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吁了一口气,“二管家一会儿拿了我的名帖去见贤太妃,请她过门帮忙。”
当日午后,老王爷入宫当值。
贤太妃接到名帖。听左肩王府的二管家禀报完毕。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贤太妃呢喃道:“左肩王府的老王爷要娶侧妃?”
二管家道:“王妃年轻,没有打理过这种事。青霞郡主前两日染了风寒,郎中吩咐得卧床静养。老王妃如今也病下了,迁到佛堂调理身子呢。只好请贤太妃出面。帮老王爷张罗婚事。”
闻雅云带了儿子来陪贤太妃解闷,这话一说话,心里就猜到几分。
如果素妍想帮忙张罗,江家的几位太太、奶奶哪个不是贤惠能干的,叫两个过去就能办得妥妥帖帖的,很显然是不想过问,毕竟哪有儿媳帮翁爹娶侧妃的,怎么听都有些怪异。这种事,多是正妻张罗。要不就是身份得体的长辈张罗。
闻雅云道:“母妃,老王爷可一直敬重你,这回定是遇上极大的难处才求上门的。”
贤太妃点了点头,“自从出了宫,倒极少见到他了。听说先帝去后。他一直都难受着呢。”
这是先帝最器重的弟弟,她做为先帝的宠妃,自然明白先帝对宇文谦手兄情深。
就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推托,贤太妃道:“明儿一早我就过去。”
二管家见办成了差事,深深一揖:“多谢贤太妃肯出手相助,老王爷不会忘了您的功劳。”谢了贤太妃,二管家领了下手离去。
贤太妃吐了口气,“但愿此次,能助琯儿一臂之力。”
闻雅云这才明白,贤太妃答应得爽快是为了十一王爷。
新皇登基这么久,十王爷、十一王爷尚未封赐爵位,郡王也好、亲王也罢,总这样悬着也不是件事。
次日一早,贤太妃就到了左肩王府。
青霞郡主让二管家收拾了怜星院出来,暂供贤太妃小住。
贤太妃到后就领人去了大库房,大管家的女人和二管家领了丫头、小厮帮忙准备聘礼,该入箱的入箱,该请匠人订制木框的做木框。
有了贤太妃帮忙,青霞郡主就真的以生病为由,呆在阁楼里,连院门都不出。
素妍这边,则遣了青嬷嬷和紫鹊去帮忙。
大管家的女人传话道:“老王爷的意思,要照着王爷娶江王妃的样置办三十抬聘礼。”
贤太妃皱了皱眉头,这事儿虽然棘手,但她昨儿一夜就想明白了,道:“王妃是正一品的阶位,侧妃是正三品,就是身份也不同,不能逾了皇家规矩。既然王爷备的是三十抬聘礼,本宫瞧着,给老王爷的侧妃备二十二抬就足够了。”
贤太妃亦是聪明人,素妍说不管事,却派了自己的陪房嬷嬷和陪嫁丫头来,不就是想看她是如何准备的,要是办不妥,就把这位尊神也给开罪了,素妍背后的江家可是不能得罪了。
贤太妃在宫里时,张罗过几回公主、皇子的婚嫁,处理起来倒也得心应手,先帝封她“贤”,可不是徒有虚名,她先大致写了个单子,按照皇家娶妃的礼数,寻了一对玉如意出来,又寻六匹宫缎、六匹宫绸,再六匹寻常茧绸,以六匹为一抬包裹好,扎了红绸。又挑了几对官窖瓷瓶,归拢成两抬。又请了皇城出名的两家首饰铺掌柜来,挑了五套头面,二千两银子一套的有两套,又有两套一千两银的头面,再一套五百两银子的头面首饰,也拢成了两抬。又从大库房里挑了精致得体,却不算太贵重的佩饰物品,一对“鲤鱼跃龙门”的金帐勾,一面半人大的菱花铜镜,既比寻常人家的贵重,又不会越了娶正妃的礼。样样都很是得体。
青嬷嬷中午回素妍哪儿,与紫鹊一一回禀了贤太妃准备的聘礼。
素妍微微一笑,“当真办得很合理,外面无人会说薄了,自家人也觉得还能接受。便是贤太妃这个度,寻常人就学不来。”
她问:“贤太妃可有说傅承仪的聘礼如何准备。”
青嬷嬷道:“老奴问过了。贤太妃说,按照规矩,好的准备十抬,也有的准备两抬。但侧妃过了门,可以让侧妃来打理这事儿。皇城王府里的主子是王妃。具体多少还得王妃说了算。”
紫鹊嘟着嘴。“嬷嬷还说合理。光是那对玉如意就价值不菲。应该让老王爷在卫州王府娶了她才是,平白拿了我们王府的好东西。”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青嬷嬷知晓这紫鹊护短得很。
