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听见柳哥的名字后,乃是吃了一惊,因为韦图南曾数次和自己说过柳哥的名字,嘱咐自己日后将她请回金龙峡翠屏峰悬空寺,见见普真老和尚,并让自己发誓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刘驽吼道:“老怪物,你想让我去送死,没那么容易!我现在就拜你为师,我要是输了,你就跟着我一起死!”他向着九毒老怪,倒头便要拜。
九毒老怪见状,急忙闪身,手指在刘驽胸口轻轻一戳。刘驽受力不住,仰脸往后跌了个大跟头。
九毒老怪笑道:“小娃娃,你想让老子陪你一块儿死,想得美,没那么容易!嘿嘿,老子不受你这一拜,你拜了老子也不认!”刘驽一见无法,便向萧夫人问道:“萧姐姐,如果我到时候赢了,可汗又会怎样处置我的师傅!”
萧夫人答道:“如果你赢了,无论你的师傅曾犯下过多大的罪过,可汗都会饶恕他。”刘驽答道:“好!那他们都是我的师傅。”他伏地向陆圣妍、公孙茂、岳圣叹、韩不寿、薛红梅和韦图南等六人接连九拜,行下拜师大礼。
这六人此时与刘驽同仇敌忾,心想着,与其被契丹人带走逼供武学秘籍,不如与刘驽一起参加柳哥公主的比武招亲大会,到时候成与不成,一死而已,总比被那耶律适鲁万般凌辱的要好。
其实若依中原礼节,拜师大礼须当十分隆重。不仅需要选择良辰吉日,仪式也是十分的庄重。
然而眼下并无此条件,陆圣妍、岳圣叹、韩不寿和薛红梅四人当即向刘驽略略回礼。公孙茂兀自在玩自己的手指,陆圣妍哄着他也向刘驽回了半个礼。韦图南坐在铁笼车中,无法起身,便朝刘驽吃力地弯了弯腰,算是回礼。
这五人中,陆圣妍传授过刘驽两仪掌和乾坤迷踪步法,韦图南传授过他回天脉和医理,这两人已然可算是刘驽的师傅。然而韩不寿、薛红梅、公孙茂和岳圣叹四人,虽然与刘驽颇有渊源,先前与“师傅”二字却差得太远。
刘驽只觉自己似是忘了甚么人,拍头一想,乃是花三娘。他当即向花三娘脚下扑倒,连连磕头。花三娘急得直跳脚,转身要逃,说道:“老娘不是你师傅,老娘不当你师傅!”
刘驽一把抓住她的两只脚,不让她逃,一直磕足九个头,方才说道:“老淫……”他想到再叫自己师傅“老淫婆”不太合适,便改口说道:“王夫人,玄微指法是你教我的,你不是我师傅,谁是我的师傅?!”
花三娘急忙辩道:“我教你玄微指法,是为了救我自己的性命,可不是为了当你师傅!你,你快走,我不当你师傅!”刘驽抓住她的裙子不放手,说道:“你教了我功夫,你就是我师傅,想赖也赖不掉!”他转头向九毒老怪说道:“老怪物,你说是不是?”
