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这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些,那两名青铜面具人中的一个突然扭过头来,喝道:“都叽叽喳喳地叫唤个甚么,你们若是不想活命,那就继续哼哼!”
众人听后哪里还敢议论,皆是悄悄住了嘴。
两名青铜面具人见状复又转过身去,其中一人用内力传音给另一人问道:“二哥,你看大哥能镇得住那个刘驽吗?”
“三弟,你就放心好了,不会有问题的,咱大哥的武功比这个刘驽差不了多少。更何况根据夔王殿下的预测,刘驽在这两日在练功的时候应该已经出了差错,估计现在连七成功力也发挥不出来,又怎么打得过大哥。”另一人以内力传音回道。
那个发问的人这才有些放心,“二哥这么说我心里就有谱了,咱们在门外面可还埋伏着其他二十七名隼组兄弟呢,这个刘驽今日算是插翅难逃了。”
“三弟,你切记稍安勿躁。咱们虽然人多势众,可是按照夔王殿下的旨意,咱们这一次可要一箭双雕,既要把这个刘驽活着带回去交给殿下,还要把夔王的旨意颁布给大理寺的这帮人,让这帮吃干饭的官吏衙役们明白,咱们夔王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二哥放心,您说的这些我一定照办,绝不会出甚么差错!大理寺这帮小官小吏若是胆敢不遵从殿下的意思,那就索性全都赶走了罢,省得留下来让殿下扰心。”
“嘿嘿,三弟,你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大哥这些年在隼组干得着实不错,便连殿下都对他赞不绝口。等大哥高升之后,这隼组就是你我兄弟二人把控了,兄弟你这般聪明伶俐,若是再加把劲,估计当上个正头领也不是甚么难事。”
“二哥,你可别吓傻了小弟。我不过是想跟在您和大哥后面吃香的喝辣的,哪里敢有非分之想。大哥若是高升去做其他官儿了,那这隼组非二哥您莫属!”
二人用内力传音聊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在大理寺府衙大堂的屋顶上有一只黑猫正悄悄地跃过。
这猫眼碧绿而深邃,幽森得好似通往另一个阴冥地界。
在距离黑猫不远处,一个青年正站在屋檐背后。
他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从屋旁的参天古树上探下的大片树叶遮住了他的身形,以至于屋檐下方、站在大理寺府衙院中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够发现他的位置所在。
青年长得颇为清秀,却又十分黝黑。若要从这世上找出一个又黑又俊俏的人来,那肯定非丁铁莫属。
黑猫在屋脊上飞奔,迅疾地一跃,跳上了丁铁的肩膀。
丁铁慈爱地摸了摸黑猫的脑袋,轻声赞道:“干得不错!”紧接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这个夔王究竟是得到何人的指点,竟能知道刘驽会在今天练功进入瓶颈?对了,肯定是蜀地的那个袁老贼不错,除去此人外,再没有人知晓炁的秘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阿珍,若不是你落了难,我才不会来趟这滩浑水,还不如让这些人都自生自灭去呢。这个刘驽身上除了那团炁之外,就没有任何我想要的东西。我就是想看看,除了我们曹家人之外,出自其他人身上的炁究竟能不能融入我的新剑‘洛神’之中。只可惜你如今身遭不测,我就连做这点小小尝试也没了心情,哎!”
第五百六十六节 故布疑阵()
他脸上神情复杂,苦恼中掺杂着一丝贪婪。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着该有的清醒。
他的黑猫已经悄悄侦查过附近,就在大理寺府衙外的院墙角落里已经埋伏了二十七名黑衣高手。
这些人单个武功都不如他,可合在一起却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他是个聪明的人,火中取栗这种蠢事可绝不会干。所以他要等待时机,一个既可以为阿珍解决眼前之忧、又可以成功降服刘驽、夺取此人的炁的时机。
他轻轻拍了拍黑猫的背脊,黑猫用脑袋在他的脖颈上使劲蹭了几下,继而跳跃远去。
此时,一阵聒噪声从大理寺院外传来,他站在屋檐上居高临下,只见在大理寺大堂正门口黑压压地聚起了一群人,正对着府衙内抗议不歇。
他细眼一看,认出其中领头的三个人正是平时在大理寺周边施放义粥的三个店铺的主脑。若是他没有猜错,这些人该都是投靠了清风社无疑。
三名聚众闹事的主脑带人冲着衙门大堂的正门口喊话,听上去颇为义愤填膺。
“放了刘大人,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谁要是为难刘大人,那就是和全长安城的百姓作对!”
“就是,如今城外贼军已经围城半年有余,你们这些人竟然还有心思窝里斗!”
丁铁将这些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禁一阵冷笑,暗道:“若论起惹事,这个刘驽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当初可是他先找李滋的麻烦,烧了人家的华清池,结果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自己的朋友也搭了进去。”
他倚在从屋檐旁伸过来的树干上,轻轻叹了口气,心想:“今日这事看上去麻烦得紧,连傅灵运那老儿也掺乎进来了,看样子想要浑水摸鱼不是很容易啊!”