素妍笑道:“你这丫头……”转而又道,“王爷去了卫州。你瞧王爷是个大方的么?你且等着,待他回来的时候,只怕比这二十二抬聘礼不知贵重几何。这面子上的事,还得拿得过去。”
紫鹊面色好看了一些,看贤太妃张罗下人选那些东西用红纸包好、红绸结花,心里就跟剜心一般,仿佛拿了她自个的东西。老太太让她来郡主身边,看中的就是她对主子忠心的份。
紫鹊至今想到诬陷老王妃身边丫头、小厮的事就得意得紧。
而去给各家报信说卫州地价升值,她亦得了近三十两银子的赏钱。出去的时候顺道去了首饰铺子,把拆下来的点翠、饰物变卖了,又得五十多两银子,自然这事她不会说出去,小心将得来的银票收好。想着有人回豫地,托人给家里的父母哥哥捎去。
虞氏有些不放心素妍,遣了田嬷嬷来探望。
素妍说了老王爷娶侧妃的事儿,知是贤太妃在帮衬准备诸多事务,也放下心去。
贤太妃令二管家写了请帖,但凡与左肩王府亲近的一律都请来,竟也能置办二十五桌之多,忙忙碌碌地分成两处,因是冬天,男客在会客厅,女客就安排到怜星院,南薰院也布置成新房模样,静苑因是老王爷和老王妃住过的地方,就不安置在那边了。
杏奉侍、珠奉侍二人看贤太妃张罗着,也自愿过来帮忙搭手。
摆宴桌,布喜堂,张绸花,挂红灯笼……
到了腊月二十五午后,老王爷回府,处处都洋溢着一片喜庆。
老王爷亲自谢了贤太妃:“这次多亏了贤皇嫂,否则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青霞病了,儿媳妇又是新过门的,府里的事也不熟……”
贤太妃笑道:“先帝不在了,你还敬我是皇嫂,这个忙,我就该帮。只是皇家亲王娶侧妃是大事,可与皇上和太后说过了。”
老王爷道:“说过了。太后说,我膝下子嗣单薄,原是早该纳娶的,太后赏了凤冠,皇上赐了一对玉如意。”
贤太妃道:“这好啊。我还在聘礼里准备了一对玉如意,是不是将那对换下来,摆上皇上御赐的和着凤冠一起抬到姚府去,又体面又风光。”
“弟弟听从贤皇嫂的安排。”
贤太妃原比老王爷还年幼几岁,但行事很晓分寸,又处处得体,深得先帝赞赏。
贤太妃令近身服侍的嬷嬷取了聘礼清单来,给老王爷过目,虽说只得二十二抬聘礼,却也是满满地写了清单薄子,看着倒也得体。“宇文琰成亲置的是三十抬聘礼,按照皇家亲王娶侧妃的规矩,是不能越了他们去的,二十二抬倒也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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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8 新人茶
老王爷会意,笑着道:“明儿是喜日,贤皇嫂还得多留两日,好歹喝了新人茶。”
这是要拿贤太妃当成男方的长辈亲人。
宫里虽有德太妃和贵太嫔,可那两位都被太后视成了眼中钉。
老王爷敬贤太妃,贤太妃也不好提离开的事,好歹也得等吃了喜酒再离开。
贤太妃笑道:“我已经好久没喝新人茶了,喝了你的新人茶,沾了喜气正好回府过年。”
午后,巧媒婆来了王府。
老王爷骑着高头大马前往姚府送聘礼、催妆。
姚家因为准备得匆忙,也是乱成了一团糟,姚太太原本一直病着,想到嫡长女出阁,嫡长子成亲、嫡次女出阁,这些全是姚小姐张罗的,如今这个年过双十的大女儿总算寻了个好的要出嫁了,也撑着病体,忙前忙后地带着儿媳操办着。
嫁出门的嫡次女听说姐姐出阁,也挺着大肚赶回来帮忙。
腊月二十六,左肩王府内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大管家的女人和二管家忙前忙后,连带着杏奉侍、珠奉侍也跟着在一边帮衬着,想借着这机会露露脸,让上门的宾客知道左肩王府有她们俩这样的姬妾。
素妍一早就到了怜星院里,青霞郡主面带病容,脸上蒙着面纱,继续装“风寒”生怕把病过给了人,远远地坐着说话。
佛堂之内,老王妃听到喜乐,知事难以挽回,一颗心揪得紧紧地,时高时低地扑腾着。
说她欺骗了他,到底他才是无情人。
他对她失望了么?
