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素妍第一次听宇文琰说韩绍的事。
宇文琰面露忧色,“早前。我与青霞说过此事,可她就是不听。听说与韩绍青梅竹马长大的程小姐,死时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韩家派了下人秘密在护城河打捞尸首,五天五夜也没寻到程小姐的尸骨。”
素妍一直以为,青霞与韩绍是两情相悦,而今才知并不是那么回事。
青霞郡主自己看中的,就一定要得到,这一点像极了老王妃。
紫霞郡主的霸道与刁钻,却是打小在叶家养成的。
她是老王妃的长女,又是郡主身份。到了叶家。上上下下都敬重着、宠溺着。她说一旁人就不能说二,处处骄纵着她。
宇文琰反复想过嫁妆清单簿子上如何写,“还是不能将羊脂白玉观音改成白玉观音。今儿我去惜月阁里取冰蚕丝夏裳,青霞就要了田庄、铺子。要是真改成白玉观音,回头谁能保证她不会借着我们换了她的东西索要回去……”
不能啊!
他既然拿回来了,就不会再给青霞郡主。
“她不义,我便不仁!”宇文琰吐出几字,“再说这单子不是我们写的,是她自个写的,到时候把抄写的那份给她,她写的这份我们留着。而小库房的钥匙虽有两把,却一直都是她拿着的。”
“可大管家的女人、二管家还有护卫们都知道我们私下换了东西的事。”
宇文琰道:“夜明珠、珊瑚树这些东西却是一早就换的。还有。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心腹,不会乱说话。”他安慰似地道,“你放心,我自有主意。紫霞年纪不小,居然说王府里的东西是她和青霞的……”
这样说。置他何地?
他是男儿,是袭了王爵的,居然说王府东西是她们俩的。
素妍道:“千一,你有没有觉得青霞和紫霞恨我们?”
宇文琰问:“怎么会呢?”
“就算是我,也不会这样算计自己的兄长,对于我来说,感情比什么都重要。青霞她做这一切时,明知事发后许会闹得兄妹都做不成,还是不管不顾地做了。”
珍宝库里,贵重易拿的都取走。太笨重的、不值钱的留了下来,
“她已经不在乎我这个兄长,在她眼里,韩绍和她自己的体面高于一切。既然她要体面,我们就给她,只是这后果得由她自个儿品尝。”
心,是这样的痛,仿佛有谁在剜割一般。
她既不在乎他,他也不需要纵容这个妹妹了。
宇文琰不止一次地想:青霞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或者,他从来就不了解自己的妹妹。
三月十六一大早,素妍起床,去惜月阁里帮忙,待她到时,贤太妃和闻雅云都已经到了。
一早请好的全福太太正在给青霞郡主梳头。
卯时二刻,是青霞郡主离开王府的吉时。
她提前一刻拿了钥匙,令乳母嬷嬷小心盯着小库房那边。
首先抬出来的,是金如意、玉如意,然后是一只奇大的扎着蝴蝶结的大木箱子。大丫头看着那箱子,喜上眉梢,低声对嬷嬷道:“夜明珠就在这抬陪奁里,一路上派人小心盯着。”
宇文琰仿若无事地将青霞郡主背上了花轿,鞭炮声声,锣鼓喧天,青霞郡主带着长龙似的陪奁出了府邸。
宇文琰照着规矩,陪送了四房下人,是青霞郡主点名要的,又有四个丫头和青霞郡主的乳母嬷嬷。
宾客们小声议论着,在青霞郡主的陪奁里有先帝赐给左肩王府的夜明珠,还有几样稀罕物什,只是不便露富,所以都用了大木箱子装着。
花轿走远了,宾客们用过早饭,有的告辞离去。
到正午时分,就留下江家女眷和贤太妃婆媳俩。
☆、711 接掌内宅
贤太妃见自己的事也办好了,领了闻雅云,与宇文琰打了声招呼乘轿离去。
