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走过来与那汗王亲卫以及众看守告辞,便只身上马,往他的右军方向去了。
那亲卫和众看守见追不上他,于是急冲到水沟旁,捞起那团纸,打开之后发现纸上的墨已尽数绽开,直是无法确认纸上究竟写的是些甚么。
“让萧呵哒再写一份,若是他敢作假,那就杀了他。”其中一名看守献计道。
“算了,若是给了萧呵哒笔墨,你觉得我们几个能顶得住他的花言巧语吗?”那亲卫颇有自知之明。
众看守听后不敢再啃声,于是将萧呵哒锁进了铁笼内,命车夫赶着牛车继续前行。
夜色渐深,若在以往,萧呵哒本当在此时获得每日里唯一的一顿吃食,虽是难以下咽,却能勉强保得性命。可是今日看守们却故意折磨于他,将稀薄的半盆肉汤尽数都倒进了路旁的沟里。
萧呵哒见后不以为意,他咧了咧嘴,似是想笑,之后歪着脖子靠在铁笼边上,便打起鼾睡着了……
刘驽赶到属下的右军之后,只听见嘈杂声一片,原来是刚到的这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不服管,竟和右军将士们起了冲突。
那三百名轻骑看在大汗的面子上,并未参与这场纠纷,却个个都抱有隔岸观火的心态,在笑着看戏。
这时众人听见右将军归来,方才纷纷住了嘴。刘驽望着这些人心离散的属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若在以往,他定会对此灰心散气,可是今日听了萧呵哒一席话后,他心中颇有信心。
他策马在众人面前兜了一圈,命他们上马,跟随自己开赴战场。众人虽心存疑虑,但谁也不敢当众顶撞右将军,于是强忍着停止了争吵,翻上了自己的马匹。那些中原武人虽是心中各怀鬼胎,却也跟着开拨。
此番离开耶律氏大军单独行动,在刘驽看来,即将面临的是一场艰苦作战。在契丹兵士们看来,不过是一场难以逃脱的厄运而已。与他们有所不同的是,在这些中原武林人士看来,这是一次不错的夜间逃跑机会。在苦陋的草原待了这么久,他们早已在怀念中原的繁华。
刘驽的右军人数本就不多,仅三千有余,兵卒中多是老弱病残之辈。加上这新进的两百轻骑和一百多中原武林人士,也仅是杯水车薪而已。没有人认为这支四平八凑的乌合之众会在战场上能够虎虎生威,即便此军以往有过数次战功,但也不过是侥幸得胜而已。
那些中原武人跟着众契丹人身后前行,两眼不停地往四周瞄去。刘驽分明发现,这些人中有个领头的人,此人颇为奸猾,正计划着带领众人脱离大队,欲要逃窜而去。一行人在夜空下的草原上蜿蜒前行,人心惶惶,很少有人发觉有一匹快马从刘驽身边悄悄脱出队伍,往耶律氏大军的方向回驰而去。
刘驽以天空中的北斗为指向,率军往东疾奔。行至半道后,他突然又命令众人转向南方,直让众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众人士气低下,是以行得十分之慢,刘驽竟也似没事儿人似的,毫不催促。对于那些想要逃跑的中原武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却派数名信任的属下带着弓箭,去那些中原武人面前绕了数圈,这些人方才有稍稍收敛。
大军继续往前行出了三里多地,月光下,点点火光将远方点得透亮。前去探察的两名斥候归来向刘驽回报,应该是吐蕃人的营地所在。
刘驽紧盯着两名斥候的眼睛,“那火光直冲天际,吐蕃人生火做饭用得着这么大的火吗?”
