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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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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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木器仍有些惶恐不安,他慢慢向帘门口退去,同时时仍不忘施礼,“请右将军务必放心,我一定会杀了呼威!”

    乃木器走后,谢安娘盯着帘门口看了一阵,转头对刘驽说道:“这个人有些过于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义弟都不肯放过。”

    刘驽点了点头,“吐蕃人的威胁犹在,此人又是个将才。其实即便他不表这忠心,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谢安娘微微一笑,“他想的可不止你这一层,他其实是想透过你将这层意思转达给耶律适鲁。可汗才是真正可以决定他命运的人,而他若想青云直上,就必须赢得可汗的好感。”

    刘驽讶异地抬起头,“我确实没有想到这些,还是你想得深。”

    谢安娘对此见怪不怪,她指了指帐篷角落里自己的那张小榻,笑道:“你赶紧睡吧,只有等你睡着了,我才方便更衣。”

    ……

    这是一个漫长而残酷的冬天,耶律适鲁率领契丹八部彻底退入了乌兰达坝林海之中。

    原始森林中数目繁多的树木,令双方的骑兵都无法顺畅地展开。

    在僵持了两个多月后,吐蕃人选择撤出林海。而这正好遂了耶律适鲁的意,他率军在吐蕃人后面急追。在仓嘉措回过神之前,契丹人已经斩首数万。

    这一役彻底激发了吐蕃人心中埋藏已久的怒火,他们选择在乌兰达坝外围的雪地中挖开冻土,筑起了道道土垒。

    耶律适鲁尝试派兵夜出林海,去袭扰吐蕃人的工事,然而几次三番下来,契丹人并没有讨得甚么好处。

    在此之后,双方彻底地陷入了对峙。

    靠着从吐蕃人手里抢来的粮草,契丹人在乌兰达坝林海寒冷的天气里,硬是坚持到了第二天的五月份。

    冰雪消融,雪水在地上汇流成溪。树皮上的冰痂融化后,参天高耸的树木露出了它们原本的黝黑本色来。

    与此同时,契丹人军中粮草渐尽。兵士们已经得不到足够的补给,每天的伙食由三顿减为两顿。

    为了此事,刘驽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合适的主意。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去找一趟耶律适鲁。

    耶律适鲁对刘驽的到来并不惊讶,他尚未起床,于是命亲卫搬来凳子,让刘驽在一旁坐下。

    之后,有人端来热腾腾的马奶酒,递到刘驽的手中。

    刘驽将酒放到一边,面带歉意地解释道:“苏铭死后,我曾发过誓,三年之内不再饮酒,还请可汗见谅!”

    他抬眼望着眼前的契丹可汗,只见此人比起去年,整个人又消瘦了一圈。

    耶律适鲁从他宽大的卧榻上吃力地半坐起身,“无妨,谁没有几个朋友呢。我年轻的时候也爱交朋友,北海苍熊索伦泰便是其中一个。”

    他将枯瘦的双臂从褥子中伸出展开,几名亲卫颇有眼色,连忙上前为他更衣。

    刘驽在凳子上坐不住,他站起身来,“可汗,我们的粮草已经不多,还要在乌兰达坝继续待下去吗?”

    耶律适鲁将一只胳膊塞进了亲卫递过来的衣袖里,“不待了,准备走吧!”

    “就这样?”刘驽不敢相信堂堂契丹可汗的命令会如此简单。

    “嗯,就这样!”耶律适鲁答道。

    “可是吐蕃人用工事将东边的出路尽皆封锁,我们该怎么走?”刘驽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往南走!”耶律适鲁道。

    经他这一提醒,刘驽方才想起年前己方曾与大唐北陲守军达成的契约。

    肖苍蓝早已派飞鸽传书过来,说是秦锋等人已经答应了耶律适鲁的要求,愿意帮契丹人盯着南边,不让吐蕃人有机会从那包抄过来。

    前提只有一个,在他们粮草军马匮乏之际,契丹人必须为他们提供足够的粮草军马。

    耶律适鲁穿好了衣袄,走到火炉旁搓了搓手,“眼下粮草是不够给他们的了,不过我们缴获了不少吐蕃马匹,可以派人给他们送过去。”

