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驽不欲被铜马识破了行藏,又知他识得李菁,一旦她闯出,必然会被其识破。他急忙策马上前,双手用力一提马缰,竟将座下马匹凌空拽起。
马儿在半空中一个纵跃,抄在孙梅鹤和李菁前头。刘驽拦住了二人,轻声喝道:“别闹了!”他用眼神向李菁示意了下铜马所在的方位。
李菁是何等机巧的一个人,一看便知。三人立刻下马,将马匹拴好后,闯进了附近的一个帐篷,只见帐篷内未有人在,榻上放着几个布包裹。
李菁走上前打开包裹一看,乃是一些吐蕃式样的男子服饰。三人在衣服包裹里拣来拣去,你一件我一件,准备来个乔装打扮。
李菁几个雀跃跳到了榻上,拉上帘子,等她再出来时,已是换上了一身男装,配上她的一张俏脸,看上去十分像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吐蕃贵公子。
孙梅鹤在一堆衣服中挑来挑去,仍未选中合适的。李菁有些不耐烦,从中随便挑出了一件大衫,强行罩在他身上,“哈哈,看上去真像是个坑蒙拐骗的算命大仙!”
孙梅鹤一听哪里还肯穿,嚷嚷着要换换衣衫。
李菁威胁道:“不许换,敢换就杀了你!”
两人转眼一看,只见刘驽自个儿不声不响地换了身斜纹马褂,还用布缠了个头。
李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是个土包子,你赶紧换身衣服,你这身打扮是仆人才穿的。”
刘驽耸了耸肩,“算了,不换了,这身打扮真好不惹人注意。”
李菁在布包中好奇地又翻了翻,竟发现一副假须,“咦,住这帐篷里的人,还真打算易容啊?”
她将假须贴在唇上,征求孙梅鹤的意见,“怎么样,神气吗?”
孙梅鹤嫌弃地白了她一眼,“不好看!”
李菁沮丧地取下假须,又贴在刘驽的唇上。原本就一身下人装扮的刘驽,瞬间又土气了几分,彻底成了一个专门干粗活的吐蕃小厮。
李菁笑着拍手道:“你这个装扮挺好,不许换,哈哈!”
三人出了帐篷,发现那个铜马竟然还在周围转悠。刘驽暗地里吩咐二人,“跟着他,看他到底在捣甚么鬼!”
三人一路悄悄地跟着铜马,见他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营地里一阵瞎转,路上也不曾跟任何人交谈。
刘驽道:“他好像是在故意兜圈子迷惑人,咱们再跟着看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铜马终于在一顶帐篷旁停了下来。他警惕地朝四周张望了几番,未见异样,便踏进了帐篷。李菁急要冲过去瞅个究竟,刘驽止住她,带着她与孙梅鹤藏在了旁边的一顶帐篷后面。
三人耐心地等待,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兵士打扮的人怀中抱着不知甚物,急匆匆地朝铜马所在的那个帐篷走来。兵士的身材十分纤瘦,脸上蒙着块挡尘的灰布。此人与铜马一样,不停地朝四周张望,生恐有人跟了过来。
孙梅鹤眼望着那兵士挑开帘子,迈步进了帐篷。他狠狠地咽下了一口唾沫,喉结动了几动,“那个兵士肯定是个女的,而且肯定是柳哥公主假扮的?”
李菁十分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都没有认出来。”
孙梅鹤哼了一声,“作为一个练了七十多年童子功的人,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三人见周遭无人注意,悄悄地潜至铜马与柳哥所在那顶帐篷旁边。李菁抽刀轻划,在毡布上旋开一个小孔,将帐篷里的动静看了个一清二楚。
帐篷里除去铜马和柳哥外,榻上竟还酣睡着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娃娃。柳哥将怀中抱着的那甚物轻轻放在案上,解开表面的一层薄纱,一副安睡的婴儿面孔从中露了出来。
刘驽心中大怒,“这铜马和柳哥果然不是好人,竟然专门打小孩子的主意。”他听大师父韦图南说起过,武林中专门有人取童子血练邪功,莫非这两人就是干这行道的?
