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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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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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吕珍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位中年叔叔,双腮略红。她实在没有想到此人会毫无顾忌地当着自己的面,戳破自己那层羞涩的窗户纸。她恨不得此刻就从马车上跳下去,再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她并未苛责这位叔叔,而是停止了说话,轿厢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终究只是个少女,无法战胜自己内心的羞耻。

    王具见她迟迟不说话,以为是她已经被自己说动,心中略感得意,问道:“怎样,想通了吗?侄女儿。”

    这一次,吕珍羞耻过后竟显得意外地平静,她点了点头,许久之后方才说道:“王叔叔,我能单独和丁铁见上一面吧?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此番急急地催我出门,应该就是送我来和他见面的吧?”

    王具一愣,继而笑道:“这你都猜到了,果真是个机灵的丫头。当然可以,我一个当叔叔的人,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小两口呢。”

    经他如此一说,吕珍的脸愈发红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领子里。

    “嘿嘿!”王具心中暗笑,他似乎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年轻的自己。

    那时他仗着一身俊功夫刚进入大内隐卫,整日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凡是在街边遇上个钟意的姑娘,肯定会专挑些轻薄话儿去逗,恨不得将其逗得羞死。

    而那些姑娘见他一身绣鱼服装束,不仅不生他的气,往往还肯听从于他。同样的招数他屡试不爽,常常抱得美人归,便连他现在的浑家,也是他那时候赚下的。只可惜他年轻时时常流连烟花巷,惹下一身病根,至今膝下无子,也算是他此生不多的缺憾之一了。

    “那时候的日子真是快活啊,可惜天下大乱,一切都远去不复返了。”他暗叹道,舔了舔自己干瘪的嘴唇,死死盯着对面的少女,想道:“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那老婆子不能生养。此女长得玲珑可爱,我又膝下无子,需续香火。待此番事情过后,该当寻个机会将她娶了作一房妾才是。”

    吕珍有着作为少女的敏感,很快觉察出轿厢中微妙的气氛。她抬起头,避开王具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些尴尬地向四处张望。雨水不时扑打开帘子,将轿厢壁打得透湿。吊在轿厢顶上的是一盏昏黄的灯笼,随着马车的颠簸不停地摇晃。

    灯光将佩戴在王具胸口的一块竹牌映得格外地清楚,竹牌上书“道德”二字。

第五百九十一节 四十七巷() 
    “王叔叔,你的这块牌子哪里来的?”为了打破车厢内尴尬的气氛,吕珍开了口。

    “侄女儿你眼光可真灵,这可是别人帮忙叔叔求来的,有圣人亲自开过光呢,很灵的。”王具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了胸前的竹牌,宛若捧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般珍重。

    “那这上面的‘道德’二字又作何解?”吕珍继续问道。

    “道法自然,莫有不从;凡心所向,德之所趋!”王具几乎不假思索地答道。

    如此流利地出口成章,对他这样一个大老粗武人来说并不容易,这无疑让吕珍有些吃惊。

    她难掩好奇之心,“这话听上去好似很有道理的样子,只可惜小女子才疏学浅,听不大懂。”

    王具脸色颇为兴奋,眸子中闪出光来,解释道:“这句话可是那位颁发竹牌的圣人亲口说的,绝对不会错。那圣人说,长安城在关中大地屹立数百年。天地轮回,斗转星移,这长安城的命数早已该尽,将有血光之灾,届时必将全城喋血,万民丧命,只有坚信道德真言的人方可继续存活下去!”

