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本不惧她,要不是看在她是宇文琰母亲的份上。她根本都不必受这种气。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在曹家的日子,她委曲求全,可最后是怎样的下场?
有些事可以忍,忍一时是退让,是大度;忍一世,就是懦弱。是无能。
“素妍是就事论事,是王妃先给我扣了一顶大帽子,就算是皇上下旨定罪,也要着刑部办案过堂。难道素妍就不能争辩几句?”
王妃气得连喘粗气,仿佛一个喘不上就要窒息。
嬷嬷道:“世子妃,你怎能把王妃气成这个样子,快与王妃赔个不是。”
素妍越发昂首挺胸地跪着,她根本没有错。分明就是王妃在刁难,反要她赔不是。
她为什么要赔不是?
王妃轻捶着胸口。大丫头奔了过来,“快去请太医!世子妃把王妃给气着了。”
她不过就说了一两句话,就能把她气着?
王妃这是要她背负上不孝公婆的骂名,心下悲怆。只这一顶帽子下来,多少新妇能承得住。
世人都说王妃通情达理,可素妍看得出来,传言不实,就像传言说她母亲是悍妇,可虞氏是怎样的精明、贤惠,也文忠候府上下知晓。
虞氏虽然护孩子,虽然偶尔会撒泼大闹,可她懂情理,晓事故。
嬷嬷一边宽慰着王妃,一面道:“世子妃,你真要把王妃气病吗?快给她赔不是。”
素妍看着王妃脸色,时红时白,自己不过就事论事说了两句,她还没生气,王妃倒先气着了。
她沉默就对了么?要是真气着了,传扬出去,她自己也不光彩。素妍道:“素妍向王妃赔不是,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好,态度也不够恭敬。”
但她的话并没有错。
王妃见她低垂着头,喘了两下粗气,又有老嬷嬷揉着胸口,这才慢慢顺畅了过来。“真知错了?”
“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还得将她与左肩王早些赶回卫州的好。
王妃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微微一笑,“好!你既知错,我给你一个改错的机会,把钥匙、地契、房契交出来。要是琰儿回来,今儿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说到底,王妃还是不信素妍的话。
王妃已经认定,这东西在素妍手里,甚至认定是素妍在背后挑唆了宇文琰,宇文琰才将这些东西给拿回去的。
素妍未支声。
王妃摇了摇身子,审视着素妍,“听说你与琰儿约定好了,不许他娶侧妃、纳妾?”
就在素妍猜着王妃要说后面的话时,青霞郡主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嫂嫂!宫里传旨的太监到了!请你去大厅接旨。”
素妍不等王妃说话,起身行礼,“禀王妃,素妍要去接旨了。”
早前还唤婆母,现在,她连婆母都懒得唤了。
既然王妃不拿她当自家人,她也勿须往上贴了。
“你要待婆母如亲生母亲,时日长了,她总会待你好的。”这是喜娘的话,可这话用在别处可以,素妍压根就不相信。
恶婆婆比比皆是。
曹二太太算一个。
王妃比曹二太太更为刁钻。
她转身出了珠帘,白菲吐了口气,心疼地唤“郡主”。
素妍微微一笑,“我没事”。
看来,王妃还念着被宇文琰拿走的东西。既然交出来了,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到了前院大厅,宫里传旨的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素妍行礼问安,寒喧了几句。
“安西郡主接旨!”
“安西接旨!”她跪在大厅中央。
传旨太监朗声宣读起来,这是一纸皇帝恩准左肩王请辞王爵、由宇文琰袭爵、封她为左肩王妃的圣旨。
素妍垂首聆听,青霞郡主也跪在一边。“叩谢皇上隆恩!”
白菲早早回去取封红,也好打赏传旨太监。
太监笑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辛苦公公。”素妍接了白菲递来的封红,“一点心意,请公公笑讷。”
太监接了封红,没有银锞子,里面定是银票,笑了笑:“近来太后常念叨郡主。问什么时候郡主能入宫坐坐,陪陪她老人家。”
素妍笑道:“还请公公与太后说一声,明早我就入宫谢恩。”
太监笑着应了。领着宫人离去。
素妍拿着圣旨,只觉如此沉重。
青霞郡主低声问:“嫂嫂。母妃没有为难你吧?”