李菁见他眼中怒火熊熊,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拍,示意他消消气。再看帐篷里,只见柳哥瞅了眼榻上酣睡的孩童,说道:“如今除了这个粘珠可汗的遗孤颐敦之外,耶律适鲁和萧夫人的孩子也落在了咱们的手里。
“事情已是变得简单了许多,咱们只要适时而动,杀死那个耶律适鲁,再根据事情态势,从这两个孩童中选出一个扶上汗位,便可轻松地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我当了摄政太后,你就在一旁辅佐我。”
铜马点了点头,然而对于辅佐之事他并未表态答应,“安娘,为了朝廷大业,委屈你了。眼下这场比武大会,形形色色的众多人等都是为你来的。后面若是无事,你就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了。小心惹上别有心机的人,他们会打你的主意。”
刘驽听见铜马喊柳哥作“安娘”,心中乃是一震:这“安娘”到底是柳哥的汉名,还是说她柳哥根本就是个汉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节 无良如斯()
(因本人操作失误,导致206与207节有数百字的重复,影响了大家的流畅阅读,造成了读者的经济损失,在此表达歉意!)
再看帐篷里,只见柳哥道:“这个……我知道,你自己也要小心。”她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其实我还是不想当这个摄政太后,事成之后,我宁愿与你一道归隐山林,再不管这天下的是是非非。到时候还是请田公公再派一个人,易容假扮成我好了。”
铜马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呆滞,良久之后方才说道:“此事……我会派人禀报干爹的。”
两人相视而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刘驽心中正琢磨着该如何从铜马和柳哥手中救下那两个孩子,他与萧夫人向来情谊非浅,此次见她的子嗣被柳哥和铜马所掠,自然不能不管。李菁轻轻拽了几下他的衣裳,又往远处努了努嘴。
刘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个黑衣汉子四肢着地,如牲畜一般在营地间狂奔而来,速度竟是极快。汉子目光呆滞,神情中带有痴傻。他的鼻端镶着个带铃铛的铜环,铜环又连着绳儿,被骑于他背上的一名红衣黑发女子捏在手里。
眼下齐聚在这耶律氏营地中的人,都是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他们身为一方好手,大多有些怪癖或者怪性情,也都心狠手辣,然而当他们看见这一男一女的行止之后,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惊骇,直是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人骑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发生,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女子悠悠然然地骑在黑衣汉子行走在帐篷,汉子鼻间铃铛叮叮作响。她并未将周遭投来的异样眼光放在心上,往前伸着脖子,鼻子使劲地在空气中来回嗅动,似在寻找甚物。
刘驽一眼便看出,这女子正是薛红梅,而她胯下如牲畜般爬行之人,竟是她的授业恩师崔擒鹰!
也不知薛红梅用了甚么邪术,竟使本已重伤的崔擒鹰肢体矫健如初,又在其左臂断腕处新装了一只钢爪。崔擒鹰神智涣散的,心智看上连三岁小儿也有不如。
刘驽心中怒火中烧,他没有想到,薛红梅处心积虑地从自己手中救下崔擒鹰,竟只是为了对其进行羞辱。想这崔擒鹰虽远远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好歹是一条有骨气的汉子。此人若是神志清醒,哪里能忍受下这等屈辱,恐怕下一刻便会自行了结了性命。
其实薛红梅此番闯入耶律适鲁的大营并无其他目的,只因为这里人多,有足够的人血供她饮用。她一踏进营地便闻见了婴儿的味道,将其当作难得的美味,疯狂地寻找了起来。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在空气中猛地一嗅,将目光投在了铜马和柳哥所在的帐篷上。
只见她一提缰绳,骑着胯下的崔擒鹰飞奔而来。崔擒鹰挥起左手钢爪,在帐篷上划下一个大洞,载着崔擒鹰冲了进去。铜马和柳哥还未反应过来,薛红梅已经双爪齐挥,将榻上和案上的两名孩童尽皆揽入了怀中。崔擒鹰一转身,载着薛红梅掉头便走。
那些武林好手们皆是为了比武招亲大会而来,此刻谁也不愿为了一件小小杂事显露真正的功夫,纷纷如潮水般往两旁退去,给那薛红梅留开一条道。片刻之后,铜马回过神来,急忙从帐篷外桩上解下一匹马,朝着薛红梅离去的方向紧追而去。柳哥公主趁着众人不注意,一转身的功夫,悄悄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刘驽朝李菁和孙梅鹤道:“走,我们也追上去。我八师父性情大变,那两个孩子千万得救回来!”
