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刘驽痛喊一声。
“去吧!”夔王咯咯直笑,他飞起一脚,将刘驽重重地踹入了万灵大蛇的咽喉深处,在那里寒气肆虐,腥臭无比。
他手中细剑同时脱离刘驽身体,带出血霞一片,惊艳而夺目,实在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
见此美景,他不禁感叹,“剑如鸿光,与血霞齐飞,美哉,美哉!”
趁着万灵大蛇吞食刘驽之际,他从蛇头上一跃而下,正正地落在了密道入口上方的土丘上。
他持剑一阵狂舞,土石纷飞,削平了土丘,接着暗运一口气,紧握手中细剑,由左向右挥动,一道极亮的剑痕将他脚下石板割裂,剑身所携强劲剑气将石板尽数崩碎。渴望已久的密道入口,方方正正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见之狂喜,正要跳下密道,却听见身后有何物呼啸而来,急忙回头一看,乃是圆咕隆咚的一件甚物,细眼一瞅,正是从刘驽腰间皮囊中飞出的那颗怪颅。
怪颅也不啃声,它此刻正紧盯着夔王,泛白的眼珠煞是渗人。它彻底沉浸在失去主人的伤痛中,而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人。
它好不容易才从墙壁上的深坑里爬了出来,这便要替主人报仇,于是对准夔王的咽喉张嘴便是一口,边咬边发出叽里咕噜的怪声。
动作好似闪电,令人猝不及防。夔王一个大意,被它咬了个正着。
“你这畜生,快滚开!”夔王厉声喊道,他伸手拔剑来劈怪颅。
剑刃砸在怪颅的皮肉上,激出零星火花,却是毫发无伤。
怪颅死不松口,咬着夔王的脖颈大口咀嚼。只是片刻间,便已将夔王脖颈间的血肉啃光,露出里面吱吱转动的齿轮来。
夔王犹然不肯放弃,他丢掉手中的细剑,奋力抓住怪颅的两只耳朵,企图将它从自己的喉咙上拽离。
可怪颅越咬越狠,对着他脖颈间的齿轮一顿乱咬。齿轮顿时粉碎,夔王的脖子往旁一歪,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穹顶上方幽幽地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唱道:”落花有情水无意,水过花走终无缘……可惜啊可惜!“
只听那声音越传越弱,竟渐渐离得远了。落寞,萧瑟。
怪颅绕着地上的夔王假身转了几圈,见其再也不动后方才放下心来。
它见大蛇在吞下刘驽后便一声不吭僵卧在地,便轱辘轱辘地冲了过去,一口咬在大蛇腹部,企图逼其吐出自己的主人。
岂料大蛇这次竟然未动,对它理都未理。
怪颅对此颇感失望,它对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哀鸣了几声,直是束手无策。
正在此时,万灵大蛇突然仰头发出一声痛嘶,震得墙壁四周土石纷落。听那声音,应该是痛彻心肠。
紧接着大蛇的身体开始颤抖,痉挛。
大蛇痛苦地将身体卷缩起来,紧紧地盘在一处,可这种做法丝毫不能减轻它的痛楚。
终于,大蛇再也忍受不住,它拼劲全身力气,挥起带血的残尾,重重地击在甬道壁上。
顿时间整个甬道土石崩流,迅速塌陷,穹顶大片地掉落。
一大片清凉的月光透过穹顶上的豁口照入甬道内,静谧而幽静。月光静如流水,照得甬道内亮如白雪。
万灵大蛇似乎已用尽了全身力气,再也无法动弹。它无力地伏在地上,生命正在无声无息地流逝。所有这一切,只因为它服下了一枚名叫刘驽的毒药。
一蛇,一颅,静止不动。随着时间推移,月亮慢慢西落,万灵大蛇金黄色的眼睛逐渐变得黯淡,它庞大而强壮的身体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般,正在急剧地枯瘦,身上的鳞片越收越紧,最后褶皱成一团。
怪颅兴奋地绕着蛇身滚动,企图找到主人的踪迹,可找了数圈终无所获。
几个时辰过去,月亮已成为西边天空上的一抹残影,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怪颅奇怪地发现,这条头带三条金纹的大蛇已经了无气息,身体萎缩得只剩下丈许长的样子。
风一吹,蛇鳞如纸屑般纷飞而去。
怪颅在蛇腹中央发现一个明显的人形鼓起,它快速滚了过去,心想,主人,那一定是主人!