素妍摇了摇头,“她对我的成见太深,很难改变。”
“嫂嫂再多给些时间,母妃会发现你的好。”
“有些人如果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就像喜欢上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她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厌恶的。”
她不想讨好王妃,更不想委屈自己。
素妍接了圣旨,与青霞郡主寒喧几句,道:“小姑。我想让青嬷嬷、白菲几个人跟着学习如何打理王府事务,你……不会介意吧?”
青霞郡主稍怔片刻,道:“嫂嫂放心,我会让各房的人告诉她们如何打理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们跟着多学学。”
青霞郡主笑着。她明年三月就要出阁。而王府到底还是宇文琰与素妍的。只是青霞郡主想要教,王府各处的管事是王妃的心腹、忠仆,这些人还是听命于王妃的。宇文琰拿走了地契、房契,可这些人的卖身契还捏在王妃的手里。
上房偏厅,王妃。不,现在是老王妃了。老王妃叶氏正坐在暖榻上生气,喘着粗气,想到素妍那瞧着认错,可满目都没有悔意的样子就气得半死。
着了大丫头去大厅打听,还真是宇文琰袭爵的圣旨。
“我让王爷先别辞王爵,可他偏不听。”要是没袭爵,还能管束着宇文琰和素妍,可这回袭了爵,两个人还不知道如何闹腾。
嬷嬷轻声道:“王妃和王爷只得世子一个儿子,早晚也得是世子的。”
老王妃摇了摇头,“如今我还在,就敢这般猖狂,往后叶家怎么办才好?原想着,让我娘家挑个美貌、得体的侄女做侧妃。瞧瞧江氏的样子,会让琰儿娶侧妃吗?琰儿更是个糊涂的,居然答应她什么今生唯她一妻……”
嬷嬷笑道:“怕是江氏听说王妃年轻时候与王爷的事,跟你学呢。”
老王妃每每想到这点就讨厌,“我年轻时候,女红、厨艺、主持中馈、打理生意……样样都是拔尖的。你瞧瞧江氏,除了书法、丹青,她会什么了?要论女人的贤惠,一分也没有,偏被王爷和琰儿宠得不成样子。”
便是名节,素妍也损得差不多,虽有傅氏姐妹的事出来,可好人家谁愿意迎娶这样的女子。
再说才德,女子无才便是德,有了才华,反不中老王妃的心意。
嬷嬷低声道:“世子这阵子正在兴头上,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依老奴瞧来,且由着他们俩折腾。等世子过了这兴头,王妃再从长计议。花无十日红。这些年王妃给世子送了多少个通房,早前有个翠绿,之后有嫣红,哪个不得世子宠爱,也不过是几月的光景。”
老王妃垂下眼帘,这话说得在理。
自己在这兴头上与他们闹,不是明摆着他们不会同意。
素妍刚进门,宇文琰又在兴致上,哪里会听她的安排。
侧妃、姬妾……就算有了,也是不会瞧上一眼的。待他们的感情冷了,她要给宇文琰娶侧妃、纳姬妾,还不得尽数都依了自己。
老王妃迟疑道:“以你之见,我先随王爷回卫州?”
还真是不甘呢。
皇城偌大的王府,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江素妍,老王妃狠不得立马就夺回来。
☆、610 索讨
老嬷嬷道:“田庄铺子就跟美人一样,都有个新鲜劲,待过些日子,他们打理不好,还不得乖乖儿地交出来。卫州田庄、铺子的人可都是王妃一手带出来的,只要王妃一句话,他们哪里会乖乖的听您调遣。他们打理不了,自然就得交出来。”
老王妃若有所思地道:“昨晚,我也想过这法子。可是不成,各处的管事一闹,这一年得少多少进项银子。”她微眯着眼睛,“待回了卫州,告诉那边的管事,田庄的收益不许交到皇城王府,店铺赚的银子交给我……呵呵,我倒要瞧瞧……”她还想说后面的话,转而又摇头,“他们手里可有几百万两银子呢,不妥!不妥啊!”
