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不动,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四周,并没有发觉那只黑猫的踪影,估计乃是藏得十分之深,心道:“这人有此等奇物助阵,想要打赢他果真是困难之极!”
丁铁自从跳至一边后,便一直大口喘着粗气,毫无矜持气度。
他瞪着刘驽,眼露顾忌之意,道:“没想到仅是一天的功夫,你的武功又有了涨进!”
他已然将刘驽突飞猛进的武功归结于其体内寄宿的炁,心道:“莫非他的这团炁与众不同,竟有如此神效?”
他舔了舔嘴唇,内心更加坚定了将这团炁占为己有的决心。
刘驽听了他的话后,心中微微一动,他起初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武功有甚么明显变化,直至与丁铁过招时方才发现,自己出招比先前更加得心应手。
自从几个时辰前他用玄微指法将盘根在新穴处的炁逼出体外后,体内的万灵大蛇之力似乎获得了大幅度增长。虽然这股力量稍后又为炁所制衡,但给他造成的影响却已不可抹去。
他这具由万灵大蛇之力修复过躯体,看上去肌肉饱满,骨骼强健,虽经过刚才的一番激战,但几无疲劳之意。
他每一次出招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嗜血之意,内心深处极度渴望如万灵大蛇那般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
他心情激动,热血沸腾,想要将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继续下去。此时此刻,若是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身体,便会发现淡红色的鳞纹已渐渐出现在自己胸口,并缓缓往全身蔓延开来。
丁铁双臂微张,拳头上冒着丝丝真气。他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刘驽,自始至终都在注意此人的一举一动。
他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刘驽,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看起来像是野兽,不像是一个人!”
他觉出局势对自己不利,心生一计,嘴上吹起口哨,“呜……呜呜……呜!”
哨声悠长,节奏古怪。
他企图通过口哨声调动刘驽体内的炁,再趁机将其一举击杀。
刘驽对此不屑一顾,暴涨的万灵大蛇之力似乎抑制住了他体内炁的骚动,他小腹处虽有微微痛感,但不足以影响大局。
他听着对方吹出的口哨声,只觉十分聒噪,心中一阵不耐烦,脚步向前迈出,朝丁铁紧逼过来,“阁下就别耍你的小心思了,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只有一人能够活着离开这里!”
他猱身直上,双掌齐出,巨浪平地而起。掌风所过之处,土石横飞,草木尽折。
自他学会叠浪神掌以来,虽然曾数次用它战胜强敌,但从未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疯狂恣意过!
他心中大感畅快,不知不觉间一缕淡红色的鳞纹沿着他右颊剑痕显现,可怖至极!
丁铁自知在劫难逃,眼中厉色一现。他怒喝一声,脸上青筋毕露,嘴里一口鲜血喷出。这是一种利用炁调动体内潜力的秘法,代价是对身体存在损伤,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打法,若非不得已,决不会轻易使出。
丁铁双拳平出,迎向刘驽的双掌,手背上密布的真气发出滋滋响声。拳掌交接之际,两股巨力砰然碰撞,由此迸发出的强劲力道好似不受驾驭的野兽,迅速向四周扩散而去,将地上二十多具贼人尸体尽数撕碎,唯见漫天血雨。
两人傲立于血雨之中,如临渊之岳,看似平淡无奇,其实凶险异常。两人皆已使出所有能耐,胜负只在一线之间。任谁先露出一个破绽,那便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无挽回的可能。
时间缓缓流逝,带有淡淡血腥味的晚风从两人面孔上拂过。两人紧盯着对方,静待最合适的出招时机,将对方一招击杀。
漫长的对峙中,刘驽热血沸腾的头脑逐渐恢复了冷静。他脸上的鳞纹慢慢淡去,清醒地意识到,对方的武功并不弱于自己,再这样打下去或许真的只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他紧盯着丁铁的脸庞,在思索合适的破敌法门。
“不如我们改日再比比?”丁铁率先提出了和议,他嘴角轻翘,嘴角的一缕血痕煞是惹眼,“当然,如果你执意要打,那我们两人都会死在这里,谁也得不了好处。”
他闭口不再提自己没有随身携带兵器的事儿,生恐对方因此改变主意、不肯休战。
第五百二十二节 至情至性()
“好,我放你走!”刘驽收掌静立,任其离去。
丁铁微微一笑,擦去嘴角的血迹,纠正道:“不是你‘放我走’,而是我‘自己走’,你并没有赢过我!”
