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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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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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辛听刘驽答应下来,方才松下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刘大侠成全,往后若有吩咐,还请不要客气。”

    三人这才先后往监牢出口走去。

    那些衙役和牢卒见正卿大人亲自带走囚犯,哪里敢阻拦,赶忙往旁让开道路,又各持家伙走到墙角,捏着鼻子强忍血腥味,开始收拾那隋姓堂主被劈成两半的尸体。

    刘驽带着两人走了不远,从正门进入了大理寺府衙正屋。

    大堂之上,寺正、寺丞和主簿等一干人员早早齐聚在大堂中。

    他们早已从衙役口中得知新任主官上任的消息,见刘驽到来,慌忙齐齐施礼道:“拜见正卿大人!”

    刘驽带着狄辛、上泉信渊从众人面前走过,来到大堂最里侧的台阶之上,见写着“正大光明”的牌匾下方居中摆放着一桌一椅,便径直走到椅前坐下,略略抬手道:“都免礼!”

    狄辛和上泉信渊分立在他的左右,不苟言笑。众吏见他二人衣裳褴褛,像是牢中之人,不由心生惊疑,只是碍于当着主官大人的面,不敢随意发问。

    站在众吏之首的两名寺正早有准备,二人分别捧着一大摞案卷上前,“大人,这都是常年来积压的案卷,由于本寺正卿之位空悬已久,一直未得到处理。”

    刘驽心知众吏这是要给自己来个下马威,想要告诉自己,往后自己在办案上必须依托台阶下的他们这帮人,否则以后他在和大理寺里的日子必然会不好过。

    他脸上不动声色,示意两人将案卷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二人依言照办,接着恭恭敬敬地退回了台阶下,站在了众吏之首,笑吟吟地看着坐在桌后的正卿大人,等着看他们预谋已久的笑话。

    在他们看来,这位新上任的正卿大人看上去甚是年轻,又披头散发,哪里有半点文人模样?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落魄户花了大笔银子,竟从田公公手里买来的这等好差事。

    刘驽静下心思,从中两大摞案卷中挑出一本摊在桌上,翻开后随便读了几页,随即计上心头,朝站在右手边的狄辛道:“狄公子,不如你来看看,这些案子都该怎么判?”

    狄辛并无丝毫要推脱之意,微微一笑,“好!”

    他并未拿过刘驽摊开的那本案卷,而是吃力地从桌上的两摞案卷中又抽出一本,翻开后凝神阅读。约莫过了半晌功夫,便开始根据案卷里的内容向台阶下的众吏发问。

    “这本案卷中的涉事之人多为偷盗之徒,论刑期不过两三年而已,为何过了五年仍迟迟未判?”

    两名寺正听后对视了一眼,显是早已商议好了对策,其中一人出列答道:“启禀这位公子,前任正卿季如常大人常说论刑当有实据,这些人虽然都是因偷盗入狱,但都因为实据不足,找不到赃物,所以一直未能判定刑期,只能关着不放。”

    狄辛听后嗯了一声,“好个没有实据,听上去倒像是一个很大的清官。”

    刘驽在旁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被自己亲自击杀的季如常是个甚么样的人。

    狄辛将面前的案卷一把抓起,将字迹面向台阶下的众吏展开,缓缓问道:“比如说这个案子,一名郎中半夜溜入他人府中偷盗,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名出列的寺正暗自庆幸自己事先已将呈上来的案卷读过一遍,答道:“事情是这样的,这名出事的江湖郎中早有贼名在外,在一次出诊时见这户人家的堂中挂着一幅古字画,便一直念念挂怀。某一日,他趁着那府中主人不在家,晚上摸黑靠墙搭起梯子,偷偷溜进了院内,将那挂在正厅的古字画取下,又顺着梯子翻出了墙。庆幸的是他还没跑多远,便被这户人家追上来的仆人丫鬟抓了个正着,然后就扭送到了衙门,官司打到了大理寺,却迟迟未决。”

    “哦!”狄辛听后微微沉吟,他将手中案卷放回桌上,目光落在字迹上迟迟未动,须臾后抬起头问道:“这户报官的人家,其主人是否名叫冯济世?”