嬷嬷不再说话。
老王妃一时间心潮起伏,暗自权衡着利弊,“由着他们管着,还不如我管着,他们拿着地契、房契如何,那些管事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他们没有不听我话的道理。马上就到年底了,让他们把收益、进项都交到我手里。”
要是管事们不听,她就有藉口将管事们卖掉。
老王妃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
他们有法子拿走地契、房契,她也有法子来应对,那些东西不过是死物,各处的管事才是活物。
老王妃冷笑起来,“不错,这个时候和他们争什么长短。待过些日子,本妃好生调养一个机警的侄女,让我的侄女来对付江氏,嗯!到时候,不仅琰儿听我的,就连王府主事都得是叶家女子。”
“王妃高明!”
老嬷嬷不吝赞美地夸了一番,乐得老王妃越发得意起来。
老王妃定定心神,觉得这事不能太急。就得慢慢筹划,“吩咐下去,让上房的下人们收拾着。赶在腊月二十前回卫州给叶大老爷贺寿!”
老嬷嬷应声。
素妍在小书房里练字,听了青嬷嬷禀报着上房那边传来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老王妃让下人们收拾行李,上房那边都忙开了,收拾衣物的、吃食的、礼物的都乱成了一锅粥。”
素妍暗自庆幸,现下她并没有接管王府,要不然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青霞郡主出面处理,就比她要方便得多。“青霞郡主那边如何了?”
青嬷嬷道:“青霞郡主让人打开了杂库房。着管事们收拾两车好东西,就说是给王妃带回卫州送亲友的。”
素妍握着笔,继续练着大字,“等过了明儿午时。世子才会回府。”
青嬷嬷笑着提醒,“已经是左肩王了。”
素妍愕然。世子妃的赐封未下,直接就成王妃了。“嬷嬷也准备一下,明早要入宫谢恩,你去与青霞郡主说说。看大库房那边……”停了一下,又觉得不妥,“罢了,从小库房里挑两件礼物,一份呈给太后。一份给新出生的二皇子,你领了白菲去挑,一定要好。”
青嬷嬷应声退下。
素妍练了一阵大字,开始绘花,一笔一划很是用心。
宇文琰不在,她有更多的精力用在绘画丹青上。
老王妃决定了要回卫州,动作就出奇的快,腊月十六下午就收拾妥帖了,有满满六车的东西,早前青霞郡主帮忙准备了两车,说是不够。让青霞郡主开了杂库房,收拾了两车的瓷瓶、摆件。
青霞郡主想不应,可老嬷嬷逼着她开了杂库房,带人在里面挑了好的就走,说是好些年没回卫州,难得回去一趟总得给叶家的老爷、太太、小姐、公子们一份像样的礼物。
青嬷嬷与紫鸢等人很快就把那边发生的事,一一禀报给素妍。
素妍挥着画笔,“她能搬多少?不就是几车。且由着他们去。”
青嬷嬷想想她们搬走的东西,一阵心疼:“郡主,之前开了杂库房的门,这会子正逼着郡主开大库房门呢。大库房里都是稀罕的好东西。里面有不少是郡主与王爷成亲时各文武大臣、官员送的贺礼,照他们的挑法,只怕好的会被挑走的,寻常的才留下来。”
“盯着入簿,回头把她拿走的东西呈给王爷瞧,一定得让王爷知道,这些东西是老王妃拿走的。你也得叮嘱青霞郡主,留下好东西可都是她的,留不下好的,我也无能为力。”
青霞郡主对老王妃大方,往后大库房里置备不出嫁妆,也不是她刻薄了青霞郡主,毕竟素妍没有接手掌管王府。
青嬷嬷瞧了眼白菲,“郡主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话一递过去,只怕青霞郡主要与老王妃生出芥帝来,再则青霞郡主要是照做了,她出阁时,那偌大的库房还不得被她搬空。”