三人各自骑上马匹,快马加鞭,紧随在铜马身后,不一会儿便出了营,沿着大河之畔往前急追而去。
薛红梅转头望见铜马和刘驽等四人追来,乃是仰头哈哈大笑。她伸手一指点出,正中崔擒鹰脑后“风池穴”。崔擒鹰惨吼一声,四肢顿时狂奔如风,将身后四人远远落下。
薛红梅满意地抚了抚崔擒鹰的脑袋,笑道:“师父,当日你不肯传我武功,如今我却不计前嫌,让您练了真正的神功‘赤兔诀’,不知道您以后该怎么报答我啊!”
崔擒鹰干吼了一声,嗓音嘶哑,显然他并不明白薛红梅所言何意。
赤兔诀,乃是温候吕布从《化瘀书》中领悟而来,用来训练马匹的一种方法。他用此法训练出了天下无双的宝马“赤兔”,这门武功便由此得名。然而薛红梅却另辟蹊径,将这门功夫用在了师父崔擒鹰身上。
这崔擒鹰素来内力高强,比一般马匹的力气不知要大出多少倍,狂奔起来快如一阵旋风。薛红梅几天调教下来,对其大为满意。她采用刺穴之法激发其体内真气,为其医好了伤势,同时却也彻底地治坏了他的脑筋。
薛红梅一边跑,一边低下头将鼻子凑到肋下的两名孩子身上使劲嗅了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哇,真是香喷喷的小娃娃……”
两个孩子这时都已醒了过来,皆是吓得哇哇大哭。薛红梅右胳膊一抬,将耶律适鲁与萧夫人生下的数月婴儿捧至嘴边,张嘴对着孩子的脑瓜便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娃娃哭声大起。
刘驽追在后面看得清楚,怒喝道:“八师父,你放下!”他策马急追,一时间超过了铜马,却仍是难以接近薛红梅,更谈不上从她手中救下那孩儿。
铜马只觉眼前的这个吐蕃小仆中气深厚,听着嗓音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他是谁。虽然有一名孩子损失于薛红梅之手固然可惜,但也不至于让他贸然出手。他骑马紧跟,却始终不肯接近,只待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吐蕃小厮与那薛红梅战在一处,自己便可趁机获取渔翁之利。
薛红梅原本见三个吐蕃人和一个中原人追了上来,心想自己并未和吐蕃人有过甚么仇怨,心中迷惑不解。直至听见身后的人喊出一声“八师父”,方知这吐蕃小仆乃是刘驽假扮。她吸尽婴血后,手轻轻一扬,将童尸掷入滚滚的大河浪涛之中。浪花一卷,尸体彻底不见了踪影。
刘驽勃然大怒,他双足在马镫一使力,身子横空飞起,他使出乾坤迷踪步法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落地之处正在崔擒鹰身后,正要运力出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节 仇人再遇()
薛红梅舔了舔舌头上未干的血迹,她不慌不忙地伸指在崔擒鹰脑后诸穴连点,真气滋滋地透过她的指尖渗出,刺入崔擒鹰脑后的“玉枕”、“风府”、“哑门”和“天冲”四大要穴。
崔擒鹰体内随之真气激荡,遍体通红如炭,他发出啊啊的一阵怪叫,载着薛红梅往前疾奔而去,片刻间又将刘驽远远地甩开。
刘驽正大感颓丧之际,只觉有一阵风从自己身旁掠过,转眼一看竟是李菁追了上来,好似一阵烟般往前射了出去。自从练会乾坤迷踪步法和真气绵绵不绝之法后,李菁的轻身功夫普天之下已是少有人可以匹及。
她拔刀抄至薛红梅面前,两道寒光一闪,刀尖直刺薛红梅的胸口。薛红梅勃然大怒,身形略略闪过,右手抓出,直取李菁的脖颈。李菁直感一股真气巨压扑面而来,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急忙矮下身子往地上一滚,双刀转而朝崔擒鹰的四肢削去。
薛红梅怎肯让她轻易地伤了自己的心爱坐骑,她抓住崔擒鹰衣服的后领使劲往上一提,两人凌空跃起,让李菁双刀落了个空。她趁李菁未及收刀之际,挥手又是一爪,逼向她的额前。
李菁急忙一个后空翻,堪堪地躲开。薛红梅见一击不成,跟着又是一抓攻来。她招式刚使出一半,突闻身后传来刘驽的喝声,“八师父,看招!”