这才几日,就要娶新人过门。
她阻止不了,见到她,他也不再怜惜,甚至取笑她老了。不如年轻时会侍候人,会让他快活。
老王妃想着,再也控制不住,转身就要冲出去,却被门口的丫头给拦回来了,“老王妃,奴婢求求你了,别出去!老王爷下了令,你要是迈出佛堂,他就把我们几个卖到勾栏去……”
上回将她们几个打了半死。还有的活活打残了。他们相信老王爷是做得出来的。
她得出去。
她拼命想推开丫头。而她们却像粘了上来,一名二等丫头居然转身合上了佛堂的大门,很显然,她们不会让她去。
“贱婢!本妃是你们的主子。还是老王爷是你们的主子?”
大丫头道:“老王妃要打要骂都行,只是不能出去。万一今儿你给了老王爷难堪,他是会真的休弃你的。听管事嬷嬷说,老王爷把娶侧妃、纳姬妾的事告诉了太后、皇上,你做的事只怕太后已经知道了。太后还说‘如此不贤,真该休了!’”
她不相信他会无情至此。
可他真的无情了!
是她伤了他,还是他伤了她?
老王妃这几日过得不好,很不好。
她没想到,江家的三太太何氏就等着王府出事。这样她就有理由进门,可以当着老王爷揭发她当年的所为。
会客厅里,传来司仪官的大声唱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曾许诺了她的,而毁掉,不过是几日之间。坚持却又有二十几载。
他不会原谅她了。
他说过,二十年后,再问他是否原谅她。
那时候,又有何意义。
一切不复返。
他们最恩爱的画面只停留在记忆里。
她是有过算计,是想过嫁入皇族,一跃成为人上人,可这又有什么错,她不为自个打算,旁人又有谁会在意她。
一开始是谋划过,可她是真的喜欢他呀!
在他的心里,她爱权势、荣华远胜过了他。
而他的手里,握着的是她想要的荣华富贵。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他会用他的手,捧她入天堂,也能用他的覆手令她下地狱。
老王妃哈哈大笑起来,“卢华浓,你厉害!还是你厉害!当年,我就不该心软,而是让你死……”
她的幸福,毁于卢华浓。
她的幸福,也得于卢华浓。
如果不是卢华浓鼓励她,她怎会如此,弃封三爷,重新追逐一份更好的。
是卢华浓说,她比韩大小姐美;是卢氏说,她可以拥有更好的。
如果没有卢华浓那些话,她怎么会设局算计宇文谦,让他走进自己布下的圈套,让他爱上自己……
正因为卢华浓知晓了太多,她才容不得,没想卢华浓在疯了二十多年后,居然会清醒,还留下了那样一封血书,说紫霞不是老王爷的骨血,就这一点,就能令老王爷勃怒。
“江素妍那个狐媚子,她一定可以劝阻老王爷的,她脑子那么好使,一定有法子的……”
她凭什么劝阻?
因为老王爷是她翁爹?
她在乎只是自己的夫君有几个女人,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
老王妃又笑了起来,“本妃忘了,我难为了她,她从心里一定恨死本妃了,又怎会帮衬本妃?”