    两名寺正一听皆是点头,“是的,正是冯济世。”

    狄辛听后冷笑一声,“这冯济世乃是太医院有名的医官,怎么连他家里人的病症还需要别人来医治,更何况还是一名江湖郎中?”

    两名寺正听后面露讶异之色,暗道这么一个衣裳褴褛的年轻人,怎能知道那冯济世乃是太医院里的大人物?

    二人心知继续照章对答下去恐会露馅,于是避重就轻道:“关于看病的事情,那是郎中们才关心的问题,卑职们并不懂。卑职们只知道那个郎中被抓捕归案时两手空空如也,被其盗去的那幅古字画早没了踪影。我们寻找了许久,掘地三尺也未能找见赃物,只能将实情禀报给了前任正卿季如常大人。季大人说绝不能随便冤枉一个好人,先将那郎中关到牢里,再慢慢细查不迟,卑职们听后甚绝有理,于是也就照办。”

第五百四十一节 医经再现() 
刘驽听了两名寺正的回答,心中早已有了数。那个叫冯济世的太医院医师之所以会将那名江湖郎中扭送至官府,绝非偷盗一幅古字画那么简单,更可能是医者同行之间互相嫉妒,由此心生龌龊,最后导致其中一方决意构陷,置另一方于死地。

    若是他没有猜错,那副字画只是一个陷阱甚至托词而已,事情的背后,应该藏有更大的秘密。

    他沉吟片刻,冲台阶下的众吏命道:“把那名郎中带上堂来!”

    他语气坚决,不留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众吏一听不敢回绝,只得赶忙照办。好在大堂距离牢狱并不远,不过一会儿时间,那名江湖郎中已被带到了大堂之上。

    郎中身形枯瘦,满脸悲愤之色。

    刘驽拢起袖子,身体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仍旧让狄辛将此案继续审下去。那眼神好似在说,“一切都靠你了,狄公子!”

    狄辛不慌不忙,依次询问站在台阶下的江湖郎中的姓名、籍贯和家世,问题一环紧扣一环,不知不觉间便已问到了此案的关键之物,“说说看,那幅失踪的古字画你藏在了哪里?”

    “冤枉哪,大人!”江湖郎中开始喊冤,这是他被囚五年来第一次被提审。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哪怕一次为自己的申辩的机会。

    他扑通跪倒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咚咚作响,令站在一旁的大理寺众吏直是心惊。

    他高举双手,将锁住双腕的锈迹斑斑的铁拷举起,哭喊道:“大人哪,根本就没有甚么古字画!那个冯济世乃是看上了我的一本医书,便想抢占为己有。我不愿意给,他便让家里的奴仆谎称生病,将我骗进府里医治,趁机抢走了我的医书,又让人将我毒打了一顿,赶出府外。我当时气不过,又顾忌他府中人多势众,只得在当天晚上偷偷溜进他家院子,想要找回我的医书。可没想到他府中的家丁早已守株待兔,在那里等着我,见了我进院之后便将我五花大绑,送到了衙门,诬陷我偷盗字画,其实我甚么也没有偷,倒是那冯济世强占了我的医书啊!”

    江湖郎中说话时神情真切,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就在他供诉的同时,一名靠门站立的书笔吏悄悄离开了大堂,急匆匆地向府衙外奔去。

    刘驽尽皆看在眼里,却假装未见,并未出声阻止。他见江湖郎中悲痛之情似是发自肺腑,不像是假话,恰巧他也是懂医之人,于是随口问道:“冯济世抢去你的那本医书叫甚么名字?”

