叫“玉衡”的人,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寄宿在此人体内的旁观者而已。
少女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你整天只记得你那两个师兄,就是不记得我。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敢托付终身?”
刘驽心中歉然,“抱歉了师妹,等办完了正事,怎么着都随你。”
他话刚说完,就远远地看见有两个人从半山腰上跑来,身后跟着一大群人。这两个人正是他的金顶师兄和苏师兄。
他心中高兴,想着今日必定要向两名师兄表明心迹,老老实实地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当掌门的意思,一心一意只想跟相爱的人度过余生,至于江湖事却是没有那个闲心了。
正在此时,金顶师兄和苏师兄带人冲了上来,指挥手底下的人将刘驽团团围住。
金顶师兄喝道:“李玉衡,你勾结唐门为害本门,该当何罪?”
刘驽心中一颤,“师兄你何出此言?”
“我们都已经抓到了和你一起的奸细,你勿要抵赖!”苏师兄眼睛通红,伸手准备拔剑。
刘驽心中大怒,“苏墨山,你怎能污蔑我,我绝不是那种人!”
此时,少女也赶紧为刘驽辩白,“两位师兄,我也能作证,玉衡师兄是个好人,他今天就没有下过山,说是要等你们过来,连我求他去看杜鹃花也不愿意。”
苏墨山见少女开口,顿时目光变得柔和了许多,“师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并非今天刚开始干这些危害本门的事情,早就背着我们在出卖门派。况且他还有同伙,用不着自己出手,你莫要被他给蒙骗了!”
刘驽哪里能忍受得了这等冤屈,破口骂道:“苏墨山,你个小人……”
他话音未落,那边金顶师兄拔出剑,冲身后跟来的众弟子喊道:“李玉衡大逆不道,为本门除害就在今日,杀啊!”
数十弟子同时拔出剑朝刘驽冲了过来,金顶和苏墨山分别从他前后两侧突施袭击,顿时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刘驽大吃了一惊,急忙准备拔剑应对。正在此时,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苏墨山、金顶、少女以及一众弟子尽皆化作青烟散去。
他使劲摇了摇头,发现自己仍身处书房之中,端坐在太极图案之上,身旁哪里有半个敌人?
怪颅躺在他的掌心中,冲他又是嘿嘿一笑。
刘驽这才明白,是怪颅刚才那口雾气让他进入了梦境。而他梦中所化身的那个李玉衡,多半就是怪颅生前的模样。
他睁大了眼睛,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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