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太常寺少卿董立人,这两日也是上窜下蹦,不肯安分,使了银子上下打点着,倒似与雷左相颇为交好。”
短短几日,新皇就晋了雅嫔、禧嫔的位份。
张锦绢也并非是六嫔中的唯一一嫔,而今已经又添了两嫔。
素妍莞尔一笑,“禧嫔亦有数月身孕,要是再生个儿子,董家也跟着蹦跶起来。董家想与雷家联手,那是现下禧嫔还没儿子,如果有了儿子,哪会甘心屈于雷家之下,只怕禧嫔也不甘被华妃压着。”
父女二人云淡风轻,闲聊着新皇的后宫诸事。
后宫就是一台戏,宫女、太监、嫔妃都能在那戏台上表演一番。
雅嫔,曾经的雅贵人,在经历了得宠、失宠之后,人倒越发沉稳了,而今每日服侍太后,太后少不得在新皇面前夸雅嫔举止得体,孝顺谦恭。只是丽贵人,如今是彻彻底底地失宠了,看着后入宫的,一个个生皇子、公主,还爬得比她还要高,每每相对铜镜,容颜还在,只是恩宠却已没了。
☆、844 有难大家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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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贵人心有怨言,见着皇帝时一个没忍住,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讥讽话,气得皇帝拂袖而去,再不肯理她。如花年纪,只能对镜嗟叹,自怨自艾。
江舜诚问:“卫州建渠还差多少银两?”
素妍静心想了一会儿,“各县卖掉三成官田后,工程款还差些,王府还得凑上五百万两银子。王府几十年的积蓄都用在卫州河渠的工程上,只得卖了店铺、田庄和我的画凑足银子。”
江舜诚轻叹一声,对于卫州建渠的事,宇文谦倒是递了一封又一封的奏折,向户部讨要银子,可皇帝将那些奏折看罢之后,直接就抛到一边,一个字不批,不管不问了。
江书鸿如今在户部任侍郎一职,少不得在朝廷催问了两回。
宇文轩直接回了句“户部没钱”。
可满朝文武,谁也不信这话,收没崔丛善的家业,国库就得了二千万两银子,还有了些直接入了内务府皇帝的私库。
江舜诚道:“日子还得过,家业也不能全都卖了。你能凑出多少银子来?”
素妍想了一阵,“卖些田庄、铺子,还有早前我和阿琰在卫州买下的私田,许能有一百万两银子,我再买些字画什么的,好歹凑足二百万两送到卫州去。眼瞧河渠工程就要竣工,可不能欠了百姓们的工钱。”
这是他的宝贝女儿,在家时,哪会用钱的事犯过愁,嫁作人妇,也替婆家封地的事谋划着,好歹这些是他丈夫、儿子的,打理好封地,也算是他们的本分。
江舜诚道:“你二哥的舅兄到了皇城,他们认识的富商多。我与传达说说,让他出面从富商那儿募些捐款来,就算把整个王府的家业卖了,你也凑不足五百万两。我想办法让传达替你募足三百万两银子。”
素妍心头一暖,眼睛发热,泪水盈眶,唤声“爹”,就要哭出声来。
江舜诚含着笑:“瞧你们有难处,做爹的哪能不管。再说,也不是拿家里的钱。”
他站起身来。一到王府就听下人说了。耀东如今由凌薇带着。素妍上回回娘家照顾小九,凌薇就把耀东带身边,这些日子下来,凌薇竟带上了手。耀东似也愿意让凌薇带着。以素妍的性子,定是不愿意把孩子交给旁人带,可因照顾娘家侄儿,竟失了自己带孩子的机会。想到这里,江舜诚越发心疼。
他是她的爹,她有难处,他当爹岂能不管,便是江家的兄弟、侄儿们也不能不管。
江舜诚道:“今儿倒是奇了,雷左相派了管事去拍卖行买你的画。连老曹也跟着去凑趣,还有御林军前统领韩国梁也抢画,唉……”
他实在没看明白。
老曹,礼部曹尚书,曹玉娥娘家的父亲。
昨儿午后。曹尚书就买《百花图》的事找过江舜诚和江传达,想让他们帮忙周圜标到这画。
江舜诚露过拍卖行,听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城叫喊,竟是曹大爷在那儿喊价,又有韩国梁的嫡长子韩五爷坐在其间,还有雷左相府的大管家,三个竟是喊红了眼,谁也不肯让了谁。
素妍早前正听白芷说过这事,九十万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价,“他们……都想要这画?”