    江湖郎中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禀报青天大人,那本医书就叫《医经》,是江湖上人称雪里剑的岳圣叹岳大侠赠与我的。当时也是一个夏天,我正好坐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小凉亭里乘凉,遇见岳大侠从此路过。我见他行止落魄、面有愁容,于是便邀他进亭一叙。恰巧有卖油郎从旁经过,我便出钱买了些酱板鸭和水酒,与他边饮边聊。不一会儿,我二人便酒酣耳热,岳大侠开始跟我聊起他的生平故事,说他乃是自契丹草原而来,身负奇耻大辱,将来势必要做成一番大事业,让天下武林豪杰刮目相看。岳大侠说他原先所属的掌剑门虽是医道与武道并重,但他究竟与医道无缘,同时又不愿见掌剑门的医道就此失传,于是就讲掌剑门中的《医经》交给了我,并嘱咐我好好研习,将来必能成为不弱于当年那位崔东阳先生的名医。”

    “医经。”刘驽听后心中直是一惊,他曾经听陆圣妍说起过,掌剑门中共有两种传世之物,一种是以连珠劲为首的武功,另一种便是《医经》中记载的武功。如今他身为堂堂的掌剑门掌门,怎能任由本门传世信物就此流失。

    他扭头向一旁的上泉信渊问道:“你可曾去过太医院?”

    上泉信渊摇摇头,“没有去过,但是应该能问得出来。”

    “怎么问?”刘驽对此人行事的方式有点兴趣。

    “刀口之下,没有人敢说假话。”上泉信渊说话倒也算实在,并无隐瞒的意思。

    “我不要你杀人。”刘驽冲他摇了摇手,“把那冯济世带回来问话即可。”

    “好!”上泉信渊回答得干净利索,“如果可以,我把那本《医书》一同给你带回来。”

    “不是《医书》,是《医经》。”刘驽笑着纠正道,“你能带回来最好。”

    他的话中之所以仍存有几分犹豫,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轻易便可以办到。

    上泉信渊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向大堂门外走去,稳定的步伐透着东瀛人特有的坚硬、冰冷气质。

    狄辛见状便命台阶下跪着在哭的江湖郎中站至一旁,暂时跳过这件案子,继续往下批审剩余案卷。这些卷宗中的案情多是错综复杂,可经他的口问出,竟是条理井然。

    站在台阶下的两名寺正起初尚能勉强应答,慢慢地脸上已是冷汗淋漓,不停地回头望向身后的寺丞、主簿等人。众吏都是利益攸关,见状只得站出来互相帮撑,原本该由二名寺正回答的问题,渐渐地变成了七口八舌。

    狄辛对此不以为意,时不时地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脱口而出,便将众吏问得哑口无言。每当案情有惊疑处,他便毫不犹豫地向刘驽提出要亲见犯人。刘驽一律笑着答应,命众吏将犯人带上堂来对质。

    证据和案犯对质之下,案情很快一木了然。

    狄辛口在提问犯人,耳在听犯人的陈词,手下同时提笔在案卷上龙飞凤舞,几乎不假思索地作出判决。那些被带上堂的犯人若确实罪恶深重,他便当即判刑,刑罚轻重合宜。倘若犯人确是被冤枉,那他就当堂决定释放。这些被长期关押的囚徒中,穷凶极恶之徒只有寥寥数个,大多数人就和那个江湖郎中一样,乃是被人构陷,这才在牢里待了数年。

第五百四十二节 以儆效尤() 
不过两炷香的时间,狄辛便已将桌上摆放的两大摞案卷尽数审理批复完毕。

    刘驽亲眼看见两座小山消失,面前的视野豁然开来起来,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朝众吏问道:“对于狄公子的审判,你们可有异议?”

    站在台阶下的众吏面面相觑,哑口无语。

    他们曾数番想从狄辛的判词中寻找出一丝半毫的瑕疵,怎奈狄辛的每句判词都十分精准,鞭辟入里,公正得令人难以置信,巧妙得合乎人情,几乎没有可供反驳的余地。

    狄辛笑着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回了笔筒,朝刘驽拱了拱手,“启禀大人,既然大伙儿都没有异议,还请大人示下!”

