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不错不错,这舞不错。”只是众人虽然心生不满,但还不至于严重到闹僵的地步,宴会在继续,也维持着那热闹的表象。
南宫烨垂眸随意打量了周围几眼,红唇轻扬携着几抹讥讽的意味勾了勾,随后竟抬袖轻抖了抖手撑着额头,靠在龙椅之上闭眸养神,假寐起来。
双眼轻合,殿中灯影拉长那淡长的睫毛,在他白若冬雪透明的肌肤之上留下两排明显的阴影痕迹。
稍后一点的大殿侧门出,南宫奇,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他并未参加这场宴会,只是如今见得这般情形,差点没怄得气吐血来,也是有些沉不住气了,“逆子,这个逆子,他这是要干什么。”
“别。”旁边的姜贵妃一把抓住即将走出去的南宫奇,朝他狠狠摇头,“皇帝,不过过去。”
姜贵妃唇瓣哆嗦,那样子似乎有点神志不清。
“你这是干什么,你都没发现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吗。”南宫奇看了姜贵妃一眼,随即甩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能再纵然他这样胡闹下去,会出事的,也不知道皇儿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这可是国宴,事关重大,搞砸了以后我东临还如何在这天下四国之前立足。”
皇儿这次出师回来,他就感觉很是不对,实力的确是突飞猛进,但与此同时的是,性情也是大变,与之前判若两人,他甚至于不敢靠近,前几月挥手就屠了几百宫侍,那血腥场景让他只是回想,便一阵作呕。
“这不对劲儿。”南宫奇担忧地叹了叹,他现在是完全不懂皇儿的所作所为。
“不对,是的,什么都不对。”姜贵妃摇头,眸光空洞而茫然,浑身也似乎在轻抖。
“你这又是怎么了。”南宫奇看着身边这盛装打扮后看上去风韵犹存的女人,本就烦躁的他有些不耐烦了去,“既然皇儿不让我们插手,那就由着他去吧,捅了篓子看他怎么收场!”
连落日城的凌无双都敢去请,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姜贵妃浑身一个轻颤,被描得绯红的唇瓣在风中轻抖,双眸无神,飘忽不定地打量着周围,失心疯一般喃喃道,“他,他不是我的皇儿,那我的皇儿在哪里。”
“嗯?”
南宫奇狠狠的皱起了眉头,但随后就以为她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在那里胡言乱语,不由忧郁异常的感叹一声,“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朕不管了,你们就尽情地疯去吧!”
他管不了,也不管了,倒是看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落日城使者到!”
一声高昂的疾呼,顺风而来,惊喜交加还带着莫名的颤音,惊得大殿内众来宾猝不及防的一阵手忙脚乱,有的凑到一块聊天的人甚至于惊得撞在了一起,发出哎呦连天的声音来。
“砰砰砰——”
“哎呦!”
顿时捡杯子的捡杯子,揉脑袋的揉脑袋,偌大的华丽殿宇内怎一个混乱了得。
“落日城的人?”
“竟真有落日城的使者!”
要知道,落日城隐世的这些年来,名声在外,但却是的的确确从未参与过星辰大陆的任何势力纠葛,也未参与过任何势力之间的议会,此次派遣使者前来东临国宴,意味着什么?难道说这落日城真要暗中支持东临吗?
