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这是素妍感受到最真切的字眼。
为什么明明是个如此美丽又年轻的女子,怎会这么冷呢,冷得有些让人难受。
素妍不由得忆起无色庵里心如死灰,被世家大族以各种理由送来出家的女子,她们的眼里亦有着如同三奶奶这样的神色,那是心如止水,是对尘世的失望,再也燃不起生活的热情。
是的,在三奶奶身上,缺少的便是生活的热忱。她的眼睛出卖了心灵,她的心死了。
“三嫂,你……不喜欢我三哥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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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少了什么
三奶奶的手微微一颤,绣花针扎到指尖,来不及低呼,她将受伤的手指放到嘴里,轻轻吸吮:“小姑怎有此一问?”
素妍抬起头来,五月的天气,越来越热了,蔷薇花丛中,有蜜蜂飞舞。
“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三嫂太静了,静得像庵里的姑子。”她收回远处的目光,望着有些诧然失色的三奶奶,这是被说中心事的慌乱。“她们静,是因为她们再无贪恋,没有追求,可三嫂还有我三哥、有小六,我三哥是哥哥们里长得最好看的、才华最好的,你为什么这样的静呢?静得好像没有了爱,也没了留恋。不好!三嫂嫂才二十七岁,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三奶奶满是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只有九岁的女孩,这是她熟知的素妍么?她还记得自己嫁入右相府时,这孩子不过摇摇学步,她几乎是看着素妍长大的。可今儿,素妍仿佛剥开了她一件件的衣衫,让她再无衣物地袒露在阳光里。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少了什么,却总也找不到,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与大嫂、二嫂都不同,大嫂要主持中馈,打理相府上下。二嫂却是爱极了夫君、儿女,更是火爆性子,半点也不掩饰。
三奶奶不敢再看素妍,调整心绪,飞针走线。
“三嫂,不快乐得过一日,快乐也得过一日,为什么不让自己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呢。你瞧小六还这么小,因为你的缘故,都安静得像个小老头儿,应该让小六像个孩子一样的活着。日子总是越过越好,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日子越过越糟呢?”
三奶奶讷讷地望着素妍,她真的很怀疑,这是一个九岁小女孩讲的话,可面前的小姑娘,分明就是相府的小姐,是翁爹年过四十才得来的宝贝女儿。
“三嫂嫂,别绣花行不?你教我绘画吧,教我绘花,好不好?”
曾经,她在无色庵里数着指头过日。可后来,她还是尽量让自己过得快乐,但每月的初一、十五,她留给自己去沉思,去痛苦。因为有思索,她懂得了如何珍惜日子,好好过活。即便生不如死,她都坚持下来。
她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活得更久些,看看胡香灵与曹玉臻的下场。但她没有等到那时,看到的却是他们越来越好的日子。
活着于她,明明是煎熬,是折腾,但她还是选择了活下去,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给全家带来的灾难。
唉,还有什么比活着更好,尤其是身边还有自己深爱的亲人时,就更应活得好。
自此后,素妍每日除了跟宫里的教引嬷嬷学规矩,便是去跟三奶奶学丹青,每日还要写两百个大字,日子倒也过得充实、快乐。
前一世,她声名狼藉,父母因她受累。
这一世,她要活得光彩瞩目,要让父母以她为傲。
就如每每父亲说二哥在边城又打胜仗时,眼里都是骄傲的光芒;就如父亲得晓三哥高中探花,如他当年那般,更是神采飞扬。
素妍想学曾被她抛下的东西,不求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至少得有两样能拿得出人的,能比旁人学得更好的。
书法与丹青自来一体,她苦练大字,不就是想写一手好书法,现在她向三奶奶学绘画,也是想提升自己。
沙梅会这日,素妍如往常一样,起了大早,用完晨食,便站在窗前的书案前练习大字。
写了不过五六十个字,就见白菲一路快奔,站在门外禀道:“小姐,相爷和太太过来了。”
素妍扁了扁小嘴,昨儿不是才陪父母一起用了暮食,还一道说了许多话。每逢沐休日前夕,一家人总要围坐在一起进食,以示团圆热闹。
江舜诚站在院门口,透过窗户看到了自家小女儿,正一脸认真地握着笔,那神色让他忆起老三。江书鹏远离皇城,在外任官,虽有他叮嘱照料,可这一去就是一年多。他不由得长舒口气:“这丫头,快一个月没吵闹了吧?”