    他明白自己虽然已为那些被冤枉的囚犯开脱了罪名,但没有堂上这位正卿大人的允准,那些牢卒绝对不会真的就将人给放了。

    那些可怜虫只会被从原先那间囚房关进了另一间囚房,境遇毫无区别。

    刘驽明白他的意思,冲台阶下的众吏下令道:“既然没有异议,那么你们都照狄公子的意思办吧!”

    以两名寺正为首的众吏一听面露难色,他们深知其中利害所在。当初那些事主为了将自己的生平对头关进大理寺监牢里,可都曾花过大价钱来贿赂他们。眼下他们若是胆敢将这些人都放出去,只需隔天,那些事主就会找上门来,将他们贪赃枉法的丑事捅个底朝天。

    想到这里,其中一名寺正咬了咬牙,出列上前道:“启禀大人,此事影响甚大,若是传到民间,恐怕不利于我大理寺的威望。为保我大理寺声誉,还请大人谨而慎之。”

    “哦,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刘驽坐在椅子上,朝前探出身体,似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这名寺正见大人面色和蔼,心知有戏,乃是暗暗一阵狂喜,忙道:“大人,咱们不如仍旧将这些犯人留在牢里,大不了供他们好吃好喝便是,如此他们必然也不会感到冤枉。总之不能放了他们出去,以免有损我大理寺严明公正的声名。”

    刘驽一听,伸手指着这名寺正,向站在自己右侧的狄辛笑着问道:“狄公子,依大唐律,官员若是贪赃枉法、屈冤百姓,那该当何罪?”

    他想看看,这位当今的皇帝究竟会怎样处置曾经的臣下。

    狄辛听后微微一笑,“轻则贬官流放,重则刑场斩决。依在下之见,此人该杀!”

    他说完静静地看向刘驽,算是将球踢了回去。他倒是要看看,这位武人习气颇重的大理寺卿将会如何处理此事?

    同时,他的话在台阶下的众吏中引起轩然大波,那名被他指明该杀的寺正更是向他投来了毒蛇般怨毒的目光。若非身处大堂之上,他甚至毫不怀疑此人会立刻冲上来杀了自己。

    刘驽没有作声,他明白这是狄辛给自己出下的一道难题。他若是不杀这寺正,那势必与前任大理寺卿季如常并无分别,只是个不辨忠奸的小人而已。可他若是杀了这寺正,那将会在这群长期任职于大理寺的官吏中间激起极大的仇恨。至于后果,无法预料。

    他冷冷地盯着台阶下出列站立的那名寺正,问道:“狄公子认为你该死,那你觉得自己该不该死?”

    寺正心知不妙,颤抖得如同筛糠,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刘驽的问题,而是哀求道:“大人,卑职在大理寺任职二十多年,从来都是唯上官的马首是瞻,堪称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啊!”

    刘驽轻轻地叹了口气,将狄辛插回笔筒的毛笔又抽了出来,捏在手里迟迟不动,“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过吗?”

    “请大人明鉴,卑职向来照章办事,没有任何罪过啊!”寺正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打死不认错的心却始终未动摇过。

    刘驽拿起手中的笔,叹道:“罢了,死不悔改,留你也没有甚么用处!”

    他手一挥,毛笔带着隐隐涛声飞出,正中那名寺正的胸口。寺正惨叫一声,身子被毛笔的疾飞之势带起,在大堂上方连飞出数丈路。

    只听嗡地一声,毛笔穿过这名寺正的胸膛,深深地钉入了大堂入口左侧的门板上,涛声随之四起,由此激起巨大气涡旋流将台阶下众吏的衣袍卷得翻飞。

    众吏见状大吃了一惊,纷纷跪倒在地,“大人饶命!”

    刘驽从桌前站起,缓缓道:“今日只斩罪魁祸首,以儆效尤,其余人等务必引以为戒,今日暂时不予追究,留观后效。”

    他声音虽不大,但整个大堂内鸦雀无声,听上去清晰无比。便连刚才有意考验他的狄辛,此刻也为他刚才那雷霆一击所震惊,正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片刻之后嘴角竟渗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那名寺正已是被钉死在了门板之上,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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