不过是短短一两秒中的时间,众人脑子内的思绪已经绕了十万八千里,就差没将几代后世给估量个遍了。
“是落日城的人?”南宫奇闻得之后却是神色沉重,并没有多少欢喜成分在里面。
他看了眼那整个人看上去都神叨叨的姜贵妃,心中更是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兜着手戳了戳,“怎么会,这落日城还真来人了。”
他可是清楚的很,落日城的关系和东临不是表面的那么和谐,也不是世人看见的那么简单,那凌无双已不是昔日那位,现在甚至于可以说是和皇儿有仇,能不寻他麻烦就是谢天谢地了。
“落日城使者到——”
伴随着太监尖锐的高呼声,在众人灼灼的视线中,两道如风似影的黑色身躯迈了进来,那与众不同的气场,顿时便引起纷纷侧目,一看便知是落日城的人。
一手撑在额前的南宫烨不紧不慢地睁开眼来,侧眼垂眸望下,那平静的眉头却是在此时逐渐的收拢,最后淡淡地冷哼一声起身来,“你们是何人,若本主没记错的话,请的应该是你们令主和君上。”
说话间,南宫烨缓缓侧身,负手而立,站在九步玉台上的高大身躯正面向出现在大殿中央的两人,双眸之中的温度急转而下,透着一股极为诡异的光芒。
“令主与主君有事先行离去,遣我等前来恭贺东临王荣登大宝。”其中一位黑衣侍从面无表情地开口,不卑不亢得口气平淡,张弛有度,疏离之间却也不是礼节。
没错,这出现在大殿中央的人并不是凌无双与楼君炎,而只是落日城暗影组的两名侍卫,他们一人手中捧着一个红色的礼盒,身形笔直的站定在灯火阑珊的大殿之内,大邦风范显露无余。
“先行离去。”南宫烨浅浅嚼着几个字,红唇够出一个甚是诡异的弧线,他分明是在笑,却又让人感到一股胆战心惊的气息,颔首点头,“很好,很好。”
只是,众人左右打探两眼,却是大多数人都感觉到了气氛十分不妙。
你区区东临王,竟想请得落日城之主亲自前来,这不是在开玩笑嘛,想想都知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能有来使便已经是极大的荣幸了,给了东临莫大的面子,这南宫烨是在不高兴个什么劲儿?是不是吃错药了。
两名暗影对视一眼,同时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哎呦,烨这小子还真敢啊,这可怎么办。”见得此等情形,南宫奇却是在一边着急得拧自己的大腿,这还真是将落日城的人招惹了来也就算了,现在还以这般明显敌对的态度相迎,事情闹大了该如何收场?
“先行离去是么。”南宫奇在这边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时候,那边听得南宫烨那略显阴柔古怪的语调响起,“可是,本主似乎也并未请你们两位。”
那似笑非笑的眸斜向两人,眼底淬上的一层雪白色彩,像是水晶的光泽般炫目。
此时众人就更加是不明所以了,你冒昧请人家落日城,人家给你面子前来恭贺,这又是句什么话?这南宫烨不是脑子哪儿真出了问题吧。
落日城两名暗影不动声色地交换个眼神,一人稳步走上前去,身形笔直扬声道,“我等奉我主——”
“轰!”
一声巨响突如其来,那落日城的暗影一句话刚吐出一半,两人甚至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南宫烨甩手就挥出了宴会大殿,好不干净利落。
“轰轰!”
两道重物坠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尘嚣碎屑漫过夜色,快速扑入大殿之内,溅起的石子打得那雕花大门一阵急雨般噼啪炸响。
“哧——”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倒吸凉气的声音排山倒海而来,众人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被南宫烨毫无征兆的出手震得瞠目结舌,这家伙是不是疯了!