两名斥候支支吾吾,“右将军,吐蕃人应该是在围着篝火跳舞,所以才将火生得如此之大。他们人数必然众多,我们还是不要硬碰硬得比较好。”
刘驽听后轻轻一笑,他与吉摩德近来交往非浅,早已明白吐蕃人的一些习俗。这围着篝火跳舞乃是契丹人的习俗,吐蕃人少有这般做的。这两名斥候分明心中胆怯,没有敢靠近那火光所在,仅仅是远远地绕了一圈,便回来谎报军情。
他强忍住心中的怒气,向那两名斥候问道:“你们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该当何罪?”(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七节 吐蕃来使()
两名斥候一听,便知主帅心中起了疑心,慌忙翻身下马,齐齐跪倒在地,“小人探察未明,还请将军恕罪。”
他们虽是不停磕头,心中却不甚害怕,毕竟右军之中谁人都知道,这位少年右将军乃是心慈手软之人。
刘驽默默地盯着地上磕头求饶的二人,也不作声,他踌躇半晌之后,他转头向身旁的行刑官说道:“这两人都斩了吧,将他们的头颅带回去,交给他们的族人,就说是阵前胆怯,所以该杀。”
行刑官听后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这位向来仁慈的右将军突然转了性,竟要大开杀戒?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没有兵士愿意上前行刑。他们一个个地在原地踌躇,远远望着地上的两名获罪斥候,显得无动于衷。
毕竟这两人一死,那接下来的规矩便会严了,他们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这样的蠢事谁都不会干。
刘驽心知他们所想,于是说道:“斥候乃大军耳目,他们谎报军情,那么大军便好似瞎子一般,随时会陷入危险。众位若是不肯杀他二人,那便等着自己被吐蕃人砍掉脑袋吧。”
众将士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有人会为了别人的脑袋,宁愿让自己的脑袋冒险。
紧接着,有数人从队中走出,将那两名斥候死死按在地上,任由两人哭天喊地,拔出腰刀割断了两人的喉咙。
不过一会儿,鲜血在月光下淌得满地,两颗头颅被从躯干上割下,挂上了刘驽的马鞍。头颅的脖颈处犹滴着血,润湿了马胸脯处的软毛。
刘驽暗叹了一口气,想道:“若不如此整肃军纪,众将士恐怕难以驾驭。萧呵哒的计策即便再好,恐怕也得落空,此行非败不可!”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右将军斩杀怯阵之徒的消息传遍了这支三千多人、良莠不齐的队伍。
刘驽策马在军中来回巡视,只觉众人投来的目光中充满了畏惧。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同时也远避三尺。
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孤独,站在权利巅峰的孤独。
他从未真正理解过耶律适鲁,直至眼下这一刻开始。耶律适鲁的某些所作所为,在他原先看来,充满了残忍与狡诈,然而在他此刻改变了看法,此人的所作所为中或许有着许多不得已的无奈。
他唤过传令官,命令本军继续前进,朝那火光所在之地开拨。众将士虽然心存惧意,却不得不勉强跟上队伍,毕竟谁也不想做那会掉脑袋的逃兵。
军士们虽肯听命,士气仍然低落。他叹了一口气,照眼前这般情形,自己非身先士卒激励士气不可。
他呼地挥出一鞭,纵马驰骋在本军之前,直朝那火光冲去。兵卒们见主将奋勇在前,胆色顿时壮了不少,齐齐驭马紧跟。
然而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仍心存侥幸,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队尾,装作无意地朝四周张望,瞧见有数百名契丹兵卒不时投来警惕的目光,这些人个个手中的木弓都已经上了弦,乃知己方这伙人被刘驽看得死死的,恐怕暂时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们期盼着一场激战的来临,到那时,这些奉命看守的兵卒们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能顾得上他们,而凭借他们的武功,逃得性命并不是一件难事。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刘驽率领右军距离那火光所在之处仅有两百多步。他命令众军士勒马驻足,细听片刻后发现前方并无异响,这才继续领军前进。
到达后发现,除去熊熊燃烧的数辆大车和帐篷之外,仅有十几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看样子是吐蕃人劫掠了沿途的牧民,将他们杀害并焚烧。
他翻身下马,用佩刀的刀鞘拨动地上焦黑的尸体,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犹然保持着临死之前的跪姿。
他转身向身后的契丹副将们说道:“看吧,即便是投降的人,吐蕃人也不会留给他们一条活路。”
众副将点了点头,脸上阴晴不定。想来他们对眼前的这一幕仍有些不以为然。毕竟有萧夫人投靠吐蕃人成功的先例在前,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认为自己比一个女流之辈还要差。
刘驽见此甚是头疼,他无法想象耶律适鲁是耍了些怎样的手段,才能将这样一些各怀鬼胎之徒安抚招纳于自己的麾下如此之久的。
他脸上装作不动声色,命人在地上挖下了几丈宽的方坑,将那些仍在燃烧的辕木帐篷推进了坑内,这时火势竟更加旺盛了起来,火星顺风四飞,逼得众兵士无法靠近。另外数十名兵士抬起地上的焦尸,齐齐用力,扔进了火坑之中,
刘驽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材,叹道:“带兵在外,连一炷香也没有带,就以此祭奠死者吧!”