虞氏笑道:“到底是大了,又有宫里来的教引嬷嬷,你还希望她和过往一样不吵就闹,要么就想方设法地捉弄起府中的丫头、婆子来,就没个省心的时候。”
江舜诚双手负后,迈着漂亮的官步。素妍中规中矩地施了个万福礼:“女儿拜见爹爹,娘亲万福!”
看到这样的素妍,江舜诚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虽跟着教引嬷嬷才学可数几日,倒也有板有眼。
虞氏道:“在我面前,她从来没这么乖过。”
“爹爹,娘亲偏心。女儿如今很乖,可娘还是说我不好。几个哥哥一有进步,娘就知道。”
虞氏娇骂道:“这个臭丫头……”
白萝近了门外,道:“小姐,胡三小姐在偏门求见,可她今儿未得府中的帖子,要放她进来么?”
这个问题,真是有些头疼。
既不想见到胡香灵,又想继续放过她,找了法子,给她点难堪也是好的。
虞氏皱了皱眉,道:“那丫头怎么还来?”
按理,做了那等害人的事,是再也没有脸面出现的。
青嬷嬷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上回她过来小姐将她骂了一顿。她跪在院子里,非让小姐原谅不可。小姐已肚兜还给她了,说做不成姐妹了,你看她……”
素妍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拉了江舜诚看她写的大字,虽还在临颜真卿的字帖,可近半月进步极大,瞧得江舜诚很是惊喜:“这些真是你写的?”
“那当然喽。”父亲这话分明就是赞扬她,素妍越发欢喜。
白芳道:“回相爷,这些日子小姐每天都要写两百个大字。上午一百个,下午一百个,每一个字都写得很认真,字也写得越来越好了。”
江舜诚抬手,轻柔地抚摸着素妍的脑袋,眼里充满了怜爱与宠溺:“嗯,不错,比你三哥当初的进步还大。学习虽重要,也得注意休息。听说在跟你三嫂学丹青?”
“爹爹说过,书法丹青自来一体,我不仅要练好书法,也要学好丹青。我先跟三嫂学丹青,等我大些,爹爹再给我请位好先生。”
虞氏听到此处:“学什么书法丹青,年纪也不小了,该学学女红刺绣。回头我就替你找个最好的绣娘师傅……”
☆、017撒娇
“我不要学女红,堂堂右相大人的女儿,又不做绣娘,一副绣品能挣几个钱,就算我如何学,怕也不如府中绣娘的手艺。倒不如学书法丹青更好,听说朱武大先生的一幅墨宝,最少三千两银子,爹爹,我没说错吧?”
虞氏没被她的话气死,伸手就在她额上弹了个爆栗:“你还能了,难不成要做朱大先生?哼,明儿就跟我学女红。”
江舜诚朗笑:“我家素妍原是要做才女,哈哈,好,好,你且坚持下来再说。”
这在过往,她最多一个月的热情,只怕再过几日,对丹青书法也就倦了,江舜诚可没放在心上。
白萝还站在外面,“小姐,胡三小姐还在偏门等话呢,门子使人来问,要放她进来么?”