“皇儿,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奇差点没被吓尿了,两腿都是猛地一抖,来不及任何的思考,人便已经惯性地先行冲了出去。
“碰!”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众人张开的嘴瞬间变得更大,只见得南宫奇被甩出狠狠撞在大殿中央的石柱上,伴随着整个大殿抖擞震动两下便轰然坠地,偏头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你。”面红耳赤,南宫奇充血的脸像是番茄般红透。
此时,他颤抖着手指向上方高位上的那个人,血丝密布的双眼之中尽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只是伴随着鲜血刚吐出两个字,他便僵在了地上过去。
头破血流,生死不明。
“啊——”姜贵妃控制不住张嘴一声尖叫出声,手指抓着自己的下颚,随后两眼一翻身躯便软了下去。
“不知死活。”南宫烨默然地瞥了一眼浑身温度快速散去的南宫奇,眼神冰冷得毫无温度,“人老了就该入土为安,好好休息去。”
南宫烨随后抬袖一甩,金龙玉袍扬起,转身的动作行云流水般连贯而自然,稳稳坐回到龙椅,左手五指啪地声扣上椅头,发出一声闷响。
“既然本主要请的客人没到,那也还轮不到两个跳梁小丑放肆。”他口气浅淡,话语已经重新针对回落日城的两名使者,眼神再未落到南宫奇身上,似乎刚刚只是随手挥开了一只捣乱的苍蝇般,那般随意而冷血。
“天,天。”
席间的众人此时终于是从接连的冲击之中回过神来,控制不住唰唰猛地立了起来,打翻酒樽碟盘一阵哗啦作响,随后愣愣侧目。
此时他们不仅仅是心颤,心凉,那感觉简直就像寒冬腊月掉入了冰窟,瞬间一个寒颤,从脚趾头一直冷到了头顶,飘飘然酥麻一片。
疯了,这南宫烨一定是疯了!
胆大包天对落日城的人出手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自己的父亲都毫不留情地下杀手,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这个疯子却是实力惊人,竟弹指挥手间击败连落日城的高手!
那他们……
怎么办,他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楼君炎,凌无双,竟敢让本主空等一场,好,很好。”南宫烨红唇轻启,淡然而坐高位,“敬酒不吃吃罚酒,凌无双,那就别怪本主没给你活命的机会。”
他眸底那仅有的怜惜褪去,两指在龙头交椅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年轻英俊的面庞之上神色莫名,眸光飘渺忽明忽暗,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虽听不懂南宫烨想要表达什么,但那明晃晃的凌无双三个字,却是随着寒风猎猎飘然入耳,至于那楼君炎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大家来不及去想南宫烨是如何能与他们接触,还以如此云淡风轻的态度提及,似乎轻蔑,似乎不屑,还似乎充满着浓浓的嫉恨,当然,众人现在也不想知道南宫烨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脑中百转千回之际,身体已经做出了最本能的动作,悄无声息地,纷纷朝大殿之外退去,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
“既然来了,那么急着走干什么。”南宫烨略显飘渺的声音忽然而来,像是在万籁俱静的空谷之间震荡徘徊,却是声声撞击在众人心间。
毫无温度的眼神落在大椅那白玉修长般的手指上,说话间,南宫烨缓眸轻抬,忽然深沉的眼神将殿内数百人收入那黑白色彩想间的眸底,“怎么,莫非本主待客不周。”
那忽然加重的语调,让众人控制不住自己,接连碰碰跪地,心中莫名涌出一股绝望来。
“东临王这是哪,哪里的话。”其中不乏较为大胆的人,但面向南宫烨的时候,他开口还是忍不住一阵哆嗦打颤,“本使只是想起我家陛下吩咐了一件要事,需要立即去办,就,就先行告辞了,抱歉,实在是抱歉。”
那人咽了咽口水,讪讪地干笑了两声,只是迎着南宫烨那面无表情的脸,笑意逐渐僵硬在嘴角,也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是么。”南宫烨浅然轻呵,垂眸凝向五指的动作染上一丝莫名媚态,听得他浅浅道,“原来如此,既然这么着急,那本主就亲手送你一程,你说可好。”
“啊?”那人一怔,不明所以。
“轰!”
龙袍飞散,一团光波豁然出手,那人双眸巨瞪,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便被轰成无数碎片,血雾四溅,温热的鲜红铺在周围傻眼的众人面上,落在那本是清澈的酒樽内,瞬染猩红。
“这样岂不是更快。”南宫烨在笑,大殿之内却是瞬间死寂,没有任何人敢发出一点声响来。
他五指在那血雾弥漫的空气中缓缓穿梭,缓缓收拢,那有些泛白的双瞳扫向下方众人,“那么,现在还有谁有事,需要本主送上一程的?”