药材落入火中后,发出吱吱啪啪的爆裂声,浓郁的药香随风远飘。
大火烧了许久后方才弱了下来,坑中的尸体与那些木头一道成了灰烬,难分彼此。刘驽命众兵士上前将坑填平,新土高高堆起,权作坟丘。
事毕之后,他率兵正要离开。只听远方传来稀稀落落的马蹄声和粗野的嚎叫声。右军中的将士们一下子便分辨出,这是吐蕃人的声音,这种声响他们已听了数个月,绝不会出错。
从马蹄声来听,对方顶多只有数十人,却敢在三千多人的右军前嚣张,定是身后有极大的倚仗。
刘驽拍了拍脑袋,对身后的副将们喊了声:“不好,定是我刚才扔进火堆中的药材引来了吐蕃人。”
他命众将士驻马听命,只见那几十名吐蕃人举着火把一路冲进了三百步内。他听见身后传来吱吱的弓弦拉满声,回头一望,乃是将士们引箭待发,便出声喝止,“或许他们是吐蕃人的使者,先听听他们的来意再说。”
那几十名吐蕃人甚是警觉,他们齐齐在两百步外勒马停下,恰好位于本军的弓箭所及之外。(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十八节 沉浮人心()
那些吐蕃人商量片刻后,其中一人策马上前,走进刘驽与众将士五十步内,用带着吐蕃口音的契丹语大声喊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契丹人,竟然闯到了这里?我们的将军有命,若是你们肯下马投降,那不仅会饶了你们的性命,将来还要一个个地加以重用,美女珍宝应有尽有,赐给你们的美酒三天三夜也喝不完!”
众将士骑马站在刘驽身后,听得眼中直是发亮。这些人本就来自一些小的部族,不属于耶律氏八大部中的任何一支,所以在投靠耶律氏后,便沦落进了这最不为可汗所看重的右军。吐蕃人的招降,于他们而言诱惑极大,毕竟这是一次翻身的好机会。
那一百多名中原武林人士,原本跟在队尾。在刘驽命令本军停下之后,他们觉察出了其中的异样,于是纷纷策马冲上前来,恰好听见了吐蕃来使的劝降。
其中不少人心花怒放,他们有吐蕃人作为倚仗,哪里还会将刘驽放在眼里。
“刘将军,我看咱们还是投降吧,这样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
“就是,你和我们一样都是中原人,为啥要给契丹人卖命。”
“契丹人已经不行了,耶律适鲁独自死撑而已,他早晚要败。咱们不如跟着吐蕃人干,说不定还能立下一番赫赫功业!”
刘驽为这些没有骨气的同胞感到悲哀,但转念一想,若是这些人真有些能耐,能在中原混得风风光光,当初又怎会来草原上讨出路。
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愤怒,目光在这些中原武人之间扫动,一眼瞅见了天沙门的胡三,“胡先生,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事儿想向您请教?”