刘驽追上前来,他欲救下李菁,却又不肯对自己的这位师父行背后偷袭之事,是以先以喝声喊破。薛红梅左手肋下仍夹着那个名叫颐敦的粘珠可汗遗子,只得撤回右手,回身迎击刘驽。
然而她单掌之力怎能敌过刘驽直如惊涛骇浪般的一式“东海潮来”,随即惨叫一声,身子被震得飞起丈许,滚落在了一旁的草地之中。她连吐数口鲜血,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刚才所吸那婴儿的。
她四肢一软,肋下那个名叫颐敦的孩子滚落至一旁。李菁趁机抢过,将那孩子抱在怀里,一点脚,如风般退后了数丈远。薛红梅见想夺回已是甚难,气恼得直摇头,张嘴啊啊大叫,披散的黑发在风中四散飞起,整个人如同厉鬼一般。
片刻之后,她神色方定,呵呵冷笑道:“好个刘驽,你的这掌力道可真够狠!你是怕我将你们这些狗贼们假仁假义的脸皮在全天下人面前揭了开去,就想杀我灭口么?”
李菁插道:“呵呵,我们做了甚么丢人的事情了,不过是没有在虎冢中救你这个如今祸害人间的妖怪!”
薛红梅一听怒极,眼中复又露出杀机。刘驽见状遮至李菁身前,“八师父,你这门温候功邪门得很,徒儿想再次劝劝您,不如别练了。崔擒鹰他人不管好坏,究竟是您的授业恩师,就此饶过他罢!”
薛红梅哈哈大笑,“真有意思,你大难来临之际对自己的师父不管不顾,到头来还要教我怎么对待自己师父,要脸吗,羞吗?”
刘驽沉默了片刻,当日虎冢中他被岳圣叹诓得离开石牢,而后长桥断绝,凭他当时的功力,即便是想回身去救师父薛红梅,也只会落得跌得万丈深渊、身死骨碎的下场,可谓是有心无力。此后每想及此事,他心中愧疚之意顿起,绝不敢说自己从未有过一丝一毫怕死的念头。
他应道:“徒儿自己犯下的不忠不义之事,自当向八师父负荆请罪。不过还请八师父回头是岸,不然只能……”
薛红梅喝道:“只能甚么?我绝不会受你们中间任何人的操控!”她朝崔擒鹰一招手,崔擒鹰得令冲至她跟前,将她载于背上,哼哧一声,迈开四肢便要逃跑。
刘驽追步上前,说道:“八师父,对不住了!”他双掌齐齐推出,使出一招“碧波万顷”,惊骇如浪的真气在草原上卷起一片飞沙。薛红梅和崔擒鹰被飞沙之力波及,被掀翻在地,往前连跌出了数个跟头。
薛红梅就地一滚,她单掌运力撑地,身子跳至半空。她借一跃之力将地上的崔擒鹰拉起扶正,随后她身子下坠,正好落在了崔擒鹰的背上。两人趁机拼命往前逃开,将刘驽远远地落于身后。
薛红梅犹不心甘,回头留下一句,“刘驽,算你狠,今日之仇我绝对饶不了你!”
刘驽望着薛红梅绝尘而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甚么。随即他转头望向一边默默地观战的铜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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