她脑子里好乱,这样的拥挤,过往的美好,今日的痛楚,未来的难料,一并的涌上心头,让她难以适从。
老王妃软坐在佛堂偏厅的炕头上,这里如此的简陋,怎么是人做的。
可这儿,还是她的好女儿青霞亲手带人拾掇的。
她说:“母妃,父王说佛堂清修,宜简单。”
不是青霞郡主不给,是老王爷不许给。
那几样可数的摆件,都是她最喜欢的,被青霞郡主一并送到这儿来。
“送入洞房!”一声高喝从前院传来,她的心如堕冰窖。
她就如此可恶,让儿子背离,让女儿生疏,让夫君厌恶,更被儿媳所仇视……
腊月二十日,原是她答应了大哥,说要回去贺寿的。
而老王爷却以“老王妃身染风寒,需要静修。”为由回了叶家,他们也许都相信她是真的染了病。
一天。终于结束了。
夜色已暗,老王爷带着七分醉意,摇摇晃晃地经过佛堂,朗声笑道:“叶飘飘,不要以为你有多好?哈哈,本王瞧了姚妃,比你年轻时还要水灵,哈哈,弃了你这一朵花,本王可以拥有更多。哈哈……”
是恨。是爱。亦或还有其他。
他不想问了,只要他放下,他就可以过得恣意。
他是在炫耀么?没有她,他可以过得更好。而她。失去了他,就失去了幸福和快乐。
而这一切,都是她该得的。
她曾经做过的好,被他遗忘。
而她所有的不好,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老王爷在小厮的搀扶下进了南薰院,这座院子从先帝时就空置中,院里只留了两名小厮居住,每日负责看守和打扫,如今总算有了人气。因为这里多了一个姚妃。
盖头是早前就揭了的,因为程大勇等人找他喝酒,他就又回了会客厅。
芙蓉帐暖,春光无限。
待睡至次日辰时,老王爷才在头疼欲裂中醒来。
姚妃道:“老王爷可要起来?”
老王爷蹙着眉头。拍了拍头,“还要去静堂大厅给贤太妃敬新人茶呢?本王在世的亲人不多了,她是本王的贤皇嫂,你得敬她。”
姚妃恭谨地答了声“是”,将他扶起,令丫头更换了蟠龙袍。
贤太妃正坐在静堂的暖厅里用早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醒来,昨晚也在静堂暖厅歇下的。
素妍与青霞郡主倒是早早过来了,给贤太妃请了安。
贤太妃见青霞郡主一脸懒懒地样子,“风寒可好些了?”
青霞郡主笑道:“还是我嫂嫂的药厉害,昨儿吃了两顿就好了大半,比太医开的都管用。”
素妍知她是装病,也不点破,笑道:“她是近来太操劳,虚火浮燥所致,太医们念她千金之躯,不敢下重药,我可是下得狠手的,下了两味重药上,没想对她倒还真管了用。”
青霞郡主道:“下回再生病,就找嫂嫂开药。”
素妍道:“她倒是半点不装病的,睡了一觉风寒大好。我正睡着呢,就被她给拉起来,说要见新姨娘,耽搁不得。”
贤太妃指了指一边,“你们且坐,可用过了?”
青霞郡主道:“我在琴瑟堂里陪嫂嫂一起用的膳。”
贤太妃喝了一碗清粥,漱了口。
老王爷领着姚妃来拜见。
二人跪着给贤太妃奉了茶,贤太妃一早备了礼物,给老王爷一个封红,又给了姚妃一对金镶玉的镯子,“这原是先帝赐给我的,瞧与你倒也有缘,今儿就赏你了。愿你们早得贵子。姚妃,你记住了,你虽是侧妃,行事却不能越了左肩王府王妃和老王妃去。按照皇家的规矩,每位亲王膝下,有两个儿子可得赐封,一个为世子袭王爵,一个可封赐候爵。你若诞下庶长子,王爷便可奏请皇上,封赐候爵。就是生了女儿,也能赐封为二等郡主。”
一等郡主,如青霞郡主、素妍都是正二品的郡主。
二等郡主便降四级,为正四品郡主。
又有三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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