虞氏并未说话,在她看来,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儿。可是,对于胡香灵算计素妍的事儿,夫妇二人都认定是胡长龄在背后挑唆,除了他,他们着实想不到,为何有人要来害素妍。
“爹、娘,胡香灵好不烦人,我都不理她,还总是缠着我。”
虞氏道:“你不想见她,不放她进来就是。”
素妍微眯着眼睛,眼睛转动,当停止了转动,眼帘微垂,这模样与江舜诚简直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是狡黠,更是思量整人的法子。
虞氏最满意的便是素妍挑了他们夫妇五官、容貌里的优点,眼睛生得和江舜诚一般无二,又挑了自己好看的嘴巴、微翘的下而,嘴巴以上像父亲,身材、体形随了自己,动作、眼神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右相。
江舜诚满是兴致的看着女儿近来突飞猛进的字,写得刚劲有力,也不再如以往那般软趴趴,这猛一看来,没有十多年的修练,是很难有这种成绩的。他又哪里知道,如今的素妍可是在庵堂里抄了七年多的经书,要是让他瞧见素妍的梅花小楷,岂不得更为吃惊。
“白萝,告诉白芳,用我的名义给胡五小姐下个帖子,请她今儿与胡三姐儿过府一玩。去吧!”
虞氏仿佛从女儿的脸上看到了算计的味道,每次她要捉弄丫头、婆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副小狐狸模样。“你又打什么主意?”
江舜诚伸手落抚在女儿的肩上,语重心肠地道:“素妍,今儿是沙梅会,你可不要闹得太过。爹爹知道你吃了苦头,这口气爹爹帮你出。”
父亲会如何出气?自然不是去对付胡香灵,定是要对胡长龄下手了。
这些年来,江舜诚对于胡长龄此人睁只眼、闭只眼,用他自己的话说,胡长龄根本不配成为对手。胡长龄这个人要么城府深,要么是虚伪压抑之人,这一点与胡香灵很是相似。
虞氏道:“青嬷嬷,回头给小姐好好打扮,让她漂亮得体的出席沙梅会。”
素妍伸手拽住虞氏:“你和爹爹不是来瞧我的,爹爹要去检查五哥、六哥的学业,途经得月阁,顺道来瞧我。你们真是太过分了,上回娘做糕点,是给五哥的,我沾了个光,也得了一碟。这一回,你们来瞧我,也是因为顺道……”
看这样子,又哭闹起来。
在她未发作之前,江舜诚先就怕了,“妍儿乖,还有几月,你五哥、六哥就要下场科考,耽搁不得。”
“科考!科考,又得科考。爹爹也像关心哥哥们一样多关注我一些,回头我也考个女状元回来。”
江舜诚觉得这话有意思,又是哈哈大笑:“好,过上几年,我家素妍也去参加科考,如何?”
如果真能下场考试,而且她还是一个女子,这不可成天下最大的趣闻么。
“爹爹这话可是当真?那你与皇帝好好说,让他准允我也下场科考。”
瞒着皇帝尚可,皇帝怎么可能同意如此荒谬的事。
江舜诚只当是玩笑,不想素妍一脸严肃,似很认真的样子。“素妍乖,爹爹去检查你五哥、六哥的课业,回头再给你指点书法。”
她翻了个白眼,她可是大人,每次沐休日,江舜诚都有忙不完事,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日,不是朋友、同僚、学生来访,便要围着五爷、六爷打转,哪有心思过问她这个小女儿。“爹爹惯会拿我当小孩子哄,我懒得理你!”
江舜诚并不多说,离了得月阁,往后花园方向移去,那边最是静寂,适合读书,特意将五、六两位儿子的院落安置在那儿,以便他们能够用心读书。
虞氏看着一脸不悦的女儿,道:“可是你拉着我不许走的?”