    “哦,有这等事儿?”吕珍将信将疑。

    “你莫不信!”王具急道,表情略显狰狞,似是在捍卫一件异常神圣之事。

    吕珍见他如此认真,不禁打了个寒颤,未敢再言,静谧的气氛又一次开始在车厢里蔓延。

    刘驽在雨夜的死人街上转了许久,他始终难以忘记那些隼组隐卫脖子系挂的刻有“道德”二字的竹牌,并由此联想到许多事情。可他在街头逛了许久,始终未等到想找的人。

    雨水淅淅沥沥,朦胧夜色下的街道上,静寂中透着贪婪、危机和不测。

    他最终来到一家勾栏的门前。即便是在这样一条肮脏、死亡和饥饿并存的街道上,也不能阻止买卖皮肉的营生存在。人这样一种动物只要能活下去,便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本能。压抑得越久,便越会变本加厉。

    漂亮些的女子自然有可能会被某些富人大贾收回家中作妾,而剩下的那些不那么漂亮的女子同样需要有活下去的机会,而这些勾栏便成了她们活下去的最好选择之一。

    勾栏门外,老妈子们肆无忌惮的揽客的笑声此起彼伏。她们打着花伞、提着灯笼,穿着色彩艳丽的霓裳和绣花鞋,站在泥泞的街道上拼命寻找可能的猎物,劲头颇足。

    乱世中的人若想活下去,必须竭尽全力。

    刘驽听着这些老妈子揽客的吆喝声,不禁皱起了眉头,很明显,这里的吆喝声与长安城内其他地方的街道大有不同。

    当人们面临生存的压力、不得不揭开伪善的面具时,丑陋的嘴脸便展露无遗。买卖人口、杀人在这里都算不上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正常的交易中的一种而已。

    任何一件事情,不管是杀人、卖人还是骗人,在这里都谈不上丧尽天良。只要价钱合适,便有人愿意上门为你做事。价钱越高,事情办得越漂亮。钱付得够了,那事情便能办得圆满,滴水不漏,正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

    刘驽踏着雨水在街面上行走,只见一个身着绿衫的老妈子瞅准了一个正匆匆而行的青壮男子,冲上前一把拉住了此人的衣袖,喊道:“官人哪,不需要银子,只要你肯帮我们做件事,你就可以在我们的楼里选择和喜欢的姑娘过一晚上。”

    那男子衣裳褴褛,显是个逃难的游民。可是他两颊饱满,并无一般难民的饥色,看上去在这乱世中活得还算不错。

    男子嘴中衔着一根断草,脸上痞气尽露,将老妈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哦!?”

    在刘驽看来,此男子之所以能够活得逍遥,与其那副好身板不无关系。在这乱世中,力气便是道理。所谓的欺负弱小,豪取抢夺在这世上不再是人们诟病的弱点,反而可能是一个人能够活下来的最可能的理由。

    老妈子一听有戏,忙道:“这么说官人你愿意了?”

    男子眉头一皱,显是对老妈子揪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感到十分不耐烦,吼道:“你放开,需做甚么事说给大爷我听听?你们的姑娘漂亮不?”

    男子用毫无关联的两个问题,道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两个问题。有姑娘可以耍当然是好事,但是也必须看自己得需要付出多大的价码才行。

    作为在这乱世中活得还算滋润的人,他深深地明白在这世上向来没有从天而降的馅饼,想得到任何东西,都必须相应的代价,毫无例外。

    老妈子似乎对他这种人早已习惯,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畏惧,她揪住此人衣袖的手不仅没有松,反而抓得更紧了些,笑着答道:“哎呀,官人你担心甚么呢,杀个人而已,你这个身板肯定可以做得到。”

    “甚么人?”男子起了兴趣。

    “城东,四十七号巷,第三座宅子!”老妈子答道,一脸的神秘。

    刘驽听见此言后身子不由地一震,却没有贸然接近,依然站在远处静听。

    只见那男子听老婆子的话后一脸的将信将疑,伸手不客气地将老婆子的手从自己皱巴巴的袖子上拂开,“说的仔细些,是甚么人?”

