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不答。
九公主围着她转圈。
素妍被烦得不轻。
李碧菱却又松了口气,手落在腹部,这个月的小日子没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怀上了。但未足三月。她也不敢声张,倒是李二奶奶又派人来府上。问她怀上了没。
“我的好姑姑,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倒是告诉我,这是男是女?”她伸出手来,缠着要素妍请脉。
素妍道:“这回老实了?”
“我再不打趣小姑姑了。”九公主一脸老实样。
素妍又诊了一回,道:“脉像平和,是个健康的孩子,女儿!”压低嗓门道:“回头少吃些葡萄。”
九公主最爱吃葡萄了,尤其是今秋以来,每日都吃了不少。
曹玉娥倒先问:“有何说法?”
素妍用极低的声音道:“医书上说。怀着女儿时,母亲吃了太多葡萄,女儿大后,每月癸信时会腹疼难耐。”她伸出漂亮的指头,对九公主道:“别再贪嘴吃葡萄,你倒是悠着些。”
九公主喊了声“天啦”手落在肚子上。“前些日子我可吃了不少葡萄,这不是害了我女儿。姑姑,你医术高超,可告诉我,可有旁的法子?”
素妍告诫着,“不管什么水果,吃得多了总是不好的。”
这些可都是经验呀。
李碧菱有意无意的将手落在肚子上。心里暗想:九月也不知是不是真怀了,等越发能确定了,再请了太医来请脉,万一是累着了,岂不让人笑话。
曹玉娥见九公主一会吃花生,一会剥板栗,诱得她也跟着馋起来,拿了板栗剥着吃。“绿波苑的会奶奶近来可真忙,她真做官媒呢。”
李碧菱笑道:“你可别小瞧了她去,这才多长时间,人家都挣了八十两谢媒钱,说是官家太太们打赏的也有五六十两,可不比她在乡下种田养蚕强上太多。”
九公主坐正身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小姑姑把给老宫女寻夫婿的差事都派给她了?”
素妍答得简练:“肥水不流外人田。”
几个人哄笑起来。
曹玉娥道:“顺小姐和虞家大公子的婚事可订下了?”
李碧菱道:“寻人看了日子,定在十月初十呢。会奶奶倒上心,把赚来的媒钱都用来给她准备嫁妆了。我去绿波苑瞧过,专挑了一间屋子搁着呢,绸缎布匹、帐子、衣服,还有些不知会奶奶从哪儿捣腾来的字画,另又有些头面首饰,瞧着虽不是特别贵重的,倒也得体。”
顺小姐江诗恩原是姓江的,但到底不是江家的正经小姐。
沈氏一早就安排妥了,到了十月初七时,就让会奶奶带了江诗恩去江家名下的三进院里住着,从那里出阁。
江诗恩一出嫁,会奶奶过几日便要跟着去虞宅住,依旧做她的官媒,每日如其他官媒一般,跑前跑后地忙得不能停歇。
九公主皱眉望着江传达猜拳就输喝不上酒,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我家那个当真成酒仙了,看着酒喝不到肚里,估计再过一会儿肚子里的酒虫都爬出来了。”
素妍望向一边的凉亭,没想宇文琰竟是猜拳高手,江传达兄弟俩都比不过,还有江传业兄弟三个也都败下阵来。倒是江书麒还有两下子,虽然会输,却比其他几个要厉害,依旧不及宇文琰。
江书麒挽着衣袖:“琰世子还真是高手,这猜拳的功夫让人刮目相看。”
宇文琰打小就是皇城一霸,猜拳、牌九无所不能,更是玩得炉火纯青,江家这几个和他玩猜拳,还真是鲁班面前献艺——班门弄斧了。
素妍道:“多稀罕,猜拳功夫高竟让五哥佩服成那样了。”
九公主笑道:“指不定传达还羡慕着呢,照琰世子这样的功夫,那酒还不得都是传达的了。”
曹玉娥笑道:“瞧你们俩一个心疼喝不着的,一个倒心疼上喝多了的。”
李碧菱道:“我在娘家时,我娘整日的说女大不中留,我瞧咱们家的小姑……”
素妍秀眉一挑。
李碧菱不再说了,只微微一笑:“我可不敢招惹你,我怕你。”
九公主没想李碧菱怕素妍竟这个地步。低声问:“张家大表妹,也是要入宫的么?”