“没,没事。”
众来使宾客磕磕碰碰的声音陆续响起,见得这般,谁还有胆子再迈出一步去?此时他们只得默默地硬着头皮退回来,坐回到自己的席位之上,静观其变。
南宫烨勾唇颔首一点,一个潇洒飘逸的旋身落回到龙椅之上,笑意忽然就变得异常温和,“这不就对了,如此良辰美景,早退可是一件极为不妙的事情,大家继续,随意就好,可别扫兴。”
南宫烨欢愉的表情像是什么事都未发生过一般,大殿歌舞再起,数百贵客席位之间气氛越来越诡异。
“这,这情况不对啊。”在席位靠后方的北辰两位大臣将声音压到最低,一边注意着侧靠在龙椅上假寐的南宫烨,一边在乐曲跳动之间小心交流,“没那么简单。”
果如传言所道,这南宫烨功力暴增,最可怕的是嗜血成性,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简直是深不可测,不知道他究竟到达了何等境界。
“是,是啊。”另外一位武将点头,心有余悸,哆嗦道,“他的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我完全是摸不到他任何的底子,忽然增长成这般,恐怕整个大陆都无人可及啊。”
只是这话出后,两人同时对视一眼,忽的异口同声,“那倒不一定。”
两人很显然是想到了同一处去,默默地交换眼神数秒之后,他们下定决心,以细弱蚊鸣的声音咬牙道,“拼了,我们不能在这鬼地方待着等死。”
现在,恐怕只有一个人能救他们,也只有落日城有实力和现在的南宫烨拼,他们得想办法逃出去,通知落日城的人,通知烽火令主凌无双,此等毫无人性的做法,相信落日城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两名北辰的使者是武将,自然胆子大上一点,心中那求生的本能让他们鼓足勇气准备一试。
“这是想去哪儿?”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刚屈膝做出一个起身的动作来,南宫烨的声音便如鬼魅般在耳际响起,平和的语调之中透着一股揶揄玩笑。
缓缓偏头,南宫烨那从肩头垂落在地的发丝间夹着几率刺眼的银白,本是正在闭眸养神的他,此时微眯的双眼精确无误地锁定住了那欲要起身的两人,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去,去去。”那北辰的两位武将双眸见鬼般瞪大,语不成调。
南宫烨绯红的唇瓣一勾,两人身躯骤然失重,尖叫着飘了起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顿时感觉自己的皮肉似乎在迅速干枯崩裂。
“碰碰!”
在众人还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两道闷响爆裂徒然响起,血色横飞,猩红的液体再度溅上周围人错愕的面庞,顺流滴落在明晃晃的曜石地板之上,分外刺眼。
数百贵宾来使喉咙干涩一片,连尖叫声都无人敢发,被这血腥场面吓得发不出声来。
一个眼神,只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甚至于都还未正眼看来,北辰两位实力最为强悍的玄师武将便瞬息化成血雾,这家伙到底强到了什么程度。
“总有那么一些人,试图挑战本主的耐心。”南宫烨绯红的舌尖轻抵了抵唇瓣,拇指顺势轻抚了下那微弯的嘴角,轻呵道,“不过也对,既然该请的人未到,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众人一听,如获大赦般浑身微软。
噩梦结束了吗,他们没事了吗?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上酒。”南宫烨忽然一笑,朝两边站得整整齐齐的宫装女子挥手示意,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般,淡淡地道,“来者是客,本主当然得竭力相待,略备薄酒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能赏脸才是。”
哗哗水声充斥大殿,在安静的环境内无限放大,酒水清冽似甘泉,从那些面无任何表情的宫装女子手捧的玉壶鱼嘴流出,接连斟芒席位间的酒樽。
“请。”
宫装女子收回手中的倒酒玉壶,提步后退,整齐划一的动作仿佛训练的千万遍,像是提线木偶般,神情麻木的齐齐吐出一个字来。
众人暗自两两交换眼神,怯意不减,谁都未动作。
“怎么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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