第三百六十二节 冲出林海() 
刘驽正好想去会一下秦峰,自师兄朱温上次突然消失不见之后,他便一直在打听其下落,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朱温有可能南下了。

    既然南下中原,那势必就会经过长城沿线,亦即大唐单于都护府的地界。

    单于都护府设立已有两百多年,是大唐拱卫边疆的六大都护府之一。正是因为有它的存在,大唐才能在两百多年内北御草原而不乱。即便草原上的部族征战不休,你起我落,却历来少有人敢有南侵之心。

    只是眼下黄巢起义的烽火烧遍了中原各地州郡,大唐江山已是风雨飘摇。朝廷兵部将多数拨给了各地镇压剿匪的藩镇和将军,余下的粮饷已是不多,分到这单于都护府的粮饷更是不足为道。

    都护府内原本养有十万精兵,但因粮饷不足之事,多数兵士被遣散回乡。留下的人已是十不存一,多是秦锋这等不计回报的赤胆忠心之臣。

    “可汗,要么此事就交给我吧,由我带着人将马匹给他们送过去。”刘驽道。

    “还是让别人去吧,后面的战事可能会更紧些,留你在身边我才能心安。”耶律适鲁道。

    在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数十战役之后,他已将刘驽视作自己麾下的心腹干将。战火未熄,他不愿凭白少去刘驽这一份助力。

    他伸手拍了拍刘驽的肩膀,试图予以宽慰,“有时候人的位置坐得高了,反而越不自由。就好比被人架在了半空中,你哪儿也去不了。还是留下来,陪着我与吐蕃人作战吧!”

    “既然如此,可汗能否让南下的人顺便帮我打听一下我师兄的下落?”刘驽见状不再坚持。

    “不用遣人特意去问,我们也会跟那些中原人会面的。”耶律适鲁笑了笑,“等有一天,当你自己成为一军统帅之时,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

    “可汗过誉了,我只是一个乡下小子出身,恐怕坐不到那么高的位置。况且如可汗所言,位置越高,人越不自由,我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一点。”刘驽苦笑道。

    ……

    此后的数日里,契丹八部人马在得到可汗的谕令后,时刻准备闯出乌兰达坝林海。不断有斥候奉可汗之命出去打探,又回来禀报,据他们说,吐蕃人仍旧重重封锁住乌兰达坝林海的外围,并未有丝毫懈怠。想要冲出吐蕃人的重重包围,恐怕是千难万难。

    乌兰达坝林海虽然广袤,但处于起伏千里的群山包围之中,从东边进出的路仅有数条,是以吐蕃人想要将契丹人围困在这里,并不需要广派军马,只需守住几处关隘即可。

    只不过因为耶律适鲁的“留人耗饷”之策,吐蕃大军的粮草供应已是十分困难,前两个月随军运来的还有麦子和肉干,这个月却只有粗糙的青稞米。想来其国内民生必已十分困难,难以负担如此之多的人马在外作战。

    耶律适鲁料定吐蕃人的粮草难以支撑他们进行一场千里奔袭的作战,便将目光锁定在了乌兰达坝林海南边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中。那里无水无草,吐蕃人无法派重兵驻守,因此也成了契丹人逃出生天的唯一出口。

    一名越兀部落的将军在得到可汗的委派之后,带着几十名兵士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水囊,赶着三千匹好马上路,南下去见大唐单于都护府的将军们。

    在送马的队伍出发两日后,耶律适鲁命令大军开拨,跟在送马的队伍后面往南行去,准备南下冲出乌兰达坝林海,在穿越沙漠后,进入中原人的地界。凭借大唐单于都护府两百多年的威名,那些吐蕃人必然不敢贸然进犯。

    然而刘驽对这次的行军计划不无担心,他骑马赶上耶律适鲁的汗王座驾,向其道出自己的担心,“几千匹马在沙漠中过于显眼,吐蕃人肯定能事先发现咱们派去送马的那些兵士,那样的话,他们的人也会跟着围堵过来,恐怕于我们不利。”

    耶律适鲁笑了笑,“如果他们想那么做,那我们自然会提前知道,不必过分担心对方前来偷袭。”

    刘驽显然不满足这个答案,他心生疑问,“用几千匹好马作诱饵,去换吐蕃人出兵的消息,真的值吗?”