他朝黑马“飞龙”的方向招了招手,一只藏在黑色马鬃中的黑猫跃下马背,跃下的同时爪尖不慎划中了挂在马鞍上的荷叶包。
桃干从荷叶的裂口处露出,鲜香之味随风弥漫开来,甘馥甜美。
刘驽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为何找不到这只黑猫,他冲飞龙使劲瞪了一眼,恨其不肯提醒。
飞龙见他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赶紧又往远处逃了一截路,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表情好似是在说,不是我的错,是这只黑猫太厉害云云。
丁铁本欲带着黑猫离开,在看见荷叶中的桃干后,却连腿也迈不动了。
他转身望向刘驽,脸上冷意尽消,笑嘻嘻地说道:“我在雍州城里找了好几天,也没能找到这般鲜香的桃干,不如你将这包桃干让给我如何?”
“阁下若是想要,不如回雍州去买,我告诉你在哪个摊位便是!”刘驽不肯答应,他本是为李菁买下了这包桃干,又怎肯轻易让与他人。
丁铁脸色突变,捏着拳头龇牙咧嘴道:“你若是不将桃干让给我,我们就再打一场!”
堂堂的武林高手,彻底沦落成了一个想打架的流氓!
刘驽听后甚感奇怪,“为何非要这桃干,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
他双脚一点,运起轻身功夫,往飞龙直奔而去,以免被丁铁抢先夺走了桃干。
果然就在他迈步的同一刻,丁铁身形一晃,已然抄至他身前,双手向前齐探,眼看就要抢到马鞍上的那包桃干。
他心中大急,却也只能干瞪眼。
就在此时,飞龙突然一跃而起,让丁铁扑了个空。它疾奔如风,在旷野上一溜儿烟绕了个圈,躲到了刘驽的身后。
它使劲用脸去蹭刘驽的袍子,鼻涕唾沫涂了一堆,似是在邀功请赏。
刘驽见状大笑,连抚马鬃,“不错,不错,你立功了,回头给你换一身好的行头!”
丁铁有些气急败坏,他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匹瘦马坏了自己的好事。早知如此,他该一掌毙了这匹蔫儿坏的黑马才对。
他挡在刘驽和黑马跟前,将双手伸开,“不行,今天这桃干你必须让给我。我有一个喜欢的姑娘,她最喜欢吃桃干,我不可以让她失望!”
刘驽没有想到,这个蛮横无理的丁铁居然有多情的一面,并且仍是如此不讲理,不禁莞尔,“凑巧,我这桃干也是买来送给……媳妇的,所以不能让给你。“
这是他第一次称李菁为媳妇,说话不免有点结巴。
丁铁见他毫不相让,恶狠狠地重新摆开架势,“看来我们得再打一场了!”
刘驽哈哈大笑,“别忘了,你的兵器没带在身边,和我打起来,你占不上便宜。”
他并没有忘记丁铁曾经说过的话,即便此人已在刻意回避。
丁铁见他挑头说起此事,索性也不再躲躲闪闪,“是的,兵器被我放在心爱的姑娘那儿了。我那姑娘不懂武功,但就是喜欢我那兵器上的花纹图案,说是十分好看。我索性把兵器留下来,让她看个够。等过几日她看得厌了,自然我再将兵器取回。到时候,哼哼,你只有在我手下求饶的份儿!”