江舜诚道:“我也讷闷着呢。”想了一阵,“老曹的事儿,我是知道的,他这回倒是势在必得,花一百万两银子买几幅画挂在家里……这不像是他行事的风格,难不成他买画是为了送人。”
巴结雷右相?
不像!
这天下最大的官莫过于新皇,曹大爷抢得脸红脖子粗,为的就是要竞得那画。
早前还有几家欲得,喊价一过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再没有人跟了,就只剩三家人在那儿夺,这一夺竟就夺了大半日。
素妍惊道:“莫不是要献给皇上的?”
一口道破,江舜诚也是这般认为的。
父女俩目光相对,江舜诚点了点头,“韩国柱全家下狱,案子未定。韩国梁因与他是堂兄弟,因韩国柱的案子受了连累,被夺官员,闲赋在家,而今在御林军任副统领的是程大勇,瞧这意思,皇上有意要让程大勇统领一职,又似还有什么顾虑……”
“御林军统领可不是寻常武将就能担任的,手底下可都是出身行武的侍卫,更有的自小就在接受训练。”
江舜诚觉得素妍这话在理,侍卫出身的,皇帝身边倒有这么一号人,那便是江南大都督、镇江候石开,这个人可是与乾明太子一起长大的,又一路协助皇帝,对皇帝最为忠心,他的两个儿子也在御林军任职,都是六品官员。
江舜诚道:“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妍儿,你好好歇着,为父回去了。”
“爹既来了,用了午膳再回去。”
“不了,你娘还在家等着呢。昨晚,又梦到你了,说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站在花园子里,一脸愁容的样子。今晨一醒来,就催我过来瞧瞧,见你安好,为父放心,你娘也可以放心了。”
素妍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已经是大人了,有了丈夫孩子,还有自己的一家人,偏虞氏还在那儿担心着,“娘还真是,不就是一个梦。派田嬷嬷就成,哪能劳爹亲自走一趟。”
“田嬷嬷来,你能与她说实话?好了,不要送了,为父回去了。”
田嬷嬷才得虞氏的心,到底是个下人,以素妍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下人,只会说她啥得好,就算真有不好的,也不愿虞氏知道。
这也是虞氏让江舜诚走一趟的原因,这会儿江舜诚听说素妍为卫州工程款的事犯愁,就想到要为她除忧解烦。
卫州修建七县的河渠,这可不是小事。他亦听传达说过,说那河渠两侧都用了石头码上,每过三里就建一处拦水堤,排洪泄水的,修得极好,就是离约有数丈开外,便建大路,是挖掘了渠上的泥土铺的,又铺了河沙、很是平整,路的下面还留有入水、排水洞子,每十五丈就有两个洞子,专门用来浇灌良田的。
江传达大赞,说老王爷等人在修渠上用了心的,但凡见过河渠、大路的,都说修得好,花的银子,都是实打实的,比众人猜测的都还要花使得少些。
当天夜里,江舜诚叫了在家的儿子、孙子在大书房商议,如何帮卫州修渠募工程款的事,江家男子们你一言、我一句发表了一大通的看法。
江传业垂着头,着实不明白,为什么江舜诚要插手管卫州工程款的事,还这样郑重其事,这明明是人家左肩王府的家务事,江舜诚揽了来,还召他们来议论。
江书鸿也帮着出主意,见江传业一直不说话,问:“传业,你怎么不支声?”
江传业笑了一下,“我又不懂如何凑银子的事,还是传达想办法的好。”
江书鸿原是兴致勃勃的脸上,立时冻凝成冰,厉斥:“你姑姑待你们几个侄儿如何,各自心里都有数。这会儿你姑姑有了困难,不想帮忙就说话。别给老子推三阻四的!卫州买田,各房都得了好处、赚了银子,但凡有好处,你姑姑哪回忘了江家人?”