胡三有些受宠若惊,急忙拍马来到刘驽跟前,“不知刘少侠有何吩咐!”
尽管他现在已经归属右军统领,但仍习惯用江湖上的名号来称呼刘驽。
刘驽冲他招了招手,“麻烦胡先生再走近一些。”
胡三听后赶紧又策马靠近了几步,“刘少侠有事儿但说无妨?”
刘驽凑到他的耳边问道:“你们这些人都想投诚吗?”
胡三一听皱起了眉头,“要说都想回家,这倒是真的。至于投诚吐蕃人,却不一定了,只有那几个家伙叫得最响。毕竟谁也不知道吐蕃人甚么习性,万一他们待我等还不如契丹人呢。”
他念及刘驽当日救命之恩,将其中闹得最凶的几个人的名字悄悄交待了出来。
刘驽听完他的这番话后,心中略略一松。果然如萧呵哒所言,人心都不是铁板一块。
只是有人爱嚷嚷,有人却喜欢待在静处不说话。那些爱嚷嚷的人的声音,最容易被听见,也常被误会为民意。而他也差点犯了这个错误。
他心中略一沉吟,对着这些中原武人和众将士说道:“既然人各有志,那我也就不再强求。你们这些人中,若是有人愿投降吐蕃的,现在就骑着马离开。从此往后,我们不再是兄弟,战场上也不必再留情面。”
他话音刚落,军中便骚动起来,然而并未有人肯站出来。毕竟谁都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右将军设下的一个圈套。也许前脚刚表态想投降吐蕃人,后脚就被右将军剁了脑袋也说不定。
刘驽见状心中更加有了数,与萧呵哒料想的一样,平时敢言敢说的人,未必就是敢出头的人。
眼下,他只差最后一步棋。
他假装咳嗽了几声,“既然你们大家主意未定,那就由我来替你们拿主意好了。”
那些心思松动之人听后欢声大起,他们心想若是右将军肯带头投降,那再好不过,自己也就不用再承担甚么干系。
他们望见右将军拧起粗眉,似是在细细思量,便聒噪道:“将军,只要您发一声号令,我们所有的人都跟着你干,绝不反悔!”
刘驽将手中的马鞭圈起来团在掌中,而后又松开,如此反复数回,他心中的主意方定。
他点了十个人的名字,其中有七个契丹人,两个中原人。这十人皆是刚才军中聒噪得最响的人,心中无疑也是最向着吐蕃人的。
“你们几个上前去,代表我去跟那些吐蕃人谈条件!”
这十人一听,乃是十分欢喜,通常来说,带头投降和过后投降的待遇乃是天差地别。此番他们带头上前与吐蕃人交洽,将来功劳也必然是头一份。
刘驽挥了挥马鞭,“你们去吧!”
这十人心急火燎地策马直朝那名吐蕃人围了过去,马匹刚一靠近,这十人便不约而同地翻身下马,拜倒在地。
刘驽远远地望着他们在吐蕃人面前卑躬屈膝,心中怒火渐生,脸上却不得不保持平静,“真是些没有骨头的王八犊子,他们就不配活着。”
那名吐蕃人的首领也不知说了些甚么,这十人便如鬼迷了心窍一般,齐齐上马随他返回了吐蕃人的本阵。
此时,刘驽感到自己身后的人群又开始骚动了起来,有人悄悄地说道:“看吧,他们要去吃香的喝辣的去了。”言语中不无羡慕之意。
自从与吐蕃人交战这数月以来,耶律适鲁麾下的契丹人生活愈发艰苦,军中牛羊渐少,只得杀马食肉。只是马肉粗糙,哪里比得上牛羊肉肥美。军中将士因此起了怨言,甚至有谣传说可汗本人每日里锦衣玉食,苦的却是下面的将士。
就在众将士艳羡之时,那些吐蕃人突然亮出了刀,纷纷架在了那十人的脖子上。其中那为首之人喊道:“你们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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