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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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飒西风-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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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

    刘驽盯着呼威的脸,心中生出一丝厌恶,便连此人脸上的麻子和鼻头上的黑瘤,也是看上去分外地碍眼,“呼威,去找郎中看个伤!”

    “右将军,你不能偏袒他!”呼威捂着流血的左眼喊道。

    “从现在起,解除你的千夫长之职。所剩一百多名兵士,归入噶尔海的麾下。”刘驽容不得他得寸进尺。

    乃木器见状赶忙招呼着噶尔海一起上前,两人摁住呼威,将他拖了下去。

    刘驽冲着众兵士摆了摆手,“都退下吧。”他闻见烤肉的香味,“饭好了,你们快去吃吧!”

    苏铭收剑入鞘,他拨了拨柴堆,使得火势更旺,低头说道:“多谢右将军为我解围!”

    刘驽默默地站在熊熊燃烧的柴堆旁,许久后说了一句,“苏少侠,你能活着回来,甚好!”

    苏铭面无表情,他转头望了眼身后的十六名师弟,“人总是要死的,若是我与众师弟的死,能将峨眉派发扬光大,便也值得了。”

    刘驽拿起一根柴,添进了火堆,“峨眉弟子众志成城,发扬光大是迟早的事情。”

    苏铭叹了口气,“是啊,就是冲着这个愿望,我们才来到这草原的。那个柳哥公主确实漂亮,可她并不是我们千里迢迢过来的目的。”

    刘驽点了点头,“我有个朋友说过,人生一世,无非是想风风光光地活着。”

    他没有打算告诉苏铭,这个朋友便是萧呵哒。

    火光映着苏铭清秀的脸,他浅浅一笑,“你这朋友说得对,说得也不对。若是我没有加入峨眉派,在家读书写字度过一生,也是极好的事情。”

    “可你终究没有待在家里。”刘驽抓住了他话中的梗。

    “是啊,我家虽然富裕,但终究抵不过天下大势。若是国家亡了,我这小家也过不下去。正好那时候,我的师尊金顶道长下山招徒,说要以峨眉派之名匡扶朝廷、普济苍生,我头脑一热,便入了峨眉派。”

    “看你的言行举止,就不是普通世家的人。”

    “家父名讳苏墨山,是前宰相谢攸之的门生,曾官至大理寺少卿。谢大人含冤身亡之后,家父便也辞官回乡。在下身上若沾染了点文气,多半是家父熏陶的。”

    这是刘驽第一次从除谢安娘之外的人口中听说谢攸之的名字,心神不禁为之一动,“尊父身体还好吗?”

    苏铭哀叹一声,“家父每日躺在病床上,就差一口气了。他每天都在哀叹,说是谢大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得到那般悲惨的下场。”

    “你得活下去,回去照顾你的父亲!”刘驽脱口而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已经违背了他激发众将士不畏死的初心。

    苏铭摇了摇头,“其实我当日上峨眉之时,其中也有家父的原因。家父说,谢大人一家都为国而死,而他的儿子却每日里在家中优哉游哉。他恨不得早点将我赶出家门,不想让我在家多待一日。”

    刘驽闻言不禁一笑,与眼下哀戚的氛围有些不合,“苏公子确实也实现尊父的愿望了,咱们现在做的事情于国于民都颇为有益。”

    苏铭耸了耸肩,“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为了国家,不如说是为了峨眉派。你知道吗,峨眉派的师父们都是极好的人。”

    刘驽听了他的话后不以为然,他目睹过金顶道长的为人,那是一个奸诈透顶的小人。然而死者为大,他更不能在其亲传弟子面前数落此人的不是,只得“嗯”一声,“凡大门大派,必有其过人之处。”