    耶律适鲁不以为意,“马匹而已,总没有我们契丹男儿的性命重要!”

    刘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想起另一件事情,“其实年前那一仗,可汗您是可以打败吐蕃人的,对吗?为甚么要故意留在乌兰达坝林海中,可汗故意拖住他们究竟上为了甚么?”

    耶律适鲁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目光随即投向远方,“不愧你跟了我这么久,终于能看明白一些事情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呢,每日里尽想着怎么去钻漂亮女孩的帐篷,或者去搜寻一些长得可爱的女奴。”

    刘驽对这类荤素夹杂的玩笑感到不适,他觉得自己哪怕只是接过耶律适鲁的话茬戏谑一句,便是对李菁的百般不敬。

    “夫妻之间本就应该是相敬相爱的”,这是他母亲傅敏曾经说过的话。

    虽然他与李菁名分远远未定,距离结婚甚远,但在他的心目中,这是一条必须遵循的准则。

    他避开了耶律适鲁的玩笑,继续问道:“可汗这么拖住吐蕃人,想必定有深虑?”

    耶律适鲁仰头望向苍天,深叹了一口气,“吐蕃国力强盛,非一仗可败。仅将他们赶走并不够,一旦他们恢复了气力,还会再来的!”

    “所以你要消耗他们的国力,让他们再也无力北望草原?”刘驽似是懂了一些。

    “非如此不可!”耶律适鲁叹道,跟着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我时日已经不多,仅剩三五年而已,绝不能将此等大患留给我契丹后人。”

    他盯着刘驽的目光变得锐利,“待我打赢了吐蕃,契丹国运必将强盛。百年之后,我的子孙定能雄踞天下,令四方来朝,即便唐廷也不能例外。刘将军不如留在这草原上,做一个契丹人,如何?”

第三百六十三节 沙漠遭袭() 
刘驽听后涨红了脸,心中有些怒气,“承蒙可汗抬举,我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魂。若是契丹人敢威胁中原,我必率人抗击,绝不让你们得到中原一寸江山!”

    耶律适鲁听后不仅未怒,反而哈哈大笑,“我说的是百年之后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你我或许都已不在人世,或许轮不上我们去操心这些事儿了。”

    刘驽昂然道:“即便我死了,那还有千千万万的中原儿女在。只要有人活着,中原江山就绝不会拱手让人!”

    耶律适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错,少年有志气。可惜志气不能当酒喝,也不能当肉吃!”

    他刚笑了一声,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身子剧烈地颤抖,右手不得不扶在案几上。

    刘驽注视着这位当初精力旺盛、而今又有些过于早衰的中年人,心想一场与吐蕃人之间的大战何以让此人心力憔悴到此等地步?

    他试探着问道:“可汗,我能摸一摸你的腕脉吗?”

    他明白可汗的病症是契丹的最高机密,只有最亲近的萨满巫医可以知晓。自己虽是出于关心,但这样问,无疑有逾越雷池之嫌。耶律适鲁若是震怒,足可以让他在下一刻便从人间坠入阿鼻地狱。

    耶律适鲁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注视了他足有半刻钟,接着屏退了左右,“你跟我过来!”