江传业迟疑了片刻,没想江书鸿说发火就发火了,连江舜诚脸上也流露出几分不满,“爹,这……不是左肩王府自个的事……”
江书鸿“砰”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茶水四溢,洒在桌案上,他指着江传业,“忘恩负义的东西!以你姑姑的性子,要不是真遇上难处了,她会开口吗?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下回你姑姑再有好事休想沾边。”
他是长子,要不拿出点威望来,后面的兄弟怎么看,父母健在,他们就是一家人,手足相望,素妍是个重情的,宇文琰待他们父兄几人又有礼谦和,也是个好的。
江传达坐在一边,“我先想想法子,先让我大舅、二舅把江南的富商都请来,他们中有不少人也盯着卫州建码头的事,要是码头建成了,从江南过来的货船,又能快几日,再则卫州往登州、云州等地都是极为便捷的……他们会愿意出钱的。”
他顿了一下,如今二房的日子最好过,他开了几十家拍卖行,各州都有了,每天的进项银子就不少,虽说是一家人,大房的几兄弟里,难免有眼馋的。
江传达垂着头,“祖父放心,要是凑不足三百万两银子,我想办法给姑姑添上。当初在卫州买私田,嘿嘿……我也狠赚了一笔,反正是意外赚来的,就算是把钱都给了姑姑也没话说的。”
江舜诚嘴角划出一丝弧度,“你倒有些良心。”
江传达挠着头,傻傻笑了两声。
江舜诚道:“这事儿,就由小五挑头,凑了银子好给妍儿送去。散了吧。”
打开大书房的门,却见门外站着小八,手里捧着个半新旧的钱袋子,“祖父,听说姑姑急需用钱,我和弟弟手里就这些钱了,祖父都给姑姑吧。”
江传嗣瞧了一眼,看那大半袋子的钱,就算是零碎银子,最多不过三四两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舜诚伸手轻抚着小八的头,“你是个好孩子,能念着你姑姑。这钱你留着,你姑姑的事,有祖父和你大伯帮着呢。”
☆、845 好价
小八固执地伸着手,“祖父就替我把这钱给姑姑!这是我和小九的心意,祖父不收,回头小九就要来了。小九的病还未大好,祖父就替姑姑收下。”
江舜诚满是欣慰,对于五房的两个孙儿,他亦是疼爱的,心疼这两个孩子格外懂事,见小八坚持,笑道:“好,祖父就收下。祖父替你姑姑谢谢你们兄弟俩。”
小八灿烂地笑着,“上回姑姑照顾小九,听说回府后,老敬妃就不让她照顾表弟了……”想到这事儿,小八心里有些难过,那是姑姑的孩子,可老敬妃却抢了去,要不是为了照顾小九,就不会变成这样。
江舜诚知这小八也是个心思重的,轻声道:“那是老敬妃担心你姑姑身上有病气,怕染给了辉世子。你不需往心里去,你姑姑愿意把辉世子交给老敬妃。”
小八点了一下头,抱拳行礼,“祖父、大伯,我回去了!”
江传业只觉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才刚笑一半,江书鸿厉斥道:“都是做爹的人,连个孩子都不如,你倒好意思笑得出来。”
江舜诚没说话,领了江传达离去。
江书鸿却没有离开,而是唤了两个儿子再回到大书房,“传业,你最近怎么回事?古古怪怪的。”
江传嗣是长子长孙,此刻盯着传业看。
江书鸿问:“阿大,你知不知道?”