    苏铭见他不应自己的话,便转了话题,“你的这三个新千夫长,其中只有呼威的功劳是实实在在的。

    “我在敌阵中看得清清楚楚,乃木器只是率兵在吐蕃人的后方捡漏。吐蕃人中有些抓来的劳役,这些人不愿意打仗,一打仗就跑,乃木器专门寻这些人杀。

    “那个噶尔海比他的这个义弟稍微要老实些,然而也只是在吐蕃人的外围绕着转,并没有真打的意思。他带回来的那些头颅,三分之一是斩杀的,三分之二……恐怕是乃木器匀给他的。”

    刘驽听后心中一惊,这两人刚新任千夫长便敢私自串通,简直未将他这个主帅放在眼里。如此让他们继续胡作非为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脸色铁青,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处置乃木器和噶尔海二人。

    苏铭看出了他脸上的不快,“别想着再撤这二人的职务了,右将军以后心中多加小心就是了。这千夫长也算个不小的官,若真让个老实人来做,恐怕也压服不了众人,打不了甚么胜仗。乃木器和噶尔海还是能用的,只是你得防好他。”

    刘驽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有一个朋友说过,想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自己就得是个非常狡猾的人。”

    苏铭听后脸色很怪,“你的朋友都很爱说话?”

    刘驽又从地上捡了枝,添进了犹烧着的火堆里,“或许是因为我太笨,所以格外会注意别人说过的有用的话。”他转而说道,“呼威今晚得罪了你,你还能替他说话。”

    苏铭淡淡地回了句,“秉公直言而已,若是我真想帮他,便会在先前你要撤他职务的时候说这话。”

    刘驽决定将心底的话说出,“呼威这个人不恤人命,不是好将官。即便不是因为你这件事,我也会找机会撤掉他。正好也给噶尔海和乃木器这两个人一个教训,告诉他们,这兵马并不是他们家的,由不得他们乱来。”

    柴堆渐渐烧尽,火势渐熄。苏铭招呼着众师弟,一同上前收拾骨灰,装殓于布囊之中。二十七人的骨灰,仅仅装满了一只布囊。

    苏铭用右手仅存的两根手指夹着着布囊,不无自嘲地说道:“没想到人死之后,就剩这么一点儿东西。”

第三百四十五节 寒冰神弩() 
刘驽又一次注意到他的伤势,“苏少侠,你的手成了这样,还能握剑吗?”

    苏铭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本就是个左撇子,只是师尊一直命我右手持剑。如今恰好有了正当理由,可以重新拾起我的左手剑法了。”

    刘驽知道他在强作欢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无言。

    就在这时,一支吐蕃人的骑兵举着火把奔袭而来,这些人的嘶喊声和马蹄声打破了这深夜的寂静。

    军中将士皆被惊醒,慌乱中只管抓起地上的兵器,也不知是你的我的。

    一切皆是惊慌失措,想要正常迎敌已是不可能。

    纷乱间,刘驽连下数道军令,命将士们赶紧列阵以待,切不可慌乱失措。

    苏铭翻身上马,带着十六名师弟请战。照他的说法,此事是因他峨眉弟子火葬遗体、惹来敌军的注意而起,就该由他们来承担。

    刘驽不允,着其留下迎敌。

    兵士们慌乱的叫喊声此起彼伏,他拔出马刀,握紧马缰,眼望着前方的吐蕃人越来越近,其中有些人甚至已经点燃了火箭,准备搭弦射过来。

    正在此时,那些冲在最前头的吐蕃人突然纷纷跌落下马,他们手中的火把随之散落了一地。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间发生,没有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剩下的那些吐蕃人不信邪,仍继续往前冲锋。然而冲过来多少,便死多少。前后死去的人马加在一起,足有数百之多,在地上垒成了一座小山。

    死亡,犹如鬼魅一般到来,令人不寒而栗。

    刘驽见此情形,不禁想起了那个曾经从还俗少林恶僧手中救下自己的神秘人。眼下出手之人,莫非就是他?

