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道:“文忠候府是北齐公候钟鼎之家,规矩大些,等大家时日久了也就知道。院子已收拾妥当,传达,领你建章表舅父子去青松苑;双双,你带会奶奶几个去绿波院。”
虞氏道:“且先歇着,需要什么,只管与大太太、大奶奶说。”
安顿好客人,大奶奶张张双双与江传达回聚客厅复命。
两座客院的丫头、下人都已安置妥当了。
盼儿、柔儿姐妹带着各自的丫头跟在张双双身后,穿过偌大的花园,就能看到零落修建的院子,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丫头们一个个张大嘴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府邸,又这么的雅致漂亮。正值夏天,荷花池里碧叶如翠,白莲似玉雕,粉莲如仙花,紫莲胜同美人,蝴蝶飞舞,花香扑鼻,真真如人间仙境般的美丽。
最是淡静的顺姑都放缓脚步,打量着这偌大的花园。
张双双道:“府东一带是文忠候府,府南是平西候府。先帝封了二老爷为平西候时。本想另赐府邸。老候爷说二房一家早年在西北镇守边关,少享天伦之乐,请辞了府邸,将府南一带划给了二房。早前,这里是有一垛墙的,因当今皇上说,这府邸虽好,偏这围墙拦了风景,老候爷就下令墙给拆了,这一拆呀。越发的显得花园更大了。”
韩氏虽想像过江舜诚一家的富贵,却没想像不出人家的大富贵。
张双双神色淡然。没有瞧不起她们,脸上始终挂着笑。
柔儿最小,好奇地指着南边的阁楼:“那里也是住人的么?”
“那里住着郡主的,你们可别轻易往那里去,郡主在得月阁周围设了阵法,一不小心就会身中机关。”张氏指着不远处的冰清阁,“早前冰清阁里住着仁和县主、就是二房的大小姐。如今县主出了阁,住的是大姑奶奶张家的两位小姐锦瑟、锦绢。”指着盼儿、柔儿道,“与你们俩算来,也是表姐妹,和你们大小差不多,许是能说到一处去的。”
顺姑的辈份最小,当真有些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了。
韩氏问道:“大奶奶,我们如何称呼张家小姐?”
张双双想了一阵,道:“就唤瑟小姐、绢小姐。瑟小姐许了人家。因要留在府里学规矩、主持中馈等,要在府中住下。要是你们三位小姐也想学的,只管和我说一声,常来找我说话,我有空教教你们就成。”
柔儿听得迷糊,“大姑奶奶是谁?”
张双双道:“江家大小姐素婷。”
张双双也烦着呢,又不是江舜诚夫妇的亲生闺女,早年在江家长大,陪了一笔不少的嫁妆不说,如今又把她女儿留在江家,让她们帮忙调教。看在江素婷待几房人都算大方的份上,她也不多说了。虽给张家两位小姐算了月例银子,江素婷自来是把文忠候府当娘家的,每次回来也给了不少东西。
韩氏最初还觉得不好意思,要投靠江舜诚,如今想到江素婷被江舜诚夫妇养大不说,就连她出嫁后的生的女儿都留在江家学规矩,心里安心了不少,欠身行礼道:“我们初来乍到,还请大奶奶多多指点。”
张双双笑道,“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会奶奶有什么不懂的,只管来问我。”
领了她们四人进了绿波院,院子很雅致,里面又有个小院,一条石板小径直通花厅,花厅两侧有两间屋子,左右又有两排厢房,东边有个单独的屋子,看样子是小厨房。
小径两侧是园艺地,植有两棵桃树,树上挂着桃子,长得亦有鸡蛋大小,半红着,诱人尝吃。
东边桃树下挂着秋千,西边桃树下则有一张石桌,设有四只石凳,桌上摆着蓝花白瓷的茶壶、茶杯。
院子里站着一名着紫衫的丫头,手里拿着剪子,正在修径旁蔷薇。另一个丫头拿着筲箕拾捡着被剪下的残花、绿叶。