    刘驽心生热意,“多谢可汗的信任!”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你虽是中原人,却为人正直,比我的那些心腹爱将更为可信。今日之事,你切不可与他人说起。”

    两人骑马离开大军,来到一个四顾无人的地方。

    耶律适鲁解开了盔甲和胸口衣襟,右胸心口处一处刀口上虽有草药遮敷,但看上去仍是触目惊心。

    他脸色惨白,咳嗽了几声之后说道:“其实萧夫人那夜刺中了我,我只是假装没事。我的亲卫们没能抓住那个狡猾的婆娘,让她给溜了。”

    刘驽急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问道:“敢问是谁帮可汗处理的刀口?”

    “是我最信任的大巫医,他说我顶多还能再活三年。三年之后伤口崩裂,非死不可。”耶律适鲁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会急着向你们询问我的身后之事,契丹八部再不能各自为政,以至于被他人利用,互相倾轧。所以我要留下一个合适的继承者!”

    刘驽思索了片刻,“可汗为甚么要告诉我这些?”

    耶律适鲁笑了,“因为我信任你,从敌人变成朋友的人,比一般的朋友更为可靠。”说到这他又咳嗽了几声,“我还有一个愿望,想让你跟着我学会行军打仗、军务机要。那样即便我死了,契丹仍然有将军可用。”

    “可我是个中原人,并且将来一定会回到中原!”刘驽道。

    耶律适鲁望着他,眼露深意,“你虽然这样说,可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将来契丹若是有难,你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将用兵打仗之法传给你,比传给其他任何人都值得让我信任。”

    “是,我是个好人!”刘驽喃喃地说道,“可汗这样说,萧夫人也是这样说。不过好人未必能办成好事,说不定比坏人做得更糟。”

    耶律适鲁哈哈大笑,紧接着一阵剧咳,“那是以前的你,还不懂事,所以才会被人利用。一个好人首先必须是个狡猾的人,只有这样你才能实现自己的初衷。”

    刘驽朝他施了一礼,“感谢可汗教我做一个狡猾的人!”

    耶律适鲁摇了摇头,“不用教,你已经上道了。你给苏铭办得那场葬礼很是不错,现在很多将士都愿意跟着你,他们觉得自己即便是死了,也有人在旁念叨,这是件不错的事情。”

    “可我那是真心的,并非逢场作戏!”刘驽辩解道,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在军中的那点名声。

    “哦?”耶律适鲁一愣,“那个苏铭自始至终只是在为峨眉派办事,你何以称他为兄弟?所谓兄弟该是肝胆相照,能为你两肋插刀之人。”

    “他是个忠义守信之人,难道这还不够吗?”刘驽问道。

    耶律适鲁微微一笑,“这样的人很多,却不是个个都值得做朋友。话说回来,苏铭的葬礼办得很好,颇有几分汉末三国时曹孟德凭悼爱将典韦时的模样!”

    “唔……”刘驽道。

    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两人久久不语。

    ……

    第二日,耶律适鲁率领契丹八部,顺利地冲出了乌兰达坝林海。吐蕃人仅派出少量斥候跟在后方侦查,难以闹得出大的动静。因此,他仅派出了少量游骑前去驱赶,其余人等照常行军。

    林海之外,白雪消融,枯草从雪中露出,茫茫的草原开始恢复它的本色。

    在第七日的晌午,一片茫无边际的沙漠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烈日当头,沙漠中闷热异常,烤得众人热汗淋漓,喉嗓干得冒烟。

    耶律适鲁命大军停下歇息,准备生火做饭。

    正在此时,一队约莫百多人的吐蕃人队伍从前方的沙丘处出现。这些人如疯了一般,直扑耶律适鲁的中军而来。众将士见状急忙停下生火做饭,从地上抓起兵器,结成阵型,齐齐将长矛向前伸出,准备迎击来犯的吐蕃人。

    这些吐蕃人的人数虽然不多,却个个视契丹人的枪林矛海如无物,奋不顾身地直冲过来。可看他们脸上的神情,却绝非视死如归,而是充满了惧怕之意。

    究竟是何物,能令这些吐蕃人怕到这等地步,连正前方契丹人迎来的刀枪也不管不顾?

    就在契丹人紧张地准备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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