    那些吐蕃人显然没有见过眼前这番恐怖情形,他们面对如山一般的尸堆,开始感到畏惧,不断地往后退却。

    直至其中一人吓得大叫一声,拨转马首开始逃跑。其余人跟着再也绷不住脑中那根弦,啊啊大叫着狂奔而去。

    然而死亡仍在继续,不断有吐蕃人落马,火把沿着他们逃跑的路线丢了长长的一条道。

    刘驽见吐蕃人已完全退走,乃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直至此时,他方才发觉自己握刀的手心里全是汗。

    他率领数十名亲随,赶至那些吐蕃人的尸体旁,只见每具尸首皆在脑后渗出一丝鲜血,却不见任何致命的利器或者箭矢。

    胡三也夹在这些亲随中看热闹。目睹眼前的景象后,他瞪大了眼睛,直是有些不敢相信。

    刘驽觉察出他脸上的异样,便问道:“胡三,你知道这救我们的人是谁?”

    胡三不停地摇头,“不大可能,万里之遥,他们怎么也会凑热闹来到这草原上。”

    “到底是谁?”刘驽瞅见胡三激动的神情,心绪也跟着起伏。

    胡三挠了挠头,“胡某在武林中早有耳闻,这人应该是江南……”

    胡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黑夜中的一句男声打断。

    “刘驽,听人说你在契丹惹下了挺大动静,没想到你也不怎么样啊!”

    随后一个年轻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月光下依稀可见此人的姿容十分秀丽,只是其满眼睡意,似是刚从长梦中醒来。

    在刘驽看来,此人的英俊潇洒仅稍逊于他的不寿哥哥而已,绝非常人可比。

    这美男子的手中端着一支精致的短弩,却未携带任何的箭矢。说完这句话后,此人就紧跟着打了个哈欠。刚才的一番杀戮,似乎分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胡三看见此人后,惊得嘴巴直是合不拢,“果然是您老人家,寒冰神弩——余大侠!”

    余大侠,真名余小凉,乃是鼎鼎大名的“玉傅子”的第二位高徒,得其传授机关秘要,以一柄寒冰弩惊绝武林。

    此人修炼有一身寒冰真气,挥手间便可轻松地凝汽为露、结露为冰。坚硬的冰梭由他手中特制的寒冰弩射出,在钻进敌人的身体后,便为其体内尚有余温的血液所融化,直是无痕无迹。

    余小凉收起了寒冰弩,目光在面前的这些人中扫了圈,片刻后张了张嘴,又打了个哈欠,“刘驽,我跟了你好几天,见你做事再糊涂不过,若是家师见到你这样,定会气得要死!”

    “多谢余少侠的救命之恩,敢问尊师是哪位?”刘驽恭恭敬敬地问道。

    “家师人称‘玉傅子’。”余小凉的语气十分骄傲,只有在提及师父时,他才勉强忍住了不打哈欠。

    刘驽听后一愣,惊道:“原来是舅舅……”

    他的语气极低,直让人难以听闻。这或许源自他内心中的自惭形秽,觉着自己配不上那么鼎鼎大名的一个舅舅。

    然而余小凉却听见了,并伸手打断了他,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慢着,家师可从来没认为你是他的侄儿!”

    余小凉上下将刘驽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定格在其右颊的一长道剑疤上。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的侄儿,恐怕师父一辈子都不肯认。

    刘驽的口气依旧恭敬,“不管怎样,还是感谢你救了我们。”

    余小凉收起自己惫懒的神情,从怀中掏出一册书,“其实这次家师叫我来,乃是有要事嘱托于我。他说你挺身而出抗击吐蕃,乃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因此必须出手帮你一帮。”

    他转首环顾,见众人皆是盯着自己,于是斥道:“你们这些人都走得远些,秘要之事,闲人不得听闻。”

    说完,他眼中露出一丝狠色。众人眼看先前那个瞌睡的美男子转眼便要成为杀人狂徒,直吓得身子一抖。

    刘驽扬了扬手,“所有人即刻起行,后退三十里,避开吐蕃人的锋芒。你们在前头先行,我跟余先生先慢走一程。”

