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甘心的,非得要等到十八年后再成亲,难道……你心里没我。”
素妍忙道:“不,我心里有你,我是害怕。”
“怕什么?”
“害怕一旦成亲,你就不再喜欢我。你们男子,得不到的都是好的,一旦得到就弃如弊履。”
他皱了皱眉。“你怎会如此看?”
曹玉臻的情话有多动人,对她的伤就有多深,一旦反目,她只是他平步青云路上的一枚棋子。
她只是不愿再受伤害,不愿再饱受冷漠。
她在心下问了自己无数个“怎么办”,真的无法再拖延。
她闭了闭眼睛,咬咬双唇。“婚期不要订在九月,这样……太急了些。今年江家已办了四桩喜事,三回婚礼。”
崔珊嫁给曹玉臻,是在今岁三月初二,同年同月同日她也曾嫁给了曹玉臻。所以。她不要与崔珊一样,也在同年的秋天嫁给宇文琰。
她时常有一种错觉,自己这一段看似美满的姻缘实则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白芷见素妍松口,颇是意外。
宇文琰则是笑容满面,“听说江传业与曹小姐定在九月十六,过完中秋佳节。江家大房的人就该忙碌起来。”
素妍少有过问家里的事,这些事自有虞氏与沈氏、慕容氏去打点。
宇文琰扬了扬头,“江家九月要办一次喜事。我们的不能定在九月,十月如何?十月怕是没什么好日子,冬月呢?腊月呢……”
白芷见他喃喃低语,不由笑了起来。“琰世子不回宫里当值了么?”
宇文琰这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停车!”
他跳下马车,上了骏马,带着自己的十几名金吾卫,朗声道:“章英、韦雄,你们俩得平平安安地把郡主送回文忠候府。”
“是!”宇文琰调转马头。“弱水,明日我回家与父母商议后,就派官媒上门订婚期,今晚就去找钦天监,让他们帮忙挑几个好日子出来。”
他纵马飞扬,风拂起他的斗篷,鲜衣怒马,真真像极了天神猛将。
素妍透过车帘,静静地眺望着他的背影,面上表静,心里却挣扎不已。
白芷笑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喜事将近,要是老太太知晓,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马车驶进兴旺里,天色近暮。
如意堂里,青嬷嬷正与虞氏回禀素妍在马车里与宇文琰亲近的举动。
虞氏听得双眼瞪大,颇不敢相信,“妍儿……妍儿依在琰世子怀里?”
田嬷嬷蹙着眉头,昔日九公主是女扮男装,四爷江传达不知是女儿身闹了出笑话。可这回不同,宇文琰知道素妍是女子。
青嬷嬷道:“琰世子听说有学子阻路,就从宫里赶了来,本是一肚子的怒火,竟被郡主三言两语就给劝服了,还乖乖地跟着郡主去皇城书院探望唐公子。啧啧,瞧二人亲近的模样,老奴心里犯迷糊……”
虞氏心里想到柳飞飞和江书麟的事,他们俩没等成亲就在一起了。素妍要是再闹出这种事来,江家的颜面何在。
田嬷嬷道:“青嬷嬷,你不是一直跟在郡主身边么?郡主做了什么事,你最明白。”
“田嬷嬷这话说的,老奴再跟着,也不是时时跟着、日日跟着,郡主是什么人?是老奴跟得住的么。今日瞧他们俩那般模样,老奴也吓了一跳。”
虞氏倒吸一口寒气,“妍儿是个知事、懂理的,你们莫要乱猜。”
不会的,素妍定不会如柳飞飞那般,做出那等出格之事。
虞氏宽慰着自己,心下没底,女儿是她的,可到底是孩子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
张锦瑟遣了丫头到如意堂问素妍回府了没有。
见一边站着田嬷嬷,丫头也没问出口,只当是回来了。
盼儿也派了丫头过来询问。
几拨人打发的丫头离开不久,有二门上的人来禀:“老太太,郡主回府了。”
素妍派人去如意堂禀报了一声,自己则回得月阁,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衣衫。
今儿正值中秋佳节,皓月当空,星稀月朗,是难得的好天气。
中秋宴摆设在聚客厅,又是满满的好几桌,按照辈份尊卑入座。
众人刚坐下,有李府、曹府、何府、沈府……送月饼的下人过来。
虞氏问大太太沈氏:“我们府里的中秋礼可派人送出去了?”