李碧菱道:“早听婆母说了,好像有这个意思。”
九公主摇了摇头。“那相貌也太寻常了些,倒不如踏踏实实订门亲的好。”
李碧菱和曹玉娥不敢说的,九公主张嘴就说出来,她本是公主,谁也不怕,嫁入江家。会遵江家的家规本就难得了。
素妍道:“那是大姐、大姐夫订的,我们也不好说。倒是听说张三姐儿是个容貌出挑的。只是还小了些。”
九公主道:“一个个的都想封候晋爵,冯、姚两家这一封,还不知有多少人削尖脑袋往里钻呢。”
几个人兜了一圈,又说到新帝选妃的事上。
素妍便哑然了。
李碧菱是个谨慎的,曹玉娥因为曹家那一番惊吓,言行上越发小心,原是年岁比李碧菱还大些,就更谨慎了。
唯有九公主一面吃着东西,一面骂骂咧咧起来:先是骂巴结皇帝的官员卖女求荣;再说皇帝这般下去。遍皇城都是公候爵爷,乱了规矩。
素妍听了一阵,笑道:“碧菱去唤了传达,说阿九醉了。”
不是没喝酒么?
素妍又道:“喝不酒的,急得醉了。这坐着等人的,也跟着醉了。”
九公主一愣。也就素妍敢和她开玩笑,她也不气,道:“不就是几口酒,他倒玩上了。”
曹玉娥道:“阿九还是早些抱两坛回去,没得酒,他许是不跟你走了。”
九公主起身,说了句“他敢”。挺着肚子就进了凉亭,“达五爷,这天快四更二刻了,是不是得回去了?”
看九公主之前那凶狠的样子,还以为至少会揪揪江传达的耳朵,亦或扯着他喊走,没想却这么彬彬有礼,温吞有度,两个人再也控制不住,顿时大笑起来。
江传达也是一怔,道:“你让我喝两杯就回去。”
九公主刷的一下,脸色就白了。
江传达道:“一杯成不,再喝一杯就回去。”
“看看你见酒就不知好歹的样,是没喝过酒还是怎的,凤舞院里何时少了你的酒喝。你再敢罗嗦,罚你十天不沾酒。”
江传达还想再玩,见九公主脸色俱变,不敢再闹,只得抱拳给众人告辞,陪着九公主回凤舞院。
九公主请辞公主府,却被新帝赏了块“凤舞院”的牌子挂在夫妻二人住的小院里。
六公主也得了块同样的牌子,不过是另一个名字“凤飞苑”,凤乃是皇后、妃子,又能是皇家女儿。
曹玉娥起身也唤了江传业。
江传业不想回去,曹玉娥那眼睛看是水汪汪,却带着一股子威冷之意,江传业也只得跟她走了。
一连走了两人,众人就散了。
江传远笑道:“琰世子要回家了吧,瞧这样子有些醉意了,我派护卫送你回府。”
宇文琰冷声道:“我认得路不要你送。”
江传良在一边起哄,“你自是认得路,但我们得尽地主之谊。”
摆明了,这是他们不相信宇文琰。
素妍笑道:“难得他们一片好心,就让他们把你送回去。”
宇文琰生气地低吼:“明儿是我生辰。”
素妍依是挂着笑颜。
江传远与江传良脸色微变:“怎不早说。”
“好了,我不是给你备了生辰礼物么?别再闹了,明儿传远还得办差,传良也要应付明春的科考。”她笑着对江传良道,“乡试算是过了,你还得用心些,争取明春考中进士来。”
“借姑姑吉言。”
☆、514 妃斗
素妍走近宇文琰,像似哄小孩子般地道,“听话,先回府去,你总在江家喝酒,到底不好。”
宇文琰到底是被江传远带走了,亲自送他上了南大门外的马车上。许是玩得太疯,又许是他真的累了,走了不多久,宇文琰就在马车上睡着了。
回到得月阁,素妍又倦又累,躺在绣榻就睡熟了。
次日素妍睡到日上三竿。
梳洗完毕,携上白芷去如意堂请安。
刚进院子,就见江舜诚穿着紫色的公候蟠龙袍立在花厅,虞氏与田嬷嬷、大丫头正在给他整衣衫。
素妍惊道:“爹今儿穿这么隆重要去哪儿?”