两名丫头见张双双到了,起身相迎。
张双双道:“这是新来的会奶奶、顺小姐、盼小姐、柔小姐,你们要小心服侍着。”
丫头齐声应答。
张氏道:“这两个丫头,一个叫绿叶,一个叫绿枝,是绿波院的二等丫头,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吩咐她们去做。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她们俩。主子房有四间,东屋、西屋,东厢头间、西厢头间都是,你们自个商量着住哪间。”
“府里,每日辰时一刻至二刻用晨食。这个时辰,统一到大厨房时领吃食。午时一刻至二刻用午食时辰。酉时一刻至二刻又为暮食时辰,都是准时的。若是有你们院里有人外出,也由你们院里人自个留食,留下之后,可以在小厨房里热。”
“如若吃不惯,可以去厨房说一声,领了食材在小厨房里做也是可以的。大太太念你们吃惯了晋菜,特意挑了绿波院给你们,其他院子都没有小厨房。你们需要什么,只管派了丫头来与我说。”
交代完毕,张双双领了丫头离去。
绿叶、绿枝领她们四人看了各自的房间。
柔儿好奇地大叫着,“这些房间都好漂亮。”
每间里置有小姐住的绣榻,又有丫头住的小榻,就是丫头住的也比柔儿在晋阳老家住好出很多倍。屋里有衣厨,有菱纹镜,有统一的妆台,倚窗的地方又有一张桌案,还有一个架子,上面可以放自己喜欢的东西……
帐子亦是不同的颜色,或紫色绣蔷薇蝴蝶纹纱帐,或绯色绣月季花纱帐,又或蓝色绣吉祥纹纱帐,还有玫红色桃花纱帐……
韩氏惊叹之后,道:“真没想到,置备得这样齐全。”
绿枝道:“西厢房第二间是浴房和恭房,东厢房第二间是我和绿叶的房间。每日夜里二更三刻就要下钥,若是会奶奶和小姐出去窜门,需得这个时辰前赶回来。”
几人在诧异之后,各自挑了房间。
韩氏与顺姑挑了西边,盼儿与柔儿瞧中了东边,一个住东屋,一个住东厢房。
几人各自沐浴,换了干净的衣衫,见花厅上摆有果点,各自吃了一些就歇下了。
江舜诚回府,领了唐观来见。
沈氏听闻是晋阳名士、才子,安排他住清音坞。昔日朱武在文忠候府暂住,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清音坞,一来那边清静,二来那边的风景最好。
为避新皇名讳,清音轩改作“清音坞”。
唐观恭手道:“还望江先生与在下引荐朱先生。”
宇文琰大大咧咧地道:“你想见我先生?这个好说,我现在就领你去,我看你也不用住在文忠候府了,说不准先生见了你喜欢,留你做客也不定。”
素妍愠怒。
宇文琰不管不顾,他才是她的夫婿,怎的又惹上个男子,哪个才子不风流,不能让他住在府里,住在这儿,宇文琰是一百个的不放心。走近唐观道:“难不成你是为了朱先生来的?”
“正是。”
宇文琰道:“先生近来很忙,忙着修天下第一的大书楼呢?这可是当今皇上派的差使,瞧你的样子也是读过书的,许能帮衬先生一把。”
早前,江舜诚便想有此意,听了罗思源的建议,由皇家来修,江家则是帮辅着收集书籍,除了江家参与了此事,翰林院大学士周耕林、其他学士也在收集书物。
宇文琰看唐观不顺眼,相同的,唐观也不喜欢宇文琰,这种纨绔子弟的飞扬跋扈,还有那种大着嗓门说话的样子,哪有个温文儒雅的样子。素妍是个柔弱的女子,又一身才学怎的就许了这样的男子。
唐观冷声道:“在下不需要琰世子帮忙,在下本就是慕名而来,拜访朱先生和振飞兄的。”
江书鹏,字振飞,这个字还是朱武所赐。
宇文琰厉喝一声“你……”
素妍拧了他一把。
他顿时跳了起来。
素妍低斥:“你再胡闹,我不理你了。”
江舜诚道:“这些日子忙着赶路,想请唐先生去清音坞小憩,待振飞回来,一定代为传话。”
“在下叨扰了。”
唐观随了大丫头离去。
素妍小坐片刻,道:“爹、娘,女儿告退!”
