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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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2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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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真和尚脸上微恙,当着刘驽的面却不好发作出来,“阿弥陀佛,刘老施主所言实属诳语,佛祖割肉喂鹰,心怀苍生,怎能与神鬼相提并论!?”

    刘老学究撸起了袖子,“呵,释家的割肉喂鹰只是传说,但关云长熟读春秋,刮骨疗伤面色不惊倒是真的。如此可见佛道为虚,但我中华文化却可教人忠义刚正。我且问你,既然你所说的佛国那么好,为何还有慈恩寺里那帮为非作歹的僧人?小小的寺庙都管不好,何以经营天下!?”

    普真和尚昔日做独行大盗时素不读书,加上他出身沙陀族,对汉人文化看得很轻,直至遁入空门后,他方才首次得闻教化,从此奉佛法为天下第一至道。对于刘老学究的话,他心里其实是三分不信、七分鄙视。他本想出言驳斥,却听刘老学究突然间提起一间佛家寺院,不由地大大上心,微愣后问道:“慈恩寺,如何?”

    刘驽一听,想着要坏事,急忙示意刘老学究不要再说下去。

    怎料刘老学究不肯停,继续说道:“慈恩寺里的那些僧人欺凌百姓,强占土地,凌辱妇女,这等举动可否符合你心里的佛国想法?国家大肆兴建寺庙,比起修几座宫殿更加浪费银两。修建寺庙不仅严重消耗国力,还占去了大片适合耕种的良田。很多青壮年男子为了逃避兵役和赋税,躲进寺庙了出家为僧,国家劳力短缺,人口渐少,农田因无人耕种逐渐荒芜,长此下去必然会发生大乱!”

    普真和尚听得脸变了颜色,怒道:“刘老施主,你若非要如此污蔑我佛,只怕我们没法继续谈下去。昔日会昌灭佛,已是我佛宗的一大劫难,贫僧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刘老学究同样不肯让步,“当年若非武宗皇帝灭佛,从寺庙收回了大量人口、土地和财产,只怕大唐早就亡了,延续不到今天!”

    普真和尚冷笑一声,“亡了倒好,正好让天下人都拜佛祖!”

    刘老学究认真地看着普真,问道:“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犯过甚么大的罪孽,因此心里过意不去,这才要绑架天下人和你一起念经赎罪?”

    他的这句话无疑触痛了普真和尚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普真和尚眼神微变,目光闪过一瞬杀机,随即又隐去不见。他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佛慈悲……”

    两位老者明显已陷入僵持,谁也无法说服对方,皆是将目光投向刘驽,期待刘驽能够支持自己一方。

    刘驽内心认同父亲的看法,认为普真和尚所谓的佛国倡议简直是无稽之谈。但他眼下绝不能和这个武林宗师反目,否则后患无穷,只得道:“你们二位说的都有道理,让我听后受用无穷,必须好生思索方能有所心得,所以一时半刻并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李菁突然冲了过来,将他推至一边,“我就觉得我父亲说的有道理,你凭甚么不肯承认?!”

    她的想法很简单,刘驽不赞同父亲的倡议,其实就是在故意跟她作对。既然这个花心男子的心里并没有她,她又何必降尊屈求!

    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凶狠狠地盯着一旁的刘老学究,心道:“就怪这个老儿不讲理,一直为难父亲。若不杀了这老儿,傻蛋恐怕不会听我的话!否则即使将来我和傻蛋结婚,日日都要听这老儿聒噪,简直烦死个人!”

    她打算趁着眼下有父亲普真和尚在旁帮衬,一刀了结刘老学究。至于傻蛋刘驽么,相信有父亲在旁镇压,他也不敢不服她。

    她心里冷笑,“杀了你父亲又如何,你刘驽还不是得乖乖地和我好好过日子!?”

    她既然拿定主意,便决定出手,悄悄伸手摸向腰间的刀柄。

    可惜刀还未出鞘,她已被刘驽擒住手腕。

    刘驽紧盯着她,心中怒极,“你想要作甚?”