大奶奶张双双笑道:“祖母放心,我们府里今儿一早就派人送了。”
昨晚,大厨房的厨娘、婆子忙乎了一宿,做了好几样月饼,饼馅是由沈氏和慕容氏二人亲自调拌的,甜的、咸的皆有,有五仁的、肉酥的、素菜的、蛋黄的、豆沙红枣的五种味道,大的有大盘子大小,小的如同小碟大小,上面印着“团圆和美”、“富贵吉祥”等词字,统一摆放到聚客厅外头院子里的桌案上,案上奉着香烛,要先敬个天地方能再食。
三太太何氏因育下孪生女儿正坐月子,只江书鹏带了一双儿女前来赴家宴。
九公主近来看见什么都嘴馋,看到各式各样的月饼,又有各府回赠的中秋节礼,竟有十几样月饼,吞着唾沫,一脸急切的直着江传达。
传达似变法术一般,从袖子里掏了一只五仁月饼,巧妙地塞到她的手里,九公主望了眼桌上,并不见有少,笑了笑就吃起来。
正吃得香,大房长孙江奇峻跑了过来,站在一边巴巴儿地望着九公主,用手指道:“五婶婶贪吃,家宴还没开始,你就先吃了。”
那稚嫩的声音,说得九公主顿时颇是尴尬。
江传达道:“峻儿,那是点心,不是月饼,你且数数桌上可有少的。”
江奇峻伸出指头,开始数着供案上的月饼,层层叠叠好几层,他又哪里能数得清。他想告诉张双双、沈氏,偏她们一笑置之,只作不知道。
丫头、婆子们鱼贯进入聚客厅,将几张桌案摆得满满当当的。
虞氏与太太、奶奶们在一边的小憩厅里说话,男人们则在后憩厅闲聊。
田嬷嬷打起帘子,看了眼小憩厅里坐得满满的太太、小姐们,笑道:“老太太、大太太该用团圆宴了。”
虞氏抬了抬手,做了个“知道了”的动作,对大太太沈氏道:“今年拜月,你带了太太、小姐们去,我且偷回懒。”
沈氏应声,携了慕容氏、柳飞飞、张双双等几个做了妇人的女子站在供案左侧,素妍为尊,自领了张家姐妹、虞家姐妹等立于右侧,青嬷嬷高唱着:“一谢上苍,和家如月团团圆圆。二谢神灵,今年庄稼大丰收。三祈上苍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举家和美……”
众人拜完了月,大太太一声令下,丫头们将月饼分移到几张桌案上。说说笑笑地落座,彼此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江舜诚道:“我很高兴,今年的人多、热闹,开宴!”
孩子们吵着要吃月饼,做父母的偏不肯给,尤其是张双双,束着峻少爷,道:“吃了饭再吃月饼,又不是没得吃的,你吃了月饼,回头该不好好吃饭了。”
偏奇峻之前瞧九公主吃月饼,干巴巴地望了许久,这会儿再不肯吃饭,非要拿到月饼不可,扁着小嘴,什么都不肯吃。
三奶奶李碧菱道:“大嫂且给他一个月饼,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张双双皱了皱眉,“每日吃饭你是不知道,跟劝小祖宗似的,偏不好好吃。这月饼一吃,又不吃饭。睡到半夜,要吵饿,半夜进食是要积食的对身子不好。”
李碧菱未做母亲,这些日子最想的便能怀上孩子,偏这个月又没怀上。“我瞧他和三叔父家的传俭是差不多大小的,不如他们在一处玩。”
张双双道:“他和俭儿呆一处,就没一日不打上几回的。俭儿挠伤了他我心疼,要是他伤了俭儿,三太太就更心疼了,再不许他和俭儿呆一处。”
想想都让人头疼,一个儿子没个玩伴,整日吃饭都让人犯愁。
九公主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峻哥儿,待五婶婶给你生个弟弟,到时候你领着弟弟玩好不好?”