宇文琰唤了各房的管事来,正式宣布,从三月十五日开始由素妍打理王府诸事。
最高兴的自然是青嬷嬷与几个大丫头。
素妍照了江家行事的风格,将酒宴上没吃完的菜按冷热菜、荤素菜分开,派了两辆马车,一往城南,一往城北,施给乞丐们吃,又另让白燕、紫鹊跟着,买了几口锅,一些荤菜需得热吃,连锅也一并施给乞丐。
大厨房一些没用的食材,素妍也让青嬷嬷挑了好的,让李碧菱带回江家吃,说是坏了怪可惜的。
紫霞郡主一边冷眼瞧着,就想看素妍的笑话,没想大厨房及静苑、会客厅那边都有素妍的大丫头领着下人、婆子们收拾,不过大半日,也就恢复了原样。
下人们议论着说“谁说王妃不会打理王府,瞧着安排、指派,样样都是合情合理的。”
紫霞郡主听说十七午后宇文琰要入宫当值,急着寻到他道:“你同意补给我的添妆呢?你说的院子,你说的两处铺子……”仿似宇文琰欠了她的一般,不是轻言细语,而是咄咄逼人。
宇文琰道:“只要你住进三进院子里,我立马给你房契。你如今住在府里,吃的、用的都是我们府里的,我如何给你,你总不能住在府里,还管着你的嫁妆。”
紫霞郡主生怕宇文琰变卦,十七日一早就收拾了东西,催着宇文琰带她去新院子里。
宇文琰笑道:“可收拾好了?”
想到珠奉侍等人离开时,把住的院子摆件瓶子都拾掇走了,这回子,紫霞郡主行事也是如此,风过无痕,将所住的院落吹刮得干干净净的,但凡院里值钱的、好些的物件,都被她拾掇走了。连带着把院子里的案几、绣杌也一并带了去。
宇文琰微微皱眉:“嫁出门的女儿不带这样的,你的东西可以拿,你到了新院子里,我另给你一千两银子置备。”
听了他的话,紫霞郡主才下令将案几、绣杌和摆件放回原处,片刻之间,偌大的怜星院里一片狼藉。
紫霞郡主领了儿女坐在马车上,穿街过巷间到了城西雪花胡同,三进院子大门前没有牌匾,门前有一对石狮。有一对老夫妻仆人迎了过来。
宇文琰笑问:“五伯。如今这宅邸给紫霞郡主了。你们一家愿意留在这儿,还是去别苑?”
紫霞郡主自然希望多一房下人。
老头儿道:“我们还是去别苑看守吧,那边正需要人手。”
宇文琰道:“收拾一下,回头随我去别苑。”
叶卿卿好奇地跳下马车。前院后院地跑了个遍,一进大院里有一座大房子,是用来会见宾朋的,又有二仪门,里面有大厨房、绣房、花木房等,三进门里才是主子住的三座院落,有凉亭、有假山,也布设得雅致。
紫霞郡主想着自己在皇城也算有家了,心下欢喜。当即去三座院落里转了一圈,虽说这里只留了一家子下人看守,倒还算干净。
领了自己的丫头、下人打扫了一整天,才将大厨房和她住的上房给清扫干净。
卫州城时,原也陪嫁了两处别苑。全都被姚妃给拿走了,说那两处别苑是嫁妆单子上没有的,不是她的东西。
卫州的院子没了,皇城却有了一处。
紫霞郡主乐呵呵地收拾新家,青霞郡主却被乳母嬷嬷的话惊呆了。
“你说什么?那一箱子里虽还是十二个盒子,却不是原来的东西?”
她给威远候夫妇敬完茶回来,听到的便是这个消息。
进了新房院子,看着堆满了小库房的嫁妆,每每望见摆得满满的屋子,她都喜上眉头,大木箱不是原来的木箱,里面装贵重珍宝的盒子也不是原来的盒子,启开一个,是鸭蛋大小的琥珀珠子;再启一个,是一顶寻常的蝉翼绡帐……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原来的。
可礼单上写的还是原来的名字。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这样,被人给换了呢。
乳母嬷嬷惊道:“可不奇了么?两把钥匙都在郡主这儿,郡主生怕有人使坏,背着我们换了,还特意备了三把锁,每次瞧过之后就换上一把,是谁能悄无声息地换了东西?”