    这个不讲理的女子,如今连他父亲的命都想要。他性子再好,也无法继续容忍下去。

    “啪!”李菁举起空闲的右手,啪地一巴掌打在了刘驽的脸上,留下五道血红的印子。

    她吼道:“我做甚么,要你管,你管得着吗!?”

    她顺手揪住刘驽的衣襟,使劲一扯,想要把他身上的衣服撕个稀巴烂!

    “嗤……啦!”

    刘驽的衣裳胸口被撕开,露出贴身所穿的青袍。

    青袍布色陈旧,依稀绣着只张翅翱翔的金鹰。

    李菁盯着青袍上的金鹰,眼神呆滞,须臾后泪水夺眶而出,颤声道:“原来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刘驽沉默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是的,从来没有忘记过。即便是现在,心里也满满地都是她。”

    说完这些后,他内心感到无比地快意,心想:“纵使与玉飞龙为敌又如何,总不成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要?若真那样,这江山便失却了颜色,不再是他想要的那父慈子孝、盛世荣景的万里锦绣河山。”

第六百二十八节 不容冒犯() 
    刘驽将父亲刘老学究护在身后,不想让父亲再遭受丝毫危险,冷道“李菁,你走吧。就当我四年前死在了草原上,我们再没有见过面。”

    李菁咬了咬牙,“好,算你狠你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的”

    她拉着普真和尚便走,普真和尚如铁桩钉地般不肯动,周身真气蓬勃而起。

    书房内,杀机密布。

    李菁泪眼朦胧地望着父亲,摇了摇头。

    她纵使深恨面前这个叫刘驽的男子,却始终不肯真正伤了他。

    普真和尚眼露无奈之色,从刘驽身边擦过,出门时冷冷地留下一句,“阿弥陀佛,两位刘施主好自为之吧”

    老僧云淡风轻的口吻里隐约透着威胁的意味。

    刘驽心惊肉跳,表面上却波澜不惊,沉声应道“多谢大师提醒”

    他目送李菁和普真和尚出了门,呆呆地出了神。

    须臾后,他背过身去,将背影留给了刘老学究,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八年前那个调皮的异族少女依稀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满头小辫乱飞,对着他笑着说“傻蛋,甚么都不要怕,有我呢”

    可如今这个少女死了,死在了他的心里。

    从今往后,他在这世上少了一个牵挂之人,相应地多出了两个仇人。

    就在他愣神之际,刘老学究一脸愧疚地走了过来,“刘驽,怪爹一时冲动,坏了你的终身大事。那和尚的倡议着实乖张,为父忍不住想站出来说几句话。”

    刘驽用衣袖擦干泪水,转身时露出了笑容,“爹,不怪你。我和他们本非一路人,若是强行迁就,日后不知会生出甚么乱子来。”

    “都怪我,还是怪我。”刘老学究依旧在自责。

    刘驽小声劝道“爹,你勿要放在心上。今天的事儿对你我而言,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对于长安城百姓却是大大的一件好事。若真依普真和尚的倡议,只怕中原大地上汉家先贤学说从此凋零,不再是我锦绣衣冠的巍巍中华。”

    刘老学究双眼垂泪,拍了拍刘驽的肩膀,“只是苦了我儿,情伤难了,让你和为父一样成了断肠人”

    “也未”刘驽的目光落在胸口青袍上的金鹰上,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说点甚么,却终究没有出口。

    当日,刘老学究的心思始终有些怅惘,刘驽便劝他去给院中习武的学拳子弟授道解惑,自己则躲入了书房练功。

    到了夜间,孙梅鹤前来求见。

    此人来时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将须发皆白的脑袋藏在斗笠下,神情非常惊惶,全无仙风道骨的模样。

    很明显,他通常并不会穿这类衣服,更不经常做这种事。

    孙梅鹤在书房里拜见过刘驽后,忙不迭地为自己“糟糕的形象”辩白,“掌门,我身为季圣,平生穿着甚为得体,都作羽扇纶巾打扮,很少会在大半夜里像今天这般偷偷摸摸地跑出来。”