    “那个雇人的老板说了,他要那个宅子里当家人的头,只要你干成了这档子事儿,那么他必有重谢,咱们这楼里的姑娘随你挑,想要几个陪你都成!”老妈子循循善诱道。

    “宅子,当家人?那肯定是有头有脸的人吧。那种人身边怎可能不带着几个保镖,你让我怎么接近他啊!?”男子皱了皱眉头,似是失去了兴趣,扭头便想要走。

    “哎,官人你别走啊,你想想办法就能做成了啊!”老妈急了。

    “滚!老子还没有活够呢,不想被人抓住剁成了肉泥!”男子也急了,脚下步伐加快,一副想要逃跑的模样。

    “哎,哎,客官您留步哇。杀个人而已,没那么难,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是个个水灵又漂亮啊!”老妈子犹然不肯放弃,望着男子逃去的背影一脸的不舍,可惧于男子年轻力盛,又不敢上前强行留人。

    刘驽见那男子走得远了,施施然向老妈子走近,笑道:“敢问那城东四十七号巷的第三号宅子是何地所在?”

    老妈子没料到背后还站着个人,不由地身子一颤,待回过头后见是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不由地面露喜色。

    她见青年右颊上留有一道长长的剑疤,料是个爱搏命的人,正符合自己此番的标准,顿时喜道:“哎呀,这位官人,你愿意帮我们做了这档子生意吗,简直是太好了!”

    刘驽微微一笑,似乎有些答非所问,“据我所知,那城东四十七号巷的第三号宅子可是朝廷大理寺的所在,你们要杀的人不会是大理寺正卿吧?”

第五百九十二节 绝地重逢() 
    “大理寺?这个可不关老婆子我的事情!”老妈子的嘴巴因惊讶而迟迟未合。

    可即便如此吃惊,她也并未因此退缩。毕竟每一位能在死人街活谋生计的人,都不会是吃干饭的。

    她打算继续试探刘驽的意向,于是问道:“官人,你到底愿不愿意接这单生意,如果你愿意,那我就和老板去说了?”

    “老板本人就在这里?”刘驽眼中闪出一丝光亮。

    “在不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肯接这单生意。”老妈子含糊地应道。

    贸然透露主顾的行踪,是她这一行的大忌。

    “好,那你告诉他。如果只是用几个风尘女子作为报酬,那么对于这单生意来说未免是太低了。”刘驽笑道。

    “阁下的意思是,你愿意接下这单生意了?”老婆子喜道,她相信自己已经从刘驽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

    “那得看,那个老板愿意出甚么样的价钱了。”刘驽负手而立,他张嘴吹了吹夜色中飘摇的细雨,竟莫名有了种俏皮的味道。

    老妈子犹豫了片刻,最终狠下决心,“不瞒官人,那老板说跟我了,若是办事的人要加价,那须得跟他亲自谈价方可。”

    “如此正好,还请你带我去见他。”刘驽向老妈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通过眼睛的余光,看见勾栏二楼上的北角窗户处正有人向外探头探脑地张望。

    老妈子连忙摆了摆手,“官人,你先别急。我先去问问那老板再说,看他愿不愿意见你。那老板说了,若不是合眼的人,他是不愿意见的。若真那样,只怕你我二人也是有缘无分了,还请莫怪!”

    刘驽点了点头,“不怪不怪!”