刘驽听后一愣,江湖中人通常将随身兵器看得和性命一般重要,此人如此做,相当于将自己的命交给了那位所谓的心爱的姑娘,堪称痴情。
他微微一笑,“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也罢,这桃干我分一半给你,若你还不同意,那就只能打一架了。“
他从马鞍上取下荷叶包打开,右掌随手一挥,滚滚气浪带着半份桃干向丁铁直飞过去。
丁铁见状,连忙扑身迎上,将飞来的桃干尽皆笼于袖中。他笑吟吟地朝刘驽施了一礼,“谢谢你的桃干,我承你的情!”
刘驽叹了口气,“我先前救了你一命,你都不肯承我的情,没想到竟然会为了这半份桃干松了口。”
丁铁不以为然,他使劲闻了闻袖中的桃干,大感满意,却连一块也不舍得吃。
他不屑地驳斥道:“你之所以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姑娘,不知道情为何物,否则你会情愿为她而生、为她而死,为了博她一笑,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情愿。”
他冲刘驽摆了摆手,姿势颇为潇洒,“就此别过,来日再战!”
刘驽微微一笑,“后会有期!”
他一跃身,跨上了飞龙背上的马鞍。飞龙长嘶一声,纵蹄驰骋,如离弦之箭般往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身后,丁铁的话袅袅传来,“有一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不要掺和朝廷与黄巢间的纷争,否则若是让那个袁龙城得了便宜,你会后悔莫及!”
他听后脸色略略一变,却没有用内力回话给那丁铁,而是默默地伏在马背上,任由周遭夜景倒掠而过。
……
飞龙的脚力实在太好,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已来到长安城脚下。
他骑在马背上,抬起头,隔着宽阔的护城河仰望向这大唐国都的巍峨城墙,听着城内遥遥传来的歌舞吟唱之声,心中感慨万千。
过不了多少时日,等黄巢大军袭来,这座在关西大地上屹立数百年的繁华胜地说不定会烽火遍地,就此沦为人间地狱。只不过是极少数人的贪欲,却让天下百姓为其陪葬!
他叹息之后,便想着如何进城。若在平日里,他只身一人,自可施展轻功翻墙进入城内,可眼下他还带着一匹马,自然无法故技重施。
想到这,他决定等到明日天亮后再进城,眼下之计乃是寻找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处。
他拨转马首,绕城跑开。在这繁华盛地周围,聚居着不少村落人家。他打算寻一户农家,出些银两,然后借宿一晚。
一人一马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只见一片亮着星星灯火的村落出现在前方。他骑马沿着土路慢行,看见前方槐树下有一户人家,窗户犹然亮着灯火,推测主人定然未睡,于是赶忙一阵小跑过去。
他在门前翻身下马,正欲敲响屋门,只听屋里传来几个人汉子凶巴巴的说话声。
“大哥,咱们几个奉黄王之命来刺探长安城周围的情报,本是十分机密之事,这些人既然撞见了,那要不要全杀了?”其中一人恶狠狠地问道。
“嗯,女的先留下玩玩,男的全杀了。”另一人略微沉吟后答道。
第五百二十三节 夜听歌舞()
屋内,两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敞腿坐在凳子上,皆是身穿粗布服饰,一个疤脸,一个秃头。
在他们身前,乃是五花大绑、倒吊在房梁上的一家五口,包括一对老夫妻,两个年轻儿子,以及大儿子的年轻媳妇,看上去颇有几分姿色。
五人口中皆是塞着破布毛巾,哭喊求救不得。
这两名大汉皆是义军首领尚让麾下的兵,奉命前来这长安城周围探察防务虚实。两人到达城墙下时天色已晚,城门紧闭,于是想着找一户农家借宿。
农家见他二人长得凶恶,不敢拒绝,于是放入了屋内。二人进屋后也不客气,径自占了主卧,上床便睡。
两人躺在床上,开始商议明日进城后的刺探事宜,却听见门外传来响声,于是心生警惕,悄悄走至门旁,猛地打开门,那个农家老婆子一个不慎,从门外跌进屋来。
二人当即将老婆子擒下,又将此户人家的其余四人尽皆捆绑,疾言厉色地开始拷问,方才知道原来是这户农家觉得二人来者不善,便让老婆子上前偷听,稍有听到不对路的地方,便打算前去报官。
二人顿时勃然大怒,哪里肯再饶过他们,这才起了杀心。
疤脸大汉脸色紧绷,颇有几分威严之相,“等下这个老娘们归你,年轻媳妇归我。”
秃头大汉一听急了,“大哥,不能这样啊,这老的脸上尽是褶子,我还真下不了手。“
疤脸面色一横,朝地上猛地吐了一口唾沫,“你懂个屁,老的有见识,越玩越爽,你让她怎么撅屁股,她就怎么撅!”