九公主想开口唤住,柳飞飞也想与素妍说说话。
沈氏道:“郡主舟车劳顿,是得好好休息几日。翁爹、婆母这一路辛苦,都消瘦不少呢。”
虞氏轻叹一声,“再不想回晋阳了,在晋阳住的一月比赶路还累,真真是累得紧,我沐浴之后得好好休息两日。”
宇文琰跟着素妍出来,退行而望,看着素妍娇俏的脸蛋,竟是怎么也瞧不够。“你不是在六福楼还订了一桌饭菜么?”
☆、468 诳骗
“让下人把菜送到府里来。”
素妍挑着眉,看着孩子气的他,“又胡闹了,我赶了这许久的路,当真累了。且让我歇两日,成不?”
宇文琰摇头,“你怎留姓唐的住在府里,你让他去别处。”
“他一个晋阳人,在皇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让他去哪儿?再说,他是来拜访我三哥的,我三哥最是喜欢这样的才子、名士,是三哥的客人。”
又哄骗他呢。
听听那家伙叫的什么,“江先生”,真好听,居然把一个堂堂大千金唤作“江先生”,想起来就恶心。
宇文琰道:“那你答应我,再不见他。”
“好,我不见他。”
他来见我,可不是我的错,如若路上遇见了,自然得打声招呼。
素妍此刻拿宇文琰当小孩子打发。
“你告诉我,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不想你,干吗与你写信?”
宇文琰心情大好,拉着她的手,“两日后,我来找你。”
“嗯。”素妍应着。
宇文琰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她正要发作,他却轻叹道:“几月没见,竟瘦成这般,脸上都没肉了,可得好好养着。”
素妍懒得理,领了白芷往得月阁去。
宇文琰离了花园,到二门处时正遇见江传良,将手一伸:“借我二十两银子。”
江传良往怀里掏了掏,这才掏了两张十两的银票。
宇文琰一把夺过,看罢之后,“我花了二十两银子在六福楼订了一桌饭菜,一会儿就送来,就不用给钱。我已经付过,当是请你虞家舅舅一家的。”
江传良这才反应过来,大声道:“一顿饭二十两银子,你当我是什么?我一月的月钱才多少,还我银子,我不订饭菜。”
“饭菜做好了。银子收了,钱物两清,江四爷回头慢慢吃菜,那可是一桌好饭菜。”宇文琰拿着银票,一溜烟跑了。
只余江传良在那心痛,“他……几月没见。怎的变成这般了,居然骗我银子。回头我告诉小姑姑,让小姑姑收拾他去。”
张昌兴一脸同情,“他说借,你就给。你也不问过明白,银子到手,就说成是你订了饭菜。”
正说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府里订的饭菜到了。
看着来送菜的足有五六个人,人人手里提着五六层的食盒,几十只盘碟摆在桌上,瞧得江传良两眼发直。
沈氏得了音讯,说江传良在六福楼订的饭菜,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瞧。看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抬手就是两下,“你这混小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竟敢在外订饭菜。”
江传良一脸委屈。
张昌兴道:“大舅母,此事不怨四表哥,他是被琰世子摆了一道。这本是琰世子给小姨订的,小姨不愿去六福楼吃饭……”
细细地讲了一遍,沈氏听得一愣,这宇文琰也太狡猾了,居然算计江传良。骗了银子不说,这一大桌子的菜可怎么处置才好。
江舜诚夫妇赶了一月余的路,早就累得筋疲力尽,哪还有心思吃这些饭菜。
好在江家人多,沈氏瞧了一眼,给各房、各院选了几样送去。
沈氏这几月亦学会事事小心,便是江书鸿也是如此,啐骂道:“难怪琰世子挑上你,看你这样,他说借银子,你就毫不犹豫的掏出来。好歹也得问上几句。”
江传良心下愕然,这笔账记在心里了,回头非得从宇文琰那儿弄回来不可。
素妍沐浴更衣后,躺在凉榻上小寐。
白菲跟前服侍,替她打着扇子。
不知不觉间就熟睡过去,一觉醒来时,太阳西沉,余晖穿过窗棂,落在地上,印出朵朵金花。
素妍精神大好,又冲了个凉,换了件轻薄的夏裳。看着隔壁屋里摆着的两只大箱子,心情奇好。
白菲把她的衣衫抱了出来,放到衣厨里。
素妍则是拿了自己的书画、颜料等物。
打开一幅画,素妍细细地审视一阵,拿在手里,在屋里来回踱步,一边的铜盆里置着冰块,给屋里带来阵阵清凉。
正瞧得专心,从静澜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素妍浑身一颤,“怎么回事?”