第四百七十三节 惊鸿一梦()
怪颅刚滚至蛇腹前,便发现蛇腹处的人形突起开始动弹,挣扎,好似即将分娩的胎儿。
它见状大喜,决定做这个产婆。它咬住蛇皮一撕,只觉褶皱的蛇皮如纸般脆弱。它轻松地在蛇腹上硬生生地拉开一道长口,在一堆血肉包裹中发现了一个人形。
它料定这人形便是主人,便衔着人形的手将其拖出了蛇腹外。
晴天,阳光初现,从东方的天空投向大地,给满身血肉模糊的人形晕上一抹金黄。
人形似乎感受到了阳光的气息,缓缓展开双臂。怪颅很快发现,人形身上的模糊的血肉乃是一层血膜,于是冲上去又是一口,将血膜哗啦啦地撕开,一个黑发如瀑的青年从出露出。
刘驽缓缓睁开眼睛,怪颅见状十分欢喜,它紧紧依偎到刘驽的胳肢窝下,像是一只温柔的猫。刘驽低头朝胳肢窝看了看,不禁皱了皱眉头。如果这怪颅是猫,那肯定是这世上最丑的一只猫,不仅丑,而且凶恶。
初晨的阳光温暖而惬意,刘驽躺在地上不肯动,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他似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在梦里,他身处茫茫无尽的血海之中,一团朦胧的气息漂浮在血海之上,不远不近。他想游过去看个清楚,可那团气息总是在距离他三十丈外,难以接近。
血海上寒气肆虐,冻得他直打寒战。他只得运功抵抗,与此同时,他低头一看,腹间的“新穴”竟然显露在肚皮之上,黑黝黝地急速旋转,好似深不见底的黑洞。
无穷无尽的血海之水尽皆被这黑洞吸了过来,涌进黑洞之内。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全身的伤口开始愈合,左胸处由夔王留下的致命伤口竟长上了粉嫩的新肉。新肉越长越快,逐渐将伤口填平。他伸手抚摸,只觉肌肤完好如初。
时间飞快过去,看上去望不到边的血海之水很快被他腹间的新穴吸尽。他脚站在一片龟裂的大地上,抬头仰望空中那团朦胧的气息,心中不知不觉间一片凛然,双膝一软,下意识地跪倒在地。姿态之虔诚,好似西域波斯的拜火教徒跪伏在圣火跟前。
那团朦胧的气息缓缓向他靠近,萦绕在他的身边,最后又都被新穴吸入了腹中。他直感腹间剧痛,疼得满头是汗,忍不住满地打滚。正在此时,他听见甚物哗啦啦地一阵响,于是睁眼一看,却是怪颅正对着自己笑,两排带着血迹的黄牙格外渗人,这才明白自己乃是做了一个梦。
他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明明已经被夔王一剑穿心,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上。他伸手摸了摸左胸,发现并无伤口,又摸了摸后背,由夔王用“秘剑。堰流”留下的那十二道剑创同样消失不见,乃是大感讶异。
他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并不真实,仿佛仍处于梦中的世界,心道:“莫非我已经死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阿鼻地狱?”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告诉他身处的这个世界便是现实。他幼时听母亲说过,地狱中阴风凄惨,根本不会有太阳,更何况是这么温暖的太阳。只有腹间隐隐作痛的新穴尚在提醒着他,自己曾经做过一个十分诡异的梦。
他躺在地上歇息片刻后,便站起身,浑身骨骼噼里啪啦地一阵作响。怪颅顺着他的腿滚了上去,自行跳入了他腰间的皮囊之中。它对自己的这个家早已熟悉,不仅熟悉,而且喜欢。
刘驽环望了一眼四周,周遭的甬道一片坍塌,露出头顶上方的大片天空。他瞅了眼脚下的万灵大蛇,只见其萎缩得只剩下一张丈许长的薄皮,头顶的三道金纹而今黯淡无光,也不知那么大的一个庞然大物怎地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无法作解,只得摇了摇头,双腿发力一纵,施展出乾坤迷踪步法,从坍塌的甬道壁上飞身直上,继而跃出了土坑。他发现自己正立于原先踏入的那个祠堂院子中,院子里一切如初,便连起先进门时看到的那把扫帚,也仍然静静地摆在墙角里。不同的是,祠堂的屋子已经彻底坍塌,脚底下多出了一个大坑。