素妍想了片刻,“不是被老王妃搬空,就是被青霞搬空。青霞搬空了,王爷还能得个善待妹妹的美名……”她愣了片刻,只怕是保不住大库房的,除非大库房的钥匙压根没在青霞郡主那儿。
这会子,连素妍都不知道宇文琰到底给了青霞郡主几把钥匙。
青嬷嬷无奈地轻叹,示意白菲去传话。
白菲去大库房寻青霞郡主,很委婉地将素妍的意思说了。
嬷嬷从杂库房里搬了东西,装了满满两车,又来寻青霞郡主,一脸笑容:“还是青霞郡主有孝心,念着叶家舅老爷、舅太太,老王妃还想给公子、小姐们挑些礼物,再挑些贡绸……”
青霞郡主想到白菲说的话。
杂库房里放着摆件瓷瓶与食材等物,大库房都是布料、金银珠宝之类。
青霞郡主笑了一声,“哥哥把杂库房的钥匙给我,是想着要经常进去取食材,碟儿盘儿、瓷瓶又易碎的物件。嬷嬷可是难为我了,我这儿可没有大库房的钥匙。”
嬷嬷皱了皱眉,“王妃说钥匙在青霞郡主这儿呢。”
青霞郡主一愣,思忖着这话的真假。
素妍早前在上房内二厅里,一口咬定钥匙等物在宇文琰哪儿,没道理说在她这里。
想着这嬷嬷是老王妃的心腹,只怕是来诈她话的。
青霞郡主笑道:“哥哥只给了我杂库房的钥匙。旁的也没吩咐,还说大库房也不大开门,府里近来也无大事就不用给我了。”
青霞郡主看着王妃搬了两车好东西出去。食材也好、摆件也罢,全都是最好的。要是大库房的门开了。还能有个好么?指不定好的东西全挑走了。
宇文琰说了要给她照着紫霞的例置备嫁妆的,青霞郡主信。素妍又说大库房的好东西都是她的,要是她连自个儿的东西都保不住,难道还要怪没接手理家的嫂嫂。
她不能冒犯了母亲,只能一口咬死:“不是我不开,是我当真没得大库房的钥匙。请嬷嬷与母亲回禀一声,派人去宫里找哥哥拿钥匙。”
嬷嬷满是狐疑:宇文琰把杂库房的钥匙给了。没道理不给大库房的钥匙。看青霞郡主说得很认真的样子,也猜不出青霞郡主这话是真是假。眼下瞧来,倒似江素妍当真没有钥匙,也没有打理府中事务。
还想着取些贡缎宫绸回卫州呢。这些东西都搁在大库房里。
嬷嬷道:“绣房里倒有几匹上好的料子,还有做好的锦袍,不如就先拿了。”
青霞郡主吃吃笑了起来,“嬷嬷糊涂了么?绣房里做的,是父王和哥哥的蟠龙服。取了蟠龙服给谁穿?卫州难道还有公候郡王不成?”生怕老嬷嬷打上那些女式冬裳的主意,又道:“富贵牡丹、彩绣凤凰的,难道舅母、表姐妹们也能穿?”
对于衣饰,朝廷都是有规定的,除了公候郡王寻常人不得穿蟠龙图案的衣袍。而非皇家公主、郡主、王妃更不能穿彩绣凤凰图案的衣物。
老嬷嬷道:“富贵牡丹的总成?”
青霞郡主想着这样的最多也就三匹贡缎。衣衫也就两三套,道:“嬷嬷只管取去。蟠龙服、彩绣凤凰袍等做好了,派人送到卫州去给父王、母妃。”
老嬷嬷没能让青霞郡主开珍宝库的门,心下多少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罢手。
青霞郡主一口咬死,她没有珍宝库的钥匙。
这几日,是瞧着青霞郡主看过杂库房的门,珍宝库的大门就没开过。
老嬷嬷不无遗憾,领了下人回上房复命。
老王妃听罢,“青霞这丫头打小就与琰儿好,只怕是糊弄你的呢。”
嬷嬷低垂着头,想了一阵,“老奴瞧着,不像是骗人的。”
老王妃咬着双唇,手紧紧的拽握着丝帕,“哼!她这回倒真拿他当她亲哥哥了,一门心思地想替他守着家业呢。”
嬷嬷神色一凝,再无笑容,再看身侧的丫头,好在都是老王妃的心腹,道:“你们都下去。”低声道,“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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