难道是撞邪了?
她是十五日早上再写了单子送去的,没人知道大木箱里有什么东西?
对了,珍宝库和大库房的管事。
十五日晚上王府来了客人,静苑也住了几位女眷,谁也没有这等本事能换走。
到底是什么时候被换走的呢?
“两个管事找到没有?”
乳母嬷嬷摇了摇头,“没找到人。”
青霞郡主蹲下身子,看着盒子里东西,虽能值点银子,却与之前是天壤之别。
她冒着与兄长闹翻的危险,几个月才谋划一局,为的就是让自己往后的日子过得富足无忧。紧要的时候,可以拿夜明珠变卖,得了银就能坐着吃上好多年。
现在,夜明珠没了!
这可是先帝赏赐之物,弄丢皇帝御赐宝物,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大罪,她蓦地忆起,紧要关头,这夜明珠是不能变换成钱的。
她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个拥有丰厚嫁妆的郡主美名。
一大箱子的宝物,说没就没了。
韩绍进了院子,一如她初识那样的丰神俊逸。
青霞郡主一入门,所有人都说她的嫁妆丰厚,居然有夜明珠做嫁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威远候府虽是钟鸣鼎食之家,拿夜明珠做嫁妆还真是头次遇到。
他往小库房望了一眼,“郡主这是怎了?”
传扬出去,让她情何以堪。
郡主回过神来,答道:“没什么。”离了小库房,与韩绍一道回到花厅。
韩绍接过大丫头会来的茶水,浅酌一口,“母亲问。明儿回门,给你兄嫂准备什么礼物。你兄嫂待你不薄,我们的回礼也不能轻了。”
青霞郡主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明明是一箱子的珍宝,怎的就变成寻常东西,一尺多高的汉白玉观音能值几个钱,但凡是大富人家,轻易就能买上好几尊。
“左肩王府自有好东西,我兄嫂不计较这些的,相公看着准备就是。”
韩绍微愣。“不是我准备。得你来准备。你才知道王爷、王妃喜好些什么?”
青霞郡主回了一抹心不在蔫的笑。
韩绍瞧了一眼。
昨夜。他很不想到洞房,他一阖上眼就能忆起程小姐来,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阿绍,我不求做你的妻。做你的妾也行。只求与你在一起……”
然而,他却连这个也不能答应。
韩太太给了程小姐主仆一笔钱,让她们远走高飞。她却把钱给了贴身服侍的丫头,在客栈里留了一封信,自己就此失踪。
待下人寻到她时,只在护城河畔发现了她的绣鞋。
有附近的渔民证实,早前却是有人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跳到护城河里。
捧着她的遗书,他才知晓,她已经有了他的骨血。
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变故。又不能回转北疆边城见她的父兄,她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程小姐,本是北疆定北大将军之女,因父兄常年守在北疆,她自小就在威远候府长大。威远候府的候爷与定北大将军原是结义兄弟。
程家、韩家自开国太祖皇帝时两家就多有交往,如今到了这一代,算是世交。
韩绍只将自己灌醉,唯有醉了,把青霞郡主当成自己挚爱的程小姐,成就夫妻之实。
今晨,母亲与嫂嫂又叮嘱他“你得善待青霞郡主,瞧这次的嫁妆丰厚,只怕青霞郡主深得左肩王夫妇之心。”
韩绍道:“瞧你是累了,先歇会吧。明儿还得去左肩王府拜见。”他与嬷嬷道:“你帮着准备一份厚礼,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威远候府。”
威远候爵位临到韩绍的大哥韩纶身上时,已是第五代候爵,再下一辈再不能袭爵。靖南候府还没到五代就因犯过被掳夺爵位。左肩王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左肩王妃与皇后交好,又是义结金兰的姐妹,皇后得了好东西总不忘给左肩王妃留上一份,可见二人如亲姐妹一般友好。因为这个缘故,也是韩家执意赞同与左肩王府联姻的原因。韩家需要继续袭爵,而程小姐帮不了韩家。