“难得来回得月阁,我这儿又不是虎穴狼窝,你们跑得那么快做甚?丫头、婆子怕我便罢,你们是我爹娘,哪有怕我的理。”
“臭丫头,谁怕你,为娘要办沙梅会,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处理呢。你大嫂、三嫂许是忙不过来。”
素妍撒着娇,拉着母亲不撒手,趁自己还年少,能与父母多亲近,恨不得一日变成两日来近,真希望所有快乐的时光都停留在年少时,无忧无虑,一家欢聚,快快乐乐的。“哪会忙不过来,大嫂贤惠,又有三嫂帮衬,只怕昨儿将一切都备好了。我不管,我要你陪我。”
虞氏诡异笑道:“是你让我留下来的,一会儿,你得听我的。”
“啊!”素妍闪动着漂亮的灵眸,不清楚虞氏这话是什么意思,据她的回忆,当年可没有举办沙梅会。那是因为素妍病愈后脸上留下了难看的痘痕,虞氏怕她难过,在接下来近一年时间里,几乎右相府都没有举行任何的聚会、酒宴。
虞氏道:“我是你娘,难不成还会拿你怎样不成。”
素妍见虞氏有种阴谋得逞的神色,难不成她娘来得月阁,并不是为了去看五爷,根本就是冲她来的。爹是为了检查两个哥哥的课业,而娘就是冲她来的。
门外,传来田嬷嬷的声音:“太太,东西带来了。”
“好!”虞氏只吐了一个字,对左右道,“去给小姐备香汤吧。”
“娘……”
不待她说完,虞氏摇了摇头,年轻那会儿,她就盼望着自己有个女儿,盼了一年又一年,盼到了三十八岁,才生下这个顽劣可爱的小女儿。这回女儿同意了,正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将她打扮一番。“你是答应了听我的,一会儿不许闹腾。”
☆、018宴会
好吧,为了让娘高兴,她就委屈一回,把自己交给娘。
在素妍的记忆里,以前娘也想要亲手打扮,可每次才进行一半,素妍就吵闹开了,再也不许。唯一一次坐下来的,是她出嫁那日,母亲呆在她的绣阁里,整整一夜,与大嫂亲自张罗安排,为她打扮。
其实,能多一次这样的记忆,又何尝不是好事。
素妍在想,她娘呆会儿不会把她打扮成一个小小新娘的模样,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太恐怖了。
任由母亲给她沐浴洗澡,用了一大把的澡豆,浑身上下洗得干净细腻,还用了飘着香味的香胰子,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朵花,一朵散发着清香的鲜花。
虞氏心满意足地把素妍从大浴桶里捞了出来,给她穿上亵衣亵裤,又从包袱里取了套浅黄色的新裙子,裙子下摆绣了一排粉、浅紫、浅蓝色的蝴蝶,又用银针镶边,阳光下盈盈闪动,仿佛那蝴蝶随时都要拍翅而去。
发式是虞氏亲手挽的,虽是小姑娘,却亦挽了漂亮的仙女髻,髻上绑了浅黄色用银线镶边的丝绦,戴上漂亮的珠钗,又取了熠熠闪光的花钿,贴在眉心处,施了合宜的胭脂,描了黛眉,含了唇红,活脱脱就是从画上跳下来的小仙女。
素妍坚决不看镜子,脑海里想的都是着红色喜服的小新娘。
过了许久,门外有管事婆子来催,说客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大奶奶遣人问虞氏什么时候到后花园去。
虞氏这才牵着素妍的小手,一脸得意地带她前往沙梅会。
后花园里,已经来了好些太太、小姐,个个衣着华丽,大奶奶沈氏、三奶奶孟氏穿梭其间,笑语盈盈。众人正说话,目光就锁定在不远处过来了一大一小身上,尤其是今儿的素妍打扮得跟个小仙女似的,虽说只有九岁,那风姿实在太诱人了,娴静、高贵而飘逸,一双灵动的眸子如星闪亮。
“啧啧,瞧瞧,这是谁呀?许久不见,素妍又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
都怪她娘,居然把她打扮成这样,一出现,大家就像看猴子一样盯着她。她连镜子都不敢看,不知道有多古怪呢,还往她的脸上抹胭脂水粉的,她都快窘死了。
一位肥胖而衣着华丽的女人,说话间伸手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好在不重,否则,她指定大嚎起来。每经过一位贵夫人身边,都不妨被人摸一下,或拉一下手,或拍一下脸颊。
素妍郁闷得直翻白眼,也不知她娘今天发什么疯,干吗要这样折腾她,这是她娘为六哥办的沙梅会,就是傻子都知道,她娘要给六哥挑妻子。
素妍规规矩矩地坐在,虞氏与那肥胖女人寒喧,直至说了一阵,她才知道,这长得极度珠圆玉润的妇人原来是当朝的大公主,当今皇帝的大女儿、左丞相崔从善的嫡长媳。大公主身侧站着的华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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