    他命人牵来一匹骏马,赠与余小凉。苏铭找了个机会与他擦身而过,并留下一句话,“你小心点,听说江南眉镇的人都邪里邪气,随意间便把人给杀了。”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说完这句话后,心里中满是苦酸,觉着自己那个怪脾气的舅舅直让人琢磨不透,恨不起,却也亲近不来。

    他当然知道玉傅子不是派人来杀自己的,否则余小凉也不会保护了他一路。但谁能保证,他说出的话从头到尾都不会惹恼了这个爱打瞌睡的余小凉,以至于遭至杀身之祸。

    毕竟,不是每一个玉傅子的弟子,都似他的不寿哥哥那般耿直。

第三百四十六节 师父之命() 
他手握火把,小心翼翼地看着余小凉,望着此人一直在打哈欠。

    直至所有人都远离后,余小凉方肯向他展露手中那册书的封面。火把光下,“六军镜”三个大字颇为夺目。

    “这本书原本是铜马从韦图南手中夺走,并准备送回中原交给朝廷的。半路上又被我大师兄左孟秋夺了去,并带回江南交给了家师。家师读后觉得此书于你大有用处,便命我将此书给你捎来,并让我向你面授家师他老人家的读后心得。”

    “没想到,傅大侠也懂兵法!”刘驽脱口而出。

    余小凉听后不以为然,“家师说过,这世上懂兵法的人不过两个而已。其中一个,是与他有一面之缘的落魄书生,另外一个便是他自己。”

    接着他开始纠正刘驽,“你称我为‘少侠’也罢了,往后你千万别称呼家师为甚么‘大侠’之类的,家师听后会非常生气。他老人家常说,大侠是这世上最蠢的一种人,害人害己,还自以为是在替天行道。”

    刘驽听后赶紧答了句,“我知道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舅舅竟是如此狂妄自大的一个人,连“天下懂兵法的人加上他只有两人”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可让他不明白的是,舅舅说这话时明明是在自抬身价,却又偏偏将一个不知名的落魄穷书生与自己相提并论,直是让人不知所云。

    余小凉见他一副痴痴呆呆、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道:“时间不多,我给你传授完家师的心得秘要之后,还要找个地方赶紧睡一觉,所以你得抓紧。”

    刘驽一听,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还请余少……先生指教!”

    他拙于处事,“先生”,是他除了“少侠”之外唯一能想得出的敬称。

    余小凉显然对“先生”这个称呼颇不适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罢,咱们也不用再客套下去了,这便开讲。”

    两人骑马并肩缓缓而行,余小凉记性颇好,将师父所交待的《六军镜》心得一字不差地转述出来。

    刘驽听后若有所悟,脑中茅塞顿开,不时下意识地点点头。原来兵法竟是如此地神奇奥妙,他的面前恍惚如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照书中说,行军打仗有正奇两道,正为主,奇为辅。然而正不掩奇,奇也不能压正……

    两人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余小凉也说了一路,直觉口干舌燥,他猛地打了个哈欠,“好了,家师交代的事情我都讲完了。你可还有没有记住的地方,我跟你再说一遍。”

    刘驽又问了些细节方面的疑问,琢磨一番后答道:“都记牢了,没有忘记的。”

    余小凉听后颇为惊讶,“哦,我以为你要听好几遍才行。”

    刘驽憨憨一笑,“此书于我非常重要,即便熬尽脑汁也得记牢呢!”

    余小凉伸了个懒腰,将手中那本《六军镜》递到刘驽面前,“如此甚好,我也该去睡觉了,这本书你要不要?”

    刘驽从他手中接过书,借着火把光略略一览。书中的意思,与玉傅子所述心得一般无二。只是经过玉傅子的讲述之后,书中原本艰涩的文义顿时豁然开朗。行军打仗绝非纸上谈兵,非经历丰富之人,难以明白其中的真义。若让他自行去领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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