十七日一早,素妍坐在偏厅里,听各位管事站在珠帘外面回禀各房的事务,主要是说这次办喜宴花了多少上好的食材,哪些食材又要补充了,还有各房如今都是如何状况。
素妍想到无名子给的那本簿子,“往后,各房的人小事请二管家做主;不大不小的事,让大管家的和青嬷嬷一起拿主意。大事禀我知道,由我来拿主意。像这种小事,往后告诉二管家安排。”
她顿了一下,“我准备加了各房管事的月例银子,各位管事每月二两银子,但前提时在那一月之不能出现差错,要出了差错,便扣掉一月的例银……”
令白芷取了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面有本小轧子。白芷照着小轧子给花厅的管事们念了一遍,这是素妍用几日时间整理出来的章程。
众人听着,倒也新奇,但凡用心就能多得银子。
各房管事也是听人说过的,王府家底厚,田庄若干,店铺数百家,就是素妍的嫁妆也很是丰厚,主子不怕打赏,就怕没个尽心人。
“回头着账房先生抄上几份,各房、各院各发一份,无论是管事还是下人、丫头,都照着这上面的做。差事办得好,可以赏一月的例银,要是办砸了,便相应处罚。”
☆、712 罚错仆
往后不用每日往琴瑟堂跑,只需每至日曜日来这里参加例会,主要是向素妍回报各房这几日的情况。
管事们小声议论了一回,多是持赞同态度。
白芷继续念叨:“但凡王府老仆在王府服侍三十年以上又年过五十五者,未出大错,可脱奴籍,赐赏自由身,另在王府名下的忠义田庄上,再赏二十亩良田、三间砖瓦正房养老,并允其名下子孙一人跟前服侍敬孝,得享天伦。”
众位管事一个个眼睛晶亮,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好事。
珠帘后,素妍坐在贵妃椅上,神态懒懒的。“王府让你们老有所依,不受贫寒,不受饥饿,但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们用心办差。良田、房契会在你们离开王府前往忠义田庄时安置妥当,虽不是你们的名字,但你们可在那儿养老送踪,安度老年。”
白芷念完了上面的章程,从位管事个个觉得热血沸腾。
“往后这府里,有功者赏,有过者罚。二管家回头拟定细致的章程给我。”
二管家应声,各公候世家、王府多是几代家奴,父母是奴婢,生了儿女也是服侍主子的奴婢。脱奴籍,赏养老田地、住房,还能准允一位子孙在跟前服侍敬孝,这无疑是天大的恩赐。二管家听着也是满心的欢喜,这样大家都有个盼头,不用老了动不了就落个凄惨下场。
白芷看着素妍,敬待着素妍的吩咐。
她打了散去的手势。
白芷将小轧递给了账房管事,着他抄写几份,各房、各院都发上一份,上至管事,下至粗使小厮,务必做到人人知晓。
素妍又道:“回头着人刻到静堂的内仪门边的石墙上。”
白芷应声。
众管事散去,二管家却依旧站在珠帘后,勾着腰身道:“原珍宝库、大库房的管事如何处置?”
素妍没答。
白莺这会有了说话的机会,问道:“王妃问。按例如何处置?”
“打杀!贱卖!”
敢合着青霞郡主拿了珍宝库的东西,胆子当真不小。
素妍想了一阵,好歹是条命,“将他们两家人贱卖西北。”说完,又停了一下,“就卖给长平伯夫人。”
柳飞飞!
想到柳飞飞要去西北,正想寻几个忠心的奴仆呢。
就也算是她给这两家人的一条生路。
二管家微愣,“王妃的处罚是不是太轻了?”
“与其卖给旁人,让他们胡言乱语,倒不如卖给长平伯夫人。在长平伯西北的府上。他们也不敢乱说。你回头着人寻寻长平伯夫人。就说是我说的,让她瞧着给些银子。”
青嬷嬷此刻走了进来,低声道:“王妃,当罚则罚。否则难以立威。”
二管家也赞同这话,他们是当奴婢的,自然得全心为主子尽忠。“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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