江传嗣没说话。
江书鸿道:“传业,你也不小了,万事可不要犯糊涂。为父告诉你,更不能犯与你五叔当年一样的错,你们瞧着小八、小九是懂事的,可你们瞧瞧这两个孩子,与同龄孩子比,是懂事,却少了一份纯真可爱。我可告诫你,不许与那些不三不四的纨绔来往。”
江书麒当年如果不是与皇城的纨绔混在一处。也不至做出糊涂事来,与父兄离心,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他和孩子。
对于今儿江传业说的那话,江书鸿觉得很伤心,素妍虽然出嫁了,依旧当自己是江家人,但凡有好事,就没忘下过江家人。“娶妻生子,你就是大人,做什么事前。先想想他们!这才是男人的担当!不要因为一时尽兴。把家。把自己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就抛诸脑后。为父不指望你们当多大的官,但要你们能活出个人样,能堂堂正正地做人!”
盯着一边沉默会着江传嗣,他如今也是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行事说话也越发得体,加上又是长子长孙,江书鸿对他的要求更为严格。
“传嗣,你是长兄,让你管二房、三房的兄弟,那不可能,你也没这精力。为父只望你多盯着传业和传良,莫让他们学坏了。”
江传业一脸不悦。争辩道:“为什么传达就可以跟皇亲贵胄做朋友,我就不可以与无赖痞子做朋友,我不过与两个性子洒脱的做了朋友,爹就说这样的话?”
江书鸿没想还真是学坏了,厉声道:“传达是什么人?他就是那性子。他一门心思地赚银子,要能学坏早就学坏了。”
江传达很忙,没有在朝中任职,只任了驸马都尉的闲差,对他来说,连这闲差都不想要,哪有他打理自己生意来得舒坦。整日为生意上的事,忙得团团转,那么多家的拍卖行,倒够他忙碌了。
江书鸿指着江传业,“你听好了!你要是敢学你五叔当年的样,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与自家人生二心,老子就没你这个儿子。”
反正他有三个儿子,没了江传业,还有江传嗣和江传良。
江传业再不敢说话。
在父亲与哥哥严肃的神色下,起身离去。
身后,传来江书鸿的声音,“你是长子,也有看顾弟弟们的责任。户部近来忙成一锅粥,为父一心不可二用,着实顾不到家里。你就要多费费心。”
早前江书麒犯的错,江书鸿万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犯一回。
江传嗣低声道:“爹,户部没了尚书,会不会提了你做尚书?”
江书鸿愤愤地瞪了一眼,“你祖父做这个大丞相,整日如履薄冰,朝堂上那些权贵,哪个是好惹的?休打旁的主意。”顿了一下,正说江传业的事呢,“回头与你媳妇说说,让她与二奶奶好好说说体己话,让二奶奶管着传业些,莫要到时候出了大乱子,一个个又来哭天抹泪的。”
江传业心下不乐,江传达就可以什么样的朋友都交,偏他就不行。
江传达交朋友,他能看见所有朋友身上的优点,这些人身上几乎都有一个通性:重情重义!只有这样的人,无论身份如何,都是值得交往的。
江传业结交的这些朋友,都是皇城纨绔,有好事在一起享受,没了好事就互相拆台。哪里是朋友,不过是酒肉朋友,若都是这样的人,不交也罢。
江书鸿的训斥,江传嗣的敲打,又有娇妻曹玉娥的哭泣劝说,江传业好歹是远了那两个酒肉朋友。江传嗣帮忙观察了一阵,觉得江传业又回来了,这才回禀了江书鸿。
*
三月二十二的早上,白芷眉飞色舞地说着《百花图》的事。
素妍听得瞪目结舌,张大着嘴巴,“就这一幅画,卖了一天?”
白芷看着白燕,又看着白茱与紫鹊、青嬷嬷,得意洋洋地比划了两根指头,“你们猜猜,多少银子卖出去了?
白茱结结巴巴地道:“二十万两银子!”
紫鹊一脸气急,“你傻的呀,挂在张记字画铺供人观赏时,有人给出的价就不止这么多。”
白燕咬着指头,两根指头,“我知道,一百二十万两。”
青嬷嬷笑着,“白燕和王妃一样,为钱的事,怕是着急上火了。”
白芷摇了摇头,“猜呀,大胆的猜!”
田荷觉得有趣,手里捧着铜盆,站在书房外面偷听着。
白莺自从被青嬷嬷贬为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