院中,那两名负责看守大理寺众人的隼组隐卫同样感到事情颇为棘手,其中一人内力传音给另一人道:“二哥,我看今日这事情算是闹大了,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另一人的回应颇没有好声气,“还能怎么办,只能让这些大理寺的衙役官吏出去赶人了。这是他们的地盘,只有让他们过去才显得合情合理,否则惹得民望沸腾,咱们夔王殿下的面子上会不好看。”
二人说做就做,走上前对着那群如羔羊般聚在一起的大理寺衙役和官吏一阵喝斥。
这些人见眼下刘大人身处大堂之中,自觉群龙无首,再加上目睹了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哪里还敢跟鼎鼎大名的大内隼组隐卫计较。
在听了两名隼组隐卫的喝令之后,众人赶忙从偏门出院,纷纷赶至府衙的大堂前门。
有些人多长了个心眼,本想趁机从大堂前门口一窥内部状况,看看本衙的刘大人在与那朝廷来人的角力中究竟处于何种态势。
可到了衙门口一看,只见朱门紧闭,不由地大叹了一口气,暗骂那朝廷来人过于奸猾,早已想到了这一步。
那些聚集在衙门大门口的闹事群众见官府的人来到,不等三名主脑说话,便一哄而散。
转眼间,便连那三名主脑也消失得不见踪影。
众人见状皆是丧气摇头,有人道:“还好意思说是来支应咱们刘大人的呢,我看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是啊,都只会嘴上功夫!”
“依我看,这些人就是来做做样子的,就和他们施舍义粥一样,都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博一个好名声而已!”
“甚么清风社,简直是狗屁社!”
众人议论得欢腾,但这一切都随着身后那两个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影的出现而快速消失,气氛恢复了原先的静悄悄,了无声息。
丁铁一直站在屋檐上静观眼前的这幕闹剧,可在看见那帮聚众闹事的人撤退时的情形后,不禁睁大了眼睛。
他细心地发现,就在这些人离开的同时,地面上不知不觉地留下了一些药粉的痕迹。
他早就听人说起过,那个长年隐居江南眉镇的玉傅子号称毒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比。莫非这些由清风社领头的人闹事是假,奉命前来布下毒阵才是真?
眼见那些大理寺衙役官差毫无知觉地走回了院子,他急得一顿足,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些人若是都死了,我拿不到敕书,还怎么说服阿珍,让她答应跟我逃走?”
他向前走出几步,想动手破坏那些围绕院墙布下的药粉,可这个念头很快被他自己否定,“不行,傅灵运是什么人,由这种神鬼莫测的人安排布下的毒阵又怎么可能是我这种门外汉能轻易破掉的?”
他大叹了一口气,“罢了,如果这些人都死了,那我就直接将阿珍救出来。不管她愿不愿意,我也要带她走,离开长安这个鬼地方!”
他深知这玉傅子布下的毒阵一旦发动,那自己便插翅难飞,于是对着脚下的大理寺大堂冷哼了一声,“刘驽,今日算是便宜你,你的炁老子不要了,还是保住小命救阿珍要紧。”
他一纵身跃下了屋檐,身后那只黑猫紧追了过来,跟随他一路飞檐走壁,一人一猫很快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夕阳西下,落霞如血,整个大理寺府衙院子都染上了一层鲜红的颜色。
困身在院子里的众人个个心神不宁,他们心中皆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忐忑。
有些人抬头望着西边天空上的血色云霞,祈祷着这绝不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看见太阳落山。
那两名隼组隐卫同样心神不宁,开始悄悄议论开来。
“二哥,你说大哥怎么还没有搞定那个刘驽,会不会是出了甚么意外?”
“不要急,三弟。再等等,大哥说了,只要他不下号令,那我们这些人便绝对不能擅自做主冲进去。”
“哎,我真的有些待不住了,要么我出门去安排一下那二十七名守在外面的兄弟,告诉他们务必提高警惕。”
“嗯,去看看吧。反正今天这事儿不简单,咱们要多做几手准备。”
“好的,那二哥你就先在这待着,我去去就回。”
两人商议完毕后,其中一人大步向院子的侧门走去。
第五百六十七节 蜀中唐门()
“哎呦!”
那个隼组铜面人前脚刚踏出门槛外,整个身子便扑通一声跌了出去。
守在院子里的这个隼组铜面人见状不禁摇头,心里责备道:“这个三弟做甚么事都太急了,凡事不得有个先后次序么,干嘛这么着急忙慌的!”
他转眼看见院内众人趁自己不注意,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于是大声喝道:“都给我闭嘴,难道是真的一个个都不想活了么!?”
众人听后惊得浑身一抖,连忙停止了言语。
……
太阳落山之后,浓重的夜色很快笼罩了整个大理寺府衙院落。众人站立在院中,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
那守在院中的隼组铜面人心中存疑,暗道:“三弟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他瞅了眼三弟离开时推开的那道侧门,门板仍然虚掩着,从门缝里透进来的丝丝月光映得地上雪白。
他本想离开院子出去看看外面的动静,以确定三弟是否真的安排好了其余二十七名隼组弟兄,以便对应那闭门紧锁的大堂中随时可能发生的威胁。
可一看到面前这群并不十分听话的大理寺衙役和官差后,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守在院中央,并对着这群人板起了脸。
“都给我老实点!”