☆、490 折寿占卜
奇峻应得份外爽快:“好!现在五婶婶就给我生。”
几个人笑了起来。
李碧菱道:“哪有说生就生的,再过几个月,你五婶婶家的弟弟就出生了,到时候陪你玩。”
奇峻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李碧菱的肚子,又看看九公主的,转而将目光移到肚子滚圆的柳飞飞身上,“三婶婶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弟弟玩。”
这一直是李碧菱最沉的心思。
江传远不急,江书鲲夫妇也不急,可李家人月月遣人来问。而李二奶奶更是一月问是两三回,问她小日子来了没。李二奶奶本是个大咧直率性子,自打李碧菱出阁,就在家里给李碧菱的孩子做小衣袖、小鞋子,还说早早备下,免得到时候要得急赶不出来。
张双双见奇峻说到李碧菱的心伤处,忙打岔道:“峻儿,你说六叔婆肚子里怀的是什么?”
九公主问:“峻哥儿过三岁了吧?”
主桌上的大太太沈氏插了句话,“四岁多了。”
九公主道:“听说得不满三岁的孩子才说得准。”
李碧菱指了指一边的眉姐儿,令丫头哄了她来,笑着指了指柳飞飞的肚子,又指九公主的肚子,“眉姐儿乖,六太太肚子怀的是什么?”
眉姐儿皱着眉头,真不知大人们是怎么回事,以前她娘也拉着她问,她一说是妹妹,何氏就生气“眉儿,这是弟弟,是两个弟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笑道:“我要兔子,还要八哥……”
李碧菱佯装生气,“问你六太太肚里的孩子呢。”
奇峻满是稚气地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个傻子。”
眉姐儿面露微怒,“你、傻子!”停了一下,道:“弟弟。”
李碧菱又指了九公主的肚了,问“那五奶奶呢?”
眉姐儿歪着脑袋。直直的看着九公主的肚子:“弟弟。”
张双双笑道:“眉姐儿乖,那不是你弟弟,是你侄儿,小侄儿。”
“是弟弟,就是弟弟。”眉姐儿争辩着。
张双双不想惹她不高兴。顺着她的话道:“好吧,是弟弟。”
主桌上坐着虞建章、虞建柏兄弟与江家书字辈的子女、江舜诚夫妇坐了主桌,传字辈、虞家正字辈与张昌兴又单坐一桌,奶奶们携着几个孩子另坐一桌,几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又单坐了一张小桌,还有府里有身份的大管家、各房管事又坐了一桌。
江书鹏道:“前些日子。找了义济医馆的黄桑道长帮几个孩子批了八字,唉,没想传礼五行缺土。传俭五行缺金,眉姐儿倒是不缺,两个女儿又缺水。这几日,何氏见我一回屋就跟我闹。说我给孩子们取的名字不好。还得麻烦爹帮几个孩子另取名字才好。”
虞建柏道:“本是姓江,姓氏有水就算补全了。”
江书鸿皱了皱眉,“都这么大了,再改也不大好。传俭不如改成传鉴如何,鉴赏之鉴。”
江书鲲道:“大哥这一字之改甚好。”
江书鹏道:“传礼的名字也是要现改的,可这么多年大家都唤他礼儿,他也是习惯了的。”顿了一下。“传坚、传圣、传孝……”
素妍道:“这些名字一个个都不够响亮。”秀眉微敛,“不如叫传堂,堂堂正正之堂。”
立时,兄弟几个都说这名字取得好,够响亮。
素妍笑道:“请爹爹再给六爷取个小字,这个小字里最好有礼字,这样一来往后大家唤他时还能唤礼儿,也不拗口。”
江舜诚微微颔首,“江传堂,字崇礼。”
崇礼,崇尚礼节,倒是个雅致的字。
原是要吃团圆饭的,被江书鹏缠着大家给孩子取名。
江书鹏又为三个女儿的名字犯了愁。
虞氏道:“三个姐儿的名字,最好有个字是一样的才好,旁人一听就知是姐妹。”女孩子是不需要如男儿一般得尊字牌取名,虞氏想了一阵,道:“我瞧着湘妃竹的湘是个极好的,有水有木还有日。”
沈氏连连夸道:“这个湘字当真取得好,就将眉姐儿改为湘眉,三小姐、四小姐随着下去,都以湘字打头。”
江书鹏喃喃道:“湘月、湘君这两个名字如何?”