    老妈子向他略施一礼,转身走向勾栏楼下,拂开帘子后利索地钻入,估计是寻那老板去了。

    就在老妈子消失的同时,那北角窗户处向外张望的脑袋也缩了回去。

    刘驽微微一笑,他发力一纵,身形拔地而起,整个人如秃鹫般地向北角那扇窗户扑去。

    就在他跃至二楼窗台高度的同时,窗帘突然随风而动,数十枚星星点点的亮光从窗帘中透出,向他飞射而来,将他包围其中,避无可避。

    他一眼便识出此招正是蜀中唐门的绝技“漫天花雨”,于是右掌横抄,轰隆隆的浪声自他的掌心响起。

    雄浑如涛浪的掌力将那些扑面而来的暗器尽皆截下。他手掌轻抬,掌力随之变向,数十枚暗器在掌风的裹挟下掉头向那窗帘处飞射回去。

    “啊!”窗帘后传出男子的惊叫声。

    跟着只见一阵黑影模糊,随即不见了踪影。

    由此推测,男子的轻功硬是极高。

    数十枚被叠浪神掌劲气推动的暗器声势不减,嗖嗖地射入了屋内深处,直听一阵嗡嗡震响,应是暗器插入墙壁后发出的动静。

    刘驽趁此机会一脚踏在了窗台上,跟着跃进了屋。他警惕地向屋内四周扫视,发现周遭并无异样。

    他看见自己所正对的乃是一面插满各式各样暗器的影壁,在他雄厚掌力的震撼之下,墙面上遍体出数十条龟纹,隐隐有欲塌之势。

    就在他彷徨之际,一个文弱的书生模样的人毫无征兆地从影壁背后走了出来,手中摇着一把折扇。

    扇面上所绘并非文人骚客们通常喜欢的山水图样,而是草原上奔腾的骏马,画工苍劲而旷凉,颇有大家风范。

    刘驽本能地将双掌对准了那来人,可在看清那来人的面容之后,他立马收回了双掌,面露狂喜之色。

    他原本忐忑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平静无比。

    在这片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中原大地,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此人必须除外。

    即便世事多变,人心皎洁,他相信自己与此人的友谊会始终如巍峨的白音罕山般不可撼动,如呜咽的乌尔吉木伦河水般纯净甘甜。

    “参见掌门!”书生模样的人恭恭敬敬地稽首施礼,只见他嘴唇未动,腹中却发出了无比清晰的声音。

    “萧呵哒,你怎么亲自来了?”刘驽十分狂喜,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奋之情,上前拍了拍萧呵哒的肩膀。

    “请掌门恕罪,刚才那些暗器是为了试探您是不是真身才发的。这繁华的京城着实让我目不暇接,难以辨明真假。”萧呵哒笑道。

    刘驽点了点头,“整个长安城里能够躲过刚才那拨漫天花雨的人,应该不超过五个。而这五个人都应该是不错的高手,想让假冒的替身来抵挡,恐怕只能是送死。”

    萧呵哒摇了摇扇子,面露狡黠之色,“是的,长安城里的人虽有千千万,但辨明五个人的来历应还算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我扬言要杀的人可是鼎鼎大名的大理寺卿,能干愿干这件事情的人恐怕还不到五个。”

    “哈哈,果真是有你的。我所不明白的是,你是怎么将那个发暗器的人纳入麾下的。我见过他,识得他的手法,确实是第一流的好手。”刘驽随手捉了一张椅子,大咧咧地坐下。

    萧呵哒抿嘴一笑,“这件事掌门应该已经猜到些眉目,还需我多说么。世事虽然多变,人心虽然诡黠,但他们总需信仰一些东西,内心方能感到安宁,特别是在这乱世之上,您说是吗?”

    “信仰甚么?”刘驽随口问道,他从萧呵哒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微妙的信息,于是决定与其唱和。

    “那便是圣人真言!”萧呵哒激情昂然地答道,他将手中折扇一挥,骏马之影从刘驽面前闪过,“我等大丈夫生逢乱世,世事伦常虽然朽坏,但圣人之言却不可不听。正所谓‘道法自然,莫有不从;心之所向,德之所趋!您说对吗?”

    刘驽大声应道:“对的,你所言极是!这世上的道理莫有胜过‘道德’二字的,这二字堪称为天道。天理昭昭,循环必应。我等大丈夫若真需有信仰,那便应该是这天理无疑了。”

    他说话的同时,细耳倾听周围的动静。他隐约发觉影壁背后还藏着一个人,那个人在听了他的这番话后,呼吸便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估计是由激动所致。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个人应就是刚才发出那式惊世绝俗的漫天花雨之人。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萧呵哒一笑,示意刘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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