被他守着的这群大理寺官差衙役心里滋味同样不好受,他们只能用眼神互相交流讯息,不敢发出丝毫声息。
就在双方对峙的同时,紧锁的大理寺大堂内的气氛同样如铅铁般沉重。
一个身穿鲨皮剑衣的铜面人站在大堂中央的地面上,从此人面具后露出的须发来看,他的胡须应该很是浓厚。
他双腿膝盖在略微发颤,若是没有面具遮掩,定能看见他那张难掩局促的面孔。
就在不久前,他还大模大样地坐在大堂台阶上方的桌案后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可如今却被狼狈地轰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披发青年不知从哪里带来的一身魄力,竟然让他心生惊惧,失去与之长久对峙下去的信心。
他花了半晌时间方才平定了内心的波动,苦口婆心道:“刘驽,难道夔王的旨意你就一句都不肯听么?”
刘驽端坐在案前,如同一尊金身菩萨,不摇不动,他略略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这个小丑,道:“方今乱世无道,我只凭良心行事。李滋只顾一己私利,毫不体恤民情,难道还要我为他助纣为虐么?”
铜面人一听,往前迈出两步,怒道:“刘驽,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么,竟敢如此侮辱殿下?”
刘驽冷冷地看着此人,“活不活在我自己,至于李滋,他恐怕从来没有想过留下我的性命!”
他隔着桌案,悄悄用手捂住腹间气机处,只感痛如刀绞,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铜面人敏锐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阴仄仄地说道:“若是我现在出手,恐怕你很难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只会是一死而已。”
他五指箕张,一柄银光闪亮的匕首贴着掌心出现。
“呵!”刘驽直起腰板,“恐怕阁下今天来找事,已经是算准了的吧!?”
铜面人略微迟疑,似是被刘驽说中了心事,而后又道:“准不准,我并不关心。当今乱世,强者为王,我若是现在想杀了你,你不会有丝毫的反抗余地!”
“只怕李滋不会让你杀了我,你若杀了我,他会杀了你。”刘驽强自按捺住腹部强烈的痛楚,装作一副镇静模样笑道。
铜面人这次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又往前踏出了两步,如今距离刘驽不过五步之远。两人之间仅隔着一方桌案,这张脆弱的木桌在他手中寒光闪耀的匕首下显得不堪一击。
在大殿内闪动的昏暗烛光下,匕首身上的燕尾图案分外地清晰,一眼望上去便颇为夺目。
铜面人深深地相信,只要自己一出手,这柄匕首便会像春天的燕子掠过房檐般飞出去。
即便刘驽举起桌案来挡,匕首也定可轻松地穿透桌案,扎入此人的脖子里。
匕首刺入肌肤和血肉时发出的摩擦声会如春燕的鸣叫般欢快,而后刘驽的颈血会随之喷薄而出,如同春天遍地盛开的花蕾一般鲜艳灿烂。
“飞刀暗器,看阁下这一手,应该是蜀中唐门闻名天下的燕尾刀。为甚么像唐门这种从来不问江湖世事的门派,也会派人在李滋手下做事?”
刘驽一动不动,双眼紧盯着面前的铜面人。
虽然此人脸上带着副难以看透的面具,但他仍然想从其面具上那两个窟窿中透出的丝丝眼神中挖掘出其内心深处的想法。
铜面人听了此言乃是一惊,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向旁侧过身子,似是不想被刘驽灼灼的目光看穿自己的心思。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方才答道:“刘驽,你无凭无据,又是将死之人,何必和我说这许多没有用的话。我是不是唐门的人无所谓,总是你快要去阴曹地府了,还是替自己盘算好的要紧。我最后问你一句话,夔王的谕令你究竟执不执行!?我们只不过是让你审几个宫女太监而已,又不是让你做甚么通天的难事!”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墙壁上闪烁的烛火看,心想:“二弟和三弟在外面应该准备得煞是妥当吧,等下这个刘驽若是真的不从,那便只能把他二人喊进来帮忙了。相信有他们二人在,再加上院外埋伏的二十七名兄弟,此人定然是插翅难逃了。”
想到这,他不禁得意地笑了笑。好在面具遮住了他的笑容,使他的表情得以始终保持狰狞。
刘驽静静地看着此人,眼神似笑非笑。他略过了铜面人提出的问题,径直问道:“李滋究竟给了袁龙城甚么好处,不然袁龙城为甚么要派蜀中唐门的人来长安为其做事?”
铜面人听了他的话后,身子不由地一颤,声音却变得分外亢厉起来,“刘驽,你血口喷人甚么,我丝毫不懂你说的是甚么意思。我们唐门乃是有数百年光辉声誉的名门大派,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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