九毒老怪向来自称“九毒老仙”,最恨别人称他为“九毒老怪”,因此旁人在他面前,都对这个“怪”字讳莫如深。刘驽竟然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称他为“老怪物”,直气得九毒老怪暴跳如雷。
他举起右掌直要往刘驽头顶劈去,然而终是忌惮傅灵运,没敢下手。九毒老怪这个人虽然十分阴损,但十分地讲信誉、重承诺。他这一特点,向为江湖人士所知。否则依他这般不堪行径,又怎能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
只见他叹了口气,对着花三娘说道:“老淫婆,我是帮不了你啦,你教过这娃子玄微指法,那你就是他的师傅,这层关系你是赖不过去啦。大不了将来契丹可汗要杀你的时候,我派人去给你家老头子通风报信,让他亲自来救你。”
花三娘听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哇地哭出声来。这倒是众人第一次见她哭,均是讶异不已。其实此时陆圣妍、岳圣叹和韩不寿三人心中,也各自打着小鼓。
陆圣妍与岳圣叹乃是掌剑门弟子,掌剑门中向来有严规,非掌门人不得收徒,更不得传授本门武艺。而韩不寿想的则是,刘驽乃是自己师傅的外甥,本是与自己平辈。而自己如今收刘驽为徒,竟是与自己的师傅平了辈分,实在是难以出口。
这时众人只见不远处沙尘暴飞,萧夫人身后的契丹兵士连连惨叫,混乱踩踏,死伤一片。刘驽踮脚一看,原来是遥辇泰单枪匹马杀来,他满身是血,怒目圆睁,朝着萧夫人用契丹语大吼。
刘驽看着遥辇泰,不知脑中哪根弦搭错了,他突然指着遥辇泰,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他,他也是我师傅,我的契丹散手就是他教给我的!”说完,他向遥辇泰倒地便拜。
第六十一节 千日余醉()
遥辇泰原本已杀红了眼,他见刘驽蓦地朝自己拜倒行礼,乃是一惊,不由地住了手。原本围在他身旁的兵士,见状急忙后退,手中刀尖均是对准了他。
遥辇泰脸上溅满了鲜血,神色原本十分狰狞,这是竟露出喜色,大声问道:“刘驽,你刚才说甚么?”
刘驽道:“我说,你是我的师傅!”遥辇泰大喜,连道:“好!好!好!”陆圣妍插道:“遥辇泰你别喜欢得太早,我们都是他师傅,总共八个。”
除了韦图南和花三娘,其余五人竟都围了过来。遥辇泰浑不在意,道:“他说他是我的徒儿,那就是我的徒儿!只要他是我的徒儿就行,哈哈!”
刘驽对萧夫人说道:“萧姐姐,既然他也是我的师傅。自然也要陪我一起习武,好参加一年后的比武招亲大会,你可不能将他带了去。”
萧夫人见原本计划好的逮捕遥辇泰,竟因刘驽的一个小小举动而成了空,不由地十分恼怒。她直后悔先前为刘驽开脱,说他是遥辇泰的徒弟。
而九毒老怪亲自做主,为刘驽报名参加来年的比武招亲大会,她又不敢反驳。她径自不理刘驽,转身不知用契丹语和遥辇泰说了几句甚么,遥辇泰竟然大怒,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互不相让。
这时九毒老怪用契丹语,说了几句甚么,萧夫人和遥辇泰二人听后,各自沉默不语。萧夫人双眉紧蹙,右手抚摸着阿保机的脸庞,这孩子时至今日仍沉睡不醒。
刘驽走过来,说道:“萧姐姐,能让我看看阿保机吗?”萧夫人看着他,神色仍是十分恼怒,然而终究点点头,将双臂垂低,让阿保机的面庞,整个地呈现在刘驽的面前。
刘驽见阿保机的脸色发青,嘴唇透着苍白。他这些日来,跟着韦图南研习医术,已略有所知,只是尚有些拿不准,便对萧夫人道:“萧姐姐,还是让韦先生给阿保机看一看吧?”
萧夫人问道:“韦先生是谁?”刘驽道:“哦,就是崔大夫,那是他本来的名字。”萧夫人道:“好的!”她原本就因阿保机经数月而不醒,大感发愁,这时若能得韦图南这样的名医为其子诊断,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萧夫人抱着阿保机,与刘驽一起来到铁笼车前。韦图南从铁笼中伸出手,为阿保机诊断,继而神色凝重地说道:“你们是不是给他服下了‘千日醉’?”萧夫人道:“正是!崔大夫,你说说我孩子怎么样?他还好吗?”
韦图南摇摇头说:“我也不敢确定,只能且治且看了。他才这般小的婴儿,你们竟给他服用千日醉这种剧烈的迷药,此时伤害恐已深入肌体,一时间难以治愈!”萧夫人一听急道:“还请崔大夫救救我孩儿!”