隐隐的战鼓声、兵器交接声从远方传来,告诉他雍州城墙上应是展开了一场极其激烈的攻防战。他推开院门,快步朝交战的城墙方向走去。他绝不能容忍雍州城就此陷落,让三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被敌军杀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是千百年来,在每个王朝的崛起和衰亡过程中普通百姓都无法逃脱的厄运。但今日既然让他碰见了,便绝不能坐视不理。他胸中激情澎湃,心中那抹来自草原的记忆被唤醒。当年他手持虬龙巨枪,于数十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而今也绝对不遑多让!
他刚走出数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隐约的求救声,听声音是一男一女。他侧耳屏声倾听,发现声音传来的方位乃是二十步外的一处地面,于是飞步过去,举起右手,一掌朝地面拍下。涛声四起,土石崩飞,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个满是泥巴的人头从洞口下方伸了出来,看样子应是一男一女。刘驽识出二人正是冯破和花流雨,这二人手中齐力抬着一个金色的箱子,看样子已然将其视作了至宝。
刘驽蹲在洞口,俯视脚下的二人,“你们受了如此重的伤,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冯破低声叹了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是……真……真不容易。”经历了这一场生死劫难之后,他鲜活的一条命剩下连半条都不到,早已没有了原先的傲气。
花流雨跟着点了点头,气若游丝,“若不是你……发现了我们,我们恐怕……恐怕真的死了。密道里甚么都没有,只有这一只箱子。好在箱子并……并不沉,我们便把它带……在了身……身边。”她低头望了眼那金色的箱子,又抬头看向刘驽,“只要你肯救……救我们上来,那我们保……证,这只箱子归……归你。”
冯破赶紧附和道:“是的,归……你!”
二人已是筋疲力尽,遍体鳞伤,身体状况极差,再这样耗下去,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第四百七十四节 黄金箱子()
二人虽然命在旦夕,可握住箱角的手却一点也没有松,果然是十分珍视。
刘驽的目光落在箱面上,只见箱体表面并无花纹雕镂,显得十分简陋。
他抓住二人肩膀运力一提,将二人连带着箱子拉出了洞口。
二人趴在地上,连喘息的力气也无,膝盖皆被鲜血浸透,看样子应是在密道内爬了很远的路。
花流雨无力地看了眼地上的黄金箱子,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松开了手,“你救了我们,这只箱子归……归你了。”
刘驽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他掏出两粒止伤丸塞入二人口中,二人因此伤势稍减,气力略微有所恢复。
他将耳朵贴在箱面上,用手敲了敲箱子,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在确定箱内并无机关后,他抓住箱口的铜锁,啪地一声扭断,接着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打开。
一股陈年的味道扑面而来,闻得他不禁皱眉。箱子总体是木质的,仅在表面镶有一层用来防腐的金箔。他从箱体上轻轻掰下一块碎木,放到鼻下嗅了嗅。腐朽的味道并不重,不到二十年的样子。这说明箱子放入密道内的时间,比袁岚逝世要晚出近百年。
箱子里的东西并不多,仅有两块刻满文字的青铜薄片,一新一旧。
冯破趴在箱口,见之眼睛一亮,颓靡的神色为之一减,虚弱地说道:“这应该就是……就是……传说中的至高无尚的武功秘籍了!”