白菲望了一眼,“午后三太太就闹肚子,怕是要生了。”
“不是说还有十来日么?”
“这是双生子,许要提前。”
又是一声惨叫,虽隔得极远,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白菲笑道,“府里人都说,这两位爷是要赶着出来拜见祖父母呢。”
何氏临产,府里有一早备好的稳婆。
何太太得了音讯,知是双生,午后就赶到了文忠候府坐镇。
虞氏睡得正香,听说何氏要生了,也坐在静澜院的花厅里。
何氏肚大,一时又生不下来,又怕又惊,叫得比前两次生产时都大声。
沈氏一早领了小七与眉姐儿去旁处,身为长媳又不放心何氏,让会奶奶韩氏帮忙照看两个孩子。
绿波院突地多了两个孩子,几位小姐甚觉有趣,哄着小七与眉姐儿玩,偏小七像个小大人,时不时反说她们几个一句,几个人笑作了一团。
素妍呆在自己的屋里看书、写字,江舜诚请了唐观去大书房鉴赏自己收藏的几幅字画。
唐观看了附庸山人的画,白峰居士的字,还有谢文杰亲笔所写的诗,大为惊叹。
何氏直叫了一整宿,素妍一觉醒来,耳畔依昔还能听到何氏的惨叫声。
她用手指掏着耳朵,用心聆听,并没有何氏的叫声,如若真有危险,虞氏定会派人来唤。
白菲备好了洗漱水。
素妍道:“三太太生了么?”
白菲道:“好像还没生,昨儿老太太守到天黑就回去了。留了大太太陪着何太太在那边守着呢。听说何家大奶奶寻了全城最好的稳婆来,只说是腹大,又是两个,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她抬头望向静澜院方面,“好一阵没听到声音了。”
白菲走到窗前,对下面的丫头道:“白果。你去打听一下,看三太太生了没有。”
白果应声,放下手里的扫帚去打听消息。
静澜院里,何氏浑身酸软,躺在床上,目光疲惫。折腾了近一日,总算是生了,昏昏欲睡,她强打精神,问道:“大嫂。是两个儿子吧?”
何大奶奶微愣。
一边的稳婆正在洗手,“恭喜三太太,是一对长得白胖漂亮的小姐。”
小姐?
女儿!
何氏只觉一阵眩晕,顿时昏了过去。
吓得何大奶奶唤了太医,诊脉之后,太医道:“放心,三太太这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
然,何氏已经迷迷蒙蒙地醒来。
何大奶奶一脸茫然,这也太快了吧。
“把孩子抱给我瞧瞧。”自打怀上。不久后就被素妍诊出是两个,她天天的盼着生一对儿子,这样她就不用再生了,小七有两个弟弟,他日长大了,也能如大房几兄弟一样相互扶携。
何大奶奶唤了乳娘,将孩子抱到跟前。
何氏扒开襁褓,当看到下面少了那块东西,“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外面的何太太正倦着,此刻听人一哭。立马进了内室,“我说琼花,你这好好的哭甚?”
何大奶奶道:“告诉她是一对小姐,她不信,刚才一看就哭开了。”
何太太轻叹一声,“有甚好哭的,你不是生了个儿子吗,管他是男是女,这也是你的骨肉。”
何氏不管,越发哭得伤心欲绝。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告诉自己,她要儿子,要给小七添个弟弟,这们他们兄弟相扶,就有个照应。一面抽泣,一面哭道:“生女儿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