韦图南道:“这个自然,崔某自当竭尽全力,还请萧夫人放心。只是要治好这病,需要缓缓而来。萧夫人,还请你把阿保机留下,等他的病情有好转,我自会通知于你。”萧夫人有些犹豫,说道:“我还是留下来,在这陪着你们罢。”
韦图南摇头道:“萧夫人,你留在这,只能是关心则乱,对你孩儿的病并无丝毫好处。崔某在此发誓,绝不会有半点不利于你的孩儿。”
萧夫人看着沉睡不醒的阿保机,想了一会儿,咬咬牙,终于狠下心来,说道:“好!崔大夫,我听你的。还请你告诉我,阿保机的病大约需要多少日子方能治好?”
韦图南道:“少说也得半个月。”萧夫人道:“好,那我十日之后,再来拜访您。”伸手递过阿保机。她始终不愿等足十五天,只愿答应十天期限,生怕阿保机在此间发生了甚么意外。韦图南道:“好!”一边从萧夫人手中接过阿保机。
萧夫人跃身上马,朝九毒老怪施礼道:“九毒老仙,我契丹大于越十分看重于您。他说,契丹国师的位子,始终为您老人家留着,你老人家几时有空,他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九毒老怪哼了一声,道:“你回去告诉耶律适鲁,老子现在没空,让他别总是来烦老子!他每隔半个月就来一趟,烦不烦!老子要是哪天愿意了,自会去找他的。”
萧夫人在马上略略欠身,笑道:“九毒老仙的话,小女子必会带到。”她伸手一挥,万千契丹兵马随其绝尘而去,仅留下数千兵马,将乌云堡团团围住。九毒老怪一拂袖子,转身进了乌云堡。
韩不寿道:“走,我们也进去。”岳圣叹有些迟疑,道:“我们进去了,九毒老怪会不会不高兴?”韩不寿道:“进吧!”他知晓九毒老怪的为人,其人心肠阴狠,最爱欺弱,若是在其面前稍微示怯,势必后患无穷。因此不如就此大大咧咧地进入乌云堡,令其不敢小觑。
遥辇泰兀自望着天空,凝思不语。刘驽走了过来,说道:“嗨,你也进去吧。”遥辇泰叹了口气,道:“你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师傅吗?‘嗨’?”刘驽有些不服气,说道:“我要不是为了救你的命,才不会拜你为师!”
遥辇泰大怒,举手要打刘驽,怎奈内伤发作,一口浊气冲脑,直眩晕得弯下腰来。刘驽踮起脚来,刚刚能够着遥辇泰的额头。
他十指连挥,使出玄微指法,在遥辇泰的百会穴、晴明穴等处连点。遥辇泰顿觉耳目清明,精神为之一振。他没料到,这个外表朴实的疤脸小子不仅武资聪颖,而且竟怀有这等绝技。
遥辇泰伸手一拍刘驽的后背,爽朗地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厉害,厉害!”然而他转眼神色黯然,看了看不远处的围兵,叹道:“可惜我命不长久,无法将‘契丹散手’中最精微的招式都教予你了。”
这时韦图南插话道:“三王子,此事或许还有转机,你不必过于悲观。”遥辇泰一听他这般说,便知他话中有话,脑中又是一转,继而问道:“崔大夫,那耶律适鲁不是身患重病么,萧夫人怎敢将你留在这儿,让你为她自己的孩儿治病,却耽误了大于越的病呢?”
韦图南苍白的脸上露出微微笑容,说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还是进屋再说吧。”他用眼睛扫了一下四周的围军。
遥辇泰会意,道:“好!我来帮你崔大夫。”他走至铁笼车前,将韦图南一把抱起,双手托着他往乌云堡走去。韦图南怀中抱着阿保机,刘驽跟随其后。
三人带着阿保机,刚踏进乌云堡的门,韦图南怀中的阿保机突然睁开双眼,啊地一声要哭出声来。只是他刚哭出半声,便已被韦图南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幸亏三人此时已进入屋内,这才未被外面的围军发觉异状。
刘驽惊问道:“韦先生,阿保机好好的,难道他没有事吗?”韦图南笑道:“他脸上青白的气色,不过是千日醉的余效而已。我早就看出,只需再过上一小会儿功夫,这孩子便会自行醒来。”刘驽道:“所以你是故意诳骗萧夫人,让她把阿保机留下的?”