    很显然,他并非心甘情愿前来觐见。

    刘驽一听笑了,“你说平时打扮得如此正式,效果怎样”

    孙梅鹤双手一拍大腿,两眼放光,“有效,相当有效若非我走路时有点八字腿,那就相当完美了。如今我就是天底下继孔孟之后唯一的大圣人,在真言教里,我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不容置疑”

    刘驽看着此人得意忘形的样子,觉得自己有必要出言点醒,“在旁人面前不要说话太多,小心破了功”

    “就是,就是”孙梅鹤小心应道,无论何时,他都不敢小觑面前这个青年,“紫罗天香制备起来很费功夫,迷惑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平时还是要在言语上多下功夫,这样才能壮大真言教。大军师提醒过我,让我多背多说真言书上的句子,其余的废话少说。”

    刘驽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眼下你将真言教经营得不错,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孙梅鹤一听“下一步”,顿时来了劲儿,撸起袖子道“掌门,我打算过两天就派教众在长安城内广为传教,让所有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信我的真言教,到那时候,嘿嘿,整个长安城都得听我的啦”他转了转眼珠,“至于再下一步嘛,就该将真言教传到天下九州各郡了。”

    刘驽听着眯起了眼,端视着面前的孙梅鹤,看得此人心里直发毛,冷笑道“孙梅鹤,若真是那样,我会提前杀了你。别忘了,真言教归掌剑门管辖,难道你想让全天下都听你的话,而非我的话吗”

    孙梅鹤急得汗如雨下,后悔起自己的得意忘形,赶忙躬身认罪,“掌门,卑职知道错了。您说怎么办,卑职就怎么办。从此往后真言教里卑职是副教主,您才是正教主”

    “不,教主还是由你来当。”刘驽摇了摇手指,“只不过你别忘了,由于萧呵哒的帮助,你才能走到今天。若是没有他,你自认为会如何”

    孙梅鹤脸色赧红,“当初卑职就是吃了没有智囊的亏,先期所创建的道德教一直不成气候。若是没有大军师帮忙,恐怕真言教到现在都八字没一撇。即便今后,真言教也得仰仗大军师出谋划策。”

    显然,在孙梅鹤的心里,萧呵哒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刘驽微微一笑,“这么说,得萧呵哒者得天下喽。那你认为,假如我和萧呵哒各统百万军马逐鹿天下,谁能最后取胜”

    孙梅鹤犹然记得当年黑泽那战的震撼情形,终生难以忘怀,同时他更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在冷静下来以后,他体现出一个优秀的品质小心。

    “掌门,您的兵法天下无敌,若要逐鹿中原,恐怕谁也不及您,即使是大军师也不例外。孙梅鹤誓死效忠掌门,如有贰心天打雷劈。”

    “你知道就好。”刘驽冲孙梅鹤一笑,他倒非虚荣之人,但是在这种油头滑脸之徒面前,他必须展现出凌厉的一面。

    孙梅鹤为表忠心,详细禀报了真言教近来的发展状况。刘驽大多时候在旁倾听,仅在听到关键处时提过几个小问题。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孙梅鹤汇报完教中情况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辞,“掌门,现在夜已深,卑职该回去了。教里的那帮孙子必须经常管着,不然容易出岔子。”

    刘驽点头应允,“去吧,不过要记住。从此以后你只能在我指定的人群范围内传教,并且仅限于达官贵人,不可触及黎民百姓。”

    孙梅鹤连连躬身施礼,“卑职一定谨从掌门号令,以后您若是有吩咐,尽可以通过胜记布坊的掌柜联系我,那人是唐彪的发小,信得过。”

    “不。”刘驽一口否决,“以后你与我直接联系,不必通过第三人。你每月初五、十五和二十五都来向我这里禀报一趟。”