花流雨没有说话,但是看神情应该是和冯破意见相同。
刘驽先拿起箱内那块较新的青铜薄片,轻轻吹去表面的尘土,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花、冯二人忙将头凑了过来,悄悄地偷看。
铜片首行字迹颇大,乃是“大唐咸通七年,宰相谢攸之特制此牌”。花、冯二人读后颇为失望,以为那谢攸之乃是文人,自然不会留下甚么武功秘籍。但另外一件事情却引起了两人的兴趣,这谢攸之乃是朝廷命官,一朝宰相,为何会和这百多年前的袁岚之墓惹上关系,其中究竟有甚么渊源。
刘驽顺着铜片上的字迹继续往下阅读,只觉文笔优雅,字迹端劲,应是出自大家之手。铜片上的话乃是谢攸之的自述,翻译成白文乃是如下:
“自去年三月以来,谢某一直思虑殚竭,夜不能寐,只因朝廷局势日危,南有洪水泛滥,灾民无家可归。西有吐蕃入侵河湟,扰我边关。天下之多事,莫过于此。昨日正伏首于案头时,突然有人从窗外掷进书信一封。启封读之,乃是因江湖之事而求助于我。
“我急忙调遣家丁,寻找那投信之人。可寻了良久,也未见人影。此后,我重新拿起书信,细细阅读,只觉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英雄气概,写信之人应该是一位江湖豪杰无误。
“信中主要言明一事,百多年前有一位名叫袁岚的武人,无意间获知了练成高深武功的不二法门,这些年来,关于袁岚的传说开始变得沸沸扬扬。江湖上的人都传说,袁岚在死的时候,把秘密带进了坟墓,于是有些人开始寻找他的墓穴所在。
“就在半个月前,有人找到袁岚的墓就在长安城南边的雍州城内。一众武林人士在城内积聚,为获得墓中的武功秘籍而各不相让,拔刀相向,一场血雨腥风的武林浩劫眼看就要发生。
“这位写信的武林中人因我在天下百姓中有些许名声,故而求我化解这场武林中的劫难。事关人命,我怎能轻易推脱。怎奈何我只是区区一书生,于武林中事素不了解。素闻蜀地有‘峨眉五老’武功和品德兼是一流,于是星夜遣人求援。”
三人看到这段时,花流雨不禁插了句,“完了,这个谢攸之上当了,江湖上的人哪里有甚么品德,只怕这峨眉五老得知墓中秘密后便想独吞。”
刘驽瞅了她一眼,继续往下读去。
“谢某本以为那峨眉五老乃是不世出的高人,即便答应我的请求,也要等到数日之后。没想到那峨眉五老收到消息后,稍作准备,当晚便启程北上,往长安赶来,令我极为感动。”
“呵呵!”冯破读到这段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这五个老头子既然得知绝世武功秘籍的消息,哪里还能在山洞里坐得住,当然要即刻出山。”
三人继续往下读。
“我见过峨眉五老后,当即与他们一起赶往雍州城,果然发现在一座祠堂外有很多江湖人士聚集。峨眉五老在武林中颇有声望,加上我这个局外人居中调停劝说,半日后这些江湖人士悉数散去。”
“这些人恐怕不是自愿走的,他们是怕打不过峨眉五老,所以好汉不吃眼前亏,决定暂避锋芒,日后再想办法。”冯破揣测道,毕竟只有这样做才符合他心目中的江湖逻辑。
花流雨指着铜片上的下一行字,“你看,峨眉五老这不是在为日后做准备了么?”
“这些江湖人士走后,峨眉五老皆认为劝说调停并非长久之计,须得在这墓穴中立下障碍,令居心叵测之徒望而止步。五老向我献上一幅阵图,名曰九九归真金刚阵。五老解释道:‘欲破此阵,须得是精通八十一门天下各派武功的武林高人,而武功到达这等境界的人定然心性高洁,必不会做出掘坟盗墓的卑劣行径’,我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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