虞氏道:“皇上派了内侍来,请你爹入宫议事,内侍还在二门上候着呢。”
穿着一袭华丽的紫袍,江舜诚似年轻了一大截。“虽说致仕了,这几月也没闲着,近来也帮衬着朱武先生督建第一藏书楼。”
虞氏道:“快些入宫见皇上,莫让内侍等急了。银锞子拿去打赏内侍、宫人。”
江舜诚皱了皱眉头,“不是说公中没什么银子?”
要是没银子使,就免了吧。
虞氏道:“二房拿了一万五千两银子交到公中,大房又交了一万两,暂时是有的。总不能让众人过苦日子,马上到年关了,各处铺子的盈利银子、庄子上米粮、果蔬、牛羊肉都会送来。撑过这两月自有银子使。今年公中所剩无几,是因为今年办了好几桩喜事。等妍儿出了阁,就算办成一桩大事。”
虞氏正要继续说下去,田嬷嬷轻咳一声。
素妍的性子就是不许家人拿她当东西一样打发。
虞氏笑了一下,拍了拍稍微皱褶的地方,“快去快回。”
江舜诚心情不错,上了二门上备下的家轿。
一路上,他不停地想:皇上要召我这一个致仕的老臣做甚?晋阳虽立有功。不是已经晋封江书鲲,连六子、三子得了个爵位,虽不能世袭,那也是荣耀。
养心殿内,新皇看完了一摞奏折,用手揉着太阳穴。
端嫔见此。立时走了过来,伸手给他轻揉着。“皇上这些日子太累了,需得好生歇歇。”
新皇轻叹一声,“先帝驾崩突然,朝中的臣子多是静王、宁王的人,要是多几个像爱妃父兄那样的,朕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端嫔比淑妃占有更大的优势,顾家父兄皆是宇文轩信任和重用的臣子。如今顾力行做了刑部尚书,她庶出的二哥又在大理寺做少卿,听说已经办了好几桩案子。颇得皇帝赏识。
小太监进来道:“启禀皇上,丽贵人求见。”
端嫔立时就变了脸色,瞧见新来的丽贵人、雅贵人浑身都不舒服。
美丽的女人,总是嫉恨比自己更美或一样美丽的女人。
新皇抬了抬手,“若是请安,便就此免了。让她回宫好好歇着。”
端嫔心情大好。
若是将丽贵人赶走就更好了。
小太监道:“丽贵人亲手煲了莲子银耳羹。要请皇上尝尝。”
新皇回头看着端嫔,“这羹汤可是爱妃最拿手的,连丽贵人也都学会了,莫不是爱妃教她的?”
端嫔笑道:“臣妾每日想的就是如何服侍皇上,哪有心思教丽妹妹做羹,听说丽妹妹与淑妃尚在闺中时便是交好的,许是淑妃教的。”
让她教丽贵人做羹。她宁愿在床上睡大觉。
新皇从她的话里听出几分酸味,笑了笑,道:“传进来吧。”
丽贵人款款而来,迈着好看的莲花碎步,步态美好,仿若舞蹈一般。头上戴着金丝牡丹攒珠髻,绾着朝阳金凤珠钗;项上戴着赤金凤凰璎络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鱼玫瑰佩;身上穿着金缕牡丹大红洋缎袍,下罩翡翠撒花百绉裙。
端嫔一早就听说,丽贵人侍寝次日,新皇就赏了他一套华贵的宫袍,头面首饰,现下想来,就是今儿这套了,当真是做工精细,华美非常。
丽贵人款款一拜:“婢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若夜莺,暖似春泉,飘在耳畔,令人心头一酥。
端嫔在心头暗骂:真真是个狐媚子,这声音便是她如何也学不来的。如今这宫里不是一个丽贵人,还多了个精通诗词歌赋的雅贵人,听说还略会些医术。
“婢妾拜见端嫔姐姐,端嫔姐姐万福!”