韦图南道:“不留下这孩子为质,你以为我们这些人真的活得了么。”花三娘听见了三人说话,走了过来,指着遥辇泰对刘驽说道:“我师兄说的不错,那个契丹女人原本可能还会留我们一命,但是你这个小鬼竟然要救他!你可知道他是谁,他是契丹的三王子,是萧夫人的眼中钉!”
韦图南道:“师妹,原来你早就看得明白。”花三娘笑道:“师兄,我好歹研究了一辈子药,这千日醉的药性,我还能不明白么。”韦图南道:“多谢师妹没有当场戳破!”花三娘道:“你以为老娘是傻子,不留下这小子为质,这娘们回头真不知道要想甚么坏主意害我们呢。”
第六十二节 原来如此()
九毒老怪听见走了过来,说道:“你们在老子的地盘上说这些,就不怕老子捅出去么?”花三娘笑道:“老不死的,那就看毒门学问和契丹国师这两个,你更想要哪个了。”九毒老怪道:“当然是用毒的法门,老子才不想当那甚么劳什子契丹国师。”
花三娘道:“如此甚好,那我们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待会儿我再给这孩子喂上我的三虫三尸丸,这样那萧夫人便会永远听命于我,哈哈!”刘驽道:“不可以,你怎能对一个小孩子做这种卑鄙的事儿。”
花三娘道:“你懂个屁!顶多再过上十日,那萧夫人便又会来找我们,到时候甚么戏都穿了。”刘驽道:“那也不能这么做。”韦图南道:“韦某有个想法,大家不妨考虑考虑。咱们在这几天内准备好,秘密地逃离此地,至于这孩子就留在这里吧。”
九毒老怪颇为赞同,道:“是个好想法,老子可以在后面掩护你们。”他说着眼光斜斜地瞥了下刘驽。韦图南看出他的意思,握起刘驽的手,说道:“到时候撤退的时候,韦某要和这孩子在一起。还请九毒老仙能够保护我们,韦某会的一些毒门绝学,我师妹未必会,到时候我都可以教授于你。”
九毒老怪哼了一身,不说话,明显是在权衡。过了一会儿,他方才说道:“这件事情老子得好好想想。”韦图南道:“好的,还请九毒老仙仔细考虑一下韦某的建议。”他转而对遥辇泰说道:“三王子,你有甚么打算,有没有打算与我们一起南下,离开契丹?”
遥辇泰睁大眼睛,用不标准的汉话问道:“韦先生,你是不是能听懂我们契丹话?否则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好似连我和萧夫人之间的谈话,你也能听得懂。”韦图南道:“不瞒三王子,韦某曾来过契丹数次,最长的一次待了两年之久。因此对常用的契丹话,多半能够知晓。”
刘驽一听他这般说,便连忙问道:“那你可听懂了,那天在客栈中,萧夫人和那些契丹将军都说了些甚么?”在刘驽心中,他对那个萧夫人的疑心越来越重。想起两人一起困在岩坑中的几日里,萧夫人曾劝他的那句“你对别人好,别人未必会对你同样的好”,竟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韦图南答道:“萧夫人除了和迭剌部耶律氏将军说的话,对你们有所隐瞒之外,其余的话倒是真的。”刘驽问道:“她和那耶律氏将军说了些甚么?”韦图南道:“她答应了那耶律氏将军,愿意嫁给耶律适鲁,只要耶律适鲁愿意奉阿保机为迭剌部夷离堇。并且她们母子只求平安,并不要求甚么权力,迭剌部一应事务仍由耶律适鲁统理。”
遥辇泰道:“耶律适鲁多半会同意这个交易,如今斗转星移,时势已变。他耶律适鲁已贵为契丹大于越,一个小小的迭剌部夷离堇早已不在他眼里。而他若是能娶了萧夫人,定会大大增加他在契丹回鹘族人中的影响。只不过在我看来,萧夫人做过的事情远不止这些。”
韦图南道:“是的,三王子。当时我们被困在客栈里的时候,萧夫人可是专门喊你过来的?”遥辇泰道:“不错,当时我还在一百又三十里外的地方,指挥兵士与黄巢军尚让部作战。萧夫人派人来通知我说,在集市客栈中抓住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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