    孙梅鹤听后微愣,然而不敢迟疑,忙答道“是,卑职一定做到。”

    在目送孙梅鹤离开后,刘驽坐入书案前的椅中,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以宣扬教派的名义在中华大地上蛊惑人心,普真和尚不行,孙梅鹤更不行无论是国主之位,还是逐鹿天下,都无法改变他的这一想法。这是他的底线,绝对不容任何人冒犯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维护汉家血脉渊源,这就是他的仁义

第六百二十九节 大唐贤宰() 
    日子很快又过去了二十多天,慈恩寺云善和尚和一众从犯二十六人被当众处决。

    判刑当天,大理寺外聚满了长安城的百姓。在这里,他们欣慰地看见,天道尚在,恶人自有惩罚。

    二十七具尸体摆满了大理寺衙门外的街道,连当天附近沟渠中的水都是红色的。

    其余罪不至死的僧人依罪行轻重,各施不等次数的棍刑,然后释放还俗,令家属抬回归家。

    刘驽事先在衙门周边安排了很多耳目,又命唐彪在暗中把守,以防那个一心想建立佛国的普真和尚前来劫法场。然而他当心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不知是普真厌恶这些慈恩寺僧人污了佛门的名头,还是李菁劝下了她的父亲。

    刘驽心中无由地生一阵失落,整个人好久抬不起精神来。

    眼下大理寺库银充足,官吏衙役充满干劲,在副卿董能的组织和刘老学究的“指导”下,在拳谱生意和审案这两件事上都做得不错。

    一时间,大理寺在长安城内的声名愈发隆重,不仅在平民百姓中威信崇高,更罕见地获得了一批朝中官员和世家子弟的拥护。

    这一点,尤其出乎刘驽的意料之外。

    他曾经为了博取官声,不惜在朝堂之上与皇帝、宰相翻脸,提出自己的主张,为了前朝宰相谢攸之洗冤去罪。即便如此,也从未见过哪个官员真心实意地向他示好。

    唯一的解释是,这次投靠他的官员和世家子弟幕后有人指使。

    为了确定这些官员和世家子弟的真实意图,他密令唐彪去调查这些人背景。

    与此同时,刘驽密切关注长安城内外局势的变化。眼下的长安城里风云变幻,夔王在得到玉飞龙的帮助后堪称一家独大,连背后有傅灵运暗中支持的清风社也也开始避其锋芒,转入地下行动。

    余小凉前几日刚将所有人马从死人街上的曹嵩庙里撤走,听说此人将那些忠心耿耿的曹嵩庙信徒都集中在了城南的一处破巷里活动,前前后后挤满了数十条街巷,似有十数万人之多。

    根据唐彪的密报,由于这些曹嵩庙信徒在中了巫蛊草的毒后不再需要进食,每日里焚香祷祝,从不在城里打家劫舍,因此朝廷对他们并未特别重视。加上他们背后有傅灵运的影子,更加没有人愿意惹他们。

    八月初七那天夜里,唐彪在大明宫北门夹城外布下包围圈,围杀了六个跟踪他们的黑鸦的眼线。经此一役,狄辛的行动有所收敛,没有再派人跟踪隼组一行。

    孙梅鹤每隔十日按时前来报到,态度和举止比之先前低调了许多。一口一个遵命,一口一个“请掌门示下”,真言教如今真正掌控在了刘驽手中。

    城外,黄巢和王仙芝大军攻城态势愈发激烈,单是八月十三那天黄昏,明德门被义军攻上城头,守军损失了两千多人,方才勉强将城门守住。

    躲在暗处的夔王李滋通过傀儡侄儿皇帝之口颁下数条诏令,将三万禁军安置了在明德门,准备应对义军的下次进攻。此人调兵遣将的思路处处透着固守的想法,似乎根本不想击破城外的义军,而是想在城墙内外百万大军的攻守间浑水摸鱼,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个人目的。

    城外,朱温遵守自己先前的诺言,一直络绎不绝地往城内运粮,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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