端嫔装出平静自如的样子,“丽妹妹免礼。”
丽贵人捧了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皇上,这是臣妾熬了两个时辰做的羹汤。”
端嫔笑道:“真是不巧,刚才本宫过来,刚请皇上吃了一碗八宝粥,妹妹做的自是不错,怕是得等下次再尝了。”
丽贵人娇嗔道:“皇上,婢妾忙了那么久,好歹你也吃上两口,看合不合你口味,也好下次……”
新皇并未反对,这撒娇的声音,听到耳里就是一阵酥麻。
端嫔依是笑着。
新皇要接碗,丽贵人道:“婢妾喂皇上。”
端嫔瞪着眼睛,在她面前就敢如此无肆,当真不知好歹。
新皇吃了一口,微愣。
丽贵人去切切地问道:“皇上,好吃吗?”
新皇“扑”的一口就喷了出来。
丽贵人顿时吓了一跳,接过新皇手里的官窖瓷碗,盛了一口送到嘴里,怎么又咸又甜的。这可是她精心熬的,怎是这个味。
她快速地回味,对了,就在她快好了时候,永和宫的大宫娥唤作兰儿的来过,她只放了些糖,哪来的咸味,分明是加了盐,而且加了很多盐。
丽贵人的脸一阵白一阵花,比花布还要鲜艳好看。
新皇朗声大笑,笑声震动寰宇,似乎连这偌大的养心殿。都染上了喜气。“丽贵人这羹粥不如端嫔,下次还是别做了。”
丽贵人含恨咬着下唇,目光移落在端嫔身上。
端嫔笑道:“皇上,臣妾的羹汤得太后真传。臣妾常去康宁宫请安,太后最是疼惜臣妾,教了臣妾几样煲羹的法子。”
新皇道:“难怪爱妃的羹汤吃起来顺口。”
新皇要用顾家父兄。太后才会对杨皇后与端嫔另眼相看,时不时与她们聊天说话。以示婆母慈和。淑妃虽位于妃位,在前朝的权势远不及端嫔。许家除了得了两个无干紧要的爵位,家中并无有能力的父兄相助,虽无权势,个个倒还算安分。
大总管道:“禀皇上,文忠候到了。”
尊皇目光扫过端嫔,又看着丽贵人,“你们且退下,朕与文忠候商议政事。”
二妃行礼退出。
江舜诚站在养心殿门外。见里面走出两个年轻美貌的女子,看二人的打扮,一个为嫔,一个是贵人身份,“微臣拜见娘娘!”
端嫔笑道:“是文忠候呀,皇上正等着呢。”
丽贵人低垂着头。
皇城美貌的女子很多。这位新入宫的丽贵人,真真当得“丽”这个封号,是少有的绝色之姿,生得妩媚姣好,目含柔情,便是个男人都很难不着迷的。没想这番选妃,还真挑出几个美女来。
江舜诚想到了素妍。便是素妍在,也会被丽贵人给比下去,素妍胜在气质如兰,风姿不俗,而气质是从灵魂深处流露出来的,美貌却是有限的,青春年少,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美丽的。容貌老却,她们能倚重的是诞育下的皇子、公主,还有皇帝心里残余的一份怜爱。
丽贵人与端嫔离了养心殿,步入御花园,彼此都不再说话。
端嫔一脸无辜地道:“哟,丽妹妹这是怎了,好似要吃人一般。”
“端嫔姐姐真是好手段,我守着熬好的莲子银耳羹也能被人放盐。”
丽贵人反复思量过,在她熬好羹汤,再送到养心殿,除了永和宫的宫女兰香去过,再无旁人。兰香是端嫔带入宫的陪嫁大丫头,是端嫔的人,只能是兰香动了手脚,可整个熬粥过程里,兰香好像并没有近过她的灶台,她是怎么下的手,到现在丽贵人都弄不明白。
“妹妹的厨艺不精,可不要怪到本宫头上。念妹妹是初犯,本宫便饶你一回,再有下次,本宫定到太后、皇后那里告你个目无尊卑、诬蔑之罪。”端嫔扬头,带着永和宫的宫娥、内侍扬长而去。
丽贵人气得咬牙切齿。
大宫娥追问道:“丽贵人,皇上吃了粥么?”
丽贵人厉喝一声:“给我闭嘴!”
忙乎了一上午,竟被人放了盐了,要是被人下毒,连她都得遭殃。
丽贵人道:“到底是酷吏的女儿,这种害人的本事还真不容人小窥。”末了,说了有人在粥里放盐的事,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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