江书鸿连连叫好。
用罢家宴,众人又聚在一处说笑了一阵,建柏与江书鹏几个谈论诗词歌赋,以月为题,各做一首诗。
小姐们则是在说着今儿出门时在皇城的所见所闻。
素妍也与她几个说闹一阵。
直到了夜月中天,近三更时分,才各自散去。
素妍说要沐浴,丫头们备了香汤。吩咐青嬷嬷与丫头先歇下,众人只当她许是要看书练字,也未劝阻。待众人散去,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迟疑着要不要打开。
夜,一片静谧,有夜虫的鸣叫,夜鸟的低唱。
这晚,她没有看书,也未练字,却久久亮着烛光,引得藏于府中的暗卫心下起疑。在府中已经隐藏了数月,新帝派他们来就是寻找安西郡主口中所谓的神秘人。
静王死,全家下了诏狱。
宁王被贬为庶人。
而那个神秘人至今也没露面,经再三证实,这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素妍一层层地揭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本占卜的书,但见一侧写着“折寿占卜术”五字,一边又写有“天机子著”四个小字。
她小心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若行此术,极为凶险,以占卜者鲜血为引,重者当场毙命,轻者折损寿缘,奉劝行者谨慎。”
她看了这几字,很快翻到了第二页。近乎是快速地的浏览一遍。
她合上了书,转身寻了香烛,摆了果点等供品,又拿了几枚姆指大小的龟壳出来,虔诚点了香烛,嘴里念念有词:“信女江素妍,愿折寿问苍天、神灵……”
她迟疑了。问什么?
问江家是否还有凶险。
问她与宇文琰的宿命,有朝一日注定貌合神离?
问宇文轩是否可以帝位牢固?
她双手合十,想问的太多,但这刻,她却不知如何去问。
江家的命运、宇文琰的命运。都与一个人紧密相关,是宇文轩。
对,就是宇文轩。
在宇文轩为帝时,宇文琰的婚姻是平顺和美的;一切都从静王登基开始,宇文琰变了眸光不再真切。
既然悟觉大师说天意要她在今岁嫁他为妻,她便不再抗争。可以选择平静的接受。
江家也罢,自身也好,他们的平安都系挂着新皇一人身上。
她双手合十。拿定主意,“信女江素妍,愿折寿问苍天、神灵,当今皇帝宇文轩是否还有危险。如若有。请神灵示警。”她咬破指头,任自己的鲜血落滴龟壳,沉默片刻,抓起龟壳一撒,她低头细细地辩认。
重重三磕头,再度抓起,再撒。
如此三次之后。她再拜上苍、神灵。
取了张纸,把三次的卦象绘在纸上,又寻了《损寿占卜术》的书,细细对照、查阅。
屋顶上,两名暗卫静静地盯着屋里的画面。
素妍直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起身,低声轻叹:“怎么会呢?静王已死、宁王被贬,怎么还是二龙夺帝之兆。除了皇帝,还有谁是第二条龙?两龙相争,必引兵祸。静王已除,还会有谁对帝位虎视眈眈……”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翻开了占卜术中对卦象的解惑,又用了大半个时辰,这个卦象还是显示的是两龙夺帝之兆。
如果保不住宇文轩,便保不住江家的平安。
这第二龙条到底是谁?
素妍闭阖上双目,努力地想,心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一声低呼,依在榻上,捧住胸口,“窥探天机,上苍是要罚我么?神灵可知,宇文轩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他能做个好皇帝……”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疼痛愈来愈烈,素妍昏睡在榻上。
屋顶的暗卫小心地闪进屋里,翻开一边的《损寿占卜术》,看了两页,心下明了。
安西郡主的心让人敬重,她竟用这样的法子来保护着新皇。
便是他们这等无情无心的男子都为子动摇,况是新皇呢。
暗卫连夜回到宫中,天色已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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