秃头不服,白了他一眼,“要么老的归你,年轻的归我。”
“娘的,就会耍嘴皮子,你干还是不干!?”疤脸猛地从凳子上猛地起身,显然已是火了。
秃头欺软怕硬,见此情形气焰顿时消了三分,“大哥莫要生气,我都听你的。”
他瞅着那名倒吊着的老妇人,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这个娘们虽然老了些,但究竟是母的,老子已经憋了半个多月,也该泻泻火了。”
他舔了舔嘴唇,一股热意涌上嗓子眼,显得急不可耐,朝那疤脸道:“大哥,要么咱们赶紧把这几个男的先杀了,然后才好办事啊!”
“嗯!”疤脸冷冷应了一声,显然还在生气中,“大床归我,你去其他地方。”
秃头未敢再出言抵触,两人齐齐拔出腰刀,各自照准了一名男丁的脑袋,准备一劈而下。
砰!
正在此时,屋门突然洞开,一阵狂风从外面席卷而入,两人身躯颇重,却被刮得险些站不稳。
“是谁!?”疤脸心生警惕,停下了手中的刀,扶住身旁的凳子立稳,转脸望向门外。
秃头心知不妙,忙将身子挪了挪,不知不觉间已经躲到了疤脸的身后。
刘驽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光洒落在他的肩膀上,如清泉在沿着山势流淌。
“黄巢手下的人,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吗?”他冷冷地向二人问道。
疤脸将刀尖对准了他,怒道:”你管老子是谁,有种报上名来!“
秃头站在一边帮撑,“就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管我们的事儿作甚。你要是想找娘们,这村里多的是,不如换户人家!”
刘驽深叹了口气,“看来是不可救药!”
他身影一晃,双手齐出,如一只大鹰般向二人扑来。二人怎肯轻易认输,急忙举刀来砍。
二人刀锋还未未落下,刘驽双手便已掐住他们的脖子。他将二人从地上提起,任由二人双脚离地、奋力挣扎,“告诉我,黄巢大军距离长安还有几日路程,领军大将是何人?”
“好汉饶命!”秃头大汉率先服了软,“我说,全都说,黄王大军如今就驻扎在两百里外的金州,尚让将军是我们的头头儿!”
“哦!”刘驽应了一声,他推测黄巢大军选择停留在金州,是因为粮草未足,所以不敢贸然率军来攻的缘故,又问道:“那个尚让领兵打仗如何?”
疤脸一听有戏,随即气势汹汹地威胁道:“我们尚将军虽是文弱书生,但领兵打仗极是厉害,向来战无不胜。你若是不想惹他,那便赶紧放了我们!”
“打仗厉害又如何,治军不严同样是罪过!”刘驽略略皱眉,他双手稍稍一紧,两名大汉直感喘不过气来。
疤脸在空中奋力蹬着腿,怒目圆睁,“放开我!”
秃头脸色一白,差点晕了过去,“好……汉,饶……命……”
刘驽见状,将抓住秃头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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